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青风知道她指什么,云淡风轻得说,"不想惹麻烦,只好就地取材,"他缓缓转过头来,邪邪一笑,"随便找个挡箭牌。"
说完,他步入KTV里的小超市,无事一般的挑起吃的了。
贞子愣愣地透过玻璃窗,望着那个高大的背影,仔细咀嚼"就地取材"这四个字,随即暴跳如雷。
奶奶的,原来搞了半天,别说狐狸精了,她连个人的级别都没混上,直接成了别人眼里的"材料",贞子气得一口气出不来,堵在喉咙里呛着了。
她杵在原地晃着脑袋想了又想,不可思议得低头瞄了眼自己的左手,还红得跟鸡翅膀似的,作为一个材料,还是"随便被人拿来用"的材料,贞子不甘心了。
她苦苦冥思间,另一端的杜青风正目视玻璃窗外时而挤眉时而鼓腮的女人,嘴角微弯,心情大好。
眼中闪耀粼粼的赤炼之火,贞子攥着拳头,又颠颠地冲进去找老鳄鱼理论了。
贞子风吹霜打惯了,这一次总算鼠胆换上了狗胆,咳了两声吞吞吐吐道,"先先先…生,那个今晚我都帮你忙了,你看唱歌钱就不要让我付吧。"
说完,她把手缓缓伸进自己的裤兜里,颤抖地捞出可怜巴巴的150块钱,一脸沉痛地呈现在杜青风面前,冷气中的她,一张脸媲美关公,"这是我全部的财产,剩下来二十天,就全指望着它们了…"
脸上火辣辣,为了扳回点颜面,她忙不迭又道,"那个其实先生也不用同情我,以前我也是挺富裕的,烦啊,当富人真够烦啊,但是自从跟我爸走上了炒股这条路,嘿嘿,我就不烦了…"
嘴皮子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开始睁眼说瞎话,胡说八道起来,她干笑两声,瞅了瞅杜青风冷冷漠漠的俊脸,挠了挠脑袋说不下去了。
杜青风依旧面不改色地斜睨她,像看怪物似的打量她,"所以你觉得做富人很烦?"
大话出了口,好比泼出去的水,自然覆水难收。贞子她尴尬地点头笑笑。
杜青风突然笑了,似乎刹那间连成海的罂粟花开,下一秒,他豁得出手拿走贞子手心里的那一百五十块钱,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既然你那么想做穷人,"他笑得更得意,"那你就做个彻底吧。"
说完,他优哉游哉地走向收银台。
如果说贞子刚才是一只鸡,那么此时此刻的她,与其说她是一只加州火鸡,不如说她是一只蒙了层霜的冰箱冻鸡,心寒,怎一个心寒了得?
贞子眼眶湿润了,重重捶了捶自己的酥胸,仰天一声长吁短叹,晃着脑袋走到杜青风面前,心灰意冷地央求,"先生,那个您看看,要不留个50给我吧。"
贞子泪眼汪汪地看着杜青风,希望唤起他哪怕一点的良知。
杜青风瞥了她一眼,"你不是不让我同情你吗?"
"我错了先生,我最近包子吃多了,舌头不太灵活,其实是说让您多同情我来着,真的真的,包子吃多了。"
"那就少吃包子。"
"可是先生,我穷得包子快吃不上了。"你再扣我的那150,我就只能下田刨蚯蚓了。
"那就不要吃。"
-08-
某人泪奔。
"以后晚饭让林管家多煮一份,不用吃包子了。"杜青风面无表情地看着收银台,含蓄得说道。
"啊?"贞子张口结舌。
杜青风继续面无表情,"想住的话也可以住下来。"他缓缓转过头来,挑了挑好看的眉,笑如春风,"现在晚饭省了,车钱省了,这150你也不用留下了。"
贞子就这样沦为了一个手无分文的光杆司令,名曰:史上最穷司令。
她的左眼流下了无比幸福的甜水,右眼流下了伤心欲绝的黑水。
这身无分文的一晚总算迎来一件天大的好事,晚上八点的时候,财政部证监会终于坐不住出手了,决定将印花税从3‰降低到1‰,证监会更是罕见地批准四只股票型基金入市。
