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龙七是被第二天的阳光刺醒的。
这卧室的窗户很大,不像她平时睡的那屋,好像没到生物钟起床点就被活生生地晒醒了,睁眼时果然满地阳光,她用手肘支起身子,眯眼扫半圈。
房间是由奶白地毯床铺和原木色家具组成的,墙上挂着几株木兰科植物的艺术画,隐约听见一声奶猫叫,她循着声音掀被子,一只苏格兰折耳猫从她的衣角旁探出脑袋,咪叫一声,迅速跳下床,窜出房间。
逆着猫咪往外窜的同时进房间的,是董西。
她眉骨上的伤已经不太明显,脖子里裹着围巾,穿着件月白色的针织衫,牛奶白的肌肤在阳光倾洒下泛着光,手里拿着几套叠好的衣服,直走向房间角落,那儿放置着一个打开的小行李箱,她将衣服放进箱子。
起身时,才看见龙七醒了。
龙七立刻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董西继续别过头收拾衣服,说:“我要回学校了,你睡得好吗?”
“现在几点?”
“下午一点二十分。”
一下子想起三点有个活动,想起老坪孟姜女般的脸,她在心里火速骂了一遍昨儿个灌她酒的班卫,下床:“洗手间借我用一下!”
洗漱完穿戴好衣服,董西的行李也收整地差不多了,她问龙七:“你怎么过去?”
“老坪接我,半个小时后到,你回学校是吗,顺道送你?”
“两点学校有事,得早到,不用了。”
龙七正给老坪发定位地址,这时候头还酸痛,她的眉头始终轻蹙,抬头看了一眼董西:“我昨天有没有什么不礼貌的行为,闹事了吗?”
“没有。”
“你爸妈呢?”
“这个星期不在家。”
“昨天你一人扛我回来的?”
“家里的阿姨有帮忙。”
几番问答,董西的语气都很平静,龙七最后问:“我昨天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这句话后,董西有停顿。
因为这阵停顿,龙七瞥她,眼神刚落她身上,董西答:“你说你想跟我和好,这话奇怪吗?”
……
所以和董西的关系,就这么突如其来地重修于好了。
十一月的风不太温柔,冷得透透的,龙七靠在郎竹公馆出口的车站广告牌下,手机在手里转,嘴里嚼着糖,脑子里回想着董西说的话。
董西半个小时前就走了。
是在什么情况下说出“和好”两字的呢?
想得正细的时候,脑袋里突然回忆起另一个画面,好像昨天把什么东西放进了包里而忘了拿出来,她打开包,手往里探了一下后,果然摸着章穆一的手机。
噢,忘记还给他了。
然后又想起另一件事。
想起昨天曾给靳译肯发了照片和信息,但之后一直没收到回应,她滑开手机屏幕,打字,发去一句:你死了啊?
中昱大学,女生宿舍公寓楼。
冗长的,光影交叠的走道里,有一些陆陆续续回学校的学生,行李箱车轱辘声在响,钥匙插进锁芯,扭两圈,门锁解开,隔壁宿舍的女生正好出来,打一句招呼:“咦董西,你今天来得挺早。”
“嗯。”
“我正要去超市,外面那么冷吗,要戴围巾?”
