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默说起读书时的事,平时沉静的表情变得柔和飞扬。
“后来慢慢开始欣赏阿依达,巴黎圣母院,最后将尼伯龙根的指环介绍我们。十六小时的歌剧,我们整整听了一个学期。”
有人不耐烦,有人却从此深深沉浸在古典音乐的世界里,放弃原本的理想,考取音乐学院。很多人都说他疯了,他却说:我只是找到了自己的最爱。
“我家里有这版本的德国头版黑胶唱片,保存得极好。和后来灌录的数码唱片相比,声音更显空灵细腻浑厚昂扬。”青空说完,果然见连默眼睛一亮,他的心也跟着亮起来,“歌剧在我家一向是小众娱乐,现在找到同好,有空一起听罢?”
连默大力点头,“等手头这件案子告一段落。”
青空心里小得意起来。陈师兄带连默去听法医演讲,他和连默一起听歌剧,还是他比较有情调啊。
“我知道你家附近弄堂里有间食肆,专做私房菜的,要不要去一起去那里吃晚饭?”青空征求连默意见。
“我知道食肆,不过听说要预约呢,否则根本没位子。”
两人的话题由歌剧转到美食上头。
后头远远尾随两人的一辆灰褐色帕萨特在高架分流岔道口与青空的车拉开距离,走分流岔道,下了高架路。
车里戴着浅色墨镜的陈况取出手机,趁红灯时拨电话给孙生。
孙生在电话那头中气十足地问:“怎么样,我办事,你放心了罢?”
陈况在这头笑一笑,“我又欠你个人情。”
“诶,当年若不是你,我如今还不知是死是活。救命之恩,这点小事根本不算什么!只要是况老弟你一句话,我老孙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孙生这样说着,后头还隐隐约约传来女孩子娇滴滴的召唤。
“孙兄去忙罢,我们有空一起吃饭。”
“况老弟嘲笑我是不是?和你讲电话,再忙也是有空的。”孙生这样说着,那头就有女孩子不依不饶地娇嗔,“怎么还不来嘛!”
“哈哈拜拜况老弟。”孙生在电话那头一边叫着来了来了,一边收线。
陈况朝着电话摇摇头。似孙生这样黑白通吃,能屈能伸,风.流快.活,也是本事。
绿灯亮起,陈况的车随着前车驶过路口。
他的直觉一向超乎常人的精准,这一次他不能再让周围的人受到伤害,所以他和费永年商量过后,请孙生设法让连默不能独自驾车上下班,再由乔主任出面安排人手,接送连默上下班。
不想孙生出手,竟是使人将连默所住小区里七八辆停在一处的车胎捅了。
手段固然粗糙,不过确实有用。

 


第二十二章 连环(5)

