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张蜻蜓的方向,她正好露出个侧脸。清秀白皙,与刘姨娘有六七分相似,却毕竟是个小姐,比刘姨娘显得多了几分贵气,想来便是章府的大姑奶奶章清芷了。
只看她头上也只随意绾着两支珠钗,并不十分华丽,纵然身上特意穿了件极是鲜亮,鸭蛋黄底子彩蝶戏花的云锦新衣,但在章清雅那一身富贵荣华面前,仍是显得有些寒酸。
听她这么一说,章清雅也不好再发作了。却是扫了厅内众人一眼,话锋一转,教训着弟弟,“自个儿没本事就不要作怪!给谁收拾了不好,偏给人这么收拾了。咱们长房的混成你这样,真是没出息,活该你被罚!”
张蜻蜓眉毛一挑,哟,这是在说我呢,那咱可得会会去!
正想抬脚进去,忽听身后有个软糯绵软的声音响道:“三姑娘来了,怎不进去?”
她这一嗓子就把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来了。
张蜻蜓回头一瞧,脑子里当即咣的一声明白过来,到底是什么不对劲了。今天全家人都穿了新衣,唯独她没有!
瞧胡姨娘这一身水红色流云暗花新装,喜庆艳丽,却又带着几分成熟的娇媚,正符合章致知的喜好。
此刻,她笑容甜美,正扶着章致知进来,身后跟着大少爷章泰宁,二姑爷邝玉书,还有一位衣衫素净,斯文清瘦的年轻人,想来就是大姑爷冯遇春了。
张蜻蜓看着胡姨娘的笑脸,心中的火气腾腾地往上蹿。
叛徒!还以为她会和自己联手,赶情还是被她利用了啊!旁人都有了新衣裳,就扣着我的,想让我挑头来闹事对么?哼哼,那本姑奶奶第一个就针对你!
压抑着心中的火气,张蜻蜓收敛了神色,上前先给章致知见了礼。这是章府的大老板,轻易得罪不起。她这些天学了些规矩,大致上还是有模有样的。
章致知也不太计较,只皱眉瞥了她身上旧衣一眼,到底什么都没说:“进去吧!”
绿枝在后头一颗心吓得怦怦直跳,怎么办?大过节的姑娘穿成这样,岂不是让老爷生气?
进了门,章清雅已经转过身来,正好跟张蜻蜓瞧了个对脸。
如果说这位二姑娘说起话来是牙尖嘴利,她那长相里也分外透着一股锐气。按说眉眼也不差,只是眼睛挑得高了些,下巴过于尖了些,鼻尖也实在细了些,再加上她那副盛气凌人的架式,让张蜻蜓想到一样东西——杀猪刀。
别人可能有点怕,但张大姑娘却只觉得很是亲切嘛!
众人见了礼,章清雅见相公的目光始终若有若无地落在这个庶妹身上,不觉心里就有了三分气,讥讽起来,“我说三妹,你来就来了,怎么都不进来的?躲在那儿听墙角有意思么?”
张蜻蜓故作无辜,“二姐你这是何意?难道你们方才说了些见不得人的话么?我上回病了一场,这脑子就有些糊涂。方才瞧见二姐姐,还一下没认出来,所以才站了一会儿,没敢贸然进来。”
“三妹病过一场?”还没等张蜻蜓下好笼子给章清雅钻,邝玉书就冒了出来,一脸关切,“现在可大好了?”
女人说话男人插什么嘴?张蜻蜓很不高兴被打断,勉强附和了一句,“好了,谢谢二姐夫关心。”
章清雅顿时脸色一变,把话抢了过来,撒着娇道:“相公,你过去陪爹说话嘛。我们姐妹难得见面,且让我们说些体已。”
她硬扯着张蜻蜓转了个身,那戴着长长甲套的尾甲在张蜻蜓嫩白的手背上划出一道白印子,转瞬就红了,虽没出血,却很有些刺痛。
玩阴的?姑娘我可不是吃素的!张蜻蜓反手把她的手一抓,阴笑,“二姐,我还真是好想好想你哦!”
说话间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着她的手往桌角一撞,“啪”的一声就把那根长指甲给折断了。
章清雅疼得一缩手,张蜻蜓看起来比她还心疼,“撞到了么?疼不?”
林夫人很紧张自己的宝贝女儿,“没事吧?三姑娘你怎么不小心点?”
