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青空斩钉截铁,“我最近忙,你自个儿玩去。”
发小还待不依不饶,青空已先一步挂断电话。
一旁费永年拍拍他肩膀。
青空回过头,“费队,什么事?”
费永年示意他收拾东西下班,“今天我来送连医生,你可以先下班了,出去和朋友聚会一下,放松放松。”
“不…”青空一个“用”字没来得及说,费永年已然一笑,宽厚的手掌一挥,表示事情就这么定了。
可是我想送连默呀!青空将话憋在肚皮里,先行下班了。
这头费永年让青空小刘下班,那头主任也赶连默把东西收拾了下班回家。
“我在等美国同事发数据来…”连默还想做垂死挣扎。
“美国现在是太平洋时间半夜十二点。”主任毫不留情。
连默颓然。
主任指一指自己双眼,“你们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老法师的这如炬双目。”
“那我先下班了。”连默把自己的东西扫进医生包,一拎,耳机挎在脖子上,朝主任挥手。
一俟连默走出自己的视线,主任就传简讯给费永年,小白兔已经出发。费永年回以简短的“收到”两字。
主任觉得费永年和陈况有些草木皆兵,然则也不能怪他俩,四年前的事无论搁在谁身上,都会留下难以抹灭的心理创伤。陈况从此离开警队,费永年虽然坚持留了下来,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再也不是最初那个大大咧咧,笑起来带着一股子爽朗的小警.察了。
主任叹了口气。肉.体的创伤容易愈合,心灵的伤痛,有些时候,却很可能伴随一个人终生。
他从没对连默说起过,在她来应聘之前,法医实验室曾经有过另一名女法医。年轻,业务能力不错,样子也好,挺文静的一个女孩儿。有一天,从医院送来一具女尸,怀孕已经八个多月。女死者因为与婆婆产生矛盾,一气之下上吊自杀。她在房间里蹬翻了凳子,发出巨大声响,婆婆却由于两人间的龃龉没有前去察看究竟。等她老公下班回家,推开卧室的门,发现妻子悬在那里,早已经没了气息。鉴于是非正常死亡,所以负责抢救的医院就将尸体送到法医处。她正好当班,承担了尸检的工作。在她解剖尸体,取出女尸腹中已经成形,还差三周就将降生,却在母体中一起死去的男婴时,那个婴儿忽然动了动…
她在那一刻彻底崩溃。
事后她接受了整整一年之久的心理辅导,却也再也没办法回到法医行列,最后只能辞职。
他最后一次听人提起她,是几年前在法医工作年会上,据说在一所中学当校医,精神仍然不在最佳状态,人看起来邋遢油腻。
主任不知道,工作中的哪件事,会触及心灵中那个点,使人再也无法承受,终至崩溃。但是他不愿意因为自己的疏忽,教连默碰上类似四年前的事。所以他积极配合费永年,将连默置于被保护的状态下。
至于连默本人的意愿…主任想,费永年和陈况大概都不予考虑,直接无视了罢?
“费队,我一个人回家没事的。”连默坐在费永年的老式大众汽车上,非常诚恳地对费永年说。
“坐好,把安全带系上。”费永年看看手表。手表是第一个结婚纪念日妻子送给他的礼物,到现在已经五年了。他偶尔会想,假使他和陈况当年没有那么固执地要缉捕真凶,上头一施压,他们就和稀泥,把案件草草了结,他是否如今早就高升,妻子也不会被陷害,最后离开国有企业,两夫妻和和美美春风得意?陈况和女朋友已结了婚,孩子都能满地跑了?
“费队?”连默见他微微出神,轻唤。
“我先请你吃饭,然后带你去个地方。”费永年发动引擎。
“哦。”连默老老实实系好安全带,靠在椅背上。
她的第六感雷达还是比较准确的,费队心情不佳,她还是识趣点的好。
费永年瞥一眼连默,忍笑,驱车驶往目的地。
晚饭选在一家私房菜馆,菜色很清淡,着重体现新鲜食材的原汁原味,辅以精美的食具,给人以视觉和味觉的双重享受。连默至喜欢喝一款新鲜莲藕榨的莲藕汁,清甜中带一点点桂花香,装在好看的翠色荷叶盏里,使人还没饮到嘴里,已经在肺腑中生出一股清爽的感觉来。
吃过饭,费永年领着连默从私房菜馆后门出来,上了等在外头的出租车。
“师傅要去哪里呀?”司机压着嗓子说话。
可连默还是听出来了,“陈况?”
