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一位少奶奶,顾绣棠早跟婆婆说好,晚上要和章泰宁回娘家团圆的,自回房打点礼物去了。两位姑奶奶,都有亲妈要说体已。
章清芷先跟着刘姨娘走了,章泰寅给章清莹使个眼色,小姐弟俩一同告退。张蜻蜓左右瞧瞧,只有自己没亲没故,显得分外孤单。
走吧!回去吃点好东西,安慰下自己。
张大姑娘甩手走了,没瞧见章清雅当即把台布猛地一拽。只听豁啷一声,满桌子只略动过一些的酒席就这样给她掀翻了一角在地,连盘子带碗摔得个稀巴烂!
不是章二小姐手下留情,实在是盘子碗太多太重,人家臂力有限,掀不动所致。
“够了!”见女儿还想再发脾气,林夫人沉着脸训斥,“给你摔几下发发脾气也就算了,难道你还想弄得合宅人都知道?到时保不定传回你家里去,你就脸上有光了?”
章清雅一哽,章泰安唯恐天下不乱,“我知道二姐为什么生气,要不我去教训她一顿,替你出气!”
“泰安回自己房去,今儿客人没走之前,别给我生事!”林夫人没有丝毫威胁地瞪了小儿子一眼,拉起女儿,“清雅,你和我回房!”
章泰安无所谓地耸耸肩,自己找乐子去了。
回了母亲的上房,章清雅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气得快要发狂了!“那个贱婢!娘您没看见么?居然这么嚣张,娘您怎么就不出手教训教训她的?”
“你冷静点!”林夫人命人关了门,吩咐贴身丫头守着,拉女儿坐下,“你今儿呀,可太冒失了!”
“我怎么冒失了?”章清雅不服。
林夫人望着女儿冷笑,“你不冒失,怎么会当着玉书的面故奚落三丫头?一开始,我见你故意拉她丫头过来说话,避开玉书,那是对的。可你怎么不把戏演到底,反而给人占了便宜?我那时要不拉住你,你待怎样?上去打她两耳光子?”
章清雅真有这个念头,也有这个胆子,“我就打了她又怎地?”
“不怎地。”林夫人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只会让玉书更加讨厌你,更加惦记那个丫头而已。”
章清雅憋得脸都紫了,负气道:“那我就是不打她,他也还是惦记着她!”
林夫人将茶杯重重地顿在桌上,真是恨铁不成钢,“我怎么有你这么蠢的女儿?你这婚事怎么来的,自己心里清楚!玉书本来就对那丫头念念不忘,男人嘛,不都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惦记着。你倒好,一上来就想上演全武行了。那只会让玉书更觉得她可怜,更觉得你面目可憎,更加后悔娶了你!可别以为你做了他的妻子就了不得了,一个家里,若是自己相公不向着自己,有你难受的。别的不说,若他像你大哥似的,一个月也不碰你嫂子一回,看你日子怎么过!”
章清雅给母亲训得老实下来,紧咬着牙关,眼中泛出委屈的泪。
林夫人见此,又心疼起来,“罢了罢了,都做国公府媳妇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往后怎么执掌国公府?”
章清雅勉强忍下这口气,“娘,那您说该怎么办?”
林夫人淡然一笑,“傻孩子,有娘在这里,你还怕不能替你出这口气?再说了,那丫头马上就要嫁到潘家去了,等她成了亲,玉书还能有几次机会见她?就是惦记也是白惦记!我若是你呀,反而想方设法跟三丫头亲热起来。往后等她嫁了,也多走动走动才是。”
什么?章清雅听得个糊里糊涂,林夫人暗自恼火,只得把话挑明白,“三丫头是玉书有机会远观,却绝无机会亲近的。你可以利用这一点,吊着玉书的心。为了能有机会瞧一眼她,玉书不就得先讨好你?到时你让他办什么事情不成!”
章清雅这才明白过来,却又随即鼓起两颊,“可我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林夫人无奈摇头,“你要是连玉书看一眼漂亮女人都容忍不了,你怎么过日子?玉书屋里人也不少吧,他虽是排行第三,却是国公府的嫡子,盯着他的女人不会少,你收拾出来了几个?”
说到这里,章清雅怄得眼睛都红了,“别提了,一屋子的狐狸精!后头全有撑腰的,我这才进门,哪里好动手?还有彩霞,这死丫头竟然背着我也对他献媚!”
