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月荷简明扼要地切入正题,“弟妹,那你想好要做什么了么?”
“没有。”张蜻蜓答得爽快,“说实话吧,我在还没嫁进来的时候就有这个念头了。只是从前在家里拘束得紧,也不便四下里打听。不过现在既然连公公都同意了,我想上街上转转,找找门路。”
卢月荷见她态度坚决,便也不虚套了,“那你手上活钱能有多少?”
张蜻蜓毫不隐瞒,“活钱不多,我打算变卖一部分嫁妆。”
“那可绝对不行!”潘云龙当即表示反对,“弟妹你还是把这钱拿着,若是要你变卖嫁妆,那成什么话了?”
张蜻蜓呵呵一笑,“大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们应该也知道我家的底细,母亲大人并没有给我太多值钱的嫁妆。陆嬷嬷,你估摸着我现有的东西能值多少?”
陆真进前一步,“能动的也就是一千两银子左右,若是要卖,还得打个折。许多布匹东西看起来花哨,却并不实用,留着实在无益,不如趁新赶紧脱手,只怕还好些。”
“哥嫂,你们听,情况就是这样了。”张蜻蜓很是豁达地笑道:“这些东西又不好,摆在那儿还占位置,为什么不干脆卖了拿去赚利息?白搁在那儿也只是给人瞧瞧而已,光图那名声好听又有什么用?”
卢月荷目露欣赏之意,“弟妹说的是句大实话,只怕她把那些东西换了田产商铺,还有个长远的进益,现搁在手上,可是百无一用,还越放越不值钱了。”
潘云龙心下很是过意不过,“那这样吧,弟妹,你那些嫁妆,我出二千两全买了…”
“大哥,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张蜻蜓再次重申自己的立场,“我说过,我们那屋的人由我来养活,我把嫁妆卖给你,这岂不跟还是让公公养是一回事?那我还白立那军令状做甚么?”
卢月荷看着相公无奈笑笑,岔开话题,“弟妹,那你有没有可靠的商行处理你这的这些东西?”
陆真心思缜密,听她这么问就知道她必有门道了,“已经联系了几家,但出的价都太低,故此没有答应。大少奶奶若是有门道,还请多多照应。”
见她应对敏捷,行止端庄,卢月荷倒有几分刮目相看,“嬷嬷不必客气,此事我也没有什么门道,不过二弟的一位好友,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谁?”张蜻蜓好奇了,那头豹子也有可用之人?
卢月荷微微一笑,“蒋十一郎。蒋国公于朝中事务平平,但生意经却打理得极好。这京城商铺之中,十停里竟有两三停或多或少跟他家有些瓜葛。若是他们家肯答应帮忙代为脱手,应该不难卖出一个合理的价钱。”
张大姑娘心下一紧,早知如此,她干嘛得罪那蒋陌雪?现在再去求人,就是蒋孝才肯帮忙,他爹也未必愿意呀。
卢月荷却是早就替她想好了,“弟妹你无须太过担心,那蒋八小姐不过是蒋国公七姨娘的女儿,在府中也算不得多受宠。反而是蒋十一郎的生母四姨娘,一直掌管账房,颇有权势。此事也不必通过国公爷,只要能走通四姨娘的路子,就已经成了。”
哦张蜻蜓点头,原来还是这么样的一层关系,“多谢大嫂指点。”
潘云龙插了一句题外话,“弟妹,其实你那日之事办得一点没错,你可知道,当日你为了边关将士们所说的话流传到军中,可有许多人都在赞你。咱们南康国其实有点重文轻武,军中马匹一直供应不足。你那日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那样的话,也算是为我们说了句公道话。爹虽然不说,但他心里,肯定是记得的。”
嗳呀,张大姑娘被夸得脸红了,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其实也就那么一说而已,可比不上你们真刀真枪地跟敌人去厮杀。”
“你能这么说,就已经很好了。”卢月荷又把话题导回正事,“弟妹,我建议你得了银子还是托四姨娘替你买些田产,或是投在商铺上,能有个稳定的收益,你也能静下心来好好料理家务了。”
呃…这个张蜻蜓却不能苟同。
第89章 纨绔的传说
张大姑娘打小就出来赚钱,她并不怕辛苦,最怕的反而是天天陷在家长里短的鸡毛蒜皮里。
不过她现在没有反驳,却是反问:“大嫂,你们就打算着靠田产地租度日么?”
