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样的,美人!
每一次他狠下心来,她都能比他更狠。
每一次他想伤她,却都能被她伤得更深。
果然是宁愿去找那个姓顾的白痴也不愿意来找他,那么多年前那些缠绵动人的情话算什么?信誓旦旦的承诺又算得了什么!
坚硬的砚台在掌下化成粉齑,血从指缝间流出来,侍从大吃一惊,走上前去想替他包扎:「王爷…」
却猛地被他丢到门外,重重关上了门。
「王爷,王爷!」侍从拼命拍着门,这该怎么办才好,从来都只见他镇定自若指点江山,怎么会突然就为一个女人乱了心神?
夜已深到了极处,屋子里狂乱的声音渐渐静了下去,那侍从反而微微打了个寒战。他抬起头,看到不远处乌云压顶而至,一阵凉风吹过,那似乎是山雨欲来的征兆了。
赵信其实很早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只不过想了想,又闭上了。
小时候先皇给他请的师傅叫张子皎,人美如玉,却爱喝酒,也没什么学问。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哎呀,反正刀架在脖子上了,你就让我再喝一口。」
赵信一直看不上这个太子傅,嫌他疲赖不成气,如今却终于有点明白他的心思,反正刀架在脖子上了,那就再睡一会儿呗。
刀却从脖子移到了裤子。
又从裤子旁边移到了正中间。
轻拍。
撩拨。
不由得他不睁开眼。
红衣少女一脚跨在床上,一手拿着刀:「我是垃圾?」
第四部分 番外借我三千千万石(8)
赵信冷汗,人在刀刃下,不得不低头:「还好啦。」
「还好的垃圾?」
「嘿嘿嘿嘿…」
「想我明月姬艳冠天下,谁见了不要称我一声绝代佳人,你个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敢说我是…是…是垃圾…」少女咬紧了牙关,刀压得更紧,「你知道什么是垃圾吗?你见过美人是什么样子吗?你懂不懂这里面的差距啊?明不明白欣赏啊?有没有一点品位啊?」
女人真是麻烦。
屁大点事儿就能闹得天翻地覆,这么说起来,美人的父亲好像也是败在女人身上,落得个惨不忍睹的下场。
难怪人会说,最难莫过于美人关。
赵信用眼角余光瞄着四周,似乎是夜里,暗无天日,屋子里没有窗子,全靠拳头大的一排夜明珠来照亮。
夜…夜明珠?
赵信瞪大了眼睛。
想他堂堂一国之君,连根蜡烛都舍不得多点。
人和人的差别怎么会这么大呢?
再看向那少女的眼光就已经完全变了。
少女挺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干吗?」
论姿色,她比美人差了何止三五等,但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裳马靠鞍,她有一副好鞍子,满屋夜明珠的光辉之下,就算是一脸麻坑都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赵信有些激动地抓住她的手:「你叫明月姬?」
「是啊?有什么意见吗?」
「没,这名字起得好,简直是灼灼其华,贵不可言…」
「好个屁!」少女突然暴怒,一刀插下去,在他耳边的枕头上嗡然鸣动,转身就走了出去。
赵信迅速翻身坐起来,用衣服兜起夜明珠,准备随时逃窜。
他本佳人,也不想做贼,可是人一穷了志就短,这一兜珠宝至少能解半边黄河之急吧。信阳王从小就乖张凉薄,不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压在他身上。
那少女突然又推门走进来,赵信全身一僵。
两个人面面相觑许久。
「你喜欢这个东西?」少女问。
「嘿嘿嘿嘿…」
「我有很多。」
「啊?」
「跟我来。」
走出这间屋子才发现,这竟是偌大的一间宫殿,凉意袭人,四面都不见窗子,暗幽幽怨恨别生。迎面走过来宫妆打扮的侍女,伏身拜倒在他们脚下:「宫主,人都备好了。」
「先等一会儿。」
「吃饭要紧,宫主。」
「用得着你废话!」少女一鞭子抽过去,打得那侍女人仰马翻。
赵信微微咋舌,这小脾气,竟然会是哪一宫的公主?话说回来,吃饭…用得着备人吗?
