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勇道,“这事是有些蹊跷,他做送亲使,肯定是巴不得快点送完回去交差,尽在咱这儿耗着做什么?”
刘有德没接话,皱眉苦思。
刘大勇想了想,问道,“老爷,您这两日去,刘大人都跟您讲些什么?”
刘有德道,“无非是路上如何辛苦这些。”
刘大勇笑道,“如此小的明白了。”
“哦?”刘有德看向刘大勇,等他说话。
刘大勇道,“这刘大人只提路上辛苦,想来是要咱们给他送些好处哩。”
刘有德道,“一来就封了三百两银子,他还嫌不够吗?”
刘大勇道,“这刘大人好歹是做官的,见的世面多。按理说,咱们送的礼也不轻了,但在他眼里,可能还不够。”
刘有德怒道,“他胃口也忒大了吧?”
刘大勇道,“老爷,您先消消气,这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刘大人这么一磨唧,他是没事,咱可吃不消,这两天管账的老陈天天跟我叫苦,说是银子使得跟流水似的,每日里里外外光吃喝就得一百多两银子呢。”
刘有德道,“有这么多?”
刘大勇道,“就是呀。老爷,依小的之见,不如干脆送那刘大人一份厚礼,早日把公主娶进门,把他们快些打发走拉倒,免得费用更多。那刘大人是送亲使,又是当官的,要是拽起文,论起礼节来,咱阖府上下没一个是他对手。何况他现就管着公主何时成亲呢,我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刘有德咬牙道,“只是太便宜那老小子了。”
刘大勇道,“老爷,我觉得也不必费现银了。现在咱府已经收了不少礼了,就现拣几样送去吧。”
刘有德点头道,“有理,你速去把礼单拿来。”
刘大勇取来礼单,刘有德看了半天,是这个舍不得,那个也舍不得。选来选去,最后还是刘大勇在旁劝解,一咬牙,一狠心,选了一对翡翠雕的和合二仙摆件。两人带着礼物,又来到农庄。照例寒喧几句后,刘大人依旧毫不松口。刘有德一使眼色,刘大勇连忙捧上礼物。
刘敬业故作不解道,“这是何故呀?”
刘有德道,“这几日听得刘大人细述一路辛苦,在下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老哥不弃。”
刘敬业把玩着那玉,对着光亮细瞧半天道:“确是好玉啊,和合二仙,家事和睦,国事合德,好兆头啊。”一时又道,“太贵重了,老夫不能收,不能收!”
刘有德笑道:“啊呀,刘大人,这玉放在我家,不过是个摆件,放在老哥你那儿,可就意义非凡?!老哥您不收,还有谁能收?”
刘大人笑道,“如此,却之不恭了。”
刘有德心里暗暗把刘大人骂了十七八遍道,“刘大人,这几日歇息得可好?”
刘大人点头道,“劳贵府费心,甚好,甚好!”
刘有德道:“那不知可否定下公主与犬儿的婚期?”
刘大人略沉吟一下,看了一眼刘大勇。
刘有德忙道,“不妨事,此是我心腹管家。”
刘大人方才道:“刘老弟呀,这几日休息得颇好,公主虽一路多有劳顿,但精神也已大有好转。老夫也想早日玉成此事,早日回我王处复命。只有一桩,”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刘有德问道,“尚有何事?”
刘大人似笑非笑道,“刘老弟是否贵人多忘事啊,还有十万两呢?”
刘有德一怔,心中暗骂道,这个老狐狸,原来还惦记着此事。原本刘有德早在定这门亲事时,那刘大勇就献计,先只付二十万两,留着那十万两,等公主过了门再说,到时一日拖一日,一年拖一年,把这笔账给慢慢拖掉,所以这最后的十万两,刘有德压根就没准备。可没曾想,刘大人年老但不糊涂,居然在此刻讨要起这笔款子来。
刘有德一拍脑袋道,“哦,原来是此事,瞧我这记性,连日来忙着筹办婚礼,竟忘得一干二净。”自责了半天他试探着道,“刘大人,此次为了把公主婚事办得隆重得体,我府中确是费银不少,您老哥知道,我家是做生意的,现银周转数目颇大,这笔款子,可否缓一缓,等公主过门后再付?”