“什么?”林夫人闻言怔了怔,“那成了没?”
“没呢!”章清雅没好气地道:“幸好那日他屋里的一位找我有事,过去撞破了,没成事。”
林夫人当即追问:“那你怎么处置的?”
章清雅恨得是咬牙切齿,“别人我惹不起,自己的陪嫁丫头难道管不了么?打了一顿,不许她进院子了!”
“你呀你,太操之过急了!”林夫人可比她有眼光多了,“你也不想想,人家怎么这么巧就让你撞破了?怕是给人利用了都不知道呢!其实给你挑的那几个陪嫁丫头,也就是让你帮着收伏玉书的,彩霞算是个拔尖的,她先出事也不奇怪。”
章清雅听母亲这么轻描淡写地说着,更加忿忿不平,却听林夫人话锋一转,瞬间凌厉起来,“不过做丫头的敢背着主子行事,这就该死!你只打一顿,未免也太便宜她了。记得,要么就不要打草惊蛇,要打就一棍子打死,让她再没有翻身之力!”
章清雅想了想,“那我回去就把她配小厮!”
林夫人赞许地点头,“这倒还有几分意思了。你呀,也多动动脑子,别把眼光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倒是认真打点起精神,先把自己身边好好收拾收拾!”
章清雅道出苦水,“娘,您都不知道,那府里的人有多坏!都欺负咱家门第低,背地里议论纷纷的!”
林夫人沉下脸来,“那就让她们议论去!你要记着,你能做玉书的正妻,就证明你是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她们背地里议论你,那是因为妒忌你。她们越妒忌你,你就要越能沉得住气,才能坐稳自己的位子。”
她摇头轻叹,“别怪娘说句不中听的话,这一点,你可不如三丫头有心机。就是大丫头,也比你能忍。清雅,娘给你攀上这门亲事可着实不容易。你也得给娘争点气,别让人笑话我的女儿是个空架子!”
章清雅点了点头,林夫人拍拍她手,想了一想,“这样吧,那个彩霞既不中用了,我就把玉莺换到你那儿去。这丫头虽然长得没那么得人意,却很是忠心,况且人也机灵,你也别指望用她来拴人了,先给你做个臂膀吧,日后再有好的,娘再给你。”
“那彩霞怎么办?”
林夫人挑眉阴笑,“你不是想寻三丫头的不是么?娘很快就能帮你出这口气了!”

第31章 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张蜻蜓回了荷风轩,不期然在院中见到一个陌生小妇人。穿着件月白衫子,杏红坎肩,下面系一条秋香色细褶裙子,虽是半新不旧的衣裳,好在人生得白净秀丽,更兼身段窈窕,仍是显出六七分的姿色来。
才一见着她,那女子当即在院中就跪了下来,“姑娘,碧落来给您请安了!”
原来她就是碧落啊!
张蜻蜓估摸着她的来意了,眼睛往两旁一扫,巧云不知道避到哪儿去了,另几个丫鬟婆子不远不近地瞧热闹。那到底是谁放进来的?
周奶娘赶紧迎上来低声回话,“今儿中秋,府里人手不够,临时抽了她到内厨房帮忙,就过来了。”
张蜻蜓眉头微挑,走她面前嗯了一声,“进来说话吧!”
“是!”碧落大喜,千恩万谢跟了进来。
她今天好不容易找着机会进府当差,一定要把握机会才行!虽然上回绿枝告诉她,姑娘帮不了忙,她却不信,怎么说自己都是因为姑娘才受了罚,她怎么能不拉自己一把?
张蜻蜓才一落座,碧落见后头只跟进来周奶娘和绿枝,当即就抱着张蜻蜓的腿哭了起来,“姑娘!求求您发发慈悲救救我吧!”
我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张蜻蜓听到哭声就心烦,刚皱起眉头,绿枝伶俐地在旁边接过了话,“碧落,这大节下的,你在姑娘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我不跟你说了么,姑娘那回病了之后,忘了许多事情,许多事都不大记得了。”
碧落当即擦了眼泪,收敛神色,恭恭敬敬给张蜻蜓先磕了个头,这才说话,“姑娘,您就算记不得奴婢了,也请您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看在我打小儿服侍您一场的份上,带我走吧!这日子我真是没法过了,姑娘要是不肯开恩,那奴婢也只剩下一个死了!”
这还真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啊,张蜻蜓心中翻了个白眼,偏本姑娘最不吃这一套!
