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甄蓝,你要好好解释一下,这些年,你都在哪里?”长大成为新一代万人迷演技派影星的安嘉敬那对让女影迷们尖叫不已的深邃眼眸里也不争气地浮现水雾。“你不公平!为什么书亚和净阎知道你的情况?”
甄蓝抬手轻抚安嘉敬的脸庞:“大明星,我很抱歉。虽然我很想四处向人炫耀新科影帝是我儿时的同学,可是,记者们总是无孔不入,我担心他们会把旧事挖出来,毕竟不是一段让人愉快的回忆,所以我只是静静观望。”
当年,他们都接受了心理辅助治疗,才能继续各自的学业,她知道。
那样的场景,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难以逾越的心理障碍,何况,是心灵脆弱敏感的孩子。
所以她刻意封锁自己的消息,只是不想让故人背负心理上的阴影。
“你可以打电话,写信,发E-mail,无论用什么方式,让我知道——”安嘉敬猛地闭上眼睛,她的体贴啊,他怎么会不懂。
“大家都坐,你们把甄蓝围得太紧了,她快不能呼吸了。”书亚看出她的呼吸粗重了。
“啊,对不起。”众人纷纷坐回沙发上。
“没关系。”甄蓝一一仔细打量老师和同学,唇边有着开心而释怀的笑纹。“看到大家都过得很好,没有受过去阴霾的影响,我于愿已足。”
雷净阎什么也没说,他永远不会告诉甄蓝他足足看了五年心理医生,才可以慢慢从那血腥冰冷的噩梦里摆脱出来。他相信这里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被那一日困扰,至今无法挣脱。他也笃定,见到坐在轮椅上的甄蓝,任何人都不会将自己的困扰再宣诸于口。与她所受的折磨相比,他们的,又算什么呢?
甄蓝轻声咳了咳。
“老师看来真的很有号召力呢。可以把快二十年不见的学生召集起来,就算只得半数,也已经是大不易。”
“甄蓝——你这些年过得好吗?”汪堇记得她只有一个表姐在世,再没有别的亲人,也不晓得她是怎么生活的。
“嗯,我一直都在瑞士最好的医院里进行理疗。”甄蓝一语带过,省略了那仿如地狱般的过程,由只能躺着无法动弹,到可以动手指,可以坐起来,可以自主的运用手指。那种生不如死的痛苦,是最不堪回首的。但,都过去了。她无意令在场的人感受到她的痛苦。“回国之后做了室内设计师,不必朝九晚五,也有极丰厚的收入,近日更是成了富贵闲人。”
俞书亚感受到她体贴的心意,伸手握住她的一只手,给她坚定的支持。
甄蓝冲他笑了笑,继续向老师和同学淡淡讲述。
“我知道稍晚数日还有一场同学会,可我还是请小雷替我约大家出来,因为数日后的那一场同学会,我不会参加。”
“为什么?”众人异口同声,表示不解。
“因为欧阳真澄。”雷净阎替甄蓝回答。是他一时多嘴,邀请欧阳参加同学会,不然,也不用甄蓝专程跑一次。
“欧阳?!”高高低低的惊呼传来,毕竟没人能忘记事情的起因。
“是啊,欧阳。”甄蓝垂下眼睫,掩去失落与绝决。“他并不知情,我也不想他知情,事情过去那么多年了,他又不是凶手,一定要将我的事归咎于他,并不公允。所以,同学会当日,请大家不要向他提起我,这是我唯一的请求。”
“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已经是金牌律师的梁以轩眼镜片后的利眼眸光一闪,推测道。
甄蓝点头,没有否认。
“他不记得你,完全认不出你?”梁以轩继续猜测,口气里隐隐有震怒之意。
甄蓝沉默无语,脸上的表情澹然如水。
“而你还要考虑他知道真相后的感受,宁可继续要我们替你隐瞒。”梁以轩白净的脸上已经出现铁青颜色。
“我就要离开了,约书亚和小雷,还有每一个知情者都替我守口如瓶到现在。就请大家再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好吗?既然十七年来他都不知道,那就让他保持这种无知直至死亡罢。”
真的,人生,有时无知才是一种幸福。
汪堇的眼泪又涌出眼眶:“甄蓝,你这样为他,值得吗?”她已经结婚生子,幸福了十年,今日她才知道宁甄蓝一直不肯接触他们,实在是为了他们好。与其让他们知道她一身残疾,倒不如叫他们由始至终都无知。
“这算是我的愿望罢。能不知道那一日的事,便不知道的好,知道的,亦还是忘了的好。”甄蓝用一双澄清的眼睛一一望过去,“让大家悬心挂念了十七年,已经使我极为不安,何苦再多一个人为我抓心揪肺。”
“你这个傻瓜!”一直优雅地保持淑女形象的美艳钢琴家贾思婷愤懑地低叫,“如果你这样做,姓欧阳的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你替他担代了什么!这个世界谁都可以置身事外,却独他不成!”