“我说了骗不过她。”费永年笑起来。
“本来也没认真伪装。”陈况也笑。
连默一双大眼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快告诉她我们现在要去哪里,你看把她憋的。”陈况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
连默鼓了下腮帮子。
费永年没有卖关子,“我们带你去一家私人实验室。”
连默微微张大嘴。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陈况接口道。
“不要紧么?”检方不会采纳非法证据。
“我们不是非法采集证据,”费永年斟酌了一下,“只是去找专家来帮助我们。”
连默点点头。法医实验室并不是对所有领域都了解熟悉,很多案件都需要其他行业的专家充当顾问。
陈况将出租车驶进一幢大楼的地下停车库,熄火,和费永年、连默一起下车,搭电梯上到五楼。因已是下班时间,整层楼面静悄悄的,脚步声在楼道上放大回响。
陈况拉开正对电梯口的玻璃门,示意连默女士先请。
连默握紧了手里的医生包拎手,走进陌生空间,陈况与费永年随后进门。
连默一进门,绕过镌刻有实验室名称的照壁,来到里头,在偌大的,以玻璃幕墙分隔的空间内一眼就看见平时工作中比较常见的光谱仪、有机质谱仪和无机质谱仪,甚至连接触机会不多的同位素质谱仪与离子探针都有。
“欢迎光临信氏实验室。”信以谌从一侧的休息区走出来,身旁跟着看起来明显很兴奋的信以诺。
连默并不觉得奇怪。信氏是做建材生意的,拥有自己的实验室对建材进行质量检验是再正常不过的。遂朝信以谌点点头,“你好。”
信以谌微笑,“连医生看看设备可还齐全,如果缺少的话,我立刻去向别处调用。”
“有没有更衣室?”连默正正经经地问。
“有,请跟我来。”信以谌延手,领一行人往更衣室去。
待换上一次性防尘服,一行人个个都由顶至踵穿在白色无纺布的防尘服内,走起路来窸窸窣窣地响。连默看一眼平时都衣着优雅的信以谌,双眸笑成了月牙。
果然帅哥就是帅哥,即使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仍然能叫人透过双眼猜测他有多英俊。
以诺却对干巴巴的女法医无甚兴趣,点点头权充招呼,便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陈况身上,自动自发地取了平板电脑,做出一副调查助理的模样来。
陈况不理他,只当他是阔少闲极无聊,三分钟热度。
信以谌带他们穿过走廊,行经一间间玻璃墙隔离开的独立实验间,来到最里面的一排实验间。连默发现自己宛如置身于平时工作的法医实验室,除了没有停尸房和尸检台,这里简直应有尽有,甚至连法医实验室申请购买,至今都没有经费批下来的最先进的生命科技公司生产的仪器。
购买生命科技公司的仪器,该公司会和实验室分享公司所拥有的强大的基因数据库资料,包括逾一千五百万份犯罪分子的基因样本,以及世界范围内的动植物基因样本。可以毫不谦虚地说,生物科技公司的基因库,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数据诺亚方舟。一直是连默所神往的。
现在有机会接触这些仪器,进而一窥数据库的究竟,如何不让连默激动?
