夏舞觉得这流浪狗挺可怜,想必是边上公园闻到香味跑过来的野狗,风餐露宿居无定所,没有家的动物其实就跟人一样,是被风吹倒的野草,生命在恶劣的条件下顽强生存着,目的只是为了活着而已。
如果这流浪狗跑到她这边来,她一定把面分给它一些,她这样做下了决定。
三人就这样静静吃着,过了一会,吃得差不多饱了,就连尼可也是一副饱态,耷拉着耳朵昏昏欲睡的样子,一副富贵相,而几步外,穷酸的流浪狗还低着头在草间寻寻觅觅任何能填堵的东西,不过看样子,收获不多。
朗朗究竟是小孩子,刚才吃了夏舞碗里的大半碗面,肚子已经有点饱,碗里还剩大半碗面,歪着头问严冀,“舅舅,我的面面能分给那只狗狗吗?”
严冀看着外甥,一脸温柔,“这种事情不需要问舅舅,自己决定。”
“因为我已经是男子汉了是吗?”
“对。你已经是了。”
受到鼓励的朗朗朝舅舅重重点了个头,神情严肃如小大人,弯腰拿起地上尼可吃过的狗碗,狗碗里还剩下几根尼可吃剩的面,有些伤脑筋地对严冀说,“舅舅,这些面尼可舔了好多次,上面沾了好多它的口水。”
严冀看着拿不定主意的朗朗,说,“自己做决定。”
朗朗把那碗里的面拨出来放在桌上,然后肥肥的小手笨拙地夹出自己碗里的面条,面滑出筷子掉回碗里,他就再夹一次,脸上是认真执着的表情。
而舅舅严冀只是在他旁边静静看着,眼角带笑,并没有丝毫出手帮他的打算。
夏舞也静静看着,只不过不同于严冀,她的视野里是一个一小两个男子汉,眼里有浓浓的激赏。
她终于有一点点了解严冀是怎么教孩子的了。
朗朗把自己的半碗面拨进狗碗里,感觉不够,捧着狗碗跳下凳子,用彬彬有礼的语气问严冀,“舅舅,你可以把你碗里的面分一点给狗狗吗?”
严冀对着孩子笑,“舅舅非常乐意。”
说话间把自己碗里的剩面拨出来,朗朗见狗碗里仍旧香喷喷热乎乎的面越来越多,脸上洋溢着满足。
随即捧着碗跑到夏舞面前,语气依然礼貌,“老师,你可以把你碗里的面分一点狗狗吗?”
夏舞柔柔一笑,“老师也非常乐意。”
笑着把面夹进朗朗的碗里,夏舞边倒汤边说,“来,汤也放一点。”
朗朗的眼里有星光闪烁,“对,因为狗狗也会渴。”
严冀站起来拿过外甥的碗,牵起他的手,“来,跟舅舅一起送过去。”
“嗯。”
严冀牵着朗朗走了过去,把碗放到流浪狗面前,狗起先一些瑟缩害怕,抬起乌溜溜的狗眼忐忑地望着他们,后来实在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低着头用狗鼻子一探再探,嗅嗅,迟疑着舔一口,再尝一口,终于放松戒备欢快地吃起来。
夏舞在几步外望着这一大一小低头喂狗的背影,金黄色的路灯光照耀着他们,她的心因为这一幕,荡开了一层层涟漪。
她恍恍惚惚的感觉到,这个叫做严冀的男人是非法入境的春风,吹过她平静的心湖,她的心因此再未得到平静。
朗朗在她怔愣的时候折回抱起尼可,急匆匆拉起她的手说,“老师快来,那边公园有爷爷奶奶在跳舞。”
“朗朗,慢点,吃饭以后不能剧烈运动。”夏舞被朗朗拽拉着往不远处的小公园跑,严冀在后面插兜慢吞吞跟着,一派悠闲。
夏舞在晚风中慢跑着,风吻着她的脸,她觉得自己是阿甘正传里那片在风中飘舞的羽毛,心飘了起来,久久不愿落回地面。
傍晚的城市小公园已经成为附近居民饭后的好去处,这个时间点,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公园四周,活动颇多,两三块空地上,好几拨人正在随着音乐起舞,夏舞定睛一看,左边那拨老年男女正随着舒缓音乐跳起交际舞,舞步娴熟地旋转,脸上均漾着轻松的笑。
朗朗看得入了迷,兴奋地跳起来拍手,“老师老师,我们也来跳。”
说话间,已经拉起了夏舞的手冲进了舞蹈的人群,只是一个小胖墩又怎么会跳舞,无非是双手拉着夏舞围成个圈,在爷爷奶奶中间穿梭捣乱,老人们也很友好,依然专注于自己的舞步,只是朗朗太过可爱,都笑微微地看了过来。
夏舞在老人们中间胡乱打转,脸都红了,小胖子圆润的脸也是红通通像个苹果,玩得不亦乐乎根本不肯出来,夏舞只好叫暂停,手指着围观的一个笑哈哈的小女孩,对朗朗说,“老师是大女孩了,朗朗应该跟小女孩一起跳,去,像个绅士一样邀请她。”
“可老师万一她拒绝我呢?”