“我感冒了。”
“噢噢这样啊,你赶快回宿舍休息吧。”
女生从身后走过,董西扭下门把,空无一人的宿舍,光线阴暗,有走廊传来的外人走动声,有窗外的风声,和她的行李箱在地上移动时的车轱辘声。
窗帘拉开后,地板上才有了些光,她站在清冷的日光里,将桌上的一面立镜竖起来。
头发都缠进了围巾里,手轻轻地将发梢顺出来,随后下移到领口,解开围巾的一个结,缓缓地抽,围巾滑过脖子,顺溜落下。
她将围巾放在桌上。
然后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看着那里面,一个面色过白的自己,和此刻裸露在脖子里的,两块像被火烙过一样的红色印记。
心口轻微地起伏。
门口传出响动,有舍友进门,董西不紧不慢地将围巾重新裹上,她没回头,压下镜子开始理书,将书放架子上时,随手拿起原位置上的小盒子,但盒子不同以往的份量使她蹙眉,轻了点,她下意识地打开,然后看见里头本该躺着的一条桃木挂饰……
没了。
……
龙七依然没想起来昨天喝了多少酒。
也没想起来是什么时候开始断片的,又是如何组织语言向董西说了和好的话,手机依然在她的手心转来转去,糖依然在嚼,身上有股宿醉过后的慵懒痞气,乃至周围行人都只敢瞄她,倒不敢拍她。
风吹啊吹,吹来一条信息,手机震动,屏幕亮起,她低头瞧了一眼。
然后手指间所有不安分的动作都停息了下来。
糖也不嚼了,痞气也在无形中收了,她注视着屏幕,手心不知不觉地出汗。
老坪的车刚好到达,向她鸣笛,她不理,心口有团火开始烧,烧得整个人出虚汗,老坪连着叫她两声,她都不回。
因为靳译肯给她回复了四个字。
这四个字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也没有解释任何原因,一贯像他平时懒得打字的德行,就四个字。
——爷刚下机。


第六十八章 擦枪

所以靳译肯还真把那个什么学术交流的名额拿到了手。
在龙七玩乐的时候,在同龄人瞎闹的时候,他一个人,拖着一个白艾庭,在异国潜伏着,低调地努力,孤独地胜利,然后以这样一种名正言顺的姿态,光明正大地回到这个曾经把他放逐的地方。
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但靳译肯这招又玩得有点深,他不但没提前告知龙七这件事,就算发了信息后,也没有像以往那样主动联系她,龙七问他在哪里,他不说,给他打电话,他不接,他只给她发了一条文字信息,又是言简意骇的一句话,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他冲天的傲气。
——忙两天,两天后来找你,等不及自己找。
看来这次能停留在国内的时间挺长,还知道跟她玩起捉迷藏了。
章穆一的手机在包里响,她一边上老坪的车一边接听,魂还没回来,心不在焉地问一声:“谁?”
“龙七,是我,章穆一。”
她一手给靳译肯回信息,嘴上说:“当我傻啊,章穆一手机在我这儿呢。”
然后就挂了。
三秒后,手机再响,她再接:“谁啊!”
“我,章穆一,龙七这是我室友的手机,我手机落你那儿了。”
章穆一生怕她大脑维持短路状态,迅速解释,她这才反应过来,章穆一接着说:“龙七,你方便的话给我一个你那儿的地址,你把手机存放在公司或者小区保安室就行,我明天自己来拿手机,麻烦你了。”
“今天没法来吗?”
“今天有事,没法来了。”
她还在对靳译肯进行消息轰炸,嘴上回:“放保安室不安全,明天我给你送去。”
“这太麻烦你了。”
“本来就买了一些捐赠的物资想送来,正好顺路,再说了手机是我拿走的,给你送去也是应该的,约个地方。”
“那就明天中午十二点在学校北门的咖啡屋见吧,详细地址我待会儿发我的手机号上。”
“行。”
挂了章穆一的电话后,龙七手快给靳译肯发一句:老子在你家小区门口。
但是完了,发出去的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没法解释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小区门口,所以立刻撤回,微信页面留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撤回提醒,而靳译肯的对话框仍旧保持平静,可能真没看到。
“你手抖什么啊?”老坪突然开问。
龙七抬头:“谁搜抖?”
“手。”老坪教她念。
“我手没搂。”
“抖。”老坪再次教她念。
“你烦死了。”
“行,当我什么都没说。”
结果那一整天,靳译肯还真没联系她,搞得比她还忙似的,她到晚上才镇定下来,干脆也偃旗息鼓,不理人了。
慌什么?
