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机内,传来靖川美江的声音。
“我已经设法将控制室的电脑监视画面转到录象上了,但你也只有三分钟时间。”
说完,她立即切断通讯。
我按下腕表上的秒表,开始计时。
一边操作电脑,我一边近乎自嘲地想,读书时看谍中谍,只觉得汤姆·克鲁斯英俊帅气潇洒,对他的任务却大不以为然,总觉得电影太夸张。
想不到如今,我却要做自己最不以为然的工作。
我破解了中央电脑的密码,开始搜索我所需要的资料。
果然,被我找到了那种新的抗抑郁药物的配方。
我静下心,挥去杂念,仔细阅读。
看到最后,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世界上最最卑劣的行径!
这种药物的成分十分隐秘,如果不是我写了基本方程式,我想任何一个药剂师或者医生都不可能发现其中的蹊跷。
不,这种药在服用之初绝对看不出有任何副作用,但是长期服用后就会产生药物依赖,一旦停药,人便会产生抑郁症状等不适感,必须继续服用。
我不知道古生是否明知会有这种副作用,还竭力要将此药上市,还是他对药物副作用完全不知情。
然则我可以肯定我必须阻止这种药物通过临床实验。
我对配方进行了小小的改动,并写了一个程序输入电脑,任何人想要验证这个配方,输入的数据在与我改动相应的地方,都会自动被修正成我改动后的结果。
完成这一系列操作后,我原路退回到贵宾休息室。
凯在下头接住我,并迅速帮我恢复到酒会之初的打扮,让我躺在沙发上,并把我的头枕在他的大腿上。
就在我刚刚闭上眼睛的时候,贵宾室的门被敲响。
“请进。”凯伸手,轻轻抚摩我的额头。
“伯爵先生,您的未婚妻感觉好一点了吗?”古生推门而入。
“她只是累了,我想她睡一会儿就好了。”
“伯爵先生如果不介意,我想向您推荐一种鄙公司最新研究出来的抗抑郁药物,这种药物还未正式上市,但效果非常好,副作用微乎其微。您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找个时间,来我们的制药厂参观,看看有没有投资的可行性。”古生不放弃机会地自我推荐。
凯抚摩我的动作停了停,然后继续。
“我现在没心情谈论这些事,古先生不如写一份计划书,交给我的秘书。我有时间的时候会研究一下。如果市场前景真有你形容的那么好,我想我们合作的机会将无限大。”
“好的,好的。”
我几乎可以想象他此时的表情,卑微、讨好、欣喜…混杂在一起,完全没有他当日将我驱逐出康氏时的不可一世。
我突然,将对此人的恨,化成对他的不屑。
他不过,是一个可怜虫,不能靠自己的实力光明正大地创一番事业,只能用偷用抢的手段,得到不属于他的财富,又小心翼翼,生怕财富缩水。
恨他,做什么呢?
他孑然一身,守着这爿康家奋斗得来的产业。将来他老了死了,这一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所有的,不过是寂寞身后事。
这样的人,我恨他做什么呢?