“绅士是不怕拒绝的,总有好姑娘会答应你。”夏舞笑着拍拍小绅士的头,柔声鼓励他。
“那欧尼可会答应我吗老师?我想邀请她一起去吃冰激凌。”小胖子已经开始盘算另一桩美事。
“嗯,如果你坚持的话。”夏舞给了他这样一个答案,细想一下又补充了一句,“要得到美好的东西,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朗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放开她的手邀请小女孩做她的舞伴去了。
小绅士出师告捷,可爱的小女孩征得父母同意,跟朗朗一起手牵手走到老爷爷老奶奶中间,转着圈开始继续捣蛋,围在边上的大人们都被逗笑,兴致勃勃地观赏他们的表演。
严冀也在看,坐在离孩子七八步外的花坛上,抱着狗,俊朗的脸上是清淡却宠爱的笑。
多年以后夏舞回想一切,终于明白,就是这样淡淡的笑,在最初的时光了征服了她。
那样的笑简直是毒药,假如时光允许她再选择一次,纵使知道没有解药,她还是会毅然选择吞下,让它腐蚀自己完好的心脏,然后痛并微笑着。
夏舞犹豫着站在了严冀边上,严冀笑着看过来,拍拍边上的空位,“坐吧。”
夏舞坐了过去,两个外表登对的男女并肩而坐,成了外人眼里的风景,只不过他们眼里的全是那个不停旋转的小胖子,他时而转圈,时而教小舞伴扭腰摆臀,笑容没有离开他的脸,这一刻的朗朗是所有人眼中的喜剧明星。
那么可爱而可怜的孩子,上天剥夺了他的幸福,却也赐予他一个好舅舅,夏舞的笑带着感伤。
她低下头来,声音轻轻的,像风一样轻,“你把孩子教的很好。”
身边的严冀不说话,修长的手滑过着尼可的背,膝上的尼克乖顺听话,享受着他的抚摸。
夏舞意识到这样的赞赏有些唐突,也许听在严冀的耳里,是刺耳不礼貌的,她咬着唇,犹豫再三这才决定坦白,“对不起,廖河都告诉我了。”
夏舞懊恼地垂下头来,发丝在风中飘浮,掩饰了她脸颊上的飞霞。
“你不需要抱歉。”耳边响起的是严冀微微低沉的声音,“他对我说过,你是他最喜欢的老师。”
“你对他很好,我该谢谢你。”
“应该的,只是我能做的究竟少。”夏舞看着哈哈大笑的朗朗,不禁唏嘘。
她迟疑了一会,深黑的眼瞳望着正专注前方的严冀,鼓起勇气问,“他…知道吗?”
严冀偏头瞥了她一眼,眼里有一片深邃的海。
回过头去看外甥,嘴角的淡笑已经消失在夜风里,在欢畅的音乐声中,一股愁绪弥漫开来。
“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我只是希望那一天来得晚一点。”
17
因为不知道安慰,所以只好选择沉默。
小公园里到处欢声笑语,并肩而坐的男女却陷入死寂般的沉默,夏舞感觉到严冀的低落,左思右想,努力挤了个笑,决定做些什么转移严冀的注意力。
她忽然转过头来,用略微灼热的眼神邀请,“去跳舞吧!”
严冀看着她有些吃惊,随后视线避开,表情是无言的拒绝,“我不会…而且也不喜欢。”
夏舞却再也不是第一次相遇时那个爱生气爱耍小脾气的夏舞,因为她渐渐懂得不能以貌取人,主观随便的评价往往会冤枉一个善良的人,也错失从他人身上获得的爱与感动。
这一次遭到拒绝的夏舞没有赌气走开,她的笑有丝倔强,她站了起来,站在了严冀面前,挡住了他面前的光明,也逼迫他认真面对她的邀请。
她的嗓音甚至透出一丝调皮一丝骄傲,“不会不要紧,夏老师可以教你。”
严冀不为所动,夏舞却勇敢地伸出手拉严冀的手,他的手是温热的,心手相牵,温度传递到夏舞的心脏,她的心也沸腾了起来,一下下怦怦撞击胸腔。
但她绝不容许自己再次胆怯,因为她真心希望今晚的严冀能再次展露笑容,她用力拽了他一下,“来吧,绷着脸的先生,就算你不给艺术一个机会,也要给大众娱乐一个机会,体会平凡人的乐趣吧。”
她转头手指着身后热情投入音乐的老头老太,弯腰平视严冀的眼睛,两人罕见地对视彼此,她墨黑的瞳仁里有动人跳动的光芒,而严冀的眸子有她的影子,“你认真看他们的脸,你觉不觉得现在的他们很幸福?”