“合着我要是不带你走,你就准备去寻死了?”
碧落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自己,这三姑娘的言行举止怎么跟从前完全不一样了?不觉愣了一下,却仍是斩钉截铁地道:“是!”
张蜻蜓不觉有几分好笑,“碧落,你已经嫁人了。你以为我能有法子把你一个人要出来,跟我走么?”
“那姑娘您可以把他们家一起要走的!”碧落来之前也做了些准备工作,“姑娘要嫁过去,不可能连一家陪房都不带的。他们家一共只有四口人,在府中也没有根基,夫人不会舍不得的!”
张蜻蜓听她一口一个他们家,便知她虽嫁了人,但心思未稳,斜睨着她问:“他们愿意走吗?”
“会愿意的!”碧落找不到理由反驳,别说白家一家的老实坨子好说话。就是不愿意,只要夫人发了话,他们又能怎地?
只要能离了章府,到了那边,他们这些陪嫁之人的去留可就是姑娘说了算了,到时她不就可以离开那个傻子了?
张蜻蜓想了想,“绿枝,你去把巧云叫进来。”
什么?碧落怔了怔,“姑娘…”
张蜻蜓淡淡地道:“愿不愿意的,也总得听听人家的想法。”
绿枝暗瞧了碧落一眼,微微叹气,很快把巧云带进来了。
今儿嫂子这么突然地过来,巧云也不知情。又怕张蜻蜓误会是她徇的私情,心中也有些暗恼。虽是姑嫂,却避到厨房里干活,一直不肯出来见面。
张蜻蜓不爱虚套,直截了当地问:“巧云,碧落说,她想跟着我走,你愿意么?”
巧云一哽,半晌才嗫嚅着道:“愿意不愿意,也不是我们该说的话。主子使到哪里,便是哪里了…”
张蜻蜓连连摆手,“我不听这些废话!这儿也没有旁人,你要不放心,绿枝去门口守着,我就要听句大实话。你,愿不愿意走?你们家,愿不愿意走?”
碧落心中大急,不明白张蜻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若是巧云说不愿意,岂不断送自己一生?可规矩她还是懂的,再急这时候又怎好插嘴进来劝说?
巧云鼓起勇气偷瞧了张蜻蜓一眼,见她神色不像是在说笑,思忖半晌,忽地也对张蜻蜓磕了一个头,“姑娘,我愿意!”
张蜻蜓微微颔首,“说说看,你为什么愿意。”
巧云吸了口气,沉住气道:“我家在府里头虽是老人了,但一直都没什么好差使。这也不怨老爷夫人,实是我爹我娘太老实了!不过他们二老却不是那等无用之人,像我爹,会养马会赶车,木匠泥瓦匠都难不倒他,我娘的刺绣更是精美。”
她说到这儿,还特意取下自己一只随身携带的荷包为证,“姑娘您瞧,可是没得话说?只是不会说话,又不会巴结人,故此只落得浆洗处的粗使活。”
张蜻蜓不懂刺绣,接过荷包,以眼神探询着周奶娘,却见她点了点头,“白大娘的刺绣确实是好的,府里的老人都知道,她爹也是真能干。”
巧云得到肯定,涨红了脸,继续说了下去,“我爹娘现在也才四十多岁,身子硬朗。纵然是我哥,他人虽笨了些,却不是完全的痴傻,像砍柴挑水,什么粗重活都肯干,也舍得力气,一个能顶旁的两三个人用。”
她一气说了这么多,不觉勇气用尽,毕竟有些紧张,顿了一顿,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微微带了些泣音,“我家的情形府里的人都知道…若是姑娘肯提携,那我们必是一门心思回报姑娘的!”
张蜻蜓暗自点头,想不到这丫头不仅是会做事,会看事,倒还有几分心思。听她这么一说,这家人倒比一个碧落有用得多了。
张大姑娘做买卖一向公平合理,“那你们愿意跟着我,想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这…碧落的心思当着小姑的面,自是说不出口。
但巧云瞧张蜻蜓问得率直,也勇敢答道:“我们家也不是贪心之人,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姑娘照应着些,能让我们一家凭自己本事,活得像个人样,哥哥这辈子能赏他一口安稳饭吃,日后我的婚事能由我们家自己做个主,就感激姑娘的大恩大德了!”