“对不起,见到二姐太高兴了!”张蜻蜓睁着眼睛说着假话,毫无愧色。
“我没事!”章清雅气得咬牙切齿,却不能因为指甲断了就发脾气。转而堆起假笑,看着她这身衣裳,“三妹妹,你今儿这是把哪年压箱子底的陈年旧衣裳翻出来了?就跟掉进灰堆里似的!我瞧你这回可真是病得不轻,脑子都糊涂到这地步了。这大节下的,也不怕忌讳!”
张蜻蜓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怕二姐你回来了,认不出我么?”
“三妹妹你病了,我脑子可没糊涂!家里几个人还是认得清楚的。”章清雅不知是计,顺嘴接了去。
“是么?那我就放心了。”张蜻蜓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目光中满是欣慰。
章清雅一下子会过意来,气得脸都红了,“你居然敢…”
林夫人却听出女儿又要说错话了,赶紧接过话来,看着张蜻蜓目若寒冰,“你过节的新衣裳呢?这件我记得还是几年前的,怎么偏找出这件来?平时由着你的性子也就算了,这大节下的,成何体统?”
嗬!这是要冲我还是冲胡姨娘发难?还是准备两个一起打?
第28章 向我学习
见林夫人问起,张蜻蜓故作懵然,顺水推舟,“没见着过节的新衣裳啊?”先把事情推到胡姨娘身上再说。
“这是怎么回事?”林夫人当即就放下脸来,“胡姨娘,三姑娘的新衣裳呢?”
却见胡姨娘也是一脸莫名其妙,“送去了呀!三姑娘你没收到?”
这话问得可真有水平,我要有新衣裳,怎么出来给你当出头鸟?张蜻蜓有些明白了,敢情这一个二个都是做好了套子,等对方钻呢!
可别想拿我当刀使,且让你们先斗一个回合吧!冲旁边绿枝使个眼色,小丫头战战兢兢地插了一句,替自家小姐辩白,“回夫人,回五姨奶奶,我们那儿实在是没有收到新衣裳。故此姑娘才拣了件不大穿的旧衣裳,绝不是有心怠慢的。”
林夫人率先对五姨娘发难了,“你虽是才来管家没几天,但老爷既是信你,把事情交给你,你就该多操些心才是。这大节下的,怎么别人都有,偏给三姑娘就送漏了?幸好今儿还是家宴,没有外人。要不然让旁人瞧见,可不得说我们家连姑娘都给怠慢了?这还了得!”
胡姨娘委屈之极,眼见着又要哭了,“真的不是我故意的!昨晚衣裳一来,我就一份份地打发人送了去。银子,快叫宋嬷嬷进来,问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
章致知见小老婆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儿,当下又是心疼又有些不悦,“不过是件衣裳,纵是一时送岔了也就罢了。回头不能再议么?非得这时候说,好好的过节的兴致都给败坏了!”
张蜻蜓听得心里那个气呀!奶奶的,你还是我爹么?你自己和大小老婆孩子们都有新衣裳,就我一个没有,你不说替我主持主持公道,反而只顾着怕败坏了你过节的兴致,那我就非得给你找些不痛快不可!
她不像胡姨娘,说眼泪来就能变出眼泪来,当下低头作小媳妇状,“爹说得对,不过是件衣裳,有什么好说的?我这身衣裳也没破也没烂,人常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过日子嘛,总得要勤俭节约才能省钱。母亲和五姨娘也不必费心找了,这三三得九,我这身衣裳还有好几年可穿呢!”
此言一出,章致知的脸皮抖了两下,差点没绿了。
就连家境最差的大姐夫冯遇春也听不下去了,九年啊!他们家也没穷到那个份上去吧。死绷着一张脸皮忍着笑,这个小姨子,从前没打过什么交道,怎么这回瞧见,竟是如此可乐?
他见章致知气色不好,隐有怪罪之意。略加思忖,正色上前,“岳父大人,三妹说得不错。我们南康国虽是风华物茂,织造发达,却于精益求精上奢靡太过,竟有一尺布一锭金之说!百姓商贾争相竞购,以衣取人,攀比成风。长此以往,实非社稷万民之福。陛下为此很是忧心,多次在朝政之上提倡节俭,听闻宫中后妃也开始削减开支。三妹能有此举,实在是上顺圣意,下应女德。若是给御史知道岳父府上能如此行事,必要大大地赞上一笔!”
邝玉书合掌跟风,拍起了马屁,“大姐夫说得很是!三妹妹性子和婉柔顺,又懂得体恤旁人。这一丝一缕,恒念物力维艰。非是必要,又何必争这新衣旧衣?咱们倒都该向她学习才是。”
张蜻蜓听不大懂那些文绉绉的话,但却知道大姐夫是在帮着自己的,心下感激。不过嘛,能不能向我学习完了,还把新衣裳给我?