过了重重大殿,一直到最边缘的屋子,少女一手推开门,神态十分自然随意,就像里面不过是她平日里住的闺房。
赵信却完全被惊呆了。
偌大的一间屋子堆满了珠宝,恍得人眼花缭乱,即便是当年皇朝全盛之时,也没有见过这样穷奢极欲的场面。
少女随手拿了一枝古玉钗,嘴上衔着两颗光耀夺目的珠子,在赵信发前比划了一下:「你长得好看,我喜欢你,这些东西你拿多少都没有关系。」
你长得好看,我喜欢你。
你长得好看,我喜欢你。
你长得好看,我喜欢你。
这话可真是耳熟,只怕听的人誓言犹在耳边,说话的那个人,却早已经忘记了。
赵信苦笑:「你那是给女人带的东西。」
「当我的妃子,都是要这样打扮的。」
「呵…呵…」赵信嘴角微微抽搐。
「不过你不一样,我可以让你当我的皇后。」
要不是赵信早就饱受朝臣妃子宫里宫外国事家事的蹂躏,承受能力强得非比寻常,单这一句话就足可以让他晕过去了。
远处传来的惨叫声突然弥漫了整个房间,回声阵阵,让人不寒而栗。
「这是…什么声音?」
第四部分 番外借我三千千万石(9)
「哦。」少女淡淡地说,「宫女们在给我的妃子裹脚,其实我不喜欢小脚的,不过这是宫里的规矩,我也没办法。」
「呃?呃呃呃…」
「你不要怕,你是皇后,给你裹的时候,我会给你吃九夜花,就不会太痛了。」少女想了想,似乎觉得这样的说辞不是很负责任,又补充一句,「应该是不会太痛吧。」
赵信打了哆嗦,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
不管是九夜花还是皇后还是裹脚都不会和他有什么关系,连这满屋子的金银珠宝他都不稀罕了,说到底,他是自私的皇帝,不能为国为民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找个机会跑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可这宫殿,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怪异。
没有窗子,夜永远深似海,并没有亮起来的一丝丝征兆。
凉气冰寒浸骨,那种感觉,就好像被埋在了地下好多年。
少女握住他的手,仰起头来看他:「我倒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当朝皇帝赵信?
这名字当然是不能说的,未免太丢脸。他扯开嘴角假笑了一下:「林信。」
「好名字。」少女说着却蹙紧了眉头,「我最讨厌自己的名字。」
不等赵信问,她又恨恨说:「讨厌死了,明月明月,一辈子都见不了太阳!」
赵信心头微微一动,竟对这少女生出一丝怜悯,向她笑了笑说:「太阳也没什么好,冬天冷夏天热,最不肯体贴人。」
明月姬呆了一会儿:「你这说法倒怪,大家都跟我讲,太阳底下多么美妙,那才是活着的,像我这个样子跟死了也没什么差别。」
「他们骗你呢,你会动会说会笑,明明是个大活人,怎么能跟死了没差别?」
「这倒是。」明月姬思忖着,突然仰起脸来一笑,「你是个好人,逗我开心呢。」
好不好倒在其次了,赵信只希望她开恩,不要乱裹他的脚。
「宫主。」侍女在旁边轻声提醒,「该去吃饭了。」
「催催催!吃饭,我吃你!」
那侍女脸色大变,伏在地上拼命地磕头:「宫主饶命,宫主饶命!」
明月姬轻哼一声,拉着赵信的手往偏殿上走,偌大一间屋子,桌子上空无一物。见他们入席,这才放上来一掌高的水晶樽。
赵信见那杯子流光溢彩,极尽华美,强按着把它揣进自己怀里的冲动,手指攥紧了明月姬。
她大喜过望,反手握住了他,看他的眼光却有些疑惑:「皇后,你两眼为何呈星星状?」
因为鄙人见钱眼便如花怒放了嘛。
当然他不会这么讲。
作为太子所学的第一门课,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赵信又一向是个聪明人。
「你的美貌照耀了我的眼睛…」
「皇后…」
「月姬…」
两个人握着手深情款款地互望,侍从们已经把几个壮男押了上来,手按在玻璃杯上,用利刃轻轻一划,男人杀猪似的大叫,鲜血奔涌,瞬间就流满了整个杯子,侍从将伤口一按,丢他到一旁。
赵信吓了一跳:「这…这是干什么?」
明月姬拿起杯子,轻抿了一口,笑得妩媚:「你也尝尝。」
