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怎么合作?”这个男人,总能在我最愤怒的时候,兜头一盆水,浇熄盛怒之火。
“你不想报复吗?”他回过身,缓缓走近我所坐的沙发,两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微微弯腰,直直望进我灵魂的深处,象魔鬼诱惑浮士德,柔声引诱。“你不想看古生身败名裂吗?”
“你有办法?”我勇敢地迎视他。是的,我承认,我不能抗拒这种念头,我疯狂地渴望,渴望将古生打入地狱,万劫不复。
“是。”凯没有否认,他嘴角有神秘的笑纹。“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实现你的心愿。”
“你要我怎么做?”我盯牢他的眼眸,为了达成心愿,我愿意和魔鬼做交易。
“很好。”凯低头吻了吻我的额心。“我们明天一早出发,我会在飞机上告诉你我们此行的目的。”
凯说完,松开抓住扶手的双手,直起身,向我点点头,走出书房。
我又呆坐了一会儿,才晓得离开书房。
在大宅子的幽静走廊里慢慢前行,返回我的卧室途中,我隐约听见空气里传来的交谈声。
“爵爷,你的行程已经排满,怎么可能抽得出时间和康小姐走这一趟?”
我皱了皱眉,这是管家查理的声音。
凯似乎是沉默了一会儿,我才听见他说:
“她的状态一直不稳定,情绪起伏也大,最近她很低落,我想你我都明白。我希望她振作起来,如果走这一趟,她能开心起来,那么其他事都不重要。”
我胸口一悸,难道稍早他告诉我的一切都是计划外的么?他只是为了要教我重振低落的情绪么?
“爵爷,康小姐只是你的下属。”查理的话有提醒警告的意味。
“我知道,查理,我知道,所以,我更有责任令我的下属开心,那样她才能更好的执行任务,不是吗?”凯低声叹息,震动空气和我的心魂。
我闭了闭眼,凯,哪一句,才是你的真心?
我收起感动,凯,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我有时明明离你这样近,却又似远隔千里?
次日,有专机来接我们。
在飞机上,凯取出电脑,给我看此行的整个计划。
“康氏的保险箱里留有你当年写的几份草稿,因为当时的技术还不成熟,所以令尊令堂没有即时将他们投入生产。他们过世之后,古生掌握了这些资料。直到最近,他们的技术人员才破解了你写的程式,开发出一种新型的抗抑郁药物。你知道,所有此类药物都有相当的副作用,但是古生十分肯定地向药品管理局宣称此药绝对没有任何负作用。”
凯停下解说,看着一直仔细聆听的我。
“以你在专业领域内所知,古生的话,有多少可信度?”
据我所知古生是极其谨慎的人,他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妄下断言。就象他侵吞属于我的财产一样,他一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会付诸实施。
“即使不象他自己宣称的那样,该药的副作用也可能微乎其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我回想自己少时所写的那一系列程式,推测他大抵生产了哪种药物。
“如果这种新药上市,会有什么后果?”