“也许他们的姿势并不标准,你看,那边的老太太高她的舞伴一个头,看上去并不怎么美对不对?”夏舞的声音透着淡淡的蛊惑,“可是那又怎样呢?这一刻开心就够了,舞蹈和音乐是最好的催眠剂,你只要专注自己的舞步就好。”
严冀刚想张嘴拒绝,夏舞已经食指竖起做了个“嘘”的动作,轻盈地笑,“我知道你是很好的辩论家,可是先生,论舞蹈我才是有发言权的那个对吗?我从七岁开始跳舞,不开心的时候就跳舞流汗,相信我,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再辩赢。”
严冀直直看着夏舞,脸依旧绷得紧紧的,他只是说,“这有点可笑。”
夏舞并不在意,知道面前的男人是只纸老虎,花了点力气把他拉起来,夺过他手里的尼可,转身向玩疯的朗朗招手,“朗朗,过来。”
朗朗忙跑过来,脸红扑扑,夏舞把尼可送到小家伙怀里,“朗朗,你舅舅也很想跳舞呢,来,我们一起教他好吗?”
“好哇好哇。”朗朗高兴得跳起来,眼睛因为笑容挤成一条细缝,“我要当舅舅的老师。”
“加油干吧,邱老师。”
夏舞在一边握拳替他们加油,而身体僵硬的严冀已经被小蛮牛使劲拽着朝人群走去,一副赶鸭子上架的不情愿表情。
见严冀笨拙地站在人群中,朗朗把狗放在地上,双手拉着他围着尼可转圈圈,严冀笨拙地旋转着,脸上是少见的无奈表情。
因为他难得露出的骑虎难下的滑稽表情,夏舞笑得前仰和合,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眼里全是那个人,她隔着距离追逐他,而他的眼睛也穿过人群,无奈望了过来。
星空下,他们的视线终于撞在一起,夏舞的心在风中颤了颤。
谁又会知道,一个美丽的错误,其实开始于一个眼神。
风像是夜之女神在耳边轻轻吹气,怂恿,呢喃,去邀请他吧,共舞一曲,这一次他不会再拒绝。
于是就这么做了,脚步也不听话,夏舞飘然走上前,脑袋空空的,只想着一件事,她的耳朵已经屏蔽周围的喧嚣歌舞,对朗朗说,“邱老师该休息一下了,换夏老师上场好吗?”
朗朗懵懂地点头,眼睛里有灵光闪现,默默抱着狗退到一边。
严冀只是沉默地看着巧笑倩兮的她。
夏舞笑了,“这是你人生第一只舞吗?”
“算是。”
夏舞笑得越发灿烂,“那请你记住,你人生的第一支舞,是夏老师教的。”
说完,她拉过严冀的手放在自己背上,双手交握,说,“很简单,看着我的脚步,我前进你就后退,然后横移,注意我的换脚变化。”
严冀摇摇头,“我不会的。”
夏舞的脚步却已经挪动起来,冲他狡猾的笑,“先生,你已经在舞池里了,来不及后悔了。”
严冀只好动作笨拙地移动脚步,好看眉凝成了一团,怕踩着夏舞只好连连后退,场上最英俊的男士因为舞技不佳,而频频成为视线焦点。
严冀因此表现地更加糟糕,夏舞却淡定自如,舞步轻盈曼妙。
一边正自如旋转的一对老头老太笑着经过,老先生热心喊了过来,“小伙子,不要急,仔细看我们跳,马上学会。”
朗朗围在他们身边跳着打转,“舅舅加油,舅舅加油。”
严冀对外甥笑了一下,一脸狼狈地看过去,表情认真起来,依样画葫芦地照着学,脚步也稍稍齐整不再凌乱,他走了几步突然自顾自笑了出来,眼神是柔中带笑的,“你应该了解那晚为什么我拒绝你了吧?”