连默将最后一组数据录入电脑。
实习生今天请假,参加婚礼去了。请假的时候深深太息,“老师,似我等这样有一技之长,职业性质较为特殊,工作起来废寝忘食昼夜不分,收入尚可的单身职业女性,是否容易成为剩女?”
连默挑眉,有些疑惑她的感慨从何而来?
实习生将记录板抱在胸.前,“我最要好的死党,高中同学今天结婚。她本来邀请我做伴娘的,我们当年约定过的,谁先结婚,另一个就做对方的伴娘。可是老师你看,我根本走不脱,完全没有时间陪她挑婚纱选照片布置场地,只好食言。”
连默有些同情地拍一拍实习生肩膀,“要知道,婚姻制度是人类漫长的社会关系历史上的一链,它既不是社会关系的最初,也不是社会关系的最终。在原始社会里,人类曾经有一个阶段是采取群婚制度的,一个部落中的女性和另一个部落中的男性结婚,同时也可以与另一个部落中的其他的男性通婚。有时客人来访,他们也会互相交j□j子。摩梭女性的走婚,其实正是群婚的遗留现象…”
实习生一愣,怎么就说起婚姻制度来了?
连默伸手取过实习生抱在胸口的记录板,“现行的婚姻制度只是符合目前的社会制度罢了。早早晚晚,都会产生变化。所以不必担心自己成为剩女,或有一日,有一技之长,收入尚可的单身独立女性,才是常态。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不用再担心经济与社会利益。”
实习生呆一呆,“老师你这是安慰我么?这是安慰我么?!我能不能活着看到这一天都是疑问啊?!”
连默笑起来,指一指腕上手表,示意实习生再不走就迟了。实习生“嗷”一嗓子,取过放在一旁椅子上的背包,说了声连老师再见就跑了出去。
主任在走廊上碰到一路小跑的实习生,待走进连默的办公室,不由问起,“新来的实习生怎么样?看起来很活泼的样子。”
连默浅笑,“工作的时候十分稳重。”
无论她说起什么话题,她都镇定自若。
“你别吓跑了她。现在能留住一个业务能力强的人才不容易。”主任叮嘱,“你当初刚来的时候,我可没这样吓过你。”
连默只管嘿嘿笑。
她忍不住啊。
一碰到紧张或者不知所措的局面,她就会开始东拉西扯胡言乱语。
她也不想这样啊。
“广场碎.尸案有什么进展?”
连默收了笑,“根据尸斑和下颌关节尸僵的强度,可以初步判定碎尸被发现时,死者已经死亡二十四小时以上。血液检查报告显示,死者生前曾经饮酒。胃容物中含有一种花粉,还在对比究竟是哪种植物的花粉。尸块剖面采集的工具痕迹样本也送到实验室去,与数据库里的样本做交叉对比,我还在等结果。”
“能不能确认死因?”
连默点点头,“股动脉出血,导致失血死亡。”
凶手冷酷地目睹受害人随着心脏的跳动,一股股的血液喷涌而出,慢慢失去生气,在他面前由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犹带余温的尸体。然后有条不紊地将其肢.解,抛在大庭广众之下。
“凶手很享受他杀人的过程,每一步都有条不紊。”连默有强烈的预感,凶手还会再次行凶。
主任面色也凝重起来,“有什么进展要尽快通知楼上。”
“我知道了。”连默极力将自己脑海中越来越清晰的预感抛开,但那预感就如同一片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她心头,驱之不散。
吃午饭的时候,费永年和青空都没下来,只有小刘一个人在食堂吃了饭,又带了两份盒饭上楼去。在经过连默时,小刘还不忘停下来传话:“卫青空叫你下班先别走,他送你回去。”
说完噌噌噌三步并做两步蹿进电梯。
坐在连默斜对面信通处的办公室副主任笑呵呵地打趣,“小连啊,是不是可以准备红包,吃你们的喜酒了?”
连默好一阵愕然。
“…我只是车坏了而已。”
她的车轮胎被捅,先是片警前来取证,后来据说小区里有车主认识人,案件又被移交给分局的刑警,前前后后车在原地放了两天。等取证完毕,汽车由拖车公司拖至购车的汽车经销商处,对方一歇歇要保修卡,一歇歇又要等原厂送轮胎过来,总之四个轮胎换了三天也没换好。她只能继续搭青空的车上下班。
信通处副主任听了只管笑,一副“你别害羞,我们都知道,抵赖没有用”的表情。