“革命性的。一切有负作用的药物将被取代,如果它价格合理,将会垄断同类型药物的市场。即使价格偏高,世界上那些有钱却有整日自寻烦恼的富人也会趋之若骛。”
“这样啊…”凯优雅的食指敲了敲坐椅的扶手,沉吟片刻。
“我想计划要做出一点改动。”他合上电脑。“原本我是想,如果他只不过是夸大其辞,我们只需要毁掉他的配方公式就可以了。现在看来,这未必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点头,一种好的廉价药物,可以救活更多第三世界国家和不发达地区的患者,减轻他们的痛苦。
“你累了,先睡一会儿,我正好可以处理一些公事,然后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让古生太得意,又不毁了配方。”凯替我放下坐椅的靠背,微笑着在我唇角印下一个礼节性的吻。
他吻我,仿佛是一种礼貌和习惯成自然。
我也渐渐,惯于被他这样温柔有礼地浅吻。
阖上眼,要回阔别将近一年的家乡的激动令我不能很快入睡。
耳边传来凯敲击电脑键盘的声音,轻而富有节奏。
过了一阵子,就在我快要睡着前,空姐轻轻的足音传来。
“将军,您父亲的电话。”
“谢谢。”凯对女性,总是这样有礼,却透着疏淡。
他静静听电话,然后似乎有些气馁地叹息。
“父亲,不是我回避他,是他不想见到我…不,如果可以,我会赶回去参加宴会,这是他三十岁生日,我当然不想缺席…不,父亲,我已经尝过那种滋味了,我不想再尝试一次…我们是不同的孩子,也许,您应该把注意力多放一些在他身上…好的,再见。”
我不知道是凯以为我睡着了所以没有避讳我,还是因为相信我所以没有避讳我,但是我的确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约略,是凯的父亲以为凯在回避家里另外一个成员,但是凯否认,并且许诺会尽量抽时间参加那人的生日宴会。似乎,凯与该人之间有些什么问题。并且,凯曾经,遭受过什么事。
凯敲击键盘的声音,没有再度响起。
也许,他被那通电话影响了情绪。
我不知道该不该睁开眼睛安慰他,所以只能继续闭着眼假寐。
时间久了,便介于似睡非睡的朦胧状态。
迷迷糊糊中,我似乎看见了爸爸。
他还是那么年轻,充满书卷气,温朗和蔼,一点也不象是一个商人。
“傻女,看书看得睡着了?”
“小呆瓜,不要看电视睡觉。”
“爸爸。”我伸出手,想抓住这记忆的残像。
“别哭,我的女儿。你是我和妈妈的骄傲,是我们生命的延续。”爸爸眼镜后的眸温柔如水。“你一直都很坚强,我和妈妈很高兴,你能一路走到现在。不要气馁,不要彷徨,总有一天,你会找到那条光明的道路。要幸福啊,我的女儿。”
爸爸的身影渐渐淡出我的视线,虚渺迢遥。
“不!爸爸,不要留下我!”我哭叫着,自迷梦中醒来。
凯在一边紧紧握住了我的手。
“Estelle,没事,你在做梦,魇着了”他神色焦虑,似乎担心我会支撑不下去。
我不能抑制地流泪。
这不是软弱,只是感伤。
这时候,我才深深明白,为什么有人即使明知堕落,也愿意沉迷毒品。
因为,那些药物可以令人产生幻觉。
在幻觉的世界里,所有一切曾经属于我们而今却都离我们而去的美好事物,都还在原处。我们只需要闭上眼,感受它们的存在就好了。
“我会陪着你。”凯倒了杯水给我,“喝一点,再睡一会儿,然后我们就到了。”
我听话地把水喝光。
看了我一眼,凯问:“需要去机舱里的客房睡吗?”