刘大人连连摆手道,“刘老弟谦虚了,老哥知道你家底子厚实,即使有不足,稍微哪里挪一挪便转过来了。而我吴国现下国事艰难,吴王命我在回转之时,务必将这笔款子带回国急用,不是老哥不体谅你,这是国事,可不敢马虎。”
刘有德眼珠一转道:“要不就缓上几日?先把婚事办了,在为刘大人践行之时,当将这笔款子如数奉上。”
刘大人笑道,“既然只是几日,那便麻烦刘老弟先将这笔款子送来,待婚事一完,老哥我就不打扰了,早些回去复命。”
“这?”刘有德迟疑不决,突然旁边刘大勇轻咳了一声,刘有德会意道,“既如此,那在下就先回去筹措,刘大人先歇着,我改日再来拜访。”
刘大人笑道,“好说,好说。老弟忙你的去吧。”
出得别苑,刘有德面沉似水,一路不发一言,等回了府进了书房,才道,“大勇,这可如何是好?”
刘大勇皱眉道,“没料到这刘大人竟如此摆咱们一道,看他那意思,银子不到手,是绝不会让公主过门的。咱家请帖都发了,宾客也来了,此事满城皆知,且公主就居于别苑,咱们是拖不起,也推不得啊。”
刘有德道,“咱家账上还有多少银两?”
刘大勇道,“怕也就三五万吧。”
刘有德猛地一拍桌子,“这吴王也真不是东西,说好的二十万两,又加到三十万两。咱们动用了多少库存才凑足这个数,现在银子都在货上套着呢,总不能一下子把货全卖掉去换银子吧?那咱家生意还做不做了?”
刘大勇道,“老爷您消消气,本来咱们就没打算给这十万两,可现在这情形,得想法子赶快找十万两出来。”
刘有德道,“上哪儿找去?就是去卖货,谁一下子吃得下这么多货,谁又一下子能付得出这么多银子?”
刘大勇道,“那能不能让少爷去问问香溪?”
刘有德摇头道,“不可。是这事要是去找他家,可就让人太小瞧了。”
两人一时无语,刘有德突然道,“那礼单呢?能不能把这些全押出去?还有太太的首饰,也值不少钱吧。”
刘大勇苦笑着道,“老爷,这城里的当铺可都脸熟的很。咱要是把这些东西送去,过不上半日,全城都能传遍。没听说过亲还没成,便当亲戚送的礼的,外人不知怎么想咱家呢?”
刘有德长叹一声道,“那可真没辙了。”
刘大勇站在一旁,苦思良久道,“老爷,还有个办法。”
刘有德道,“快说来听听。”
这刘大勇就讲了个主意,原来这白云城地方不大,但地理位置好,集中了五十多家绸缎批发零售商。到刘有德当家后,他可不管什么道义廉耻,独家垄断了朱家每年最时新的绸缎布匹,并强行规定不准别家经营那些最好的货色。若有偷着经营的,一旦被他得知,就派人纠集城中无赖专去捣乱,让人家生意做不下去。那些商人一来是不愿得罪刘有德这无赖小人;二是顾着朱家的面子。所以一来二去,这几年刘家是越发阔了,但也几乎把城中同行得罪了个光。有好几家老板受不了这气,都迁到别处去做生意了。刘有德倒巴不得这城里的同行全部走光,剩他一家独大。
刘大勇出的主意就是,让刘有德把同行那些人全都找来,把家里那些新鲜花色全部以比成本略高,但低于市面上的价格卖给这些人。
刘有德道,“这也算个办法,但那些货也不够十万两啊。”
刘大勇道,“还可允许他们以后也能卖那些新鲜花色。”
刘有德道,“那可万万不可,咱府上就指着那些赚大钱呢。”
刘大勇道,“我的老爷,不是允许他们随便买卖,而是他们以后若想经营新品种,必须从咱家进货,还得先付银子,咱家再加点价卖给他们。”
刘有德皱眉道,“那样加赚不到多少钱啊,怎比得上如今咱家自己说了算。”
刘大勇道,“老爷,咱们这法子最关键之处,是要他们先付银子,先凑够这十万之数,过了眼前这一关,以后想怎么卖给他们,卖什么价,还不是老爷您一句话。”
刘有德道,“那他们要闹将起来怎么办?”
刘大勇一拍大腿道,“老爷,您还怕他们闹吗?”