“这是…”她的身体几乎要贴在玻璃墙上。
除了还在状况外的以诺,所有人都微笑。
“这是实验室最近购置的设备,连医生需要什么请尽管使用。”信以谌隔着口罩,对同样只露出一双透澈大眼的连默说。
连默小小地欢呼一声,就想推门进去,被一侧的陈况眼明手快地拉住。
“?”连默不明所以。
费永年掩面。
信以谌轻笑,伸手在指纹识别锁上按住不放片刻,门锁“滴”地解除。
连默嘿嘿讪笑两声,随即当先一步,推门而入。
之后,即使给她十个八个裸.体帅哥,她也不会注意到了。

 

 

第二十五章 连环(8)

第二具碎尸被发现的时候,费永年正和青空排查本埠几间着名的西班牙餐厅。
在死者胃容物里的花粉最终通过与连默从美国一间实验室获取的数据对比后发现,是一种产自西班牙的蜂蜜中所带有的,西班牙当地的一种野花的花粉。
信以谌在这中间提供了很大帮助。
于弟弟以诺看来,乏善可陈的工作狂哥哥以谌,除了美食,他完全不懂得生活。以谌只是对从来都是土豪做派的以诺微微一笑,他有条件享受美食,这爱好健康美味,除了体重上的困扰,不会带来任何副作用,比豪车美女来得更加实惠。
信以谌一听说死活赖在陈况身边做助理的以诺谈起受害人胃里有产自西班牙的野花花粉,兼之还有腌制过的猪肉成分,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西班牙餐厅。
城中颇有几间西班牙餐厅,但能吃到正宗西班牙顶级火腿的,却只有少数几家。生火腿是西班牙特产美食,最顶级的火腿每年都只生产固定的数目,绝不会为了追求产量而牺牲火腿的质量。每年牧场都会挑选固定数量的西班牙杂.交黑猪,将它们放养在野外牧场,喂饲一种独特的果实,这样猪肉的脂肪才会形成白玉一般的颜色,胆固醇含量接近于零。最后只取煮的两条后腿,腌制三年,才能获得一条顶级美味的生西班牙火腿。每条火腿都配有基因证书,然后才能上市销售。
西班牙火腿生吃最为美味,但餐厅有时会考虑到食客的饮食习惯和口味,提供各种调味料供客人蘸取,以获得美味体验,有的餐厅就会为食客送上一小罐产自西班牙的手工蜂蜜。由于是纯手工采集,所以蜂蜜在分离的过程中,会带有大量的花粉,虽然看起来不那么清澈透明,但营养价值却更高。
两相结合,信以谌推测受害人很有可能生前曾去过一家正宗西班牙餐厅用餐。
信以谌的推测得到了法医实验室数据的支持。
“除了花粉,胃容物中的残余肉质经基因检查,与国内养殖的猪的基因不同。”连默指着实验室给出的检测报告,对费永年说。
费永年和青空走了两家西班牙餐厅,都提供顶级生火腿,但这两家主张最纯正的西班牙风味,所以并没有为客人准备蜂蜜做蘸料。两人正打算驱车去第三家的时候,费永年接到小刘打来的电话。
“费队!在城中绿地广场,又发现一具碎尸…”
结束电话,费永年握紧方向盘。
城中绿地广场同样位于市中心,与喷泉广场遥相对应,每天在绿地广场晨练的市民不在少数。相比喷泉广场清早多是中老年人,绿地广场每天都有大量的不同年龄段的市民前去,其中不乏很多老人带着孩子去接触大自然的。凶手将弃.尸地点选在那里,其意不言而喻。
市局和有关部门对此十分重视,领导专程找费永年谈话。
“城中绿地广场是我们城市的一张名片,在人均绿化占有率这么低的现在,有那么大一片植被出于城市中心区,供市民们亲近大自然,呼吸新鲜空气,一直都广受欢迎。现在有连环杀人犯在外不断作案,还将尸体抛弃在每天有老人孩童经过的绿地中心地带,这影响太恶劣了!”领导在办公室里几乎要拍桌子。
上头正要派巡.视.组下来,这时候出了这样的事,太难看,简直是打本.届领.导班子的耳光。
“巡.视.组马上就要来了,限你们务必在半个月内破案!”领导捣着额头,“动用一切可用资源,不要让媒体抓到疏漏!四年前的案件已经够轰动了!”
