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父慢悠悠地看了憔悴的男人一眼,想找到卓尔不群的富豪之子的特质。接着他摇头失笑
“本人同照片相去甚远,我简直不能相信你和报纸上的贵气男子是同一个人。”
闻言,所有的人都愕然。老莫一口牛奶梗在了喉间。他有没有听错?童的爸爸一来不是着急探问女儿的病情,反倒是调侃起女儿的绯闻男友?
“很奇怪我为什么会这么说?我们在来医院的途中自计程车里看了一份八卦周刊,令我好奇的是童竟然对报纸上的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五年半前发生的事使她对媒体颇有一些偏见。我们一直不认为她肯再与之接触。不过,也许五年的沉淀,多少使她有足够的勇气心平气和地重新面对他们。又或者--”童父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似乎仍处在愕然状态的李维。“又或者,那个陪在她左右,陪她共同面对人生的风风雨雨的人,终于出现。”
他觉得欣慰,女儿此番回来,是她自己的一场人生之赌。输赢都掌握在她自己的手里。如果说会有变数,那便是眼前这个男人了罢?他看好他,没有骄傲自大狂妄的气息,正象报纸上的照片里一样,是个清俊成熟的男人,可以将童导往好的方向。而这样一个男人,正为他的女儿憔悴伤神,唉,就不要再让他提心吊胆了。
转向穿着白袍的老莫。
“医生,请说说我女儿的情况。”
“我们替她做了检查,她一直持续低热,昏迷不醒。详细的检查报告要今天下午才会拿到。”老莫回过神。“请童先生与我们合作,告诉我们她的病史。”
“好。童童--曾经在咽喉处长了一个小小的瘤,虽然切除后证明是良性的,但医生说必须每年定期复诊,以排除咽喉癌的可能性。她也一直在服用一种药,主要是防止细胞癌变。去年她复诊的结果仍是没有癌变迹象。可是今年,她失约了,我们一直都无法联系上她。”
“我知道了,立刻安排重新检查。”老莫起身离开休息室。
“我先回工作室看看。”路可也告辞。
剩下李维与童父两人。
童父收拾起轻松的表情。
“好吧,现在,请告诉我,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李维慢慢的,将他与童相识、相交,并且进而肯定了他爱她的过程讲述了一遍。
“啊,是这样。”童父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你了。这些事,原是我们为人父母的应该操心的。只是,她从小到大都是个很普通的孩子,我们也一直都放任她做自己上的事。所以,所有女孩子的缺点,她都有。但她一贯和圣冉在一起,他替她挡去了不少的风雨,使得童的世界显得美好且顺遂。可惜,圣冉没能一直陪在她身边,与她一路走来。他的死,无庸置疑是对童的一次致命打击,她关上心扉,避走天涯也不意外。谢谢你,你几乎就要成功了。”
“只是几乎,不是吗?我终究没有成功,还伤害了她。”他自嘲。
“我想,她逃避了这么多年,也该累了,让她发泄一下之后,长睡几天。醒来后才有力气开始真正的新生活。小子,你会等她,包容她,爱她吗?”
“不会!”他的回答迅速而且斩钉截铁。
“不会?”童父十分不解。
“我会爱她包容她,但我不会一直等待她。我可以给她一些时间将回忆与心绪厘清,可是我不会由得她一个人逃去天涯海角。”
“哦?”童父眼里开始有了真正的笑意同欣赏。强势的男人啊!
“我会追上去。”他捏紧拳头,肯定。
“即使是你必须与一个亡魂争夺?”“是的。”
“很好。”他伸出手,将童交给这样一个人,他可以放心了。
李维亦伸出手,与之交握,默默承诺了他的爱情。

无边的黑暗,悄无声息。她停在了原地。走了好久,只得黑暗,她不想再走下去了。
倏然,一团柔和的白光在她眼前渐渐亮了起来。
然后,一个修长的身形渐行渐近,在距离她数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童,果然是你。”
多么熟悉的身形、脸孔和带着淡淡宠溺的声音。她忘却己身,向他奔了过去。可是,却怎样也无法接近他。
“圣!圣!别走。”她叫,害怕就这么再次失去他。
唉。他幽幽地太息。
“童,你休息了太久了,该回去了。”
“我不要!我太累了,走不动了。”她撒娇切任性地蹲在那儿,不肯挪动半分。“没有你,我哪里也不会去!”