说笑间,已经踩了夏舞一脚,夏舞眉微微动了一下,严冀一脸“你看吧”的无奈表情。
“看出来了,知道我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吗?”夏舞在星空下的眼粲然如星辰。
“什么?”
“笨熊一样的大个子,会跳舞才怪。”
“然后你的心情就好点了吗?”
“是的,就像现在一样好。”
听到这样的率性回答,严冀的嘴角翘了起来,眼角的细纹也捎带了些调皮色彩,“我可是小气的男人,小心我踩你脚。”
“这样啊,”夏舞皱眉装困扰,然后突然咧开嘴,露出八颗洁白牙齿,“那本姑娘只好先下手为强。”
说话间右脚已经抬起,然后故意一松,狠狠踩下严冀的左脚,用力碾了碾,严冀躲避不及中招,“啊”一声,疼得整张俊脸都扭曲在一起,呲牙咧嘴轻呼,“夏舞你…”
此时身形灵巧的夏舞一个转身,已经如蝶一样翩然飞走,跑到几步外,“嗯”,弯腰猛地亲了一口愣神的朗朗,然后对着严冀快乐地大喊,“告诉你,这就是拒绝本姑娘的下场,下次再敢拒绝我,就把你踩成肉饼!!!”
严冀的脸阴晴不定,夏舞三十六计跑为上,刚逃了没几步,又跑回来笑嘻嘻对朗朗说,“宝贝,世界上有种求爱舞,感兴趣的话,夏老师下次教你哦。”
严冀看着面前又变了副模样的顽皮女孩,头疼起来,脱口而出,“夏舞你休想教坏小孩子。”
夏舞已经退到几步外,边退边大笑,“好,不教坏小孩,那教坏你,好不好?”
严冀脸上是无可奈何的表情。
“拜拜!奥特曼们!”
然后一个美妙转身,头发在风中乱甩出美丽的弧度,她的笑声随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诗一般的夜色里,却始终没有消失在,严冀的脑海中。
一个跳舞的精灵一样的女孩。
这是严冀这晚最后想起夏舞时,脑中闪过的一句话,他在黑暗中笑了出来。
18
夏舞这晚回到家就一直没有睡,精神的亢奋战胜了身体的疲劳,她的眼睛是清亮倔强的,她在等妈妈回家,然后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事实上她已经把想法先告诉了爸爸。
“爸爸,我已经想好了,不参加芭蕾比赛,并且…我不想跳芭蕾舞了,我想跳我喜欢的舞,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愿望,爸爸,你知道的。”
夏舞的爸爸沉默了许久,抬起头时的眼神好在仍然柔和包容,“妈妈那边,我会帮你劝劝,你妈妈这个人你了解,一开始总是不能接受的…唉,不过也罢,爸爸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的,你已经长大了,妈妈不能一辈子替你做决定,她是时候明白这个道理了。”
“爸爸…对不起。”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呢,这说明小舞你是个大女孩了,已经不是那个抱着爸爸哭吵着再也不要穿舞鞋的小丫头了。只是你妈妈的事业刚刚上了新轨道,困难有些多,再加上也到这个岁数了,脾气有些躁,你好好跟她谈,一次谈不拢不要紧,多谈几次你妈妈总会理解,我的意思,小舞你明白了吗?”
夏舞垂下头点点,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里的光,这一刻她被内疚主宰,她明白在妈妈焦头烂额的阶段做出忤逆她的事,无疑是为妈妈添上一桩新的心事,可是这个在心里酝酿许久的决定已经在她心里徘徊了许多年,一旦决定,她感到自己再也不能再拖一天,她已经不愿意再等待。
就这样一直等,到快深夜十一点时,才听到楼下有刹车声传来,应该是司机小王送妈妈回来了。
夏舞飞快跑下楼,打开门,妈妈正站在门口准备掏钥匙,见她开门有些诧异,“你这孩子,怎么还没睡?”
夏舞踟蹰着不说话,妈妈揉着太阳穴露出一脸疲态,也没在意,随口吩咐着,“去,给妈妈泡杯茶来。”
“嗯。”
夏舞飞奔去泡,泡茶的动作有些迟缓,在心里妈妈思量如何开这个口。
等端来茶水,娘俩坐下各自一杯,手上茶水升腾着氤氲热气,各自想着心事,夏舞想起下午严冀的话,抬起头时是豁出去的眼神。
“妈妈,你还记得小时候经常训我不跳芭蕾舞,倒是跳一些乱七八糟的舞吗?”
