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尔自若地陈述完情况,老坪没说话,龙七手里的筷子左右晃着,臧习浦说:“吴尔的本子很好,任何上升期且还没被定位的演员要是能演好这戏,对后期发展与定位益处很大。”
看得出来他挺喜欢吴尔的本子,而且话术上向着老坪的商业思维方面靠,老坪开口:“是的臧老师,本子确实很好,我觉得还是有可商谈空间的,薪酬方面的问题不大,但我比较看重后期回报。”
吴尔听懂了。
“你要跟我签合同的话,薪酬方面,我这边只能许诺你一个后期分成,除去投资商的大头就是你,但现钱,我拿不出来。”
很耿直。
老坪还想说,龙七打断会话节奏:“我能让另一个人看看这剧本吗?”
“谁?”
一个手头有钱但没处花的人。
五分钟后,吴尔这剧本的电子版发到了靳译肯的邮箱里,给靳译肯发去了一段语音,简单介绍目前的情况,让他看看本子,是不是感兴趣。
做这些的时候是在包厢外的走道中,早上发给靳译肯的照片还没收到回复,估计是坐了三个钟的飞机就紧赶着开会,这会儿正补觉,她推门回包厢,老坪已经跟吴尔聊到别的话题去了,两人前阵还根据薪酬问题你一刀我一箭的,现在聊到她念书时候的事了,笑得吴尔拍桌。
龙七坐下。
“原来你真是个这么带劲的人啊。”吴尔用小指擦笑出眼泪的眼角,“我还以为这是你走的路线呢,臧老师说你个小朋友以前在剧组的时候跟谁都正面刚,特别有意思,我还不信。”
她往臧习浦看,他闲坐着,淡淡回看她。
“我那时候跟另一个带劲的人混一起咯。”回。
“我就说嘛,”吴尔顺话就接,“说你真一出道就这个脾性,两种可能,要不家里有钱有势随时打道回府没在怕,要不就是被一个身在高位又比你更带劲的人惯出来的,这人不是爸就是男朋友。”
“瞎说,她天生就这臭脾气。”老坪回。
服务生叩门而进,上新一轮菜,这一家的牛肉还挺好吃,老坪又跟吴尔聊回电影话题了,而她的手机叮一声响,以为是靳译肯回消息了,低头看,是班卫发给她的一条微博链接。
后附文字信息:你知道这事儿吗?
什么事?
她点进去。
页面转入微博的同时,消息栏跳出积累的上万条AT与评论信息,盛况就跟之前她被诬陷未婚生子时一样,明明早上已经清空过一次消息栏了,这时候老坪的电话也响,女助理打来的,他出门接电话。
班卫发给她的这条链接转进了一个狗仔工作室的微博主页,是一条发布于二十分钟前,时长一分钟的视频信息。
臧习浦正与吴尔聊剧本方面的细节,龙七放筷子,点击视频,看。
视频开头是背景介绍。
记者自称执行常规任务跟拍一位大佛级人物,跟着大佛的行程远赴法国,从十月份蹲到十二月份都没拍到什么动静,正要惨淡收工之际,却收获“意外之喜”,联系起今年四月初传出的一则谣言,觉得颇有意思。
随着背景阐述完毕,镜头里出现法国某医院院门,隔着远距离拍的,挺晃,镜头内是一穿一身高级时装的女士,看不出年龄,身材与气质都很好,走得步履生风,一眨眼就进了医院大门,消失在镜头内,视频左下角出现字幕:此为11月份所摄画面,记者在执行任务途中偶遇连芍姿女士。
科普:连芍姿,曾任著名金融杂志《杰》中国版总编,八十年代著名传媒人,现任华革集团总经理,生有两子,长子靳译肯。
轻怔。
倒退回去重看一遍,是,视频里的人确实是靳译肯的妈妈,龙七看过照片,而去年十一月份他妈妈也确实在法国。
但是拍他妈妈做什么?