她嘴角还挂着一丝鲜红的血渍,赵信看得心头乱跳,脸色发白,惊恐到了极点,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明月姬一惊:「皇后…皇后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哪!」
侍从涌上来,抬着赵信往寝宫里跑,宫女、嬷嬷、稳婆、御医紧随其后,御医轮番上阵诊治了许久。
「晕血啊?」明月姬沉思,脑子里没什么概念,「很严重的病?」
御医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就像打碎了几颗夜明珠。」
虽然这比喻一点都不贴切,明月姬却立刻就理解了:「哦哦,那的确是没什么了不起。」
赵信已经被针扎醒过来,听得暗自流泪。不管人家怎么凶残野蛮,就是比你有钱比你有钱比你有钱…
第四部分 番外借我三千千万石(10)
要不是她要裹他的脚,喝血又不见天日,他真想住下来不走了,可「要不是」后面的那几个条件太要命,打死他也不敢多呆。
一定要逃走。
明月姬在他身边坐了一会儿,像对娃娃一样摸摸他的脸,又摸摸他的手脚:「吓着你了吧,可在这地宫里呆久了,不喝血是不成的,以前我也想强撑着不喝,可是很快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她轻叹了口气,伏在他身上:「所以我都不敢让你们多陪我,反正,你们都是会嫌弃我的。」
赵信紧闭着眼,一动也不敢动。
「你放心,我会让你住得离我最近,陪我最久,就在那个坛子下面…」
坛…坛子下面…
那是可以住人的吗?
赵信等她呆得烦了,一个人走出去,仍旧闭目不语。
许久之后,有侍女进来照看他,靠得近了,赵信猛然捂住她的嘴,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赵信压低声音:「你不要怕,我不会伤着你,只是想出去,你给我带下路就好。」
侍女摇了摇头。
「不想带?」
她却还是摇头。
赵信松开手。
「我也不知道路在那里,不过你可以跟着他们买东西的人往外走,就在紧靠着左边那条路。」
「多谢你。」赵信看了她一会儿,忽然说,「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侍女脸一红:「不,外面跟这里,没什么不一样的,你快走吧,让宫主发现了就麻烦了。」
赵信点了点头,在她脖子上轻轻一掐,她就晕了过去。
走到石室外,按侍女指点的方向,果然看见一群侍从打扮的人通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他跟着他们,一直走到尽头,忽然人就不见了。
赵信是学过机关八卦的人,对这种蹊跷并不以为然,在地上摸索了许久,终于按到一块微微松动的石板,吱呀一声,一扇石门轻轻打开了,面前却是更长更深的一条通道。
赵信沿着路往前走,忽然身后人声鼎沸,他逃跑的事已经被发现了。
他加快了脚步,拼命往前跑。
后面只听见明月姬的哭声:「皇后,皇后,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赵信一脸黑线,谁也不会伟大到住在坛子下面陪你吧。
明月姬边哭边跑,眼泪悲伤地逆流成河。
赵信终于到了走廊尽头,往上看有几架通往外面的梯子,到底是哪一个比较安全呢?
明月姬已经追到了近前,他也来不及细想,随便找了一架梯子就爬了上去,推开封盖,竟还有一层封盖,他奋力推开来,往上一探头,正和一张脸撞了个七荤八素,又仰面摔了下去。
「顾云深!!!!!!!!!!!」
顾云深急急忙忙地盖上木板,跪在地上指天划地地磕了几个头:「老天爷呀,妈妈呀,阎王爷呀,我思念皇上过度,已经开始神志不清了,一定保佑我,保佑皇上,保佑娘娘,十指连心,其力断金,大慈大悲,观音现身…」
可刚才…好像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是幻觉吗?
那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说起来,这是信阳王府的后花园,清早美人耗神过度晕了过去,被信阳王以修养的名义接走之后,他就一直忐忑不安,随意走到后花园,听到木板下面有奇怪的声响,掀开来一看,竟然是皇上的头!
这这这这这…
呆了许久之后顾云深忽然又想起来,他一直疑心皇上是让信阳王给劫走了,难不成…是真的关在这小小一块木板下面?