我幽幽叹息。
“凯,我想回家。”
“回家?”凯低问。
“恩,回伦敦。”
凯低头,在我额上吻了吻。
“好,我们回伦敦。”
回到伦敦,我的日常生活又恢复到闲散的轨道上。
偶尔,从新闻中知道,在英国的恐怖组织成员最近连遭刺杀,恐怖组织内部乱做一团;某国成功阻止了流亡在外的独裁军阀复辟的野心。
我在淡淡的阳光下,想,原来,事情的结果,是这样的。
第六章 愤怒
时间的转轮不知不觉地前进,伦敦燠热潮闷的夏天已经走到尾声,整个伦敦开始沉浸在阴冷多雨的天气里。圣詹姆斯公园里的树叶已经开始发黄,然则草地却依然青翠碧绿。
出门时如果不带上雨伞,那么回家往往要变成落汤鸡的。
凯鼓励我多出去走动。
“我希望,有一天,你离开时,会带着很多关于这里的美好回忆。”他驱车,载我到皇家阿尔伯特大剧院听皇家爱乐乐团的音乐会。
散场出来的时候,我们并肩在人行道上散步。凯指着灰扑扑天空下,矗立在大剧院对面的阿尔伯特亲王的塑像。
“当你厌倦伦敦之际,就是对人生也已经厌倦了。虽然,我不能完全认同萨缪埃尔·约翰逊的这句话,虽然很多人不喜欢伦敦阴沉多变的天气,不喜欢它灰蒙蒙的城市,但是,这些都不能抹杀它是一座包容新旧文化和大量移民的国际大都市。你该多看看它美丽的地方。”
“我怕我爱上这座城市,当有一天必须离开它,再也不能回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这种别离之痛。”我仰头看着凯深幽的眼眸,袒露自己内心深处给他看。
“但如果因为害怕,你就不去认识它,那么你的人生,将会错过太多美好的东西。”凯有些黯然。
“我的人生,在沾染上别人的鲜血之时,就已经失去拥抱美好的权利了。”我不想扫凯的兴,可是我不是能将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上的人。“我可以放弃东方女性固守了数千年的贞操观念,可是我放不开生死道德观念。我不是神,我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的生命。”
凯突然攫住我的肩膀,让我不能闪避,只能直视他。
“Estelle,我们都不是神。我和你一样,不会从杀戮里得到快感。我也厌恶杀伐血腥的日子,可是,这就是我们的职责。有时候,牺牲一个人的性命,可以瓦解一个恐怖组织或者阻止一场战争的爆发,那么,在一个人和无数人的生命之间,我们必须做出选择。这个选择很痛苦,然而你要知道,因为这个选择,我们挫败了一个复辟阴谋一个恐怖组织,拯救了许多家庭。这就够了。”
“这就够了么?”我怔怔地望着凯仿佛闪耀着火花的眼睛,喃喃地问,问他,也问自己。
“是,这就够了。做选择的人,不是你,做决定的人,也不是你。Estelle,该自责的人,更不是你!”凯放开我的肩膀,在我还来不及说什么前,紧紧地拥抱我,把我的头按在他的胸膛上。“你只要开心地过每一天,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然后完好无损平安地回来。其他的,你无须烦恼。”
远处,不知哪里,传来悠扬却略带凄凉的二胡声,掺和了乡愁和我酸楚的低低叹息声,在伦敦日渐寒瑟的风里,越飘越远。
接下来的日子,凯又处于一种极其忙碌的状态,我们甚至很久都没有一起吃过晚餐。
这也仿佛成了一种规律。
一旦,凯和我的内心世界,稍稍靠得近了些,我们之间的距离就会被外界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拉开到无限大。
或者,冥冥中真有万能无上的神,操纵着我们不能抗拒的神力。
而我们,只能屈从于他的力量。
心才动了动,便又被无形的手按住,沉回寂静无波的水底。
不可以,不可以啊。
我仿佛听见不知名处,一个声音在这样说。
一连数日,凯都没有回来过,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回来。
我躺在床上,电视开着,里面正在放奥立佛挑美食节目。奥立佛的金发在镜头前跳跃闪动,语速轻快地讲解怎样能做一顿丰盛可口的烧烤盛宴。
我心不在焉地看着,忽然,门外极轻微的声响搔动我的神经。
我伸手自枕头下摸出凯交给我防身用的贝瑞塔袖珍手枪,把手放在被子下,对准了门口。
金属门把轻轻转动,门,被缓缓推开。
开门处,是一抹颀长的身影,起居室暖黄色感应灯的灯光自他身后透进来,为他周身镶上一层淡淡金辉。
“凯?”我不是我意外的。
在凯这座巨大的维多利亚风格的宅邸中,似乎有不成文的默契,入夜之后,除非我呼唤,否则男佣等不会到我住的这翼走动。
即使身为主人的凯,也不曾在晚间进入我的卧室。
然则今夜,凯打破了这种默契。
凯没有走进卧室,只是站在连接卧室与起居室的门口。
“还没有睡?”长长的叹息后,他问。
我的心,猛然震颤。
这管暗夜里低沉疲惫的声音,太太太熟悉,以至于已经融入我的骨血。
这声叹息,是剑桥那一夜,激烈狂野炽热交缠中,我曾经听过的叹息。
那一夜,究竟是我以为的森,还是,眼前这个总是给我淡淡关怀却总是随即退得很远很远的凯?