我摇头,这与睡得舒服不舒服,并无多大关系。我知道。
“那好罢。”凯太息着妥协,把自己的坐椅也调整成卧式,然后伸手,揽住我的腰,“我也累了,就陪你一起睡一会儿。”
他的话里,不含一点点不纯洁的意味,我,却倏忽飞红了双颊。
在剑桥的那个炽热的情欲之夜,给我的身体,留下了被开启过的痕迹。
我永远,也摆脱不掉。
即使,身边的这个人是凯,即使,他只是单纯地拥抱,我的身体也敏感地微颤。
我以为自己睡不着,却在凯温暖的气息包围下,沉入了睡乡。
当我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置身于一间别致的中式房间里。
我有些好笑,这已经仿佛是一种规律,每次我在飞机上睡着,醒来便总是物是人非。
坐起身,我打量自己现在所处的房间。
我坐在一张红木拔步床上,床上有十根立柱,束腰打洼起阴线,四周围栏攒框雕饰有精美的花卉图案,刀法细腻娴熟。床的整体风格统一,一看就知道是清朝中期床具的经典之作。
床下搁着榉木踏脚凳,上面摆着一双龙凤呈祥花纹的室内拖鞋。
正对着床,大约三米远的地方,竖着剔红雕花的落地屏风六扇。
床头左手边过去放着黄花梨木镶螺钿大理石面梳妆台,上面有紫檀木三开梳妆盒。床头右手边放着和床一色木料做的置衣架子,上面整齐地叠放着贴身衣物。一旁的衣帽架子上则挂着月白色真丝衣裳。
我猜绕过屏风,应该就是洗漱的地方。
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烟罗色缎子两件式睡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们仿佛觉得在我睡着的时候,我对自己的身体就没有自主权了,从来不征求我的意见就把我扒光换装。
即使有这样的怨言在心里,我还是起来,洗漱更衣。
走出古色古香的卧房,外间是同样中式风格的起居室,凯正穿着绛红色金玉缎面的中式长袍,看上去玉树临风,淡雅清俊。
见我从里间出来,他琥珀色的眼瞳里掠过极快的幽光,快得,让人无法捉摸。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凯站在原地,看我慢慢走近。
我不由自主地微笑,他的中文造诣,在外国人里,绝对是好的。
连他选的衣服,我都不得不承认,品位一流。
月白色真丝改良旗袍的下摆,手绘着香远益清的荷花,将绽未绽的姿态,似乎可以荡涤人间一切悲苦。
而我,已经不再象最初那样,抗拒穿着凯为我挑选的衣服了。
“来罢,我们要在古生对媒体公布研究成果以前,完成我们的计划。”凯将手伸向我。
我毫不犹豫地,将手放在他的手中。
此时此刻,复仇的念头占据了我的整个身心,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凯把我领进布置古雅精致的书房,想不到,里头已经有人在等我们了。
“你好,Estelle,好久不见。”着一身当季古奇白色中性套装的靖川美江看见我们进来,坐在藤椅上,似笑非笑地和我打招呼。
我有些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
下意识地,我想抽回还放在凯掌中的手。
仿佛意识到我的抗拒,凯紧紧了手掌,然后放开了我。
“怎么,你没有告诉她我会参与这次行动?”靖川美江笑着挑了挑眉,有些不以为然。“Estell看上去不怎么欢迎我呢。”
“美江。”凯语带警告地叫她的名字。
果然,靖川美江不再多说什么。
“现在,我来讲解一下这次行动的计划。”凯将电脑资料投影到书房的屏幕上。
“首先,古生在临床实验成功后,才会真的将之投放市场,并申请专利。这之前,一切都处在保密阶段。我们就以投资商的名义,前去参观,然后乘机将电脑中的配方偷出,由你编写一份似是而非的配方放回去,这里就要用到你的专业知识了。配方上的改动必须要连专业人士都不能察觉,然而在生产出成药后药效却有天壤之别或者有明显的缺陷,使之不能通过药品监督管理局的审批上市。”凯顿了顿,观察我的反应,见我没有明显的反对意思,继续往下说。“古生这一次的投资额颇为巨大,一旦不能通过审批上市,他就会面临一个财务黑洞,我们这时候就会提出撤资,他如果不能顺利融资,将会面临破产危机。届时,KBS公司将提出收购康氏制药,他或者同意,或者不同意,但两者都不能改变他将失去康氏的结局。而KBS将会接收所有康氏员工,务必令他们都找到最好的出路。”
我看着凯,心知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既令古生一无所有,又不至于让康氏下面无辜员工受到牵累。
凯并没有帮助我复仇的义务,这是他额外给我的机会。
瞥了一眼靖川美江等待看好戏的神情,我郑重地点头同意。
“很好。”凯嘉许地颌首微笑,接着转向靖川美江。“美江,那就请你先去和古生联系,把我们有意投资的意向稍微透露一点给他知道,吊起他的胃口来,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们处理。”
“是。”靖川美江闻言,优雅地起身,走过去和凯拥抱香面孔。
离去之前,她给了我一个类似示威一样的眼神。
我不迟钝。我看懂了她眼底的挑衅。
她是喜欢凯的吧?