消息一出,全中国亏到只剩三角内裤的股民奔走相告。
贞子知道这个大好消息的时候,一行人正唱完歌坐上杜青风的车,结果手机跟炸开似的,她娘彪悍的嗓门简直能把一口铁锅吼穿,配上她那破手机的破声道,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乖女啊,印花税降了降了,55555555555,娘那点香火钱没白花,凯恩斯大神说了,A股明天绝对来例假,血崩得一塌糊涂,搞不好咱们的股票全部都能涨停,你别抛啊,死了都不要抛,凯恩斯大神说了,超跌大反弹这回真来了,妈激动得给你了买了条500块的裙子…"
贞子也激动地几乎跳车,更想大声嚎一句,"妈,那裙子卖了把500块寄给我吧,"可苦于狭小空间里的几个人在场,还都是不愁吃不愁喝的富人,三个富人的崽子正捂着嘴交头接耳,杜青风表情清冷,丢人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贞子有些尴尬,随便应和了她娘几声,就速速挂了电话,之后正襟危坐,希望尽量挽回点她家族的颜面。
可她爸偏不如她意,挂了电话不到三十秒,她的手机又炸开了。
她叹了口气,庆幸这位比她娘多读了两年书,也算是个有点墨水的个体户。
结果…
她爹直接在电话里痛哭上了,一抽一抽的,"贞子,爸爸…爸爸心酸啊…人民的领导爱人民,前段时间爸爸…爸爸有种做孤儿的感觉,爸爸觉得凯恩斯大神就是爸爸的爸爸,就他爱爸爸,可是今天晚上爸爸感受到了爱…"他爸在那头哭得稀里哗啦,杀猪似的嚎上了,"老婆,给我拿点餐巾纸过来…"
接着一阵狰狞的擤鼻涕的刺耳声音,贞子揪着眉将电话从耳旁挪了挪,还悄悄瞄了身边的杜青风,依旧面无表情在开车,贞子稍稍安心点。
"爸爸,我手机没电了,我先挂了。"似乎还不放心,"明天要稳住,稳住!!!要把钱财当成粪土,听到了没?"
"听到了,可爸爸就喜欢粪土怎么办?"
贞子对天两行挂面般的泪,谁不爱粪土啊?可爹你也别赤裸裸行不行?好歹也算低级知识分子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挂了电话,瞅到杜青风偏头瞥了她一眼,又像是看怪物,还是看一家子的怪物,只好笑着指指手机,"嘿嘿嘿,家里人比较激动。"
杜青风继续看前方,"我看你也比较激动。"
她唯唯诺诺得点点头,"嘿嘿,不激动就不算真股民。"她开始眯起眼遐想,"不知道明天会涨多少点?"
"死了都不抛?"
"死了都不抛。"
"嗯,看起来你还是适合当保姆。"
"先生…"贞子似怒似嗲得唤了杜青风一声,阴影下的俏脸红晕又爬了上来,满天红。
孩子们也在后面嘻嘻哈哈闹开了,曼娃拍打着曼杰,同同跟着起哄,太小,还闹不懂是什么事。
曼杰头探到前头,不怀好意得偏头问贞子,"贞子贞子,A股来例假血崩是怎么回事?"
贞子支支吾吾,只好说,"就是全部涨了,飘红。"
"那A股用什么牌子的卫生巾?"
"A股不用卫生巾!"A股哭了,黑暗中的贞子面红耳赤伸出隐忍许久的獠牙,大着嗓门发怒了。
"哦,那就是用护垫。"
"杜曼杰!"
第十章
-01-
尽管精神上备受打击,但鉴于股票行情的转好,贞子终于在杜家安心住下来,相安无事过了一个礼拜,贞子渐渐忘却了自己在学校里水深火热的寝室生活,忘记了一个个汗如雨下的黑夜(呃,这句话好有歧义),以及那刻骨铭心的包子味。
贞子到了杜家以后才知道,隔两天股海狂花会打个电话过来,这时的同同就如一个正常家庭的小孩,乖巧如小绵羊,一会嘟着小嘴"妈妈我好想你",一会"妈妈我今天吃了很多蔬菜哦",一会小嘴巴巴得追着问"妈妈,是不是我吃很多个胡萝卜你就回来看我了?"