不对。
她往后靠一些。
靳译肯的妹妹是去年十二月末出生的,那么十一月份他妈妈应该还在养胎才对,但是视频里……
不显肚。
想起班卫早上所提及的那个料,本来以为是高中时候的事儿又被人翻出来,偏偏没想到这回是冲着靳译肯的家事去的,臧习浦与吴尔的对话渐渐消淡,视频接着播,左下角字幕切换:12月末,记者准备收工时再次在同家医院偶遇连女士。
这一次的镜头稳多了,拍到的是通过自动感应门走出医院的靳母,她的身材依旧如前,还穿了双显眼的蓝色高跟,身姿笔挺,戴着墨镜,手中提包,身边跟着一个女生,女生怀中环抱婴儿。
龙七看着这一秒的视频画面。
记者放大了女生的脸,但即使不放大,她也认出来了,她对这人的脸不能再熟悉了。
这是白艾庭。
销声匿迹在异国他乡数月,爱靳译肯爱得死去活来,承包了她半个青春的怨恨的白艾庭,现如今抱着一个婴儿,身材略显浮肿,在靳译肯他母亲的陪伴下出入法国医院。
视频介绍,这家医院是法国当地的妇产科医院。
手指力道有些虚。
画面很快切换,记者又扯回四月初的私生子疑云事件,没定性,没下结论,但并排放出她和白艾庭的照片,在中间“孩子生母”的字幕上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指意性极其强烈,荒谬得不行,她看不下去了,老坪这时候推门而入,她正好烦躁得撩头发,在通讯录里找靳译肯的手机号。
没有掩饰的动作幅度惹来臧习浦的注意,他看她,老坪朝着臧习浦歉意点了点额,到龙七耳边说:“待会儿要有记者打你电话,你都别接。
吴尔这会儿在看手机。
而龙七根本没心思搭理老坪,靳译肯的手机是忙音状态,连打了三个都是这样,她拨第四回 时,起身拨开椅子在包厢内走动,吴尔盯着手机说:“咦,你怎么又被挂热搜上了。”
臧习浦接过吴尔的手机。
还是打不通!
手机离开耳边时夹带着一股气,脖颈边的头发被拉扯,她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字,让靳译肯回电话,与此同时,臧习浦看完了视频内容,老坪正欲拉她,他用手势止了止,龙七紧接着翻手机通讯录,本来想找司柏林,但是手指滑到“白”的备注时,一顿。
之前为了防范她搞事情,特意存过她的号码,方便拒接。
而此刻,她的手指在这个号码前停着,眼睛盯着,轻缓呼吸,臧习浦正朝她走,她按下拨号键,搁到耳边。
……
嘟——
是通的。
白艾庭还在用这个号码。
而后那方每响一次,她的血液就沸腾一下,脑子很热,踌躇等待对方接电话,但又有一种背着靳译肯自顾自做事的负罪感,缠绕着越来越强烈的求知欲,终究变成一个没法熄灭的火球,老坪再次为龙七的失态向臧习浦致歉,他回:“没关系,她的事要紧。”
咔。
白艾庭接了。
接的下一秒,龙七就单刀直入地问:“你在哪里?“
“哪位?”
白艾庭明知故问!她百分之一百背得出她的手机号,龙七推开一脸想让她冷静的老坪:”你姑奶奶!”
吴尔啧嘴,臧习浦往桌沿靠着,她接着问:“你在法国干什么?”
“跟你有关系吗?”白艾庭进入她的话题,顿了一顿,慢悠悠地回,“他是什么都没跟你说过,是吗?”
“说什么?”
“你知道什么?”
“你到底在法国干什么!”
“你问这个想知道什么?”
龙七捋头发,在桌边走着,徘徊着,那句话在心里早已形成,冲撞叫嚣,但就是迟迟问不出口,服务生再次叩门送餐,刚进半个身子,就在臧习浦打手势的示意下退出,将门关好。
“靳译肯的妹妹跟你有没有关系?”
终于,她甩下手,问出口。
白艾庭那边很安静。
包厢内也很安静。
空调冷风咝咝地打着,手机麦克风收着对方的呼吸声,她像等待一份判决书一般,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僵硬,五秒后,白艾庭说:“有。”
……
“什么关系?”
“我生的。”
……
……
“靳译肯的妈妈,”她一字一字,继续问,“带你去法国生的?”
“对。”
“为什么?”
“他妈妈陪着我在法国生产,又把孩子带回靳家,你觉得,是为什么?”