他温和地微笑。
“童,你已经长大了,变高变重。我恐怕已经背不动你了哦。你要自己走接下去的人生,童。”
“你恨我了,是吗?”她哀哀地仰起脸。“我没想和你吵架,没有想过会害死你。圣,我只是怨恨,为什么当我开始热爱我们的事业,执着于我们的歌唱的时候,上天却要收回我的歌喉。我没有想过天惩罚我的方式会是带走你和我们的约定。”
“我一早已经知道。”他轻轻说。
她眨眼,迷惑而且惘然。
“你还没有从维也纳赶来同我会合,我已经从童爸爸那了知道了一切真相。”
她吃惊的站了起来。
“你说什么?”
“我知道你可能再也无法做一个职业的歌唱家。”他承认。
“震惊”两字亦不足以形容她此时心情的一二。
“童,你知道为什么在我苦苦练习了那么多年之后,你仍可以轻易地与我组合吗?你知道妈妈一直不肯认输的原因吗?因为你是天生的歌唱家,去却永远不是歌唱的热爱者。再怎么样努力的练习,我也追不上你。”“圣,你在胡说什么?!”她不是不骇然的。
“从小你就是个很随性的人,可是我知道,只要我不放弃,你就不会放弃。所以当我知道你罹病,我们约定一起唱歌直到老去的愿望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的时候,我就有了决定。因为如果我突然之间不唱了,你会怀疑。我只有不动声色地每日去练唱。我希望有我伴在你,你会安心地养病,保护好声带。就算你从今往后都不可能以歌唱为职业,但至少,你还可以偶尔自娱自乐。”他淡淡笑。
她忍住泪。天啊,她究竟做了什么啊!
“其实我们都错了。你已经长大,这件事,不应该瞒住你,你有权知道真相。毕竟瞒得愈久,你的反弹亦愈大。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罢。”
“对不起,对不起…”她的泪滑落眼眶,“圣,原谅我。”
“童,你何苦空洞着一颗心自我放逐这许多年?我从来没有怪你,当日换成你是我,也会毫不犹豫罢?”
“圣…”
“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你都会好好的生活下去。你没有遵守誓言哦。”
泪水刺痛她的眼她的心。圣没有怪她,没有!
“噩梦已经结束,童。多年前就该从梦里醒来了。好在,现在醒来也还不迟。不要让我再担心你了,好吗?回去罢,还有很多爱你的人等着你。”
“圣!”她舍不得他啊!圣从不知道,她兜兜转转却没有舍弃歌唱,只是因为他的执着啊。
“别忘记你应允我的事。”他的身形向后退去。
她想追上去。可是,
“童--”有一个渴望而焦灼的声音在唤她,那么伤心又那么深情。她侧耳倾听,似是--维?
“回去罢。”他的身影渐淡透明。“别了,童。”
永别了,我的爱。淡淡哀伤的叹息在空气中消散。

“童,发生了什么?让你在昏睡中亦流泪不止?童,你为什么不肯醒来?童--”李维握住童凝的手,轻轻偎近自己的唇边,亲吻着。四十八小时,之于他,几乎象是一生一世般的漫长。他不是不想知道那一段往事,可是若提及过去会让童痛苦得情愿沉睡也不愿醒来,那么,他永远也不会再提起。
“童的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只是她的身体机能处在睡眠状态,她更象是遭受了刺激而不愿面对现实。”
老莫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回响。他,错了。何必苦苦执着于往事?他爱她,已经是全部。
突然,被握在他手里的纤细手指动了动,再动了动。
“童!”他抬头,惊喜地看见她浓长的眼睫毛轻缓地扇动着,慢慢扬了起来。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眸映入他的眼帘。
她反握住他的手,含泪而笑。
“你看起来实在是很糟糕,仿佛刚刚自丛林里历劫归来一样。”“这是最新潮的流行。”他也含泪微笑。她醒了,醒来第一件事便是关心他,于他不眠不休的等待,已经是最好的回报。“你睡了两天了,觉得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
她不语,只是静静凝视他乱糟糟的头发,充血的眼睛,明显的胡髭和皱巴巴的衣服。天那,她睡了几日他就变得似足流浪汉,若她不醒来,他又会变得多糟糕?