所以,她一直不喜欢我,因为她知道我将会在凯的手下工作。
“美江她不是有意要这样的,她只是——”凯想解释什么,可是看见我若有所思的眼,他最后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下去。
三天后,靖川美江亲自送请柬到我们住的别墅式假日酒店。
“古生今晚要在新落成的古康大厦举行揭幕酒会,这是请柬。”美江敛去对我的敌意时,看起来就是精明又不失婉约的职场女强人。
“谢谢你,美江。”凯展露润雅笑容,不带一丝敷衍的真正笑容。
“记得你欠我一次就行。”靖川美江有些狡黠地挑了挑眉梢。
“当然,我不会忘记的。”凯也不以为忤,笑着承诺。
“那么我们晚上见了。”靖川美江象一阵风般,来了又去。
“她喜欢你。”我忍不住对凯说。
“她喜欢我?”凯有些好笑地睇住我,“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做我们这一行的人,都知道行内不成文的规定,就是一定不要找同行做恋人。如果不想以后痛苦,就不能打破这个规矩。美江是聪明人,她不会明知故犯。”
是这样的吗?那么基地里因为爱上森而自杀的女孩子呢?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爱上了森的我呢?
“也不是全然没有例外。”凯仿佛看穿了我的疑问,进而补充。“只要其中一方脱离此行,就没有那么多烦恼了。可惜——干我们这行的,往往身不由己。”
凯几乎是叹息着,这样说。
我们如期抵达揭幕酒会现场。
新落成的古康大厦完全是古生的风格,豪华、金碧辉煌。
酒会在顶楼的宴会大厅举行,透过巨大的玻璃帷幕,可以看见城中风景。
外头华灯正盛,里头衣香鬓影。
凯挽着我,珍惜呵护着,在酒会热闹的现场一边应酬,一边慢慢往今晚的主人——古生的方向靠近。
我已经能看见和靖川美江并立在一起,眼里也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的古生,心里的恨意和怒火不由得熊熊燃烧。
凯觉察到我情绪的波动,轻轻按住我搁在他臂弯里的手背。
“Estelle,记得,小不忍则乱大谋。”字正腔圆的七个字,硬生生使我几近沸腾的恨意压抑下来。
是的,小不忍则乱大谋。
我垂下眼帘,做小鸟依人状。
凯见状低低笑了起来。
“如果你肯在平时这样依偎在我身旁,我想我大抵会心花怒放。”
“然后不时提醒我不可以爱上同道人,是不是?”我忍不住要刻薄他几句。
凯听了,也不恼,只是笑。
不远处,靖川美江仿佛发现了我们,优雅地向我们挥了挥手,并附在古生身侧耳语数句。
果然,古生同几名正在与他们攀谈的来宾客套一会儿,便告罪携靖川美江向我们走来。
我觉得自己全身的肌肉都绷紧,转眸时看见自己映在银制器皿上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
靖川美江和古生已经走到我们跟前,美江在为我们做介绍。
我全然没有注意她在说什么,只是拼命克制自己,隐忍怒恨,不让它辐射出去。
“这是我的未婚妻Rain Leng。”凯说出今夜的暗号。
当他宣布我是他的未婚妻时,今晚的行动便正式展开。
我的神思在这一刻一片清明,仿佛是在观看一场浮华夜戏的旁观者。
“你好,古先生。”我以略带异国口音的中文与古生打招呼,戴着墨绿色隐型眼镜的眼陌生而客气地望着他。
“Rain小姐会说中文啊。”古生面露疑惑之色,“我似乎在哪里见过Rain小姐。”
“呵呵,我的Rain是社会活动家,常在第三世界国家走动,关心边远贫困地区的妇女儿童,偶尔会有媒体拿此做文章,古先生可能因此对她有些印象吧。”凯十分骄傲地宣称。
我对古生点点头,却没有伸出手。“很高兴认识你。”
我不能忍受和他有肢体上的接触,那令我觉得恶心。
“是这样。”古生又仔细看了看我化妆后轮廓深刻成熟的脸,放弃了追问。
“哎呀,说这些做什么?凯,跟我们谈谈你们这次来谈什么生意啊?”美江则适时截止了关于我的话题,转而谈论生意。
“我们有意向投资制药行业,目前正在考察市场,看看哪家公司最有潜力。”凯笑着,投下饵料。
“那你有没有发现呢?”