卢月荷也不瞒她,“我出嫁时,因从范阳远道而来,除了一些必要的衣裳首饰,家父家母并没有准备太多的东西。倒是在京郊的县里置了些薄田,建了个小小农庄。这两年还算是风调雨顺,也有些稳定的收益。养活咱们这房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哗!张蜻蜓一听她这个口气,就知道应该是收益颇丰了。怪不得小谢夫人惦记着,恐怕是想打她的主意才是真的。
不过张大姑娘却很有志气,大嫂有的东西是大嫂的,她可不占这个便宜。自己有多少本事干多大的事情,没必要羡慕旁人。
正想告辞回去再琢磨琢磨,问雪进来了,瞟潘云龙一眼,附在卢月荷耳边低声道:“二爷又上那儿去了。”
“他到底去哪儿了?说!”潘云龙心思灵敏,怕弟妹芥蒂,非要当众问个明白。可一听完回话,顿时一张脸黑得像锅底。
潘云豹京城纨绔的名气,追根究底,是他十六岁的时候打响的。
那一年春日里的某一天,潘二少爷在春光灿烂的好天气里,走进春意盎然的桃花林。
那儿是南康国京城一处著名的踏春景点,有春水绿如蓝,有春花红胜火,当然也就有各路才子佳人,以及想和才子佳人有一番艳遇的闲杂人等时常出没。
潘云豹那日和一群狐朋狗友酒兴正酣,玩兴正浓,忽地遇见两帮人马在抢夺一名年轻貌美,姿容绝佳的佳人。
英雄救美,乃是本能。所以热血少年潘小英雄义无反顾地冲了上去,跟一帮年少无知的愣头青们一起,将那伙人打成了猪头,然后载着美人,高高兴兴地扬长而去了。可等着把人抢回来了,细一盘问,才知道摆了一个多大的乌龙。
因为被他们救回来的佳人既不是大家闺秀,也不是小家碧玉,而是一个初挂牌的粉头。
说白了,其实就是因为老鸨贪心,先收了银子,把这小雏的第一夜许给了一位官人,谁知过后又来一个肯出更高价的。到了手的钱财,老鸨舍不得吐出去,但放在眼前的白花花的银子,她也不能不赚。
于是老鸨就出了个鬼主意,跟他们两家分别都约好,在同一天,到桃花林里来游玩。老鸨的意思是,谁先接到谁就得了去,晚到的那个,她就说是人家硬抢的,你到得晚,就活该你吃亏了。
反正这种事也是烟花巷里的惯用伎俩,就是闹将出来,也不过博人一笑,很少有人会较真。
没想到就是这么不巧,他们两家居然同时撞到了一起,而更不巧的就是,有一群横冲直撞的小少爷们杀了出来。
一帮纨绔子弟见事情闹成这样了,全都一哄而散,只有侠义心肠的潘二少爷见那姑娘哭得可怜,也不知该往哪儿送,便将她带回家,暂且安顿下来。
可第二天一早,老鸨就闹上门来,要他家给个说法。当时潘老爷在边关,潘云龙在军营受训,小谢夫人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帮那姑娘赎了身,把她给收留下来了。
原说要给潘云豹做个屋里人,一床锦被遮风流也就算了。未料此事在京城一夜之间传得沸沸扬扬,许多不明就里的人说是潘二少爷见色起意,当街强抢了民女,还坏了人家清白云云。
潘云龙次日傍晚在军营里得到消息,气得顿时火冒三丈,急急忙忙请了假,一口气冲回了家,揪住弟弟就是一顿暴打。不过也幸好他回来得及时,小谢夫人想给潘云豹纳妾的想法当然是落了空。
但那粉头却哭哭啼啼的死都不肯走,怕出去了依旧给妓院的那些人逮住,再掉进火炕里。
潘云龙也怕闹出人命,于是就在府外寻了一处小小的民房,买了两个粗使丫鬟,将那粉头安顿了下来。
冷眼旁观了三四年,那丫头倒也安分守己,自己守在那儿做些针线过日子,只是不愿意离开。大伙儿全都心知肚明,那丫头是在等潘云豹娶了妻,再接她进府做个安稳的小妾,这辈子也算可以了。
只是潘家没这传统,就连潘茂广这么飞黄腾达了,也不愿纳妾收房,所以那个粉头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耽搁了下来。
若是潘云龙在家还好说,若是潘云龙不在家,潘云豹有时也会去瞧瞧她。这里不得不提到一句,小谢夫人着实没安什么好心,逢年过节还总说那姑娘可怜,让潘云豹给那粉头送点子礼物,闹得人家心里总有个盼头,就更不肯走了。每回一见着潘云豹,是挖空心思地笼络他。
潘云豹哪里能是这种女子的对手?于是一来二往的,还将那姑娘认作是个风尘里的知己,关系还不错。若说从前是迫于母命去看她,后来便是自发自动地去看她了。只是慑于大哥的威严,不敢在那儿过夜而已。
张蜻蜓虽然只听卢月荷含糊说个大概,但也基本上能猜出全貌了。心下不觉生气,反觉好笑。十六岁,这傻小子就能弄个外室出来,还真是有得…那么一说。
“那姑娘长得很漂亮么?”