“对不起。”甄蓝苦苦地笑,因为爱他,所以不想他知情。她希望他单纯地爱上她,而不是因为怜悯愧疚,一丁点也不要。
“这是你的心意?”张若白镇定地问。
甄蓝极之郑重的点头。
“那好,我尊重你的选择,在欧阳面前,我会绝口不提你的一字半句。”
“谢谢你,若白,待你和你的那位作家女友结了婚,我替你们设计婴儿房。”
“果然是你。”若白恍然地睁大眼。“苍俪一直同我猜测Real Blue是你,只是无凭无据,却原来,真的是你。”
“我们也答应。”其他人拗不过甄蓝,也,不想她为难。
“倘若他负你,我有不知多少种法子整得他生不如死。”庄鹏一脸阴狠。
“呵呵,庄鹏,你凶恶的样子很别致呢。”甄蓝笑咪咪地说。
“别致?哪里别致了?”庄鹏瞪眼睛,“凶恶还分别致不别致的?”
“大鹏,别把你做高级警官之前当卧底时的腔调拿出来。”俞书亚淡淡地笑。
“如果你当警司的父亲当年肯提拔我,我又哪里用得到去当卧底?”庄鹏用手抓他那修剪得十分有型的头发,暗暗嘀咕。
“你长得就象社会败类,不派你去当卧底,岂不是糟蹋人才?”贾思婷一点儿也不客气地批评。
所有人都哄笑开来,气氛一下子由浓浓的伤感转换为热闹的喧嚣。
甄蓝也柔柔地笑,只得她自己知道,每一刻的相聚,都是弥足珍贵。
雷净阎送甄蓝回家,电梯门才一打开,两人就同时看见面沉似水地站在甄蓝家门前的欧阳真澄。
“我不送你进去了。好好休息,晚安。”他弯腰抱了抱甄蓝,然后向面色又凝重了些许的欧阳真澄挥了挥手,将甄蓝的轮椅推出电梯,自己乘电梯下去了。
“欧阳,这么晚了,找我有事?”甄蓝驱动轮椅,滑到门边。
“你也知道很晚了?”真澄胸口憋了一股怒火。他因为找不到她,草草结束了和Tina的晚餐约会赶回来,却在她的门外足足等了二个小时。她出去整整有八个小时,而这八个小时,他肯定雷净阎一直都陪着她。
然而最令他恼火的不是雷净阎的陪伴,而是她完全不给他机会了解她的世界,束手无策的乏力感,已经累积成一份化不开的沉怒。
“你去哪儿了?”他让开身,等她开门。
“和雷先生一起去见了朋友。”甄蓝伸手将手掌贴在辨识器上,三秒钟后她的掌纹被读取,大门自动开启。
“你和他很熟?我看他常常往这里跑。”真澄推她进门,然后反手关上门。
“多一个朋友总不是坏事。”甄蓝避重就轻。
“我看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真澄不由自主地说出醋意横溢的话来。
甄蓝诧异地睁大水眸。
“欧阳,这话太刻薄了,就算他和你不是顶合得来的朋友,但念在曾经的同窗之谊,你亦不该这样说话。”
“他连这些事也同你讲?”真澄沉声问。
甄蓝沉默。忆起他从没向她讲过关于他自己的过去。
“欧阳,你究竟在气什么?”她对伫立在她身前,脸色阴沉的他问。
“我——”真澄哑然,说什么?说他嫉妒她对人人都好。独对他不好。说他不想被她拒在心门之外,不想只得到她疏离有礼的浅笑?说他讨厌她日渐成为一个常于四两拔千钧的太极高手?