我爱漂亮!
章致知本来是给这三姑娘惹恼了,但听两位女婿这么一唱一和的,倒是脸上添了几分光彩,当下语气也缓和下来,“她不过一个女子,谈什么‘上顺圣意’?竟是让人笑话了。不过小小年纪能懂得勤俭持家倒是好的,来人呀,把我上回从南边带回来的那东珠赏三姑娘一串。你今儿既是没了新衣,爹便给你添点首饰吧!”
张蜻蜓听到这个可高兴了,啥东猪西猪的她不明白,不过首饰二字她是知道的,哪怕打个大金猪给她扛着,她也欢喜啊!高高兴兴行了个礼,声音都格外明亮了起来,“谢爹爹赏赐!”
美滋滋绽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当真是艳若桃李,灿若明霞。且不说邝玉书看得呆了,就连章致知不由得都愣了一下。
千金小姐一直都要循规蹈矩,笑不露齿的,父兄之间也不可过于亲近,可张大姑娘一高兴便得意忘形了,显露出几分小儿女的单纯快乐,却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章致知不免心生几分得意,不管是作为父亲,还是作为男人,看到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总是欢喜的,尤其是自己的女儿,就更让人骄傲了。说什么德容言工,在男人眼里,都抵不过这样一个灿烂的笑容。此时再看向张蜻蜓的眼光里,更多了几分柔和之意。
一旁的章清雅本以为爹能狠狠训斥张蜻蜓一顿,不料反倒让她得了便宜卖了乖。尤其是自家相公,一个劲儿的替她说好话,现在看着她的眼珠子都快直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紧紧绞着手绢儿的指节都白了,两眼快喷出火来!小狐狸精,从小就跟我作对。连都快嫁人了还这么不安分。前几日邝玉书从这儿回去之后,对自己就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还纳闷,不知道原因出在哪里。今儿可算明白了,根子还是她!
你既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能让你好过!章清雅心头盘算着,得怎么给张蜻蜓找些不痛快。
林夫人等人自不会帮张蜻蜓锦上添花,胡姨娘站了出来凑趣,“姑娘虽好,那也是老爷夫人平日里教导有方。只这起奴才可恶,若不查个水落石出,一来姑娘受了委屈,二来妾身也是跳进黄河也不清,倒是求老爷操点心,把这件小事审一审,咱们也能安心过节。”
章致知本就心情不错,哪还经得起这美妾在旁软语相求?当下便允了。
宋嬷嬷似早就准备好的一般,挟着一个包袱火急火燎地适时赶到了,进来跪下回话,“奴婢该死!误了三姑娘的衣裳!”
林夫人心思灵敏,宋嬷嬷可是胡姨娘的人,现在主动出来受罚,这是何意?难不成里面还有玄机?今儿可别偷鸡不着蚀把米!
她当即发话,“既是你误了,本该罚你!但今儿是中秋节的好日子,老爷又一向宽宏大量,且饶了你这一次,下去吧!”转身吩咐左右,“开席!”
胡姨娘却不肯善罢甘休,异常生气地冲上前,“宋嬷嬷,你也恁大年纪了,怎么做事还这么着三不着两的?夫人是好气性,我却不能依你,免得说我房里的人坏了规矩!今儿过节不罚你,明儿自去找夫人那儿领十板子吧!”
林夫人才要说“不必”,让人下去,却见宋嬷嬷已经快手快脚地打开包袱,取出一套新衣裳,“请老爷夫人息怒,五姨奶奶息怒!这身衣裳原是昨儿我从针线处里领出来,要去送给三姑娘的。可刚出门,不小心跌了一跤,这包袱上就沾了些灰,我想着就这么拿给姑娘不妥。就回来换了块包袱,可打开一看,却发现这件衣裳做得手工极差。您瞧这儿,这儿,还有这儿!”
她翻开衣裳,指着几处手工粗糙之地,还有些明显大小不对之处,“这样衣裳实在是不敢给三姑娘送去,于是便送回针线处理论。可掌管那儿的金大娘却说,她们那儿做事就是这样的。奴婢不敢争辩,又不敢拿这样货色给三姑娘,就自带了回去想晚上熬个夜改了就算了。只没想着赶了一夜,还是没做起来,反倒早上迷糊了一会,这就耽误了。望老爷夫人恕罪!”