刘有德一愣,旋即笑道,“那是,还就怕他们不闹!只要敢闹,我就让他在这白云城开不得铺子,做不得生意!”
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挑拔
当天下午,刘大勇派人通知了全城的同行,说刘府喜事盈门,刘老爷心情大好,准备将铺中新花色品种的绸缎,全部便宜售出。商人无非逐利而行,一听此事,纷纷去到刘家铺中,见刘府管家果然拿出各式时新绸缎给大家挑选,价格虽比从朱家进货贵些,到底比市面售价低些,仍是有利可图。虽然全凭现银支付,但提的也全是现货,大家心里也算踏实。都在想,这刘有德是不是儿子娶了亲,终于有点懂事明理了。刘大勇暗中嘱咐了几家关系好点的,率先出手购买,这一来,其他人望风而动,到了傍晚,所有的布料全都售完。
刘大勇又趁热打铁,说诸位同行若是将来想经营这些新鲜花色也行,但都得通过刘家购买,提前下定,下定也就在今明两日,过期不候。众人心想这刘府可真够黑的,凭啥要凭白赚上一道,但若真能换得以后经营这些时令绸缎,总有薄利,不免有些心动。此时,又是那几家暗托跳出来,率先放定,其他人见了,难免眼红,有老成持重的,提出要刘家立下文书,留下凭据,方敢放定,刘大勇无不应承。有凭有据,又有人带头,很快,你一千,我两千,到第二日截止时,共收得定银四十二家,共六万八千两。再加上之前卖货的三万余两,竟已足十万之数。除了几家东家不在或是与刘有德结怨极深的,城中大半商户都放了定。
刘有德喜不自胜,大赞刘大勇脑子活,会办事,此次立下大功。把银子点齐封好,刘有德下午亲押着去农庄。
刘敬业大人见了那一箱箱银光四射,笑得嘴都合不拢。在点清了数目之后,婚事自是一口应承,就定在后日。晚上,刘有德便留在农庄陪刘大人用餐。
酒酣耳热之际,刘有德忽觉有些内急,便扶着刘大勇去后院茅房,从茅房出来经过安宁公主的小院,刘有德心想,自己花了三十万两银子讨个媳妇,还不知长什么模样。趁着酒劲,装醉步入了院中。
今晚月色甚好,院中又点了许多灯笼挂上,红彤彤的甚是好看。青瑶已用过饭,正和红姑、青琼在院中闲步消食,忽见一人踉跄着步子闯进来,不由有些吃惊,随后又有一人跟上,那便是管家刘大勇。
刘大勇故作惊讶道,“哎呀,老爷,这里是公主的住处。咱们赶紧回避,回避!”却扶着刘有德又往前走近了些,这主仆二人惯做这些事来着,甚是默契。
刘有德望着庭院中的三女,左边那个端庄得紧,但年纪颇大,不去瞧她。右边那个一张圆脸,两只眼睛活泼有神,倒也灵秀。中间那个衣饰华丽、身材苗条的定要公主,只是仍蒙着面纱,不由心中暗恼,装醉说道,“公主?公主是我媳妇,又不是外人。”说着,又往前走近了两步。
青瑶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公公来了,但也不好相见,正要回房回避。忽听刘有德对刘大勇道,“也不知我这媳妇长得如何?可配得上我这三十万两银子!”
青瑶一听这话,可气得不轻,心道,自己一直未以真面目示人,难道这刘府竟以为自己面貌丑陋,不敢示人不成?她一把扯下面纱,道,“刘老爷,您看我可配得上您家这三十万两?”
这刘有德只见此女生得甚是娇妍,杏眼桃腮,黛眉樱唇,近得身旁便闻扑鼻浓香,此刻嘴角微扬含笑,笑容里又含了三分嗔恼,两分薄怒,面颊绯红,那小模样,简直比翠红楼的头牌粉头还勾人。刘有德一见酒立时醒了大半,骨软酥麻,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青瑶见状一甩袖子,冷哼一声,自回房去了。
红姑见了刘有德模样,深觉不妥,忙拉着青琼告退,回到房中才嗔道,“你也太任性了,怎么能把面纱取下?”