“蓝。”他蹲下身,与甄蓝面对面,伸手抓住她的轮椅扶手,将她困囿于自己的身前,不给她逃脱的空隙。“你告诉我,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被隔绝在你的世界之外,不得其门而入?为什么?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连和你认识时间短暂到如Die Ray,你都可以拥抱,为什么唯独我不行?你告诉我,为什么?”
甄蓝伸出手,想抚平他脸上愤怒的纹路,却最终放弃。她大可以当面把一切都告诉他,可是,这个世界上,有时无知也是一种幸福。不说,他顶多烦恼郁闷,顶多忿忿不平;说,不过是拖多一个人入了地狱。
她如果恶毒些,就会哭得梨花带雨似的教他知道因为他,她捱了一枪,虽然侥幸活下来,却也一生残病,永远也做不回一个正常的女人。好让他自觉愧对她一世,主动包揽她今后的衣食住行、荣华富贵。她可以的。
可是她爱他,不想他背着包袱活在罪恶感之中,今生今世无法挣脱,所以她选择沉默。算她自以为是罢,既然已经瞒了他这么多年,何必因为一时意气而全盘托出?
“欧阳,说个故事给你听。”她没有尝试推开他。“一个班级里有十个小朋友,其中一个女孩对旁的八个小朋友都和蔼可亲一如天使,唯独对一个男孩不假辞色,甚至连正眼都不肯看他。小男孩又委屈,又百思不得其解,很久以后他终于鼓足勇气问女孩:‘你为什么不肯同我玩?’,你知道小女孩怎么回他?”
真澄摇头,深知这将会是他所要的答案。
“小女孩的答案说出来顶简单不过,她要男孩知道,他是特殊的,她对他是与别不同的。”
与别不同的吗?真澄深深凝视甄蓝澄清但却幽深的眼,想测知她话中的真伪,却只看到一片澹然。他幽幽地太息,放开手,站起身背对她。
“你是说,你之所以对我这样淡漠,是因为我对你而言是与众不同的?”他徐徐地问。
甄蓝只是用一双清澈的眼瞳无言地凝视他宽厚的背影,既不承认,亦不否认。
真澄笑了:“我知道了,以后我再不会追问你了,今天已经晚了,你早点歇息。周末我带你去郊游。”
说完他转背倾身,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在她刹那闪神时,又在她粉红色没有沾染一丝化妆品的唇上啄吻一下,才放开手站起身。
“晚安,蓝,愿你今夜有个好梦。”且梦里有我。这是他无法诉诸于口的奢望呵。
甄蓝的手慢慢抚上自己的唇,耳边听到自己狂乱躁动的心跳,她静静地垂下眼睫。
不言不语,一段伤春,都在眉间啊。
第八章 短.暂
“总监,雷小姐电话。”秘书冷静自持的声音传来。未调至欧阳先生左右时,她对他抱持着一份幻想,可是真正待在他身边工作,立刻幻灭。工作上他是一丝不苟的上司,工作之外,有太多女人对他投怀送抱,委身示好。她简直看得胆颤心惊,若真有他这样的男朋友,只怕她会无一日得以安枕罢?眼下这位雷小姐是盯的最紧的,只不知她晓不晓得欧阳先生根本是桃花满天飞?而她,幻灭之后,还是老老实实在一边看戏好了。
“接进来罢。”真澄放下手边的文件,接起电话。
“欧阳,现在忙吗?”雷净闻甜美的声音传进他的耳际。
“再忙也挪得出时间听Tina的电话。”他在电话这端笑,她象是他极想拥有的妹妹一样,虽然偶尔感觉有点刁蛮任性,却不影响她在他心目中的可爱。
“明天晚上我家有个小型的宴会,来宾多半是业界的年轻人,欧阳,你也来参加好不好?”其实多数是雷家的远近亲朋,她希望把他介绍给众人。
“明天…”真澄不想扫她的兴,可是——“明天不行,我已经有约了。”
“不能推掉吗?”雷净闻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很低落,不是不失望的。她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很久。
“对不起,Tina,我已经同朋友约好了,下次好吗?”真澄几乎可以想象她的脸上现在失望的表情。
“那——我明天和你一起赴约她不好?”雷净闻期待地问。
“这——不方便,我可能分不出精力照顾你。”他不想他和蓝的约会中间夹着一个第三者。不过,他会送礼物过去以表歉意的。
“那好罢,不过,你欠我一次哦。”彼端女子娇嗲地撒娇。
“知道了,小朋友,一点亏也不肯吃。”
“再见,欧阳。”雷净闻挂上电话,盯住黑色的桌面陷入沉思。欧阳真澄是个体贴且优秀的男人,对女性一贯都尽其所能地满足要求,但今天他的拒绝太过斩钉截铁,理由亦过于怪异。分不出精力照顾你?这是什么理由?因为他要用全副精力去照顾那个朋友的缘故吗?又,是什么样的朋友,需要全心全意的照顾,以至于分心照拂她也不行?这之间有问题,大大的不对。