他小心翼翼地把木板又掀开来,明明是泥土。手用力按了几下,很结实很坚硬,果然…是他出现幻觉了呀…
当然顾云深也不会听到「我要灭你九族」的威胁。
至于「当初就不应该调你来汴梁,来了汴梁也不应该让你当宰相,当了宰相也不应该带你来信阳」这一类的牢骚,更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第四部分 番外借我三千千万石(11)
这是春日里寂寞而冶艳的清晨,最容易惹人愁思,皇帝不知去向,不远处高楼云立,她…那个她…又怎么样了呢?
如果登上高楼,就能看到那一间卧房里,布置成淡黄深黄明黄金黄光耀夺目,却又难得的错落有致。
中间一张大床至少能容三四个人,至于美人,翻跟头都不会掉到床下去。
「你睡觉一直不安分,阿桥,记不记得有一天中午我到屋里去找你,却发现你不见了,发动了宫里的侍卫找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发现你在床底下正睡得死去活来?那时我跟太子说,床大了也不安全,而且,其实也并不是件好事。」
美人翻了个身,把脸冲向墙。
烦,男人都这样,弄出一脸深情款款的样子,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其实哪件事不都是自找的。
「阿桥你还在怨我?」赵凌宣在她身后叹了口气。
「嗯。」美人真想翻白眼,你以为下春药是吃糖豆。
「阿桥?」他坐到她对面。
她又翻了个身。
「阿桥。」他又坐过去。
美人猛地坐起来:「你让我清静会儿行不行?」
「阿桥你不觉得这间屋子眼熟?」
「熟。」
是多年前先皇按着她的喜好打造的,那时太子还笑着说,「你要不做皇家的人,可就是犯大逆不道之罪了。」
一板一眼地重新布置,要花多少钱倒在其次了,难得他竟能记得这么清楚。
「阿桥你一点都不愿记得么?」
美人回过头,见赵凌宣静静地望着她,有许多话欲言又止,那一点泪痣,竟似不可言明的一种伤心。
要不是他前一天把她逼进了湖水里,又抹了她一身的春药,害得她差点强奸了顾云深,真是要被这副姿态打动了,只不过,上当上得多了,就算猪都会长记性。
美人好歹要比猪强一点。
「赵凌宣你到底想干什么?直说好了。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
他许久才慢慢地说出口:「你…就真的不明白?」
美人想了一会儿:「好像有点明白。」
「哦?」赵凌宣喜上眉梢。
「你贪图我的美色。」
赵凌宣为难地吸着气:「就算是…有点沾边吧…」
「想我的身体。」
「也…也对!」
「对我有不轨之心。」
虽然话说起来难听,但本质的确是这样的。
「想玩完了弄残了找完乐了丢到湖里喂鱼。」
「虞美人!」赵凌宣让她气得七窍生烟,从椅子上跳起来。
「干吗?」她一脸无辜地望着他。
一对上她的眼神,他就颓然地坐了下来。
当初背信弃义的人是她,嫌贫爱富嫁了贵人的人是她,多少年后若无其事地来到他的领地的人也是她,为什么她还是能这样理直气壮?而他又狠不下一点心来呢?
心狠手毒名震天下的赵凌宣,是这样好说话的人吗?
也不过,就是爱她罢了。
「你…你好得很…」他转过身往外走。
美人望着他的背影,那样骄傲的一个人,步子竟有些踉跄。想当年,他和太子打架,把太子打得满城乱跑,正被先皇撞到,大怒,当场拔剑刺向他,他竟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倒是先皇下不来台,自说自笑:「你这犟小子,要不肯辅佐我儿,必致你于死地!」
可后来他也没有呆在太子身边,反而割据一方,横征暴敛,成就了一个枭杰的名声。
先皇已经死了,太子又一向纵容他,真是…
一物降一物。
「小姐,该吃饭了。」
「哦。咦?」美人看到那侍女,吓了一跳,「碧水,你不是死了吗?」
侍女黑线:「还没呢,小姐要心急,我这就去死。」
美人看着她发呆,长得真像,连一说话就噎人的口气也很像。只是,碧水死的那年是十六岁,这侍女看起来…也不过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第四部分 番外借我三千千万石(12)
这么多年光阴虚度…
就好像,她还是那个没心没肺的阿桥,而皇帝和赵凌宣,也仍然只是懵懂无知的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
「碧水啊,刚才小姐不是叫了,这么一会儿就忘了。」
「真的叫碧水?」美人有些恍惚。
「吃饭吧,胡思乱想不长肉的。」
紫米粥,配着苏州小菜,看起来不起眼,然而那米入口即化,唇齿留香,这样上等的紫米,就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出产,但后来长江水灾,也已经被淹没了。
是什么力量可以起死回生?