贞子听着心口发酸。
八卦如贞子,韧性如贞子,自然最后还是从林管家那里挖到了点股海狂花的陈年八卦。
股海狂花姓刘,刘意如,聪明能干,是杜青风在国外的留学生联谊会上认识的,两人也属于早婚,在外面人看来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还都事业有成,可在林管家眼里,他们的分道扬镳也不是什么太不能理解的事。
都是绝顶聪明绝顶骄傲的人,谁都不愿意对谁妥协一点点,貌合神离相敬如宾着,那种不幸福的感觉像是逐渐膨胀的泡沫,越来越大,直到有一天其中一个再也受不了,泡沫破碎了。另一方也尝试补偿过,只是为时已晚,婚姻那条纽带就这样断在空中,伴随着孩子尖锐的哭泣声。
劳燕分飞的结局,一个至今未娶,一个远渡重洋再度求学,很多朋友直呼看不懂。
贞子很有些唏嘘,家家确实有本难念的经,这老鳄鱼也有肝肠寸断的时候,兴许是痛太深,一不小心就走了阴阳怪气的妖道路线,以至于见着优秀女人,就比如她韩贞子,就变着法子把她当地板似的践踏。
都变态到容不得她有150的存款啊,贞子泪流满面。
贞子也亲眼见过几次老鳄鱼与前任鳄鱼夫人也就是股海狂花通电话的场景,总而言之,寥寥数语,十分诡异。
什么时候回来?同同很好,就是很想你,忙完尽快回来吧…
他说话的那一刻,脸上好像挂着几个透明冰渣子,口气冷淡,表情冷淡,很哀怨的样子。
爱她就要冷死她,贞子总结出来。
转眼中旬是同同生日,狂花答应他生日那天一定赶回来,同同高兴得手舞足蹈,满屋子跑。
结果生日前一天,狂花打电话来说订不上飞机票,赶不回来了,同同失望透顶,小脸埋在沙发里,好半天不肯说一句话,他最爱的巧克力冰激凌也不能取悦他。
杜青风见儿子那受伤的小脸蛋,过来抱他,同同犹如受伤的小鹿安静地趴在父亲肩头,看得人心揪。
贞子正揪心,杜青风突然把儿子扔给她,甩下一句,"我还有工作。"然后就走了。
于是那天贞子整整抱了同同一个小时,手酸了也不敢休息,因为小崽子蛮横发话了,"我要睡觉觉,不许放我下来,你要摇摇,还要唱歌,这样我才睡得香香。"
-02-
贞子就这样成为小魔头的多功能婴儿床…
婴儿床很受伤。
双胞胎鬼鬼祟祟得为同同策划了一个很特别的生日,夸下海口,"要给那家伙一个终生难忘的生日。"
贞子还当是什么特别的计划呢,也不过蛋糕比常人大上一倍,奶油多上一倍,有钱就这破创意?
她免不了指手画脚地嘲笑双胞胎,"就这创意?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双胞胎罕见的没有反驳,神秘笑了笑不说话。
贞子作为一个女人,她的第七感跳出来叫嚣:你会死得很惨。
那晚的生日一切如常,点蜡烛,许愿,然后…蛋糕大战。
蛋糕大战的靶子:韩贞子。
混战是这么开始的,曼娃指着蛋糕上的红色草莓疙瘩,大呼小叫,"贞子贞子你去看看,草莓上是不是躺着一只虫子。"
贞子傻乎乎地低头凑近看,并未发现异常,微一抬头,就见到对面的杜青风嘴边含笑,妖孽的双眼望着她,似乎闪过些许莫名的期待,一些看好戏的绝对不怀好意的期待。
她心中大叫不好,下一秒,两只手按在她脑勺后,重重一压,她就如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一头扎进那奶油比寻常多了一倍的不寻常的蛋糕中,就此深陷其中,成了白切鸡。
她溺死在浓郁的奶香中,憋着一窝火抬起头来,整张脸除了两个黑色眼窝子,就再也找不到一寸黄色的地方,估计白无常大人见到她,还得热乎得喊一声"亲妈"。
"哈哈哈哈,好大一只奶油怪兽…"同同跳起来使劲拍手,小脸粉扑扑,大眼里迸出发自内心的快乐,一屋子的老老少少站在他身后笑作一团,杜青风微微笑,却一直盯着她看,目光如炬。
贞子这辈子最烦黏糊糊的东西,大热天更讨厌糖类的东西粘在手上,让她浑身起疙瘩。
她这辈子就没有这么这般抓狂过,曼杰还捂着肚子捅捅笑蹲下的曼娃,火上添油,"娃娃你看,像不像上次咱们在野生动物里看到的那只白脸猴…"
曼娃笑得肚子痛了,眼睛眯成条细缝,"像,太像了,那只猴屁股跟西瓜肉那么红。"
"贞子贞子,转过来让我们看看你的猴屁股…"
场面混乱不堪,作为家长,杜青风只是凉凉地站在一边看热闹,挂着柔似月光的笑盯着她,一直盯着她。
她被盯得发毛,内心腾腾的火焰烧毁了她残存的理智,又似上回般,学着怒吼的猩猩捶胸晃脑,咆哮着,"看我怎么收拾你们这几个兔崽子!"两手抓一把已经糊透的蛋糕,满手油腻得扑向几步外的孩子们,颇为狰狞,"你们谁也别想跑!"