……
对啊,为什么呢。
昭然若揭,显而易见啊。
“什么时候的事?”先前的戾气仿佛瞬间没了,被抽干了,但即使气若游丝,即使根本不想听,她还是问,“你们两个。”
“你往前推算啊。”
“我要你说!”她回一记身,老坪被她突然其来的情绪震得后退一步,“把起源过程细枝末节都给我说清楚,不然我不信!”
“我会在乎你信不信?”
白艾庭回这一句,而龙七紧接着回:“往前推算任何时间都不可能有这事,他他妈不喜欢你!”
“我无所谓。”
她说着,缓慢地补:“或者,你去问他试试,听听他提起这孩子时的口气,是光明正大,还是避重就轻。”
……
白艾庭话落的时候,手机有来电插播。
靳译肯回过来的。
龙七的手指轻微发抖,有点儿低低的耳鸣,接了来电搁到耳边,他还没说话,她就问:“那个孩子是不是你妈妈亲生的?”
他那方有多人嘈杂音,顿了一下,回:“你也知道了,不是。”
呼吸着。
再问:“孩子是不是白艾庭的?”
靳译肯这次回得快:“没她的事,你跟她通过电话?”
“那么孩子是谁的?你不说她一直在英国吗?那她在法国干什么?你妈为什么陪着她!”
一连几个问句砸过去后,臧习浦扶住她的手肘,靳译肯在那端听完,说:“你等一下,我有个电话,待会儿再回你。”
……
……
接连几日的小雨终于在此刻酝酿成一场暴雨,跟着台风一起降临这座热带岛屿城市,空调的冷风吹着脖子后颈,包厢窗玻璃噼噼啪啪地响,龙七听着他这句“避重就轻”的回应,没有表情,眼内无光。
“骗子。”
在他的电话还没挂之前,她说。
而靳译肯的动作明显暂停了一下,他没挂,他就听着这两个字,隔着两千多公里的电波,安静地听着这两个字,仿佛能感觉到他这一秒的皱眉,感觉到他悬在半空的手,但是她也在燃烧,烧得脑内砰砰咔咔响,反身将手边的餐盘甩到地上,对面的吴尔起身,老坪喊一声她的名字,她揪着餐布,压着哽音,用力地说:“骗子!”
第九十六章 绝崖
暴雨如注。
车子驶过沿海公路,油门紧踩不放,仪表盘指数飙高,指甲紧紧抠着方向盘,全身都发冷,副驾驶没人,整部车就她一个人开着,用最快的速度开,左侧车道的车呼啸而过,手机在后座哔哔震动,老坪的电话一个两个三个打进来。
半个小时前,她拿走老坪车钥匙时,老坪没注意。
满脑子都是白艾庭轻描淡写吐出的那些话,想去年一整年的每一个细节,每一个时间点,想靳译肯和她孤男寡女的异国留学生活,想他刚出国时经常打不通的电话和延时回复的短信,想那个某一日被她发现却从未提及的腰部咬痕!
这一切关联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情绪网,卡在喉咙口,堵在胸腔里,积酿成一股需要即刻发泄的气,油门踩得很紧,越来越紧!后头紧跟的车辆在雨雾中闪灯,像在警示她的失控,但她不管,没法管,血液里的冲动盖过理智,降都降不下来。
……
所幸没死。
后来整整飚了四十分钟的车,才因为油耗而偃旗息鼓,在临海的荒芜码头旁停下,雨刮器还在左右打着,她卧着方向盘,后头的车辆也缓缓停下,车门砰一声关,臧习浦冒着雨到她的车门旁,指骨节叩了叩窗玻璃。
她在出神。
臧习浦用力叩第二次,才三心二意地侧头。
车外的雨势极大,有风的呼啸声,码头的海浪一浪高一浪,臧习浦眯着眼弯着腰,短短几秒的功夫就被打得肩身湿透,龙七开车锁。
臧习浦打开车门,俯下身问:“没油了?”