痛快!张蜻蜓就喜欢这样,别藏着掖着那些花花心思,大大方方说出来,她反倒愿意应承。
“我可以实话告诉你们,我若是找夫人去要你们,她必是不肯的。不过嘛…”张蜻蜓告诉她们一个重要消息,“最近府上会有一次整顿,可能对你们这些老家人会有些变动。你们懂我的意思了么?”
懂了,碧落忙忙追问:“那姑娘让我们上哪儿去走门道呢?”
“这个我帮不了你们,你们自己想办法去!”张蜻蜓转头吩咐,“绿枝,去把我那个首饰匣子拿来,我挑件首饰赏她们无妨吧?”
绿枝点头,除了最贵重的一些头面首饰,一些小首饰做主子的倒是可以拿着赏给下人的。
张蜻蜓从首饰盒里挑了一对金镯子出来,一人给了一只,“这就算是我给你们打点的费用,若是事成,那不必说。若是事情不成,也算是你们服侍我一场的情份,以后就不要再来寻我了。”
言下之意,本姑娘身边可不留无用之人!
巧云目光坚定地望着那枚金镯子,又磕了个头才伸手接了,“姑娘给我们指了明路,若不是我们还出不来,那合该是我们没本事,也没这个福气服侍姑娘了。现既有此说,再求姑娘件事。能不能给我两个时辰的假,让我回去跟爹娘说一声?今儿正好中秋,还请姑娘赏几个月饼,我拿着回去,也好有个由头。”
张蜻蜓倒几分欣赏起这个小丫头来,敢说敢干,细心妥当,“行啊!你再去咱们小厨房拿些吃食。绿枝,你去送一下。”她转而又道:“碧落,你要是没事,就和她一起回去吧!”
碧落却有些不甘,想再为自己争取几句,却见绿枝冲她微微摇了摇头,只得暂且罢了。
等她们出去了,周奶娘悄声问:“姑娘,这样好么?若是给夫人知道了…”
张蜻蜓反倒笑了,“就她知道又能如何?总不过是不给我了,此外又能怎地?”
周奶娘想想也是,张蜻蜓拍拍她肩,“奶娘,你别总是怕这怕那的,连片树叶子掉下来也怕砸破了头!我肚子饿了,去给我弄点吃的来!”
周奶娘赶紧去了,张蜻蜓却开始琢磨,章致知亲自允了让自己出府逛逛的,这个机会可得好好把握。

第32章 把盒子打开

午休过后,冷清了许久的荷风轩骤然热闹起来,赏赐接二连三地送来。
冯遇春的对联,章泰宁的一阕词,还有邝玉书的一把折扇。当然,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张蜻蜓心心念念的是她爹要送的“猪”。
迫不及待地打开锦盒,张大姑娘没有失望,那里头是一串雪白莹润的珍珠项链,颗颗都有莲子大小,饱满富态的像一个个裂开嘴笑的小银锭子,看得张蜻蜓是心花怒放!
她虽是乡下丫头,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从前在北安国家乡的铺子里瞧见过黄豆大小的一对珍珠镶银耳环就要二百文,像这么大颗珍珠,怕不得一粒就要好几两银子了吧?
一想到银子,张大姑娘就激动起来,当即也不怕丑地一五一十数了起来,整整二十八粒!连串珍珠的线和两头接的榫头都是用纯银打制的,这怕不得要上百的银子了?
张蜻蜓啧啧称赞,简直是爱不释手。
周奶娘瞧她跟小孩儿得了宝贝似的开心模样,不觉有几分莞尔,想想却又暗自伤感。想当年,周姨娘得宠的时候,有一年过生日章致知也赏了串珍珠项链,那颗颗足有龙眼大小,更加富丽堂皇。只是后来周姨娘势败了,那串珍珠项链便给林夫人找机会讹走了,在章清雅出嫁的时候,拿去拆了给她做了新衣。
算了,还是不要再提了,周奶娘只问:“姑娘,这些字画咱们要挂起来么?”
“挂吧挂吧!”别人好心好意送的,就算是自己看不懂也得挂上,起码也得图个表面光嘛!这些人情世故无论是穷人家还是富人家,倒都是差不多的。
张蜻蜓交待了一句,仍是继续把玩她的珍珠项链。
周奶娘左右看看,将中堂那儿挂了许多年的一副旧字画收了起来,让小丫头们踩着凳子把这个新的换上了。
一会儿又瞧瞧那把檀香扇,不觉赞道:“哟,这扇子倒精致得很,怕不得要几两银子呢!”