董西已经跟她重修于好了,单纯的朋友关系,她也彻底熄灭心里那团火了,有什么可慌呢,再说她从来不介意靳译肯对这方面的看法。
她这么捋着思路。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三刻,龙七提前到了中昱大学北门的咖啡馆。
鉴于昨天出席活动的时候态度好,她对记者又是笑脸相迎又是说甜话,老坪一乐,给了她全天假,龙七用上午的时间去自己学校听了几节课了解了一些进度,中午搭车来这儿,到达后用章穆一的手机给他室友发一信息,章穆一很快借室友的手机回信:马上就到。
咖啡馆里都是学生,临近中午,熙熙攘攘,但不算吵闹。龙七素颜不着妆,戴着宽檐帽,最近天冷,她总算穿上一件不厚不薄的宽领毛线衣,一身行头不高调也不太低调,在一个较为僻静的区域入座,认出她的学生还是有的,但鉴于她本人脾气方面的传闻实在太多,没有人贸然打扰。
她嚼着糖,将章穆一的手机在桌面上转来转去,另一只手噼里啪啦地敲着自个儿手机的键盘,正在组织语言准备再次骚扰靳译肯。
她耿耿于怀他晾她两天还不可一世的态度。
身后有一桌女生在聊天,声音一会儿放低,一会儿又齐声倒抽气,好像在聊见不得人的八卦似的,咖啡馆门铃三番五次地响着,一直在进客人,龙七往门口瞥一眼,进的都是女客。
“我打听清楚了,他在英国有个女朋友,但不太亲密。”
有一句话漏到龙七的耳朵里。
“范范知道吗?”后桌的一人问。
“她知道一半,只知道有女朋友,但不知道关系如何,第一天就打听来的,她那性格等不得。”
“你把这情报给她发过去。”
“我说……”另一人插嘴,“范范能得手吗?”
“范范美啊。”
“可他也帅啊,我的天呐,我看他第一眼,就觉得他是那种笑一下就可以让人全身烧起来的男生,各种想被他睡你知道吗,不是能跟我们玩一块儿的,我看范范兜不住他。”
女生的声音刻意压低,藏着一丝笑意:“范范就是想睡他啊。”
服务员把龙七的咖啡端上来,那一桌才因为这些动静而收声,把音量压到旁人听不见的程度,龙七终于组织好一串骚扰语言,刚要发送,林绘的来电突然跳出来,挡住她的聊天页面。
她接。
林绘问:“七七?”
“你说。”
“你今天下午有空吗?我想来找你,说点事儿。”
林绘的声音虽然轻,但听上去挺正经的,没有平时跟她说话的那股笑意和甜音,她回:“你现在来找我吧,我在你们学校北门的咖啡馆。”
“好。”
“董西在吗?”她问一句,“在的话让她一……”
“她和同学吃饭去了。”林绘接住话,接得比龙七的问话还快。
“噢,”她说,“那你来吧。”
挂完电话后,骚扰靳译肯的心情突然淡了。
龙七的指头在桌面上点了几下,最终本着一股“算了饶他一命”的心态放弃骚扰,拇指按键,逐字删除聊天框里的字,但偏偏这时手机一声震,原本空白的聊天框上跳出来一行字,靳译肯发的。
——看着你“正在输入”一个小时,你挺闲。
嘲她。
他嘲她,龙七当时就炸了,立马发语音:“要么现在跪着来见我,要么滚回英国去!”
后桌的女生因为她提到“英国”两字,敏感地朝她望过来,继而推扯身边的人:“是不是龙七啊?”
“龙七。”章穆一的声音恰好从五步外传来,女生堆里没声儿了,她抬头,章穆一显然是赶过来的,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上前拿了手机,对她说,“谢谢你了,没手机真不方便。”
“我帮你充过电了,”她暂且压着气,用正常语气应付他,“满格。”
“你昨天住在董西家?早点打电话给你的话就可以让董西捎给我了,不用这么麻烦你。”
“说了没事,顺路的。我买了几箱水和生活日用品,放在保安室,”她起身,“你跟我去清点一下?”
章穆一却站着没动:“我觉得不用清点了,龙七,你能支持这次募捐活动,我们就很感谢了。”
她懒洋洋地回身:“你忙啊?”
他动拇指,指了指咖啡馆深处某块区域:“系里来了交流生,我得去打个招呼,你没吃饭吧,要不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顿饭?”