“……”
他接着说:“上我车。”
她没做动作,臧习浦又说:“等一下。”
车门关上,车厢内再次安静,他返身到后头那辆车拿伞,淋得都湿透了,还想起拿伞,龙七从后视镜看着他,他来到车旁,车门再次开,外头一阵凉意,雨打在小腿上,但很快被撑起的伞挡住,他说:“出来吧。”
可能因为她仍旧没反应,他再说:“现在是台风期,逗留码头不安全,你先出来,我们去处理一下伤口。”
他的视线在她手上,她松开方向盘,盘上有一道血印子,手掌心轻微裂疼,刚才甩餐盘时刮着的。
对于她飙车这回事,臧习浦没说什么。
对于餐桌上情绪失控这回事,臧习浦也没说什么。
他开的是吴尔的车,一辆旧SUV,五分钟后,龙七坐在了副驾驶,车内开着暖气,她的手掌朝上放在膝盖上,臧习浦则撑着伞在后备箱找医医药箱,一边找,一边给吴尔打电话。
吴尔说她车上没有医药箱。
等到他再上车,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干燥的地方了,一边看路一边倒车,龙七说:“算了,没什么疼的。”
“不行,手掌心还有碎渣,不处理很麻烦。”车头右拐上马路,导航显示离这儿最近的医院需要半小时车程,雨势凶猛,道路前方被水雾覆盖,几乎看不清来往车辆,臧习浦朝着另一个方向看,码头不远处有一座看得见招牌的度假酒店,不多时的考虑后,车头朝着酒店的方向转。
酒店总算有基础用的医药箱。
臧习浦在大堂休息区域帮她挑手掌心内碎渣的时候,前台的服务小姐与大门处的门童都在看,眼眉斜着,都不做声,玻璃墙外的棕榈树叶在风中狂摆,他往外望一眼,不稍两秒,注意力回到她的手掌心:“痛不痛?”
她不作声。
“我跟老坪说过你在我这儿,他放心了,已经回酒店了,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又一股强风刮来,酒店的玻璃大门随风摇摆,发出吱嘎响,被门童及时按住,但摆门口的几盆迎宾盆景一并歪倒,龙七循着声,看外头磅礴的雨势与越来越暗的天色,臧习浦瞅她一眼,从她手掌心挑出第三片碎渣,说:“如果你不太信任我的车技,怕死的话,我们可以在这个酒店住一晚,等明早台风走了再回去。”
……
良久,她说:“我不想回去见老坪。”
“好。”
低头应着,他从她掌心挑出第四片碎渣。
开了两间房。
臧习浦的房间就在她的隔壁,他在这件事上几乎没发什么言,一心一意地替她做包扎,只在临走的时候看她一直不出声儿,才留一句:“别瞎想,别去看网上的东西,事情刚刚发生,对谁都是措手不及,我建议你给他一点时间,他在意你,就会在可控范围内尽力联系你。”
……
而后的长久时光里,龙七独自在窗户前坐着,看酒店前的海,但夜色浓重,除了航标灯与靠码头的渔船灯还能依稀勾勒出这片海的模样外,一片暗色。
怎么回事呢,明明臧习浦的话是倾向靳译肯的安慰,但并没有多好受。
纱布裹着手掌心一道道疼,出神半晌后,她提手机,网上的视频还在,没有像靳译肯以往处理任何一次网络舆论那样迅速被删,而破万的评论里,有一条留言被顶上了热评。
用户58241693578:孩子不是靳家老幺这一点已经确定了,我觉得也不是视频里这女生的,而是龙七的。龙七有个哥哥叫龙信义,以前专门做他这个明星妹妹的生意,只要给够钱就能去他家参观龙七的房间,我朋友去过,结果在人书桌抽屉里发现一张B超单,嗯,几个月我就不说了。而且也只有这个原因能让靳家放烟雾弹,否则闲的没事干把孙女认成女儿?
……
不可能。
早就从龙信义家里搬出来了,那里不可能留关于那件事的任何纸质信息,这账号没有任何身份信息,摆明着是临时挂皮睁眼说瞎话博关注,但龙信义做她生意这回事儿在粉圈人尽皆知,真里掺假就变成了全真,很多围观的人顺着瞎掰的线索就往上爬,再次把这锅往她脑门上结结实实地扣。
但是还没有捋清楚,微博就提示账号异常,她被迫下线,再登,登不上,用头发丝想也知道是老坪采取了措施,他没法远程控制她又怕她瞎冲动,抢登账号改密码,这一套玩得炉火纯青,果然,半分钟都不到,他的电话就往龙七这边打。
她拒接。
而后,拨靳译肯的号码。
……
——HI,这里是机主的iphone语音信箱,机主现在不方便接听您的电话,如需留言请……
没听完,挂了。
半个小时前一场以“骗子”为结束语的声讨电话后,靳译肯向她回拨总共八个电话,但她那时候在气头上,来一个拒接一个,靳译肯的第八个电话打来时,她刚发动老坪那辆车,接了电话让他去死。
去死。
掺着浓重的哽音,掷地有声的两个字。
而后他就真没再打来。
此刻深夜十点稍微冷静后向他拨去的第一个电话,又回到了让人厌烦的语音信箱,她已经很累了,没力气再拨第二个,也没力气给他发去什么信息,在沙发椅上出神地坐着,眼睛酸红,看着落地窗外一片漆黑的海。
甚至开始想,靳译肯要是真的给不出什么解释,她要怎么办?