银子?张蜻蜓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过来瞧那把房子,一面画了些流云花卉,另一面提了些字,只是字都怪模怪样的,她一个也不认得。
但是,在张大姑娘的眼里,只要是值钱的都是好东西,那么大的字画不方便卖,像这样的小扇子就没关系了,“赶紧收起来,别弄坏了!”
周奶娘笑着点头,拿扇套装了,收进扇匣子里。
此时,林夫人又打发人来说,客人都要走了,让她去送一送。
那就去呗!张蜻蜓特意把珍珠项链带上,又去了上房。因为绿枝送人没回来,她便把蕙心和艾叶带上了。
去上房的路上,快要拐过假山时,她眼尖地瞧见刘姨娘抱着外孙女,和章清芷从侧路过来,便把脚步放缓,意思让她们母女二人先过去。
却见章清芷也在假山前停了脚步,低声道:“娘,我这趟回去再就只有过年能来了,我们在家都挺好的,您就保重好自己就行了,知道么?这钱算我借您的,二回宽裕了,我再还您。”
刘姨娘嗔道:“咱们母女还说什么还不还的?你就拿去放心使吧!娘一个人,在这府里吃喝都有,哪还有用钱的地方?只是芷儿啊,我知道你贤惠,只是他们家的事也太烦人了些!遇春不过是个七品官,区区一个翰林院编修,清水得不能再清水的衙门里,能有多少俸禄?这乡下成天有人来找他,你们怎么顾得过来?”
章清芷也有些无奈,“可能怎么办呢?相公的家事您又不是不晓得,他小时候要不是靠这些穷乡亲们帮忙,哪里能有今日?现在人家找上门来了,咱们也不能不管吧?”
“可你们这样终归不是长远之计,倒不如攒下钱来置些田地商铺,有个租子长长久久地收着,才不至于后手不续。”
“您以为我不想啊?自打一进门,我就这么寻思着了。可到底是东一榔头西一棒子,零零碎碎全白填进去了。若是不给,好似我不诚心地跟他过日子似的。有些话太重了,我也实难说得出口,他对我真是没话说的。”
“算了算了,我再想想法子,看能不能在她面前提一提,给遇春谋个好差事吧!”
“您可千万不要了!”章清芷急急拒绝了,压低了声音,“她那儿是好相与的么?这么些年,您受的窝囊气也够了,别再给人当刀使了!再说,您就算是办成了,给相公知道,以他那个古怪脾气,还不知怎么别扭呢!”
刘姨娘听得阴沉了脸,章清芷又放软了语气,“我知道您是疼我们,我不也是怕您受委屈么?虽说我们穷了点,但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但夫人那儿的事,您还是少掺和得好。尤其是三妹妹,人家已经很可怜了,我毕竟还有您疼着,她那儿有什么呀?咱们不能雪中送炭,至少也别落井下石了。还有那五姨娘,也不是个安分的。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争得过她?少操点心,照顾好自己就成了。”
见刘姨娘脸色渐霁,却仍是赌气不肯吭声,章清芷让女儿撒起娇来,“来,小桔亲亲外婆,让外婆笑一个!”
“行了行了,我什么都不管了!”刘姨娘抬起眼来,教训着女儿,“小桔懂什么?你这么教她,万一孩子不懂事,真在外头这么喊我了,给人听到,岂不连你们也笑话了去?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了!回去之后记得照顾好自己,希望你这回能替遇春生个儿子就好!”
“生闺女他也喜欢!”
“傻了吧?就算他不计较,他们家能不计较的?真是…”
母女俩渐渐走远了,张蜻蜓在后头摸摸下巴,大姐这人还凑合啊!
进了上房,人差不多也都到齐了,纵是面和心不合,也还是亲亲热热地相互拜别。就连章清雅,也收起了愠色,客客气气地跟张蜻蜓打了个招呼。
冯遇春和邝玉书先去书房给岳父辞了行,此时进来跟岳母拜别。林夫人笑着对冯遇春虚套了几句,又格外交待亲女婿,“玉书,我们清雅是新媳妇,从前在家里娇纵惯了,初为人妇难免有时候不那么周到,你平日里还得多担待些,提点着她,知道么?”
邝玉书自是点头,唯唯诺诺。此时,外头有婆子进来,递了一个花梨木的匣子给他,附耳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