连默心道:这下误会大了。
而制造这场误会的人此时正在楼上问小刘,“你和连默说过了没有?”
小刘将手里的盒饭交给青空,“说过了!”
青空一手接过盒饭,一手捶一下小刘的后背,“谢谢你!”
费永年在一旁抄手就在青口后脑上拍了一下,“快吃饭!吃完继续查案。”
青空赶紧坐下埋头吃饭。
费永年这两天有点上火,眉心的皱纹明显深起来。
案件进展缓慢,目前他们手头掌握的线索寥寥,只知道死者为女性,年龄大约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右脚脚踝曾经有过一圈纹身,但已经被凶手移除。凶手手段非常残忍,将受害人的股动脉割开,让她目睹自己失血过多,求救无门,在心理和生理上给她造成双重恐惧,终至死亡。然后将她肢解抛尸。
心理侧写师对凶手的描述是三十到四十岁之间,接受过高等教育,很可能从事与医学有关的职业,举止有礼,有一定经济能力,在本埠有独立的居所,能不受人影响地杀人并分.尸。受害人年轻,很容易就被他所吸引,随他去陌生的地方,进而惨遭不测。而他继续犯罪的可能性非常高。
可是符合这些心理侧写的人,没有几十万,也有几万了,怎样才能缩小嫌疑人范围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费队,我这边有发现!”小刘忽然提高了声音说。
费永年和青空同事饭下盒饭,一起凑到小刘办公桌前。
小刘感受到了瞬间的压力,深吸口气道:“装尸体的防水旅行袋的材质比较特殊,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终于有结果了。这是一个着名的户外运动设备品牌的产品,国内没有生产,都是从国外进口的。并且他们只有少量现货,大多数客人都是先在他们的旗舰店或者官网预订,等到货后自提或者送货上门。每一个旅行袋都有特定的编号…”
“所以特定的包能追溯到它的所有者!”青空一砸手心。
小刘大力点头,“即使不能追溯到具体某个人,但至少能知道有哪些人有这个牌子的防水旅行袋,缩小了嫌疑人的范围。”
“干得好!”费永年拍拍小刘肩膀,转头交代青空,“吃完饭你和小刘去旅行袋的销售商处核实信息。”
他自己则门一推,站到办公室的阳台上,点了支香烟,有一口没一口地吸了两下,想起家里老婆不爱闻烟味儿,连办公室里沾回去的都嫌弃。本来婚后他都戒了,最近心烦上火,就又抽上了,只是老婆鼻子好,抽一口都能闻出来,又赶紧掐灭了烟,从口袋里取出喉糖,扔两颗在嘴里含着。
如此在阳台上站了一支烟的工夫,费永年拿手机打电话给老同学。
他们当年都是从警.官学校毕业的,只不过他和陈况做了警.察,这位老同学却进了出入境管理局,如今已经是副科长级别的人物了。每年同学聚会,就属这位同学最春风得意。年富力强,工作体面,收入颇丰,娇妻稚儿,有车有房,的确是所有同学中发展得最好的。
老同学一接起电话,就热情地说:“费永年!什么风把你吹来找我了?”
“赵朴实,我是有事相求。”费永年开门见山。
“哈哈哈,能得班长费永年有事相求,是我老赵的荣幸啊!说罢,什么事?”赵朴实没和费永年耍官腔。
“我想麻烦你帮我查一个人,看看有没有他近期的出入境记录。”费永年报上名字。
“一句话的事!”赵朴实很是痛快,说完了正事,便与费永年讲起同学会的事来,“国庆节的同学会,老班长你说放在哪里好?我们山也上过,海也下过,钓过鱼,逮过鸡,好像好玩的都组织过了。”
费永年微笑,“你在同学群里喊一嗓子,必定花样百出,到时候投票决定好了。”
赵朴实在那头一拍巴掌,“还是班长有办法!”
“这两件事就都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到时候可一定要带嫂夫人一起里参加聚会啊!”赵朴实又和费永年聊了一会儿,撂下一句“过两天给你消息”,就挂了电话。
费永年站在阳台上。外头的天灰蒙蒙的,阴霾笼罩着城市,久久不散。
陈况的直觉,侧写师的心理侧写,都让他有种事态朝着他最不希望看到的方向发展的担忧。