“怎么了?”见她不说话,他着急地问,怕她那里觉得不适。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是我所见过的最美好的人同事。我觉得累,想:如果就停留在梦里,也没什么不好罢。”
“不可以!”他激动地轻斥。
“恩。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我听见了你的声音,你在叫我。”她绽开美丽的真挚笑靥,“维,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他张大手臂,她毫不迟疑地投入他温暖宽厚的胸膛。
推门进来的一干人,看见此情此景,又悄悄退了出去,掩上门。让一对有情人去独处罢。
“哎呀,两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老莫伸了一个懒腰。“有没有人一起去大吃一顿,然后回家睡觉的?”
“我们!”众人异口同声,包括久未展欢颜的沈彤。她喜欢和这群年轻人相处。如果,当年,她没有太过自私,她的圣冉,今日也会是体贴善良活泼的男子罢?
第九章
原谅,是这样简单的释怀
回忆,是如此迢遥的回首
而爱情啊,是多么甜蜜的负担

醒来以后,在医院观察了三日,童凝被李维接回了家,他坚持自己照顾她。
回到公寓,趁她在浴室里洗漱的时候,他坐在沙发里发呆。不知道为什么,内心的一隅总是隐约觉得担心,担心她会走掉。即使醒来后的童明显开朗了许多,他仍然有无可名状的担忧。
“维。”耳边是她轻轻的声音。
他抬头,看见沐浴之后,穿着他天蓝色棉制睡衣的她,心口一紧。
“童,你最好不要穿着我的睡衣在我眼前乱晃。”他沉声提醒。
啊?她不十分明白地眨了眨眼睛。
“我从来不是个柳下惠似的男人。如果我早先过于绅士的行为误导了你,我很抱歉。事实上,你一直面对一个极端欲求不满且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他声音低哑,充满了渴望。
“啊。”他脸红,急忙说晚安回自己房间起来去了。男女之事之于她,毕竟太过陌生,她知道李维爱她。可是,她一直不能确定,她真正爱李维吗?是否她错将在最无助时的依赖、感激,误以为是爱情?
然而不容置疑的是,她喜欢他。假以时日,她会爱他至不可自拔罢?
第二天,李维百般叮嘱她之后,才出门上班去了。童凝伸展躺了数日的四肢,做惯了四处游走的人,突然之间停了下来,变成躺在床上的米虫的滋味,实在不并不好受,可是李维不许她操劳。
“我有足够的钱把你象女皇一样地供养着,你什么也不要做,乖乖地养病就好。不要让我发现你偷偷做家务。你若真觉得无聊,看书听音乐晒太阳,都随你。”他临走前还很有模有样地叮嘱她。
呵,她一个人傻傻地笑。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她摸起来接听。
“童,快来工作室!”佳纳焦急的声音传来,“快来劝劝维,他要发疯了。”
然后不待她追问,就匆忙挂断电话。
童凝不是不狐疑的,但她还是迅速赶往工作室。她知道的李维,从来不是一个会大发脾气的人。只是,怎么会发疯呢?
计程车停在工作室的门前,立刻有大批记者蜂拥上来,隔着车窗向她发问。
“童小姐,据说你今次入院是因为维德?利文思顿提出分手,你伤心自杀的缘故。请问,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当年,你被圣童里的圣抛弃,意图自杀,因而导致圣惨死轮下。今日,你为了李维入院五日,你有何感想?”
计程车司机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面色越来越阴沉的女客。“小姐,要不要我送你进去?”