美人顿时没了胃口,推开碗筷。
「小姐怎么了?王爷还说,这是你最爱吃的东西。」
「你跟他说,人的口味是会变的。」
「干吗不自己说?」
「我懒得理他。」
「切,那我还懒得理他呢。」
美人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想吃那我让人给你备点别的。」
「不用了。」美人懒洋洋地往床上一歪,从小她就爱钱,爱床,长大也一点没变,她其实是废材,文不成武不就,只有一张脸可以骗骗男人。
睡着了梦中见到先皇,抱她到腿上,指着太子说:「阿桥,你要嫁他,朕就给你家里一两银子。」
美人从来没听过这么多钱,忙不迭地点头。
太子才十来岁,在龙座下面哧哧直笑,容颜秀丽,像个女孩子。
另外一个人肤色如雪,眼角下面生了一颗泪痣,一脸不忿地望着先皇:「你偏心,干吗给他不给我。」
「老婆这个东西,是不能共用的。」先皇竖起一根手指向他解释。
那人大怒:「我不干,我就要这个东西!」
他指着美人,美人很不乐意地别过脸:「你才是东西呢。」
太子怕他们打起来,忙在中间挡住:「别闹了别闹了,你喜欢,那就让给你好了。」
先皇哈哈大笑,叫太子到近前,抬手就抽了他一记耳光:「老婆让,江山让,你还有什么东西不能让!滚到西殿里去思过!」
美人和那个人都惊呆了,先皇一走,才扑上去围住太子:「脸痛不痛?」
「不痛不痛。」他一边流眼泪,却一边挤出一点笑容。
「你是笨蛋啊。」
「两个都很笨。」美人一脸无聊地低声念。
「说什么!」两个人一齐瞪她,「还不是你惹出来的。」
「关我什么事。」她往前走了两步,那个人忽然在后面喊。
「喂!」
「干吗?」她回过头。
「你真好看,我喜欢你。」
美人抓了抓头发,看见太子在旁边一脸苦笑:「你不要理他,他跟谁都说这话。」
头昏沉沉的,好像整个人都被抓起来摇晃,美人勉强睁开眼,果然真的有人抓着她的肩膀乱摇,抬手就抽了他一下。
天正黑,虽然有灯如豆,仍然能看见那个人略有雪意的脸上,弥漫开一丝苦笑:「你叫得很惨。」
「啊?」为什么叫,她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赵凌宣摸了摸额头,真痛,这女人手劲儿还是大得离谱。
可那时刻骨恐惧的惊叫,真是把他吓到了。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一个人能叫得这么难听:「梦到什么了?」
美人抓了抓头发:「忘记了。」
头还是沉甸甸的,好像有人在她脖子上挂了一个秤砣。仰过脸去又想睡,赵凌宣把她扳过来,挨近她的脸:「阿桥。」
「不要吵我啦!」
「你发烧了。」
「让它烧死。」翻过去接着睡。
赵凌宣在黑暗中微笑:「不要撒娇,起来吃点药,不然明天会烧得更厉害。」
「关你什么事。」
「我会心疼啊。」
「骗人。」
「被我骗的都不是人。」暗中他低低地叫了一声,用手去掰美人的牙齿,「很痛,很痛啦,不要咬啦!」
第四部分 番外借我三千千万石(13)
细碎整齐的小牙捏在指间,让人有一种分外私密的错觉。
温热的,柔软的舌尖。
美人很像一只狗狗,骄傲,自私,贪吃贪睡,没有安全感,只可惜,是一只无论如何也养不熟的狗。
他低下头去,下意识地想去碰触她。她猛地别开了脸,那样熟悉的眼神,戒备而轻蔑。他望了她一会儿,笑了:「醒醒神,我给你煎药。」
春夜里的炉火随风而动,烟花般的绚丽,药香在房间四周弥漫开来。赵凌宣抹了把汗,见美人蜷在床头,让碧水提醒她不要睡着了。
「换个手吧,王爷你一头汗。」
「不行,你做不了这个,阿桥怕苦,又不吃糖,所以要把糖煎到药里面,火候拿捏不好,就是焦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