青瑶气鼓鼓回道,“谁叫他那么说?再说,又没外人,看到就看到了,反正后日嫁过去,还是看得到的。”
红姑一想也是如此,只是那刘有德目瞪口呆、神魂颠倒的模样,让她心中总是有些忐忑不安。
刘有德回到席上,也没心思吃酒了,胡乱应付一阵,便告辞回府。这一夜,眼前晃来晃去的,全是青瑶的模样。
次日一大早起来,他是长吁短叹,愁眉不展。奈何明日便是儿子成亲,家里少不得忙乱,许多大事小情都要一一来回他,刘有德耐着性子处理了半日,借机发了通脾气,自坐在书房里生闷气,让刘大勇拿主意。
刘大勇料理了一番,觑个空,到书房里来看老爷,见老爷如此闷闷不乐,心知八成是为了昨晚之事。故意笑道:“老爷为何事烦心,明日少爷便娶媳妇了,而且公主又生得花容月貌,老爷该高兴才是呀。”
“去去去!”刘有德不耐烦道,“干你的去,少在这给我添堵。”
刘大勇道,“小的是真心要替老爷分忧,老爷却不领情,也罢,象我这样的下人,又能算得什么呢?”
刘有德瞪了他一眼,“少跟我来这一套,分忧,你怎么分?”
刘大勇笑道,“那要看老爷想要什么呢?”
刘有德沉默了半晌道,“你能给我找个那样的美人来吗?”
刘大勇明知故问道,“怎样的美人?”
刘有德道,“少给我装蒜。”
“唉!”刘大勇突然重重叹了口气。
刘有德道,“老爷我还没叹气,你叹什么气?”
刘大勇道,“我在替老爷可惜。”
“我有什么好可惜的?”刘有德道。
刘大勇道,“老爷正值年富力强,夫人早丧,可老爷房中至今空虚,连个姨娘都没有。”这话倒不假,刘有德自银杏去世后,是一直没有续弦,可他在外面的相好可不少。不娶回家是因为刘有德知道,这些女人多是贪图他的钱财,没名没份时还好控制,要是给了名分怕都要爬在他头上作威作福起来。他有过银杏一个老婆已经够了,可不想再弄个女人回家管他。
刘大勇见主子默不作声,又道,“这刘府上下,哪里不靠老爷您来支撑,给少爷娶亲的那三十万两,不都是老爷辛辛苦苦赚回来的。少爷是老爷的亲生儿子,花老爷钱是应该的。可哪有个老子没得享受的,倒叫儿子先享受的道理。”
一席话说得刘有德心中更是不平,就是呀,自己这么多年都没遇到一个象公主那样漂亮的女人,倒花上三十万两银子给你小子娶来做老婆。不公平呀!愤愤地道,“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刘大勇突然跪下道,“奴才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讲,搁在心里憋屈,替老爷委屈,讲了,又怕讲不好,老爷要治奴才的罪。”
刘有德道,“恕你无罪,讲吧。”
刘大勇膝行向前,一把抱住刘有德的腿,低声道,“小的一直在替老爷担着心呢,老爷,等少爷婚后,您把大勇打发回家得了。”
刘有德奇道,“此话怎讲?”
刘大勇道,“老爷,少爷素来不喜欢小的。现下又要娶公主了,过不了几年,想来老爷是要把家业交给少爷的,小的与其等到那时候被少爷赶出家门,还不如现在自己走了,倒也能落个干净体面。”
刘有德脸色微变,“你这些胡话是从哪儿听来的?”
刘大勇道,“阖府都知道,家里只有少爷一个儿子,将来家业肯定是给少爷的,小的有句话一直想劝老爷来着,老爷,您可莫要再跟少爷置气了,等您老了可得靠着他呢。”
刘有德脸色不愉道,“有我在一天,他还别想出头!”管家这几句话恰恰说中了刘有德的心事。良行这儿子跟他娘一个脾气,跟刘有德多有不合,可自己偏偏就这么一个儿子,将来老了,偌大的家业不给他给谁?自己不靠他又能靠谁?
刘大勇素来有些怕这位少爷,更怕老爷老了以后,自己在刘府中混不下去,晚景凄凉,以一直琢磨着这事。昨晚见老爷见了公主后那么神魂颠倒,便想了一夜,该怎么利用此事挑拔他们父子关系,他好坐收渔利。
刘大勇瞅见刘有德阴沉的脸色,心中窃喜,嘟囔着道,“象公主那么漂亮的女人,本该就是老爷的才对!”