童凝摇头。早晚要面对这样的阵仗罢?终归是逃不掉。逃了五年,她也累了。既然不能躲在虚幻的内心世界回避一切,那么,就让她挺胸抬头面对这迟了数年的真相罢。深吸了一口气,她推开门下车。
“请问童小姐,是否此次分手是因为利氏极力反对你们的婚事?”
“你与李维离婚,可获取多少财产?”
她轻咳一声,才要开口,却有一个沉冷的声音插口。
“在场的所有媒体请停止发问,并且尽速离开。此地是私人产业,业主不想再看见你们滞留在此。否则,各位所代表的单位,将被列为维一工作室与IL公司的拒绝往来单位。
路可排开众人走向童凝,并握住她的肩膀以示支持。然后在短暂的安静空隙里带她走进工作室。
“还是被认出来了。”她轻浅笑,然而笑不及眼底。
“放心,维决然不会令那些记者再发布任何不实报道。”
“他不会是就为了这件事在发脾气罢?”
“发脾气?”路可失笑,“如果他的表现用发脾气便可以形容的话,佳纳也不会急急把你找来。他是震怒,震怒!你懂吗?认识维十数年,第一次见他真正光火。虽然觉得十分可观,但是,亦十分可怕。”
“他究竟做了什么?”她很好奇,恒常理智的路可会这样说,表示情形的确有些失控。
“他要买下那些出版社、报社,然后封掉。”
啊?童凝愕然,然后笑。清澈绝艳的笑靥引得路可发呆。
“他在哪里?我去见他。”
“第五工作间。”
上楼之后,所有人见到她都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表情。
“童,现在里面是超级低气压。”
“老板现在是生人勿近。”
她摇头轻笑。从来不知道维也有这样的一面。生人勿近?恶犬不成?真亏他们形容得出来。看来,真的很严重呢。
推开第五工作间的门,他背向她坐着。听见响动,头也不回地斥道:
“出去!”
她没有动,他的语气真的很差。
“没听见吗?我叫你出去!”李维听见来人没有反应,又吼了一声。
“迁怒于人,不是好习惯。”她轻声说。
不出她的所料,他转过身,面对她,然后向她伸出手。
她关上门,静静走向他,将自己的手交地他修长坚定的掌中。李维稍一用力,她已经跌坐在他的怀里。
“你怎么来了?”他将面孔埋在她的肩颈处,闷闷地问。
“有人向我求援,说你大发雷霆。想告诉我原因吗?”
“那些记者太可恶。”他埋怨。“我没能保护你。”
“所以你就发脾气?”
“不,我只是担心你。”
“我没事。”她微笑。“你不用为了报纸上那些报道不开心,谣言止于智者。我不会动气,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必须要澄清的地步,我也有办法解决。”
“童,我真是没用。爱你,却不能保护你不被流言波及。”
“你不用保护我。”她轻轻用手指耙梳他浓密的黑发,看见他浅棕色的发根。“你只要分担就好。”
他抬起头,深深望进她的眼里,然后,吻住她。
她的唇温凉似水,没有化妆品的香气,只有淡淡的皮肤的味道,却是他所吻过的嘴唇里,最甜美娇嫩的。
童凝没有闪避,柔柔的任他亲吻。她一点也不意外,也不排斥他的吻。情欲之于她,是陌生的,但她能感觉得出来,他一直在压抑他的欲望。是尊重她,也是真的爱她。
“童,你把维安抚下来了罢?”周推门而入,一眼看见他们拥吻在一起,连忙摆手。“继续继续,当我没有出现过。”
说完,他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关上门,替他们制造二人世界。
“怎么样了?”十数双眼睛盯住周。
“你们每次都教我做坏人。”他嘟囔,“不过,这次我赚到了。呵呵,好唯美的画面哦。”
“什么?”森听见他的话。“只有唯美,没有香艳?”