她展开一个笑容,既然如此,他说不方便,她便真的不跟吗?她要偷偷地跟上去。她决定了。
周六上午九点,真澄按响了甄蓝的门铃,大门打开,他走进房间里,看见甄蓝穿着蓝灰色的棉质长衬衫和白色长裤坐在地板的垫子上,边饮茶边看书。
“走罢,公主。” 他弯腰自地板上抱起她。
“去哪儿?” 甄蓝放开书,揽住他的颈背。
“去了便知晓了。”真澄仿佛已经养成习惯,顺势在她的额上吻了吻,但是小心地避免触及她额上似是闪烁妖异光芒的蓝宝石。莫明的,他觉得那是一个禁忌,一个不可以触碰的禁忌。
在楼下看见管理员小崔,甄蓝向他微笑:“小崔,这几天会有我的包裹寄来,麻烦你替我多留意。假设我正好不在家,你知道怎么办。”
“好的,宁小姐,请放心。”小崔大力保证。
真澄不喜欢她分心对别人好,加快脚下步伐。出了门,用一只手拉开车门,然后把她抱进副驾驶座位,再绕到另一边,上车。上车之后,他倾身替她系上安全带。
甄蓝在他的手不经意拂过她的胸部时,禁不住向后缩了缩。
他感觉到她细微的动作,唇角上扬,有如偷腥得手的猫。有反应就好,总好过她面对他时的淡定态度,管他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坐好,我们出发了。”真澄笑。
一路上,真澄对她都象久未见面的朋友一样,讲些轻松的游学见闻,生活趣事。甄蓝在听了他讲的笑话之后,十分给他面子的笑了开来。
他看见她笑了,更加起劲地向她描述他的经历。
“有一年夏天,我和几个同学一起去罗马尼亚自助旅行。既然到了罗马尼亚,怎么能不去拜访那最最著名的吸血鬼城堡?原本想学电影里的汤姆?克鲁斯和布拉德?皮特一样,晚间才在城堡里走动,演一出活生生的夜访吸血鬼。可惜,古堡夜间并不对外开放,我们只好白天去参观了。哇,整个布朗城堡是没有窗的,光线幽暗,阴气森森,而且静得可怕。突然有解说员在我们身后讲话,哗!吓得我们几个大男人脸色发青,几乎是逃出古堡的。事后我们一致认定,我们没有想象中那样有胆量。”
甄蓝一手支在车窗边沿,侧头认真听他描述。在听到他说他们逃出了古堡时,忍不住又笑了。她可以想象彼时彼刻他们脸色灰败心脏狂跳的场景。
可是,她的笑容很快地隐在了无波的表情之下。她今生是没可能有这样惊悚的经历的,她永远也没可能。
“怎么了?不舒服吗?”真澄见她的笑容隐去,有些担心。
“不,只是在想,已经开出市区好远了。这附近,能有什么好去处呢?”甄蓝抛开心事,看住车窗外的风景说。既然已经出来了,她不想大家扫兴。
“不用猜,我们已经到了。”真澄空出一只开车的手,指了指不远处一扇古朴的木质栅门。“就在眼前。”
甄蓝有淡淡的好奇,不知道他将会带她去什么样的地方。
他将车开到木门前,转头对着车窗外的对讲器自报姓名。
“欧阳真澄与宁甄蓝。”
未几,木门徐缓打开,一条两侧种满悬铃木的车道出现在他们眼前。绿意昂然的,象是夹道而立的武士,守在通往神秘之乡的道路两旁。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细碎地洒在车道上。
甄蓝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车道,狐疑地将视线瞥向真澄。
“这是通向未知的路径,我们去探索罢。”真澄笑着踩下油门,将车子驶上车道。
因为他太专注于甄蓝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所以没有注意一辆不起眼的本田雅阁由始至终,一路跟在他车后,只是被及时合拢的木门拦住,才没能继续尾随。
一路跟踪真澄与甄蓝的雷净闻望着合上了的木栅门,考虑要不要一狠心冲过去,这时竖立在门边的对讲器里传出警告的声音:
“小姐,此间是私人土地,未经许可不得擅闯,请速速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雷净闻恨恨地捶了一下方向盘,看来是没可能继续跟进去了,这叫她怎么甘心?他有空陪那个弱不禁风的病鬼,却没时间参加她的晚会?那个鬼里鬼气的宁甄蓝到底有哪里好?大哥喜欢,欧阳喜欢,甚至还有一员洋将也喜欢。
雷净闻倒车,驶离木栅门的可见范围,又找了一处停下车。她静静坐在车内,她要等,看他们什么时候出来。欧阳知道大哥也喜欢宁甄蓝吗?她咬着嘴唇,她喜欢欧阳,她以为欧阳也喜欢她。可是,为什么他会为了那个病女而推辞她的约会?可假设欧阳不喜欢她,又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残废?总不会是因怜生爱罢?