当时坊间各种传闻层出不穷,媒体紧追不舍,上面又有人施压,即使结案,舆论仍不依不饶地指责警方办案不力,案件疑点重重。现在忽然又出一桩连环杀人碎尸案,倘使不能尽快地将凶手绳之以法,教媒体放大报道此事,那根本就是坐实了当年认罪的凶手不过是替罪羊的传闻。不但警.方面上无光,恐怕一应政.府高层都会受到牵连。
费永年抿唇点点头,退出局长办公室。
等来到走廊上,身后的门轻轻阖拢,费永年这才缓缓吐出胸.中的一口浊气来。
如今的局长正是当年大力主张尽快结案,向上层势力弯腰低头,最先妥协的市局刑.侦大队队长。当年案件告破,原局.长高升,副局.长升任局长,他就坐了副局长的位置。不出两年,局长退休,他就稳稳地接任局长要职,很是春风得意了一阵子。
现在类似的碎.尸.案再现,很难不教大众和媒体联想起四年前的旧案,他这才觉得头疼,要限期破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费永年不觉得解气,他只是后悔,如果当初真.凶被绳之以法,那么也许今时今日的这两个女孩子就不会遇害。
局里的低气压,木知木觉如连默,也感受到了。
刑侦队上下没日没夜地进行排查,青空和小刘熬红双眼来来回回地看事发地点附近的监控录像。
扫地阿姨偷偷埋怨,办公室里的烟蒂和喉糖包装纸到处都是,门推进去能呛死个人。
第二具尸体的尸检连默也已经完成,和第一个被害人一样,凶手的手法干净利落,甚至带着一丝炫耀的意味,笃定警方没法抓到他的得意。
连默拿着报告,推开刑侦队办公室的门,果然如扫地阿姨嘀咕的那样,看起来乱糟糟的。
青空与小刘正在就户外运动品牌提供的客人名单,与西班牙餐厅提供的第一个被害人死亡大致时间内的预定名单做比对,但是青空有预感,希望不大。
无论是购买防水旅行袋或者是预定西班牙餐厅用餐,凶手都很有可能提供了伪造的身份信息。他既然打算行凶杀人,又怎么会大意到留下自己的真实信息,事后供警.方追查?
见连默推门进来,青空忙起身去将办公室的窗统统拉开,一边顺手操.起办公桌上的一本年鉴扇风。“有什么新发现?”
“没有什么有用的新线索。”连默把报告递给青空。
凶手越来越老练,也越来越谨慎。先将受害人麻醉至失去行动力,但人却保持清醒,随后用尖锐锋利的器具割开受害人的股动脉,任其失血过多死亡,最终将其肢解并抛尸。所有的步骤都精心策划,进行得有条不紊。
“但是他肯定会犯错!”青空来回比对先后两份尸检报告。
凶手越得意,炫耀自己的行为,嘲笑警方的无能,就越容易犯错。可是他不能赌凶手在下一次犯案时会犯错。
一定会有什么他们没注意到的线索!
连默静静退出刑侦队的办公室。
临下班时,连默接到信以谌的电话,“连医生,你好,我是信以谌。”
连默有些意外,自上次女明星被害案之后,他曾经给她送花表示感谢,却再没有更进一步接触。三天前在信氏的实验室里见到他,她和他也没有多余的交谈。不料他会打电话给她。
“你好…”连默一手接电话,一手将办公桌上的个人物品扫进医生包里。
“冒昧致电连医生,想请你吃顿晚饭,不知连医生可否赏光?”信以谌的声音很沉稳好听,有种大提琴般浑厚的质感。
连默犹豫一下,想婉转拒绝,对方轻声一笑,“有点问题,想趁机请教连医生。”
土豪能有什么问题请教她?连默有点好奇。
信以谌在电话那头继续道;“那我就在门口恭候连医生了。”
说罢收线。
连默将医生包合上,两条搭袢系好,准备打卡下班。
主任微胖的身影从办公室门口晃过,“今天我送你罢。”
连默知道最近楼上破案压力巨大,每个人都超时工作,青空和小刘的眼睛这几天全都结膜充血,严重睡眠不足的样子。主任这是想替他们分担掉些事情罢?