林夫人明白了,原来这胡姨娘是借着今儿这事,想要谋夺针线房的差使。这三姑娘,多半就是串通好了的帮凶!
她狠狠地剜了张蜻蜓一眼,死丫头,以为讨好了那狐媚子就能给你多加点嫁妆么?可没你们想得这么容易!
第29章 皆大欢喜
胡姨娘机关算尽,利用张蜻蜓演了这出戏,就是要在挑起章致知的怒火后,将针线房管事一职交她手上。
可她没料到,林夫人竟是反应奇快,不待章致知发话,当即就疾言厉色地发落起来,“传我的话下去,将金大娘革了职,从今儿起就撵出针线房!王大娘,你一会儿就亲去交接,再查查针线房的账可有错漏,如有亏空,一并罚她补上!再有,得罚她赔上三姑娘过节这身新衣裳的银钱,明儿就赶紧择两匹好料子,让人送三姑娘房里赶制起来!”
她一口气说了半天,似是余怒未消。冷哼一声,那双如寒冰般的眼睛盯着五姨娘,却是又补了一句,“若不是看着今儿过节,定还要打上二十大板,才能让这起子黑心昧主的奴才长点记性!”
胡姨娘心头一紧,这林夫人好强硬的手腕!
她原以为金大娘子既是林夫人的心腹,自己这么一闹,她少不得要替她详解几句,想法保下她的差使。自己便有机可乘,从中渔利。却没想到林夫人杀伐决断之间竟是如此雷霆迅捷,宁可挥泪斩马谡,也不给她半分机会。
看来自己到底低估了她,今儿这一仗,自己算是败了。
林夫人掌控住了局势,又开始发落起宋嬷嬷来,“宋嬷嬷,你想给三姑娘改衣裳,这样的心肠倒是好的。只是你既然知晓了针线房以次充好,怎么不去回你家姨奶奶,而是擅作主张?事关姑娘的体面,这样大事岂是你一个嬷嬷能做得了主的么?”
宋嬷嬷被问得头皮一麻,幸好早有准备,颤声回道:“当时奴婢想着天色已晚,次日又是过节,所以未曾回禀。”
林夫人气色稍霁,“既然如此,姑念你一片好心,将功折过,两相抵消,不赏不罚了。但若有下次,可绝不姑息!你自起身,回去当差过节吧。”
宋嬷嬷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当即磕了头,躬身退了出去。
林夫人转头给章致知行了个礼,“老爷,妾身这些天病着,不理家事,竟让这起子恶奴无法无天起来。这是妾身的过错,请老爷责罚。”
“不必了。夫人赏罚分明,这样很好。”章致知听她处置得宜,还算满意。却也想起,自己盛怒之下让胡姨娘来管事,但她毕竟年轻脸生,只怕是弹压不住府中下人。
但这起奴才胆敢蓄意欺主,却是他无法容忍的。他们今儿敢欺负三姑娘这样一个庶女,难保明儿就不会欺到他的头上。林夫人治家已久,这其中未免也没有她的责任。
林夫人觑破他的心意,适时进言,“说起来,咱们府上这起子老奴才忠心的虽多,但也有些人仗着服侍得久了,主子给些脸面,未免骄纵起来。我这意思便趁着节后年前,好生在府内整顿整顿,免得又有人趁机生事。若只是家里闹闹倒还罢了,若是在大年下前,亲戚朋友往来之间闹出笑话,那才真真是该死了!老爷,您以为如何?”
章致知点头赞许,“夫人所言极是!之前你是病着,现在好了,自然还得偏劳你多多费心。”
胡姨娘心中暗恨,自己今天才真正是偷鸡不着蚀把米。费尽心机做了场戏,倒是替林夫人扬威立万了。看来这管家之权仍是尽数归于她手,自己想要从中分一杯羹,还得从长计议。
她本是极玲珑剔透之人,一见大势已去,立马就顺风转舵起来,傍在章致知身边笑语软言,“这下可好了,我也终于可以松口气了!虽蒙老爷夫人抬举,让我管了几天事。可我到底年轻,资历又浅,哪里是那块料?本想推辞,又怕老爷夫人怪我不肯分忧。战战兢兢接了这几天的担子,不怕老爷夫人笑话,晚上连觉都睡不安稳呢!人家给个棒槌,我也只能认做针了。瞧瞧,瞧瞧!到底还是出了纰漏,让三姑娘受了委屈。三姑娘,在这儿我也给你赔个不是了!”
她还真是唱念做打的全套工夫,边说边当真拜了下去。
张蜻蜓有心受之,却又于礼不合,只得装模作样回了一礼,“姨娘快别如此了!我怎么消受得起?”