而这个宁甄蓝也真是有手段,用一张柔软的脸,弱不禁风的身体和狐媚的本性魅惑了她大哥与番将也就算了,反正同她没多大关系,可是她竟连欧阳也不放过!不行,她不能看到大哥和欧阳上她的贼当,她要找机会揭穿她。
真澄在绿荫掩映的车道上降下跑车顶篷,让徐徐的、带着清香的自然风拂向两人。
甄蓝吸了吸鼻子,暗暗猜测。这香味,很熟悉,却一时之间想不起是什么。
“蓝,我们到了。”真澄微笑,车道尽头,一大片花海在初夏的风中轻曳摇摆。
“Irises!”甄蓝睁大眼,不可置信地轻呼。她的眼前,是一大片鸢尾花海,鲜艳灿烂得一如凡高画作留给她的视觉冲击,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过去,还有大片向日葵。”真澄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掖回她的耳后,“我们有大把时间。”
甄蓝根本没留心他在说什么,全副心思已经被吸引到花海。她被自然的杰作给震慑,屏住呼吸,不敢大意。她是敬畏的,穷她一生,她也无法用言语形容它们的美丽的千万分之一。
“同它们相比,人类丑陋又渺小且脆弱。”甄蓝低喃,枯木尚能逢春,而人类的生命,太过不堪一击。
真澄摇头,下车到后备箱里取出轮椅,然后抱她下车,推着她沿花圃边的小径慢慢前行。
“这一畦是勿忘我,嗯,这是——大波斯菊,那边是香槟玫瑰。”
甄蓝仔细将花的名称与形状都记住。她突然有了灵感,回去之后,她要设计一间花之坞,一个花之城堡。
“要不要歇一歇?”真澄问。
甄蓝点头,太阳并不盛,但晒久了仍觉得头晕。
真澄推她继续走了一段路,眼前的景象让她心中一动。
一株仿似参天巨木的悬铃木,象个守护者一样静静伫立在一幢看上去是花农住的木屋前。树荫下,支着一张木质圆桌,桌上有一壶水果茶,几盘看上去都很诱人可口的点心,用透明纱罩罩着。一边还耸立着一只小小的竹制书架,摆满了书,显然是有人事先来精心准备的。一个高大英俊沉默的男子候在一旁,见真澄到来,上前与真澄握手,交给真澄一串钥匙,向甄蓝微微颌首,便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
甄蓝忍不住回头仰望真澄。
“欧阳…”
“借花献佛而已,此间是我朋友辟的一处农场。”真澄蹲下身,“希望你喜欢。虽然我向他情商,可他是只怪物,只肯从我们到达时起出借二十四小时,小气得要死。他啊,有一个心爱的女孩子,那女孩子有一个流浪漂泊不定的灵魂。他说,他的这座农场,是给她当心灵的港湾用的,只有她,才是这里永久的主人。”
“谢谢你,欧阳。”甄蓝要拼命隐忍,才得以保持镇定,他怎么会知道她的梦想?他怎么可以知道?他怎么能在她措不及防时将她的梦展现在她的眼前?他怎么能啊!“换成是我,也不肯将这么美丽的人间仙境借你,这样一方红尘里净土似的花海,我也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