夏舞妈妈嘴吹茶的动作滞了一下,而后继续淡定抿了口茶,随意“嗯”了一声。
但母女连心,夏舞已经知道妈妈用心在听。
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于是娓娓道来。
“妈妈,那些不是乱七八糟的舞蹈,那是现代舞,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古典芭蕾,我也跳了古典芭蕾,可是今天…”夏舞定定看着眼前的母亲,冲口而出,”“我…我终于有勇气告诉我并不喜欢芭蕾,我已经做不到继续下去,我也不会参加比赛,我非常非常的想跳现代舞,我想做个脚步自由的舞者,从小到大我都非常听您的话,可是这一次,您就让我任性一回做自己喜欢的事好吗?”
夏舞紧张地盯着妈妈辛欣,手几乎是揪着沙发,关节处都已经苍白,她与妈妈的对决终于由暗到明,她不清楚手中的胜算有几分,所以只是等待。
妈妈辛欣内心的惊骇已经难以形容,她万万料不到今晚迎接她的是这样忤逆的一番话,她气得几乎握不住手里的茶,她轻轻放下杯子,用冷漠的面孔冷漠的语气压抑内心的怒火,她的眉几乎都不曾动一下,“你知道你跳了几年芭蕾吗?”
夏舞明白真正的战争已经打响,她脸上没有怯意,“15年。”
妈妈笑了,笑容有些苍凉,而后几乎是用极端犀利的眼神逼视她,“你15岁登台,16岁已经是全国少年组冠军,17岁的时候国外最好的芭蕾老师要收你做学生,可是因为你那时生病我不忍心让你去国外受苦。”
妈妈蹭的站起来,胸腔剧烈起伏,呼吸急促,夏舞才感受到她内心的怒火有多么的澎湃,妈妈斜睨着夏舞,“22岁,再走一步你就可以到达顶峰了,你却突然告诉我你不想跳了,你要放弃一切从头开始学什么现代舞。”
大概是难以置信,妈妈手抚着胸口,无力地摆着手摇着头,“你不是我的孩子夏舞,你根本不是,妈妈现在头很疼,刚才的那些话妈妈可以当做完全没听到,至于你要做什么,我想你已经非常清楚。”
说完,妈妈甩手愤怒离开。
“妈妈…”夏舞却在这时喊住了已走到门口的母亲,眼里闪耀着坚毅的光芒,“我已经22岁了,前15年我已经按你的意愿做到了最好,”她深吸一口气,“后15年,我相信按自己的意愿,我也能做到最好。”
“因为我是夏舞,你的女儿。”
年轻的夏舞屹立在柔和的灯光处,眸光如水,却是22年来第一次,用这样强硬的语气对着自己的强硬母亲表明自己的态度,并且毫无退缩之意。
鸟儿的翅膀还没有完全长硬,却已经拥有了一颗飞翔的心。
妈妈辛欣背对着这样一个有些陌生的女儿,心里百味杂陈,板着脸抬着下巴,漠然离开。
19
夏舞的叛逆期终于在她22岁时的春天姗姗来迟,潜藏许久的念头像是种子一夜长成大树,根植在脑子里,生命力顽强。
妈妈辛欣终于意识到到头来她这个做母亲的并不完全了解这个女儿,她的温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固执,而之前她只将这种品质归类给大女儿夏桑,可如今她想她完全错了,夏桑的固执是台面化的,她只是一味的喜欢跟自己对着干,小打小闹型,但是在涉及前途的事情上,夏桑还是肯退一步的,这也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玩闹的原因,她明白不同性格的孩子,要给予不同的空间,不同的压力。
最听话最倾注心血的孩子原来是最叛逆的,她像弹簧,被压得太重,反弹的高度也越高,她才22岁,却已经决定拿回自己人生的主宰权,她把想法藏在心底,甚至没有与妈妈沟通的想法,她只是自己拿定主意最后通知父母。
妈妈辛欣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手支着自己的额头,眉皱着,她感到自己对许多东西已经失去控制。
眼底浮起那孩子温顺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时候,她开始悄悄改变呢?
她望着眼前那一叠的文件,不禁在自想,为了这些东西,她是不是错过了太多其他重要的东西呢?
而她该怎么办呢?
夏舞与妈妈辛欣的关系终于陷入令人尴尬的僵持。两人好几天不说话,夏舞却不打算就此妥协,她天天早出晚归,已经着手准备申请现代舞课程,顾西楚在大三开设了一门现代舞鉴赏课,虽然是理论课,可由于是大名鼎鼎的顾西楚任课,因此每堂课都爆满,学校不得不在学生要求下把小教室改成阶梯教室,可是尽管如此,还是会有学生找不到座位而站着听三节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