卢月荷没想到张蜻蜓听完不哭不闹,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笑眯眯地关心起这个问题,倒有几分诧异,“还好吧,我也没见过。不过那姑娘到现在差不多也该有双华之年了,原本相公是想着再拖上几年,等你们生儿育女了,让那姑娘知难而退。所以没先知会,还望弟妹见谅。”
“没事没事!”张大姑娘连连摆手,反替那姑娘担心起来,“那大哥方才怒气冲冲地过去,不会有事吗?”
卢月荷摇了摇头,“相公做事很有分寸,至多把那姑娘训斥一顿,把二弟带回来也就罢了。不过弟妹你若是想亲自处置,也由得你去。”
张蜻蜓可不想棒打鸳鸯,野鸳鸯也不关她的事。不过有个问题,她却不得不关心一下,“那她的日常开销以后是不是也归我管了?”
呃?卢月荷真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还能关心到这个问题,“这个倒没明确地说过,若是婆婆那儿不给,恐怕就得着落在咱们头上了。”
那先等着瞧吧,张蜻蜓连自己这头都没梳理好,也没空去过问那里的事情。
不过卢月荷最后也替潘云豹说了句好话,“要说起来,这事二弟其实真挺冤的,也算是好心了,没干什么坏事,却闹得满城风雨,硬生生地担下了这个虚名。他这人呀,就是脾气急,脑子一热,就什么都忘了,过后还得让人替他收拾一大堆烂摊子。”
张蜻蜓撇撇嘴,以后可别指望她,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去。
跟卢月荷道谢回了房,开始跟陆真商量,“大嫂那儿的话你也都听说了,咱们还是得把值钱的东西清点出来,一边处理着,一边想想门道。要不明儿,我就跟你上街去转转。”
陆真微怔,“姑娘,难道您忘了,明儿可是三朝回门的日子呢!”
张蜻蜓一拍脑袋,还真给忘了她突然想起来一个重要问题,“回门要准备回门礼的吧?这个会不会他们也不管了?”
不会吧?陆真皱眉,“这么大事,怎么可能不准备的?”
若是平时倒还罢了,可是现在却还真不好说了。小谢夫人肯定恨自己恨得牙痒痒,纵是准备了,也未必给她。又或者在里面做些手脚,那可不得不防。
张蜻蜓想了想,叫来彩霞,“你到母亲那儿去问问,这回门礼给是不给的,不管她说给或是不给,你都别争,只说还要去问公公要车便罢。”
张蜻蜓看得很准,这个家里,小谢夫人自身并没有什么根基,她的所有地位都是依托于潘茂广的身上,所以不管如何,她都绝对不敢得罪潘茂广。只要公公在家,这个婆婆就不敢轻举妄动。彩霞这丫头既泼辣又机灵,当这种差是最合适不过了。
她还想起一事,“对了,你把那副猛虎图带去。若是问起来,也别说是我绣的,只说是让府上人绣了孝敬他的。”
那副刺绣张蜻蜓可一直没忘,逼着赵嬷嬷熬夜赶工,又请人帮手,才终于在她出嫁之前绣好了送来。本来张大姑娘是打算留着自己欣赏的,但是公公送了她这么好的一把剑,总不能不回个礼。而且,她也觉得,只有公公这样的人,才配得起这张虎。
等她走了,张蜻蜓开始皱眉苦思。眼下摆在她面前最大的问题并不是回门,而是未来的生计问题。
而这其中核心的又是两条,一是自己弄到银子做什么,二是到底有多少可用之人?
张蜻蜓知道,现有的这些丫鬟家丁都是干惯了府里的差使,并没有多少真有一技之长的。就像白家老爹会点木匠什么的,总不能让他去给人修房子吧?而且还有更多的人,包括周奶娘这样的,都在府里吃惯了安逸饭,能做什么呢?