“今天有人请我吃饭,会顺便送我回家,主任您放心好了。”连默笑眯眯。
“是谁请我们连默吃饭?要不要老头子去把把关?”主任的八卦天线进入开启模式。
“不是您想的那样。”连默将耳机挂在医生包的拎手上。
只是主任到底不放心,坚持将连默送到单位门口,一见开着一辆低调雪弗兰汽车的信以谌,他放心地朝连默挥挥手。
坊间各种二代层出不穷,有些名不副实,空有个光鲜亮丽的架子罢了;有些名副其实,为人低调沉稳但做事脚踏实地。
信以谌显然属于后者。
连默上了车,主任这才返回大楼。
“不知道连医生喜不喜欢吃西班牙菜,假使不喜欢,我现在就去别家订位子。”信以谌将车在路口调头,问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连默。
西班牙菜?连默眼睛里掠过流光。
信以谌点头微笑。
“西班牙菜满好的。”连默抓住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

 


第二十六章 连环(9)以谌

第二十六章连环(9)以谌
信以谌是谈过恋爱的。
在传得沸沸扬扬的康城影后肇莹莹之前,在一切捕风捉影的绯闻之前,在他还青涩懵懂的时候,他认认真真地谈过一场恋爱,恋爱的对象是高中时的同班同学。
这场恋爱不算轰动,但极其投入。
当时女生是班长,他是副班长。伊清秀漂亮,娇小白净,他斯文俊朗,高大帅气,站在一处,连班主任都在班级联欢晚会上戏称他们是金童玉女。作为班长和副班长,本来在班级事务中就接触得比较多,他们又恰恰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互相间便渐渐生出情愫来。
这段生涩稚嫩的感情,受到了周围所有人的保护。他们本来学习就好,彼此互有好感的同事,学业却丝毫没有受到影响。非但如此,甚至还相互竞争,看谁的成绩更胜一筹。哪一方在考试或者测验中赢过对方,另一方就要送上小小奖品。
他当时已经在闲暇时间里帮助父亲看财务报表,翻译进口建材的说明书,以此来换取平时的零用钱。每次他在成绩上略逊她一筹,都会取零用钱出来,给她买围巾帽子手套,头带发箍夹子,一应零碎可爱的小物件。而她则会亲手做小点心给他,样子不精致,味道也一般,可是吃在他嘴里,简直是世界上最甜蜜的美味。
家长老师虽然都知道他们的恋情,但都保持了一种理性的谨慎的观望态度,并不大加阻止。
就这样,这段感情积极健康地发展着,老师们最后甚至有些乐见其成的意思。他曾经无意间听班主任与科任老师说,要是这两个孩子能双双考取北大清华,那真是创造了一项前所未有的记录。
那时候还不流行学霸一词,搁到今时今日,他们大抵就是传说中的情侣学霸罢?
然则他们青涩美好的恋情,在高三这一年,戛然而止。
她的父亲是本埠官员,当时正逢升迁,将往中.央赴任,而她也为自己设定了女外交官的目标,打算报考外交学院,为实现她的理想而努力。
他则恰恰相反。父母是白手起家的商人,生意正处于创业中期的发展阶段,父亲希望他报考本城最高学府的经济贸易专业,毕业后正式接手家族生意。
他们身上都有着父母的期许,谁也没办法为了对方而妥协放弃。
高考结束,他们先后收到录取通知书,相约在共同度过三年时光的校园里见面。
暑假里,学校是不对外开放的,但是门房间的老师傅认识他们,网开一面,放他俩进去。
空旷的操场上暑气蒸腾,他们并排坐在跑道边的看台阶梯上,任时光在眼前流逝。
然后,他与她做了人生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拥抱。
七年后,她在一次驻外使.馆遭遇到的炸.弹袭.击中,为保护使.馆里的孩童,献出年轻的生命。
当她的遗体由专.机护送回国,他在新闻里看到她的父母相互搀扶着出现在镜头中的时候,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苦,独自躲进浴室中,狠狠痛哭。
信以谌从那一刻起,知道自己内心的某个角落,已经死去。
他没想到会遇见连默。
连默和他的初恋,并没有多少相像之处,他甚至不能由连默而联想起初恋。
可是,他会时时想起他与她相视的第一眼。
干净透澈,似一把有形的利刃,缓慢又锋锐地切割开他外在的皮肉,直指内心。
信以谌视自己这种莫名深深地记住一个一面之缘的女性的行为,为太久没有感情生活和突发事件当中的情感应激副作用。他等待了一段时间,想等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自行消散。
但是效果不彰。
所以他趁弟弟以诺吵着要做陈况助理的机会,指示实验室采购了一批先进的法医实验室所需的仪器设备。
追求不追求暂且不论,与人交往,投其所好总没有错。何况这些设备往后也可以为新设立的信氏医学检验中心,向个人提供亲子鉴定。
弟弟以诺没想太深远,只说他果然是商人,这都能让他看见商机。
他听后微微一笑。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弟弟以诺怎么单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