 


第二十三章 连环(6)

连默避让过在过道上奔跑的顽童,继续抬头查看书架上的分类牌。
周末的书店热闹过菜场,颇多家长带学龄前儿童到书店接受文学熏陶。奈何孩童多动,全然不顾家长管束,在书店一排排书架间的过道上来回呼啸奔跑。家长最后只好放弃,任由几个小童来回追逐。
然而对爱书人来说,这小小嘈杂,不成问题。
连默戴一副黑色全封闭降噪耳机,悠闲地穿行在书架之间,眼前是排放整齐的,散发着新书独有的香味的书籍,耳中是巴黎圣母院卡西莫多抱着死去的爱人所唱的舞蹈吧,爱丝美拉达吾爱优美的旋律,周遭的一切都淡出她的感官世界,只余纯粹的音乐与文字。
死者胃容物中发现的花粉着实令连默困惑,那并不是她所熟知的任何一种花卉的花粉。只有辨识出花粉的种类,才有可能知悉受害人生前的最后一餐是在何处用的,进而推断出一条大致的时间线,弄清楚她最后二十四小时的行程,从中发现凶手遗留的蛛丝马迹。
目前与实验室数据库中的现有数据交叉对比,没有找到匹配的样本。她在法医交流用的内部网站上也放出了花粉的显微放大图片,暂时还没有回复。连默只好到书店来,为自己换一换思考的角度,拓宽思路。
但是书店里关于孢粉的图书实在不多,连默找到一本《中国气传花粉和植物菜色图谱》,从书架上抽.出来仔细翻了翻,和实验室已有的数据大致相同,但是她还是打算买回去仔细阅读,以免人为疏忽错过重要线索。
忽然有一只男性修长干净白皙的手将一本《中国木本植物花粉电镜扫描图志》轻轻递到连默眼前。
连默一愣,取下耳机,抬眼望向持书的男人。
男人生着一张年轻的娃娃脸,一副近视镜下头是半眯半笑的眼,穿着质地非常细腻柔软的浅灰色棉麻圆领衫,搭一条牛仔裤,白球鞋,和连默像是双生儿般的打扮。
男人见连默扬睫相望,眼里有疑问颜色,微微一笑,“我看到你一直在找有关花粉的图书,这本是刚才有个淘气的小朋友看过,随手塞在后面那排书架上的。”
说着,指了指连默身后的那排书架。
连默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不由得一哂,哲学书啊…她哪里会去哲学类里找有关植物的书籍呢?
接过书,连默向他道谢。
他耸耸肩,双手插.进牛仔裤口袋里,“希望对你有所帮助。”
不擅长与异性搭讪的连默点点头,将两本书捧在胸.前,重新戴上耳机,再次将世界隔绝在音乐的旋律外,朝收银台走去。
男子站在原地,目送连默纤瘦的背影慢慢走出他的视野范围,被层层书架所阻挡,微笑着垂头看向连默稍早站立的位置。
她有种不自觉的美,头发扎成一束马尾,低头认真看书,露出一截洁白的脖颈,有几缕散碎的小头发,带着一点点微微的弧度,贴在耳后。书店柔和的灯光打在她身上,使她看起来不可思议地美好。
他忍不住想,这样的美好,但愿不被这污浊的尘世侵染。
连默回到小区,还没走到楼下,远远就听见贤珍和明竹的笑声。明竹的笑声尤其响亮,脆生生的,透着一股蓬勃朝气。
连默拎着书店的纸口袋,放慢脚步。对于两个女孩子的热情,连默总有些不知所措。她喜欢保持一定距离,先观察一段时间,直到确定发展友情对彼此无害,才会放下戒备。
这个过程并不会太漫长,但是在如今人人都加快节奏,步履匆忙的时代,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等待,愿意接受这样的谨慎。他们往往匆匆而来,见得不到期望中的回应,便挥手而去。
连默觉得自己就像是新世代的老古董。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个陌生人,可以通过一款手机应用软件,找到彼此,然后相约见面,最后把臂搂间跑去酒店开房?广播里陌生网友见面,被骗财骗色甚至惨遭杀害的新闻,难道还少么?
等她磨蹭到门洞前,贤珍和明竹都没上楼,连默只好硬着头皮和两个见面自来熟的女孩儿打招呼。
明竹先看见连默,娇呼一声:“连姐姐回来了!”
贤珍扯一扯明珍的手臂,“姐姐回来啦?你同事等你好久了。”
果然信报箱前头站着青空,明亮的紫色T-恤,亚麻色休闲裤,和平时在单位里全然不同的样子。
看见连默回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信手接过连默拎着的纸袋,“怎么沉?累不累?我不是说了叫你等我来了再出门么?”
连默哑然,微微涨红了脸。
她是真心不习惯男生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她如此热情周到啊…