“弟妹,云豹回来了。”潘云龙板着脸,把弟弟押进屋来,“还不去给弟妹认错?”
第90章 小白脸
就这么半个时辰的工夫不见,潘云豹也不知狂灌下了几坛酒。浑身酒气冲天,脸也烧得通红,脚步都微有些踉跄了。就算是给生平最敬畏的大哥抓来,却仍是死硬着脖子,不肯低头,只是将头扭到一旁,眼睛看着墙,嘴里含糊不清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张蜻蜓知道他不是真心,也没觉得非要他来道歉有什么意义。不过潘云龙希望他们和好,她就要卖这个面子,“相公喝了不少酒吧?来人呀,快扶他回房歇着。”
潘云龙见她这么大度,不觉松了口气,“弟妹,云豹还年轻,有时难免犯糊涂,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外面的那个女人,大哥可以向你保证,决不会让她踏进潘家大门半步。”
虽然张蜻蜓没将那女人放在心里,但听潘云龙这么维护她,心里还是一热,“谢谢大哥,你也回去歇着吧。我这儿有事要忙,就不招呼你了。”
见她毫不忸怩的态度,潘云龙反而觉得弟妹是真的拿自己当一家人了。犹豫了一下,见左右只有张蜻蜓的心腹丫头在,便从袖中取出银票递上,“弟妹,你别介意旁人说什么,此事你知我知就行了。我连你大嫂也不告诉,这样成么?”
张蜻蜓真心笑了,“大哥,我知你是为了我好。要不这样吧,这银票你帮我收着,等我哪天有急用,再找你拿。说句不怕你见外的话,人总是要长大了,你总不可能一辈子把我们拴在裤腰带上吧?现在,还是先让我们自己闯闯,你说呢?”
潘云龙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忽地笑了,“弟妹,你知道么?我很庆幸,给云豹娶了你。”
呃…这个您还是不要庆幸了,张大姑娘其实是有私心的。
送潘云龙走了,她就该专心料理正经事了。
因方才他在,绿枝就带人将潘云豹扶进正室歇下,张蜻蜓一进来,就见春夏秋冬围成一团,打扇的打扇,擦汗的擦汗,恨不得全都滚进一个被窝里才好。
“都给我起来。”张大姑娘厉声发了话,她虽没有洁癖,但也不喜欢这么多人爬在她的床上。
“我们…”四季丫头还想辩解,却给张蜻蜓一个眼神就给瞪了回去,“我没什么耐性,重复的话也不想多说。绿枝,再不滚就让人拿棒子来打。”
四丫头无语,灰溜溜的正要退下,却听一直没吭声的潘云豹闭着眼睛发话了,“留下!”
好咧,这下四个丫头跟得了护身符似的,得意洋洋地留下了。
张蜻蜓挑眉冷笑,忽地转手就操起花瓶里的鸡毛掸子,唰地带着风声就抽了下去。
“哎哟!”四个丫头打得鸡飞狗跳,惨叫着从床上滚了下来。
潘云豹霍地一下坐了起来,怒视着张蜻蜓,“你想干什么?”
张蜻蜓反手一棍子就抽在了他的身上,“打人你没瞧见么?”
“你…你敢打我?”潘云豹又羞又恼,脸涨得通红,却犹豫了一下,没有还手,只是伸手将她的鸡毛掸子抓住了。
张蜻蜓拔了两下拔不出来,索性松了手,转身将匣子里的承影剑抽了出来。
“姑娘不可!”绿枝等人吓白了脸,赶紧上前劝解。
“你们都闪开出去。”张蜻蜓拿剑尖直指着潘云豹,“我打你又怎么了?以后你吃着我的饭,靠我养,难道我就打不得?”
“你胡说!”潘云豹掀开被子,光着脚丫子就跳了下来,“我什么时候靠你养了?”
“就从今儿开始,潘云豹,你给本姑娘听好了喽,就在你方才出去鬼混的时候,公爹派人来,让我签了军令状,上头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人,以后都该本姑娘养活,自然,也就该本姑娘管辖。你要是不想饿肚子,就老老实实地听本姑娘的话,以后早给我耍什么少爷脾气,否则本姑娘绝不轻饶。”
张蜻蜓真一点都不生气么?还是生气的。
他祖母的,本姑娘进门才一日,你看这小子给她闹出多少事来?才吃个午饭就跑外头的野女人家去了,灌一肚子黄汤回来,还好意思在自己的床上和几个丫头公然调情,要是不好好教训教训他,人家还真要骑到她这个二少奶奶头上拉屎撒尿了。
“我才不要你养。”潘云豹怎么说也是个男人,怎么能让媳妇指着鼻子这么训斥?就是这个媳妇再漂亮,他再喜欢,也不能当吃软饭的小白脸呀?