我想问,却问不出口。
“嗯。”我惟有如此轻声回应。
“陪我喝一杯罢。”凯说。
“好。”不知道为什么,我拒绝不了夤夜而来,形神俱倦的凯。
穿上轻薄柔软暖和的晨褛,我随他到起居室。
凯带了酒来。
一瓶镇在酒桶里的白葡萄酒,两只细长玻璃酒杯。
凯惯穿的深灰色风衣搭在椅背上。
起居室柔暖的灯光令他脸上深深的倦色无所遁形。
我第一次,在这个冷峻男人的脸上,看见抹也抹不去的倦怠。
我不知道他最近到底在忙什么,让他这样一个仿佛一切尽在指掌间的人,露出如此颜色。
我坐在了凯的身侧,半臂之遥的距离。
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一贯干净清爽的脸上有新生的胡髭,在下巴和两鬓形成青色暗影。
凯似不觉得我对他的打量,伸手解开西装衬衫的两粒纽扣,又款去外头的西装,然后拧开葡萄酒瓶上的橡木塞,用干净的白布巾包着瓶身,往酒杯里各斟了点酒。
凯把其中一杯递给我后,仰头喝干他手上的一杯,复又倒了一杯,仍旧一口喝光。
我有片刻目瞪口呆。
他从来都是优雅从容淡定的男子,今晚,却在我眼前,做出牛嚼牡丹这等事来,毫无形象可言。
然则即使如此,他看起来仍然是让人赏心悦目的男人。少了素日里的斯文疏冷,他平添许多狂放不羁,更形危险的魅惑。
在他要喝第四杯的时候,我伸出手,轻压住他的手腕,阻止他的狂喝滥饮。
如此美丽的白苏维安,不应被他这样糟蹋。
“够了,凯。”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斯镇定,象黑夜里出没的精灵。“你想对我说什么?”
凯似如梦初醒般,转过头,看着我。
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流露淡淡暗彩。
“Estelle,你曾经恨过命运吗?”凯放下酒杯,执起我的手,问。
恨命运吗?我回想我过去的每一日,然后点点头。
是的,我曾经恨过命运。
恨命运给了我救世济人的能力,我却不能用这种能力使自己的父母免遭横祸。
恨命运不给我选择的机会,逼迫我踏上一条不归路,满手血腥,不得幸福。
恨啊,恨!
“呵呵,呵呵,命运。如果命运不过是几个有权有势的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时快意的结果,那么我对命运的恨,是不是显得格外可笑?”我笑着,反问凯。
凯的眉心轻蹙。
“那么,你恨的,是我们,是吗?”
“恨又能改变什么?不会使我更有力量,只会让我充满暴戾,心中不再有仁慈。不,我不想恨任何人,我只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我可以重新活在太阳底下,找一个我爱的人,结婚生子。”
讽刺的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于我,竟是遥不可及的奢求。
“这样啊…”凯敛下眼睫,看着我们执在一起的手。“那么,即使,我要求你去做应召女郎,你也不会恨我,是吗?”
应召女郎?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空洞地问。
终于,还是要面对这一天吗?
我看着凯,凯也扬睫看向我。
我们,就这样在暖暖的光线下,咫尺凝望。
心,却无比寒冷遥远。
他的倦怠疲惫,是为了我吗?还是为了即将要去执行的任务?
我很想这样问他。
可是,我是什么身份呢?我能以什么身份问他呢?
“…没有…问题。”我低低回答,连自己,也说服不了。
“如果,你拒绝服从命令,我可以把你送回基地,给你一个月的禁闭作为惩罚。这个任务,我可以改派其他人去。”凯放开我的手,错开视线,继续狠狠喝酒。
我听见自己破碎的笑声。
一个月的禁闭之后呢?