“连姐姐,你同事对你真好!”明竹咬了咬嫣红的嘴唇,有些羡慕地说。
贤珍拉着她,对青空和连默说:“正好姐姐回来了,我们也该上班去了。”
说罢拖着明竹走远了。
青空等两个女孩子走远了,一边扬下巴示意连默开楼下的防盗门,一边对她说,“这两个女的来路不明,说话滴水不漏,目的性很强,你和她们往来留个心眼。”
“哦。”连默点点头。你不说我也知道。
待连默打开防盗门,青空拎着装书的纸袋进门,一边前后上下打量楼内的建筑结构。
“就这一部电梯?”
“嗯,就这一部电梯。这是老式公房,有电梯已经属于当时比较高级的公寓楼了。”连默却引着他走楼梯,“不赶时间的时候,我都会走楼梯。”
响应号召,节能环保。
青空跟在连默身后。
她今天穿麻灰色棉恤,牛仔短裤,扎着马尾辫,远远看去就像是假期里的中学生。走近看,却有着中学生所不具备的沉稳冷静。
当走到七楼时,连默面色如常,青空则有点喘,“最近缺少锻炼。”
连默闻言微笑,去接他手里的纸袋,“给我拎罢。”
“没事!”青空站直身体。
连默也不和他抢,自去开了门,请他进屋。
当连默家的门堪堪阖拢的刹那,隔壁门后传来清晰轻蔑的声音:“不要面孔!看什么看?还不回去做作业?!”
青空在屋里听见了,忍不住皱眉。
连默怎么住在这样的环境里?两家邻居一家在门后窥.视,言语中充满了对连默的敌意,另一家的两个女孩子热情得过分,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殷勤。
“市局有单身宿舍可以申请,住得离局里还近些。”青空对连默说。
连默接过他手里的纸袋,放到一旁的置物柜上,“这里也挺好的,出门就有超市菜场,走五分钟就是地铁站,交通便捷。”
青空不便深劝,只好转而问:“去书店有什么收获?”
连默来了精神,“目前国内可能最全的孢粉图谱图志都买到了,我将受害人胃容物内发现的花粉拍下来了,马上开始做比对。也许正好有数据库里没有的样本。”
“我和你一起分头找,”青空击掌,“这样速度快些。”
连默去厨房泡了一大壶茉莉柠檬茶出来。
茉莉花就是连默种在阳台上的一盆多瓣茉莉的花朵。连默不太去料理它,任由雨水浇灌,风吹日晒,却每到暮春初夏,便开出繁繁复复累累缀缀的花来,香气在夜里飘出老远去。连默就收集花盆托盘里未及盛放便凋谢的花苞,略略晒干后,自己用来冲茶喝。
青空闻见茉莉香味儿,笑起来,“想不到连默你也喝茉莉花茶。”
又说起自己父亲来,“我家老头就喜欢喝茉莉花茶,家中院子里种了整整一花圃的茉莉,什么品种的都有。没事就钻在花圃里伺候茉莉花。我家太后说他跟花在一起的时间比和老婆孩子在一起的时候都多。有机会带你去看我老头种的那一大片茉莉花。”
连默想象那样一片馥郁芬芳雪白的花海,“一定很美。”
青空压低声音,“后来我老头偷偷告诉我,他当年初见我家太后,就是在一丛茉莉花前头。我家太后穿一套军装,胸.口别着大红花,正和战友合影,我老头恰巧经过,看了那么一眼,自此就刻在心里,再也忘不了。”
青空至今记得老父在说起这一段往事时,脸上那种焕发青春般的光彩。他相信当时那个画面一定很美很美。
“臭小子!哪一天有个姑娘,你看了她一眼,再也忘不了,你就知道是什么感觉了。”老父说完,一把将他从病床前拍开,“别在我跟前碍眼,多陪陪你妈去!”
他当时以为老头撑不下去,差一点心软留在父母跟前。后来发现老头儿精气神足着呢,和同楼病房里的病友下棋,两个人为了一步棋吵得面红耳赤,他才蓦然惊觉差点中了苦肉计。
连默微笑,斟了杯茉莉柠檬茶,双手奉到青空跟前,“谢谢。”
她神经再粗壮,青空接送了她一周,也明白这其中,怕是有费队安排他保护的她的意味。
“一杯茶就谢我了?”青空怪叫。
“等会儿我亲自下厨,请你吃饭。”连默老实。
“这还差不多。”青空笑起来,眼里流露出明朗的颜色。

 


第二十四章 连环(7)

临下班时,青空接到发小的电话。
“空少!下班出来吃个饭!”发小的声音从极嘈杂的环境里传来。
“说了不要叫‘空少’!”青空捏鼻梁,“这几天没时间,兄弟你自己好吃好喝好玩,我就不奉陪了!”
“别介呀!卫少!弟弟我特地把年假和国庆假期连加在一块儿,搞了一个月的豪华长假,专程从京城赶来找你,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啊?!”发小提高了音量,“卫少赏脸,出来吃顿饭,算是给弟弟我接风洗尘呗!咱们也有日子没见了罢?卫少你难道就不想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