“如果你们不派我去打探消息,现下倒真可能发展到香艳的场景了。”
“去死!”众人纷纷出拳往他身上招呼。
门内的两人哪里还吻得下去,收拾一下心情,一起走了出来。只看见拳头满天飞,而周似一只过街老鼠到处躲避。
“还玩?不用工作?”李维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窘意。“路可,你去告诉外面的记者,我会安排一日召开记者招待会,请他们理智礼貌地离开。否则,拒绝往来的话我就不会只是说一说那么简单的了。”
“知道。”路可向众人使眼色,大家一下子心领神会,回到各自的岗位去了。
“维,我们都知道你目前饥渴难耐,不过,下次最好记得把门锁起来。”周说完,迅速逃离现场,留下脸色微红的一对有情人。

童父童母先行回维也纳去了。
沈彤找了一天,与童凝做了彻夜长谈。当两人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但神色之间却都释然切平静。离别之前,她们相互拥抱,然后笑着说再见。
就算是一笑泯恩仇罢。这些年来,她们各自承受着良心的煎熬,从无一日得以有心灵的宁静。但是,终于都过去了。如果不放下过去,如何能在未来去得更高更远,活得更幸福?
而李维,只是微笑着等待,等待那个放下一切心灵重负的女子,淡淡地回到他的身旁,就好象她由始至终都不曾离开过一样。
“维。”她投向他的怀抱。“我们回家罢。”

李维开始安心地上班下班,童凝无意在新闻热潮中露面制造话题,是以只是老老实实地呆在李维家中,每日打扫房间,操持家务。
每天李维回来,她都已经烧好了饭菜等着他,象一个尽责而体贴的妻子。
偶尔五人小组会冲上来凑热闹,他们喜欢她的手艺,立誓要早午晚赏光,顶好能让他们长住。
生活渐渐平淡,步入的正轨。而她,已经在本地停留了七个月有余。天气,已由冬末的寒瑟,进入到了仲秋的飒爽。
这一天,李维他们的恩师从美国飞来探访他们。是以,一早他们已经去了机场。
童凝独自在家,做完家务之后,她在书房里找了一本小说看。时间不知不觉便接近中午了。电话铃声将她自小说离奇的情节中唤回。
“请问,童凝小姐在吗?”电话彼端的中文因过于纯正而极明显是外国人竭力咬字清晰所致。
“我就是。”
“太好了。我是荷兰领事馆的约瑟夫,您的证件已经办妥,随时可以来领事馆取回护照,然后去任何您想去的地方。”他颇高兴地说。“希望没有为您造成麻烦。”
“谢谢,我知道了。”她同他道再见。
麻烦吗?终究还是有的。最大的麻烦,是一颗她为之日渐沉溺的心罢?那么深广,那么包容,那么宠溺。已经安于被这样一颗心所爱的她,此时此刻,走得开吗?
她,终不免是自私的。他爱她,她知道。可是她占据了他的爱,却什么也没有做。任何一个女子,也肯为维洗衣煮饭生子。她并不比任一个人做得好,只会给他带来无尽的烦恼。
一直以来,她都不是一个体贴的人。答允了圣,要好好活下去,可却失去了活着的目标。不是不自我厌弃的。说起来,她并没有什么值得拿来向人展示的优点。美丽吗?贤良德淑吗?
自嘲地笑了笑,童啊童,你自我放逐了太久,浪费了人生的宝贵光阴。所有的人都不断地前行,只得你,划地自陷,一点长进也无。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将她自纷繁思绪中扯离。
接起电话,她淡淡地问:
“哪位?”
“童小姐?”异国口音的中文唤起她的记忆。“可还记得我?”
“是,沙恩先生。”她立刻想起服饰店里看似冷硬的异国男子。
“今日天高气爽,不知童小姐有没有兴趣一起吃个饭?”他发出邀请。
想到自己欠他一个人情,童凝爽快的答应。
“好啊。但,由我请客。”
“没问题。”他在彼端笑。“我的车就停在你的楼下,童小姐只要换个衣服便好。”
童凝挂上电话,一点儿也不意外他知道她的电话及住址。似保罗?沙恩这样的男人,多所要得到的东西,包括咨询,绝对会不择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