"哇,奶油猩猩发威了。"
"快闪。"
"啊…我的衣服啊,我如花似玉的脸…"
"杜一同,你敢偷袭我?"
"啊,爸爸救我,姐姐杀过来了…"
蛋糕大战就这样热热闹闹地开锣了。客厅里白晃晃一片,奶油手榴弹到处飞舞,贞子追曼娃,曼娃追曼杰,曼杰反攻贞子,同同趁乱跑来跑去偷袭几个人,头发、脸上、衣服上沾满油腻的奶油,漾着开心无比的甜笑,阴霾不见,看起来已经达到了双胞胎当初的目的。
贞子很投入地沉浸于奶油大战,到了最后,三个孩子舞着奶油手,一齐攻击她,于是她的发丝根根竖立,成了奶油棒冰。
她的睫毛也沾了奶油,交叠的影子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像是小鬼缠绕她,又太吵,吵得她心烦意乱,又见明亮灯下有抹清俊的笑对着她,笑得她浑身燥热,理智全无。
-03-
于是浑浑噩噩得站起来,舞着奶油爪子,朝着那张老欺负她的脸凶狠扑过去,大有孤注一掷的感觉。
老师说的:擒贼先擒王。
高高在上的王依旧等在灯下,不染一丝污秽,眉眼间灰飞烟灭,眼神灼灼其亮。
目标杵在原地等着她,像是在守株待兔,贞子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突然清醒了过来。她一个拿人钱财的奴才,怎么能做以下犯上的事,她还要不要那5000个包子了?
在手掌离杜青风只有几厘米,在生与死的一线之间,她反应迅速地抽回了手,接着双手缓缓颤抖地转弯,把本该送到杜青风脸上的白色奶油送进了自己的嘴里,很享似的品味着,干笑啧啧嘴,"呵呵,奶油很…甜。"
好险,她差点被自己吓出一身汗。
杜青风依旧笑微微地斜睨她,不说话。
孩子们见她颇没出息,捋虎须的勇气都没有,暗中帮了她一把。曼杰闪到她后面,猛地用力推了她一把,被偷袭的贞子就这样撞到了杜青风怀里。
杜青风美人在怀,双手拥住她,低沉蛊惑得说,"你现在看起来很像你的日本亲戚。"
说完,还微微勾起手指,在她的脸上沾了块白花花的奶油下来放进嘴,犹自回味地说,"确实很甜。"
贞子又羞又怒,炸红的双颊隐藏在奶油后,混沌的大脑已经分不清这是挑逗还是挑衅,她终于再一次地被激怒了。
下一秒,她咧着口白牙,两只手在自己厚厚的奶油脸上用力一抹,紧接着,将手上全部的奶油均泄恨般的涂在了杜青风干净的脸上,瞬间,老鳄鱼一张帅脸被她涂成了白色墙壁,她嘴里喋喋不休,"猩猩不发威,你当我是人类!我刷,我刷,我刷刷刷。"
孩子们见杜青风也不恼,大着胆子在后头跟着唱,"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我要把那新房子,刷得很漂亮,哈哈哈哈哈。"
贞子刷得差不多了,站在那瞪着老鳄鱼的白脸看,傻傻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又在回味他皮肤的触感,像个二愣。
一脸狼狈的杜青风依旧面无愠色,偏头瞥了眼闹得正欢的孩子们,默不作声地走到桌上,朝那个傻站着的二愣勾了勾手指。
二愣游魂似的荡到他面前,爪子收起,乖顺如猫,注视着杜青风等候发落。
杜青扬了扬眉,抓起桌上的奶油也开始往贞子脖子上抹,还笑得邪恶如魔,"脖子上也应该涂点奶油面膜。"
他的手所到之处,酥酥痒痒,好像带了强劲电流,贞子浑身一震,也抓了把以牙还牙,恶狠狠地说,"黑山老妖,你才要做面膜。"
"猩猩。"
"黑山老妖!"
"猩猩。"
"黑山老妖!"