“不,我愿意服从。这——是特工的职责。”我淡淡地笑,笑声在室内回响成无边的凄恻。“而且,我已经不是纯洁无暇的处女了,和一个男人上床同与一百个男人上床,大抵也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你担心的是这个,那它已经不成问题了。”
我闭上眼,说。
我没看见凯的手微微地颤抖,没看见酒杯里琥珀色直如凯的瞳色的液体,溅洒在地毯上,没看见他比我更痛苦的神色。
我,什么都没看见。
只有酒入愁肠,口中酸涩苦楚的回味,久久不肯散去。
三天后飞往华盛顿的私人飞机上。
我埋头看凯给我的任务资料。
这次的任务,某种程度而言,并不艰巨。只是有一些高级政府机密被从华盛顿泄露了出去,几经筛除,最后唯一的嫌疑落在了财政大臣弥尔顿身上。他的一切活动都很正常,只是经常电召一名应召女郎来陪伴他,为他服务。虽然国家安全机构始终没有发现他是怎样泄密的,但是情报局却不能坐视不管。所以他们派间谍过去,调查清楚。
“我只给一周时间,无论这一周你发现什么或什么都没发现,你都必须全身而退,回来向我做述职。”凯一边看着手边的报纸,一边漫不经心似地说。
“凯?”我不是不惊讶的。当他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时,竟然不求务有结果,这实在有违常理。
“我不会为了这件事而失去你这么出色的特工。”凯始终,没有自报纸里抬起头。
“凯!”我笑了,“我已经不是处女了!你不必担心我会为了这个任务一心求死,卤莽行事。”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一再地向他强调自己已经不是处女。
为了让自己划清和他之间的距离?还是,为了试探他以寻求心中疑问的答案?
也许,两者都有一点罢。
凯闻言,放下报纸,凝向我的眸里,明光一闪,但马上又恢复原状。
“Estelle,这一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是否纯洁。”他深深凝望我,仿佛穿透时间与空间,穿透现实与虚空,就这么直直地,望进我的灵魂里去。“只要你的心保持纯洁,无论怎样恶劣的环境和怎样不堪的身份,之于你,都是凤凰浴火前的试炼罢了。”
凯云淡风轻地对我说,眼光,温柔得,仿佛能融化最寒冷的坚冰。
我以为,自己的心,早已经麻木,干涸成一片死寂的沙漠。
可是,听见凯,如此温柔的言语,我的心里,却直似下了一场润泽万物的细雨。
有些东西,似乎在雨后,破土而出了。
凯不再多说什么,继续专注于他手边的时报。
而我,则被电视上一则财经新闻给吸引了全副注意力。
“…近日,康氏制药因为最新研究的抗抑郁药物存在致命性缺陷,被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勒令停止临床试验。此举重挫了康氏在该行业的声誉及地位,导致投资商撤资。康氏股价大幅下跌,大小股东纷纷抛售康氏股票…”
我有片刻的茫然。
新闻报道里,那个即将面临破产清盘命运的康氏制药,是我知道的康氏吗?
“…据悉,康氏目前的负责人古生,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火速发表了一份声明。声明称,康氏唯一合法继承人,康雨心,目前已经失踪。作为康氏现在的执行总裁兼懂事长,他在无法与康小姐取得联系的情形下,只能独力做出宣布破产清盘的决定。他因此次投资的失败而自责,同时希望康小姐尽快露面,与他一起解决康氏的危机…”
美丽的新闻主播口齿清晰地播报。
我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
在康氏风雨飘摇的时候,古生,倒是想起还有我这个人,希望我能出面。
可是,已经晚了。
我,早已经不是最初,希望继承父母遗志,成为一名合格的医生,济世救人的康雨心了。
“…另据消息可靠人士透露,有国际大型制药公司已经低价收购康氏超过51%的股份,成为康氏的控股人。该公司的决策层将决定康氏员工的去留…”
我偷眼觑视坐在一旁低眉垂睫正在批阅文件的凯,微笑。
他总是讲信用的。
他总是能在我即将失去对他的信任、对人性的信任的时候,给我的生命里重新灌注一丝生活下去是美好的感觉。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是凯成为了我的直属上司的原因罢?