刘有德嗔道,“你瞎讲什么?也不怕被人听见。”
刘大勇道,“本来就是!那三十万两,少爷赚过一分一文么?老爷正当壮年,配那公主正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少爷根本还是个毛孩子,象公主这般标致人物,他哪里懂得怜惜?两人凑在一起,也是面和心不和!”
刘有德听了心里也活动开来,是啊,那么漂亮的小美人,要是能弄到自己手里,该多好啊。说不定公主已经看上自己了,要不昨晚,她为什么对着自己笑得那么勾人呢?
“可是,怎么办呢?”刘有德脱口问道。
刘大勇连忙附在他耳旁如此这般,讲了一番。
刘有德听了,内心激荡不已,此事若成,真是喜从天降。
刘大勇见老爷一脸喜气,便道,“那小的就赶紧去安排下了?”
等他刚走到门口,刘有德忽道,“不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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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新人
刘大勇顿时泄了气,回到刘有德身旁,刘有德又附耳对他说了几句,刘大勇立刻满面堆笑道,“对啊,小的怎么就想不到了?还是老爷高明,这下可万无一失了。”
刘有德奸笑道,“好好办,成了重赏!”
“是!”刘大勇立刻一路小跑了出去。
成亲那日,依照与刘敬业大人事先商订好的规矩,刘府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地到农庄迎亲。刘良行骑着匹枣红马,一身大红袍,戴帽插花,走在前头。
刘大人这边也早就准备好了,宫女太监们换上宫装,侍卫们虽没有带盔甲,也带有制服,全部焕然一新,一共一百三十六人,看起来倒也颇具声势。
公主青瑶穿着大红的宫装,头上戴着朝冠,盖了块红绸,红姑青琼一左一右跟在身后,刘大人亲自扶着公主上了喜轿。沿途围观的人群不计其数,整个白云城万人空巷,除了走不动路的和不会走路的,大半城的老百姓都跑来看热闹。青瑶坐在轿中,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忽喜忽忧。喜的是自己终于嫁入豪门,忧的是,不知自己嫁过去,可能管得住家?
到了刘府,下得轿来,青瑶蒙着头,只看见自己的一双脚,迈过一道道门槛,走了一重重门,好半天工夫才到了正堂。拜了天地,去洞房又走了半晌才到。她心想,这刘家可真够大的。她不知,刘府为了迎接这位公主媳妇,把家中后院以前刘光宗养老的两层小楼“松鹤楼”改成了新房,还换了个名儿叫“栖凤楼”。
看到楼匾,朱景亚不由乐出声来,悄然对身旁人道,“刘家生怕人家不知道他家住了位金凤凰哩!”那仆人却是朱景先假扮。这兄弟俩前几日便来到了白云城,但一直住在客栈,冷眼旁观,直到刘府确定了婚期,朱景亚才在昨日登门道贺,送上贺仪。
刘良行见朱家来人,甚是欢喜,拉着朱景亚到他房中,刘有德本就有些怵朱家的人,乐得让儿子招呼去。朱家兄弟早有听闻这位干表兄在家里不受待见。刘府也不算穷,但刘良行独住的小院却甚小,里面陈设简朴,只有两个垂髫小童在服侍。刘良行倒不以为意,很是热情地招呼干表弟。
朱景亚从怀中掏出一对翡翠玉镯道,“表哥,这对玉镯是十四姨奶奶送你媳妇的,她老人家千叮咛万嘱咐的,一定要亲手送到你的手上。”
刘良行有些感动又有些不好意思,知道他们是怕交了他爹手上,又到不了他的手里,道,“外婆真是费心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阵,朱景亚暗中观察,见这干表哥虽然有些迂气,但却不是蠢人,对他爹虽有不满,可也不愿当真撕破脸。他坐了一会,便告辞回了客栈。
大喜之日,朱景亚不愿一人前去,非把他哥朱景先也拉去凑热闹,拗不过他,朱景先只得扮作小厮,跟在弟弟身后,还好刘府上下除了刘良行,没人认得他,而刘良行这新郎官,哪有空注意自己呢。可朱景先却料错了,一照面,他就认出这位朱大表弟了,但他很明白朱大表弟不正式露面的原因,只装看不见。
到得晚间,家里许多年轻子弟们便簇拥着刘良行回栖凤楼,要闹洞房,朱景亚也兴高采烈地拉了哥哥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