两个人就这样小孩似的闹开了,空气飘荡开了甜美的奶油味,甜到腻腻的味道。
"青风…"一个陌生并且惊愕的女声从门边传来,一个30岁左右的长发美女站在门口,手上拎着一个行李。
"妈妈!"同同同时叫了出来,激动地跑过去跳进母亲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脖子亲了一大口,"妈妈我好想你。"
"婶婶…"双胞胎看着风尘仆仆的刘意如,很意外。
一见来人,杜青风刚才还轻松愉快的表情恢复了平日的万年冰山状,海一般的眼神也暗下,朝着一身奶油的几个人说道,"party结束,洗澡去吧。"
同同不舍得地看了看母亲,不情不愿地下来,不放心地说,"妈妈你不许逃跑,我马上回来哦。"
-04-
"妈妈哪也不去,快去把小花脸洗掉吧。"刘意如爱怜地看着孩子,眼底尽是作为母亲的相思之苦。而后把目光对向几步外的杜青风,又稍打量了眼他面前辨不清长相的贞子,苦笑道,"我似乎来得不凑巧。"
而后就一脸哀怨得看着杜青风,俨然一个寂寞的夜访者,等待一个温热的拥抱。
可那个人却站着,只是站着。
贞子亢奋了,日思夜想的股海狂花就站在她面前,意料之中的貌美如花,散发着知性美,是她的偶像,她的导师,她的财源,贞子仿佛不是见到了一个人,而是见到了一箱子的人民币,不不,是一车皮的美元,不不不,美元贬值了,是一车皮的硬通货——黄金!
转身与杜青风擦肩之际,她悄悄竖起大拇指,"先生,你的眼光,高!"
杜青风瞥了她一眼,抿着唇不说话。
"不是订不到机票吗?"
"到东京转机回来的。"
杜青风点点头,然后两人相顾两无言,那中间沉默的十几秒漫长到让人以为谈话就此结束,但其实它还在很平淡地继续。
"晚饭吃过了吗?"
"还没有。"
"哦,把行李放一放,我叫林妈给你下碗面。"杜青风转头对厨房门口的林管家简单吩咐了两句,"林妈,给她煮点清淡的。"
注意到林妈多看了他两眼,欲言所止的,他自己不禁失笑,想起刚才那个家伙鼓着腮帮子骂他"黑山老妖",他越加失笑,有点想看看自己被蹂躏到惨不忍睹的脸,转头对刘意如道,"我也上去洗一洗。"
"好。"
于是这番谈话才算真正告一段落。
刘意如坐在熟悉到骨髓的柔软沙发上,深情环视每一处,还是同样的摆设,同样的景致,可是什么都不一样了,她忽然百感交集,有了哭泣的冲动。
杜青风的眉淡淡地皱着,两年前不愉快的记忆又重新涌入大脑,那是他平顺人生第一次遭遇挫败,他努力过,迷茫过,在接受现实后,强大如他开始逐渐习惯一个人入睡,接受漫漫黑夜的啃噬,并努力做好一个单身父亲,又当爹又当妈。
但是每次同同抱着电话喊"妈妈"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那一丝丝的无力感扩大着,他做得再多,恐怕也不够,有些爱,他作为父亲,永远无法给予。
他有时也会怅然,于是更不爱笑。
为了孩子,他也考虑过再婚,给他的童年一个完整的家庭,于是相亲过,两个衣衫得体的男女,面对而坐,她问他答,她不问,他也不想开口,优雅的音乐配上刀叉来回的摩擦声,这个夜晚也就这样结束,等到他回家,甚至不记得两人说了些什么,不禁莞尔。
这样的饭局勉强进行了几次,他兴致缺缺,夜深时问自己,究竟是心死了,还是缘分未到。
他曾经坚定地以为自己心死了。
可是这几天的快乐比过去两年的还要多,开门前他看了眼几步外的某一扇门,突然,他又不那么坚定了。
他下了楼去,意如已经在吃热气腾腾的面,林管家正陪她说着话,她的眉眼依旧是淡淡的,一年不见,她的头发长了一点,圆润了一些,一如既往的优雅美丽,但他知道,她的美丽或许与有规律的异乡生活有关,除了孩子,他们彼此的任何变化,都与对方没了关系。
这不得不说是生活残酷的一面。
她吃的差不多,走了过来,在他对面坐下,细细打量了他以后,张了口,"最近好吗?"
-05-
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的相处模式,哪怕身体再亲密,言语间总隔了层距离,更别提说笑了。
杜青风点点头,"挺好,你呢?看起来挺忙。"
"是有点,在做一个项目。"
"嗯…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过往的恋人似乎都心事重重,又是一阵绵长的沉默。
但沉默后,谈话依旧进行。
"同同现在乖吗?"
"挺听话的,就是经常想你。这次回来待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