“我对国内国外的理工男都没兴趣。”她一边应,一边给没有回复的聊天框发去一个竖中指的表情。
叮——
咖啡馆的某处,遥遥传来一声消息提示声。
“倒是回我啊,盯着我的聊天框看了一小时的闲人。”她轻声录语音。
叮——
发出去的时候,遥遥某处,又传来一声相对应的收信息声,龙七这回耳朵尖了,并且开始反应到大脑皮层,她往章穆一所指的方向看,隐隐看见隔墙后的一桌男生,一边看,一边动手指连发两个表情,那边果然传来两声连在一起的清脆提示声。
“章穆一……”她下意识问,“只知道你是理学部的,你是什么系来着?”
“我?物理系。”
——过几个月我这边学校和国内某所大学的物理系有个学术交流项目,是哪个大学我还没打听清楚。
——我打听清楚了,他在英国有个女朋友,但不太亲密。
两段话一下子对上了号,又想起其中一个女生描述他时的浮夸语句,越想,疑心越重,越重,脑袋里就不停循环那几句话,龙七皱着眉往那儿走,章穆一问她怎么了,她充耳不闻,心里在打鼓,想着老天不会这么猎奇,这种巧事也敢往她身上砸,但步子就是止不住往那里走。
往坑里走。
越过一道隔墙后,看到坐在这儿的一桌人,五男一女。
依稀听到他们之间的英音交流,四个男生是背对她的,都不是本国人,也没留意她,旁座的一个女生是这个学校的,她正用英文参与交流,一边说,一边用手势轻微比划配合着,偶尔微笑,偶尔点头,一副“这讨论简直没法更融洽”的模样,而唯独有一个人斜斜坐着。
他是在场唯一一个本国男生,也是唯一一个处于喧嚣之外的人,他无需和自己的同学交流,看上去也懒得和那名女生代表交流,龙七看过去的时候,他正翘着二郎腿,看着膝上的笔记本,而他的手机放在桌上,屏幕还因为前一条消息的提示而亮着。
龙七倒抽一口气。
因为眼前一下子闯进了靳译肯这个时隔好久不见的人物形象,口干,舌也燥。
“龙七?”章穆一喊她。
她向章穆一看去时,靳译肯循声看过来。
但是龙七对着章穆一的眼神询问答不出话,口干舌燥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而再看回去时,正正好好与靳译肯的视线对上。
完了。
视线一对上,她在聊天框里的那套狐假虎威就全部塌了,靳译肯已经将膝上的笔记本合上,他可气定神闲了,明明是她先发现他,他倒反过来有一股先发者的意气风发,没笑,但眼神里有一股只有她能看到的坏模样,龙七被这眼神抓得走不了人,一身反骨隐隐地被他逼出来,章穆一已经跟在座的一轮人打了招呼,和靳译肯也简单打了招呼,再看回这时,她终于开口:“章穆一。”
“嗯?”
“我还没吃午饭。”
这么一句话摆在这儿,章穆一怔了一下,随后答:“那正好,跟我们一起吃吧。”
而章穆一话音刚落,桌前的一张椅子就被龙七抽开了,她将包往桌上一放,人也入座,坐靳译肯的对面,直勾勾地盯着他:“介绍一下呗章穆一。”
靳译肯没什么表情变化,但是她懂的,他现在就操着一副“爷就看你怎么演”的淡定样,看戏呢。
“噢,他们就是我刚跟你说的交流生,”章穆一反应倒快,简单介绍,“都是英国威斯伦大学物理系的拔尖生,这次来的目的是与我们合作一个物理课题的研究。
然后面向他们介绍龙七,用了一连串的英文,没说她的艺人身份,只说是朋友,倒是重点提了支持慈善募捐的一事。
接着介绍旁座的女生:“范馥宁,我们物理系的才女,也是这次交流活动的招待。”
说着,话头对向那女生:“我的手机拿回来了,昨天辛苦你了范范,多亏你在中间联系,否则误不少事。”
“没事,拿回来了就好。”女生应。
范范。
龙七在脑袋里咀嚼着这昵称,往那女生看一眼,恰好也碰上这女生看自己的一眼,龙七不收,而这女生比她怯多了,察觉眼神对撞,视线立刻一个打拐儿转到了章穆一那儿,抬起杯子欲盖弥彰地喝了口咖啡,耳根微微地红。