到达华盛顿特区,凯把我交给了这次任务的联络官。
联络官是一位美籍越南男子,个子不高,笑起来温和有礼。
“我叫阮天良。你就叫我阮吧。”
他直接把我带到一间夜总会里。
夜总会楼上,便是我此行的住处,一家伴游公司的业务部。
我的身份是来自日本贫穷落魄不得不靠出卖自己青春皮肉维持生计的年轻应召女郎。
而阮,则是此间的业务员,由他负责接听电话和查看网上交易,安排应召女接客。不客气点说,便是皮条客了。
第一天的时候,阮带着我去见了一位老者,他是此地黑帮老大,虽然已经不怎么理事,但是一旦发生重大事件,他的话仍有一言九鼎的作用。我们对他的拜访,有些拜码头的意味。
回程时,阮向我进一步解释了此行任务的重要性。
“我们一直在调查政府机密泄露案,一直都是。我一加入联邦调查局,就被派来卧底,我妻子一直以为我是在旅行社工作。”阮笑了笑,表示他对于这种工作情形的无奈。“我们一直都找不到机密被泄露的途径,自然也就堵不住泄密的根源。半年前,我们才发现财政部长弥尔顿和一名应召女郎过从甚密,但是我们很难向法院申请得到监视监听一位政府高官的批准,如果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
“所以我们向NWS请求帮助,请他们派一名特工来协从调查。因为我们的特工很容易被认出来,最终导致整个行动的失败。”
阮说。
我点头,一张陌生的面孔,很容易引起怀疑。
阮接着把弥尔顿的详细资料一一介绍给我知道。
“我会尽快安排你们见面,余下的,全靠你自己了。”
“好的。”
次日,阮就安排了我去见弥尔顿。
“他是维玛的常客,我们怀疑维玛也参与了,但是始终没有证据。今天我设法把维玛调开,让你和他接触。”阮停了停,然后追了一句,“注意安全。”
我点头。
我穿着白色紧身吊带背心,外套一件粉紫色雪纺衬衫,下着一条黑色超短裙,配一双高跟长筒靴,长发做成微微卷曲的发型,披散在肩帮上。
阮看见我的打扮,做出夸张的惊艳表情。
“你真是美丽极了,泽子。”他退开两步上下打量我,然后趋身上前把我的衬衫领开拉得更敞开一些。“弥尔顿一定会被你迷主。”
我只是深吸一口气。
终于,我需要靠色相肉身来执行任务。
在来接我赴约的黑色林肯加长轿车上,我一直一言不发,只是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
当我被送到弥尔顿位于华盛顿郊区的别墅时,我知道自己已经做足心理准备,抛开一切廉耻感,来面对这位国会山的高官。
我们被领进一间豪华然则品位高雅的会客室。
阮吩咐我在里面稍等一会儿,就走出去了。
我趁机打量这间会客室。
如果说装潢能体现一个人的品位同格调的话,那么,这间房间的主人,实在不象一个好色的糟老头子。
“阮,这一次你给我带来的,是什么样的女孩?”外头隐约传来交谈。
“您看了就知道。”我听见阮打太极般地回答。
我在会客室里听他们对话,想象弥尔顿是什么样的人。但是推门进来的五十开外的男子让我意外。
他有一头浓密的灰白头发,深褐色的皮肤,和深邃如海洋般的眼睛。
他的眼神睿智,脸色祥和,看起来不象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倒象一个慈祥的父亲。
看见我站在壁炉前望着墙壁上的油画,他微笑起来。
“喜欢伦勃朗?”他走到我身边,也抬起头,一起欣赏墙上伦勃朗的静坐的少女。“他的画永远是那么美丽,将女性的温柔细腻柔软感觉发挥到一个极至。”
弥尔顿的声音低沉缓慢,有老年人特有的沧桑。
无由的,我喜欢这个老人。
“你好。”我站在原地,微笑着,带点羞涩紧张。
“请坐,泽子·白鸟。”弥尔顿示意我坐在沙发里,自己也坐在我对面。
我很奇怪他没有表示出任何想与我做肉体接触的意思,只是教我取过沙发前茶几上的时代杂志,请我朗读给他听。
顾客就是上帝!顾客永远是对的!
这是在我出发前,伴游公司的经理在我耳边再三吩咐的两句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