林夫人瞧见她们这么“互敬互爱”的模样,越发相信二人是串通好的。若是抢到了这门子差事便罢,抢不到又配合着演起戏来。哼,两个都一样可恶!
胡姨娘自知今儿得罪了张蜻蜓,得经自己找个台阶下来。
此时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地笑道:“虽然老爷夫人都赏了你,但这个根子还在我头上,我最该罚!”
人常说,妻庄妾谐。对妻子要庄重礼遇,对小妾却可诙谐玩笑。章致知听着兴致来了,“你要如何自罚?”
胡姨娘抿唇一笑,“妾身身无长物,若有些什么也全是拜老爷夫人所赐,现就借花献佛了。前两日老爷曾应承于我,要替我置几件衣裳首饰的。若是老爷不怪罪,三姑娘不嫌弃,我就把这个赠给三姑娘了!”
她拉着张蜻蜓的手,瞬间又哽咽了,“姑娘在家统共也没几日了,还有黑心的奴才敢这么欺侮于她,实在是太可恨了!就连我,我也…”
她恰到好处的不说下去,却勾起章致知怜惜女儿即将出嫁的慈父心情,连带着对她也多了一份好感。
不觉点头叹道:“此事也不怪你,实在是你也不知情。这样吧,传我的话,说与账房,给五姨娘和三姑娘一人准备一笔款子。看哪天天好,你陪着三姑娘出去逛逛,各自挑几件中意的东西吧!”
这下可是双赢!胡姨娘自然欢喜,张蜻蜓也挺高兴,稍稍出了些被胡姨娘利用的气。唯有林夫人等人,气得干瞪眼,却是无法可想。
偏邝玉书仗着家里有钱,也来凑趣,“今儿过节,却让三妹妹受了委屈,我这做姐夫的也不能袖手旁观。”
他望着张蜻蜓露出一个自以为风流倜傥的微笑,“三妹妹,转头我就打发人,也给你送两件小玩意,望三妹妹笑纳。”
小玩意?张蜻蜓可没多大兴趣。可又不能直接管人家要金银珠宝,心里嘀咕着,嘴上还得说:“二姐夫客气了!”
既然他都表态了,大姐夫一家可不能装傻。章清芷心里有些犯怵,他们家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好送?
冯遇春却不卑不亢地对张蜻蜓笑道:“三妹妹,今儿是中秋,你又佳期在即,大姐夫便送你一副对联,你若是喜欢,便挂在门前,日日看着,也是你大姐和我的一番祝福心意。”
“好好好!”章泰宁带头鼓掌叫好,连两个妹夫都表态了,他这个做大哥的再不吭声就太不像话了。若是送些贵重东西,难免母亲不喜,倒是这些字画不值一钱,又可搪塞颜面过去。
“既是遇春有兴致,那我也送三妹一幅字画吧!还有玉书,咱们饭后就去书斋如何?”
“定当从命!”邝玉书当然愿意。
听闻这章府三姑娘可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才子佳人,神交心系,可不就是通过文房墨宝么?
他原来还怕送这些东西唐突,所以先只敢提别的。可既有大舅子发话,那还有何话好说?不仅要送,还一定要送出心意!
可惜张大姑娘心中撇嘴,送啥字画?换俩钱多实在!那对联还可以贴个喜庆,旁的东西给她有啥用啊?
她不稀罕,可旁边有人已经气得手都开始哆嗦起来。
林夫人暗自捏了女儿冰凉的纤手一把,面带微笑,“你们要吟诗作画,也得等吃了饭再说。老爷,请吧!”
章致知看这一家子父慈子孝,其乐融融,心中只余欢喜。过节嘛,就是这样才好!
于是这中秋家宴,在他的眼里,是皆大欢喜。
第30章 出气
大户人家吃饭,讲究一个食不言,饭不语,所以虽然是十几号人围坐一桌,却是吃得鸦雀无声。
张蜻蜓压根就没吃饱,不过没关系,她回去还有小厨房的东西,坐在这儿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饭后奉了茶,略坐了一坐,各人自便。
胡姨娘扶着章致知回房午休,章泰宁自然是领着两位妹夫去书斋泼墨挥毫。本来邝玉书还要邀章泰安和章泰寅同去的,但章泰宁可丢不起这个人,一句“三弟还有他的功课”便搪塞了过去。
张蜻蜓心中鄙夷,就那小胖子,一看就是一肚子草包,还功课,打弹弓他才数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