看来也不是多直爽奔放的女孩子,跟之前对话里的形象不太符,但漂亮倒是真的,五官比林绘还精致点,只是类型不同,她身材娇小,是小鸟依人型的女生,气质更像是学文的,但偏偏在理学部,那么在男女比例失调的理学部,毋庸置疑炙手可热了。
龙七没来之前,她身上有股被众星捧月惯了的小娇小傲。
龙七来了之后,她好像就被压住了,且自己似乎也察觉到气场的悬殊差距,有些紧张。
“对了,你们两个可以认识一下,”好了,章穆一开始重点介绍对桌那位,“他叫靳译肯,从高中开始就是市里各项物理大赛的金奖得主,很厉害的一号人物,这次学术交流他也是唯一一个中国学生,他……”
“噢,”龙七打断,“我说怎么眼熟呢,原来在报纸上见过你啊。”
那个范馥宁借她开口的空档,开始看她。
靳译肯的答话挺慢条斯理的:“我看你也挺眼熟的。”
“噢是这样,”章穆一做补充说明,“龙七在我们这儿挺有名的,她是名模特,也是位很受欢迎的艺人,你可能看过她的广告。”
章穆一的解释来得一本正经,靳译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看着龙七,龙七也看着他。
等对方说完,他公式化地回一句:“挺厉害。”
可一点都没听出由衷的赞美来。
“穆一,”范馥宁轻悠悠地开口,“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这个范范一问就问到点上来。
但好在章穆一是个逻辑清楚的人,直接挑重点讲:“龙七之前关注了我们学校艺术周的募捐活动,我们就是通过这个活动认识的,她今天来这儿,是送点物资过来。”
没说手机和董西的事,大概怕解释起来麻烦,也因为她和董西及林绘交好,章穆一介绍起她来,一直有意无意地将她的形象往正面上引导。
“原来是这样,”范馥宁点头,“就想着你俩的画风不太符合。”
一边说着,视线一边往靳译肯那里飘。
章穆一问龙七吃什么,这里大多是一些面食和甜食。
“有果蔬沙拉就行。”
“附近有中餐馆,我建议你们带他们去那儿看看,他们现在对中餐兴趣比较大。”靳译肯徐徐地插进一句话,接着对周旁的同学说几句英文,那些个男生一下子比刚才精神了,连连点头说着“Yeah”。
章穆一觉得行,然后与那个范范一起,招呼着四个英国小哥去隔壁中餐馆“考察”,靳译肯没去,他懒,龙七也没去,她更懒。
正好也需要人在这儿留着位。
然而人一走,靳译肯的眼神就开始扎扎实实地放她身上,说:“虚什么?”
“谁虚?”她秒回。
“一看见我怕得不行。”
“行啊靳译肯,几个月不见翅膀硬了,晾完我还理直气壮的。”
“我翅膀倒不硬。”
他也秒回,然而这句话像是前半句话,从语气上听还有后半句,但他不说那后半句,吊儿郎当地看着龙七。
龙七一下子就懂,拿了块巧克力往他身上扔,他撇了下脑袋,没砸成,还挺得意,一副“你就该被我调戏”的表情。
但他紧接着又说一句话:“董西也在这个学校。”
就好像是战术,前一刻让她放松,后一刻让她醍醐灌顶,龙七没应话,他问她:“你自己知道吗?”
沉默一瞬后,龙七问:“白艾庭知道你来吗?”
“她知道。”
她回有关董西的问题:“我知道她在这儿。”
但也只回这么一句话,点到为止地很,靳译肯正要说下一句话,视线突然从她身上移到身后,有人来了,那人轻轻拍了拍龙七的肩。
她回过头。
不是林绘。
是三个面容姣好的女生,她们站在座位一端,揣着一本小本子,细声说:“龙七,特别喜欢你,可以帮我们签个名吗?”
……
她签名的时候,女生们的胳膊肘推来推去的,空气里浮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燥,这股燥又不像冲她来的。
签完名合上本子,领头的女生又怯怯地说:“可以跟你合张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