不是生气,是一种微妙的恐慌,就好像信仰崩塌,当年能够二话不说陪着她下地狱的那个人,怎么就能瞒着她发生这样的事,他的全身心都该是她的才对,不可能有一刻允许给其他人,这一点他恪守得明明比她还严格。
却偏有万条线索指向他。
这一刻挺孤独的。
老坪的电话再次打进来,在膝盖上不停震动,她抚着额头,按机身右侧关机键。
黑屏。
下了一夜的暴雨。
凌晨五点的时候,这场台风才有撤退的迹象,她还在沙发上坐着,身上披着薄毯子,脑子清醒,眼睛还红,看着渐渐呈深蓝色的天际,也稍微能看到海的颜色了,那时候,房门被叩响,两记,很轻。
“谁?”
“看你这儿的灯一直亮着,”臧习浦的声音隔着门板,徐徐传来,“你要是睡不着,去看看日出怎么样?”
……
之前隔着玻璃感受不到海风,现在脚踩上湿腻细软的沙子,听到厚重的海浪声,才真正感受到这片海的分量,长发在腥咸的风里扬着,肩头的毯子往下落,她抱着臂,慢慢走在臧习浦后头。
海滩上就他们两人。
远处海面上有一艘缓慢行驶的游轮。
关机一晚后的手机终于重新开机,放在离他们十几米远的沙滩椅上,她迎风走,没出声,臧习浦的袖口也被风吹得往后斜,说:“来了这里就想看看日出,之前行程忙,一直没时间,现在突然有这么个机会,挺好。”
海平面处,云层深处有红光,渐渐渲染开来,她望着,说:“不好意思臧老师,浪费了你一天行程。”
臧习浦回头看她一眼,又转回去,眯着眼看海平面,淡淡的光照在他的肩身上。
“他给你回电话了吗?”
“没有。”
抚着手臂,没什么情绪起伏,眼睛内没有波澜,安静地看着金光缓慢穿透云层,臧习浦顿了几秒,迎着风,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我来这里的行程,不花在你身上的每一天,才是浪费。”
……
龙七看他。
他在前方侧着身,步子没有停,按原来的节奏走着:“我给自己定了一个时间点,龙七,你想听听吗?”
她不想问,臧习浦的双手插兜。
“日出之前,如果你和你的男朋友重修于好,那我就会收起心思,依旧把你当晚辈,而如果日出之前他依然没给你任何电话,那么……”
红色的朝霞逐渐被日出的金光覆盖,一束一束地穿透云层,龙七看着臧习浦,听他说:“那么我就要没那么客气地追求你了。”
海风吹着耳根的发丝,心口平缓地起伏一下。
“我对你的心思,你也早就知道,对不对?”
或许是早就熟悉她直来直去的性格,臧习浦谈情谈得也特别直,三秒后,她回:“我知道。”
……
“但是臧老师,”她慢慢说,“我现在整个人,所有的心思都在我的男朋友身上,我花了四个月才跟他复合,没有他的那四个月,我每一天都过得很不开心,所以……”
他接话:“我在这里的四天行程,每一天都是冲你而来,你这个小朋友把我弄得很没有办法,你说什么我都听,唯独追求你这件事,你不用有任何压力,你只是多了一个爱慕者,再说,我告诉过你,不要以偏概全,多看看。”
她顿了顿。
而日出的光束越发耀眼,照在她和臧习浦的肩身上,海面金光粼粼,长发与披肩在风里狂扬,他朝她注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