潘二少爷拍着胸脯保证,“我能养活自己,还能养活你!”
张蜻蜓盯着他有些不太稳的身形嗤笑,“你就吹吧,反正吹牛也不上税,我是不是做梦不用你管,倒是你的酒醒了没,要不要我打盆凉水帮帮你?”
“小爷我清醒得很。”潘云豹昂着头道,浑不知自己已经伸手去扶住了床棂。
张蜻蜓冷哼一声,收剑入鞘,“本姑娘不跟一个醉鬼计较,老实睡你的大头觉,只要记着一点,以后,本姑娘就是你的天!”
“不是,我才是你的天!”潘云豹冷不丁往前冲了一大步,“你是我媳…”
他光着脚从床前踏板上下来,一下子忘了这个落差,只觉脚下踏了一空,酒醉之人反应又慢,整个人扑通一下子就在张蜻蜓面前跌了个狗啃屎,摔了个五体投地。
张蜻蜓乐了,“乖,可惜本姑娘现在可没压岁钱给你。”
噗!躲在门口的丫鬟婆子憋得脸都抽筋了。
“你…”潘云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无奈眼皮发涩,脑子发晕,竟是怎么也爬不起来。
张蜻蜓冲外头吩咐,“来人呀,把姑爷送回书房休息。”
绿枝赶紧头一个冲进来,附在她耳边低语,“姑娘,还是把姑爷安置在里屋吧。”
她的眼神往外头蠢蠢欲动的春夏秋冬几人身上一瞟,张蜻蜓会意了。想想也是,凭什么让这小子出去风流快活?还纵得那些丫头们个个都以为能跟自己平起平坐,更加的无法无天了。
于是便将潘二少爷安置在了新房门口原该给下人上夜的小床上,那家伙倒是一着床就睡过去了。张蜻蜓想想,特意安排周奶娘跟在一旁伺候着,门一关,绝不给那些花花草草们一点可乘之机。
尔后二少夫人开始发号施令了,“把这屋里原先服侍的人全都给我叫出来我也见识见识,这屋里到底都有些什么人物!”
张蜻蜓是雷厉风行,可这屋子里的人却未必肯给面子。
和早上一样坐在院中,所不同的是,张蜻蜓现在面对的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一个半聋的看门老头,还有两个婆子一个小厮三个小丫头,全是干粗活的。连春夏秋冬四个丫头都不在,说是去上药了。
张蜻蜓嘿嘿冷笑,想给她一个下马威?怕是太小瞧她了正要发火,陆真却一个眼神丢了过来,轻声道:“这月的钱粮还是潘府在发,他们于姑娘身上并没得过半分好处,为何要听你号令?接下来还是要指着他们做事的,不可能一棍子全都打死,寒了众人的心。要恩威并施,才是处置之道,切勿操之过急。”
张蜻蜓摸着下巴想想,确有几分道理,命人将来人的姓名记下,才问陆真,“那咱们去清点家产,这总该可以吧?”
陆真点头一笑,“这是正理。”
那就来吧,从院门口的第一间房开始,张蜻蜓认认真真打量着自己的新家。
他们这个院子分为前后两进,前头三间正房是客厅花厅和饭厅,两边各两间耳房,是丫头婆子们所居及存放杂物之所。男丁按规矩是不能宿在二门里头的,只在门上当差,等传唤了才能进来。里面那一进是正房书房和厢房,就是张蜻蜓和亲近之人所住了。
张蜻蜓左右看了看,加个厨房很简单,就把外头的一间耳房清出来就可以了。但要安排下屋里所有的下人,这处小院就明显不够了些。不过也不用着急,等定下来要干什么,总是要放一些人在府外当差的,那就可以省出好些地方来了。这里头的院子,就可以安排一些心腹之人住下。
要按她的想法,这儿以后最多留十个操持家务就足够了,剩下的全是一群吃白饭的。自己这边的人起码有卖身契在手,她还可以震慑一二。但原来潘府的人可只说给自己使唤,并没有什么辖制,这件事情倒真得去找潘茂广做个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