“目前还没有。制药业竞争激烈,很难断定哪间是最有成长空间的企业。”凯继续四两拨千钧。
凯的手在我腰间不着痕迹地轻轻捏了一下。
我微微张开嘴,气息变得有些不稳定,脚下一软,整个人往下坠去。
“Rain!Rain!”凯眼明手快地捞住我的双臂。
“啊,她晕倒了。”靖川美江在一边不失时机地诏告。
“对不起,古先生,能不能找个地方让我未婚妻休息一下?”我闭着眼,感觉凯横抱起我,并对古生说。
“当然,请随我来。”古生这样回答道。
“凯,怎么会这样?我看冷小姐刚才还好好的。”
“她这几年常在世界各地跑,一提起那些吃不饱穿不暖没书读自身权益得不到保障的妇女儿童,就失眠。医生说她精神耗弱,有抑郁症的初期症状。可是她要强,不肯吃那些服用后会成瘾的药物,导致恶性循环。”凯一边抱着我跟古生走,一边对美江说。
“这可不好,生病了就要听医生的话。”
“我这次来,除了考察市场,主要还是想带她出来散散心,想不到——”凯的语气痛心疾首。
“温斯利伯爵,您的未婚妻是因为担心用药成瘾才拒绝服药的吗?”一直默默不出声的古生这时候突然问。
“是啊。她自己是学医学的,总是说是药三分毒。她一直希望能通过运动和食疗来减轻症状,可是一直都不见好转。”凯叹息着,“我实在很担心她的健康状况,这次我要投资制药业,更重要的原因是希望可以用在研发上,能研制出一种好药,让她吃了,能好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古生低语。
“好感人呐…”美江慨叹。
“到了,这里是贵宾休息室,请冷小姐好好休息一下,我请人送药上来。”古生尽了地主之谊,便携了女伴靖川美江离开。
室内沉默静寂了片刻,然后,凯温热的手抚上我的眼帘。
“他们走远了,可以起来了。”
我睁开眼,感觉自己的睫毛刷过他的掌心。
他浑身一震,撤开手掌。
我起身,当着凯的面动作迅速地褪去身上黑色密实型礼服长裙,里面就是一件紧身衣。
凯静静看着我将头发包进帽子里,戴上手套。
“去罢,我在这里替你拖延时间。”他半蹲下身,十指交叠,助我一臂之力。
我望着眼前这个推开一切公务应酬,挪出时间来陪我完成复仇计划的男人,有些模糊的东西,在心里生成;还有一些,消散逸去。
我微笑,踩在他的手心里,揭开天花板上的通气口,进入中央空调通气管道。
“小心。”凯在我身后叮咛。
“我会。”我合上通风口的金属网盖,回忆通风管道的线路,然后朝中央控制室的方向爬去。
在漫长的管道里爬行,我的脑海却一刻也未曾闲下来过。
过去一年发生的一切,仿佛走马灯般在脑中回放。
一些,始终无法连成一线的点,似乎,终于初露端倪。
是我想的那样吗?
还是,仅仅是我自以为是的猜想?
我在中央控制室的通风口前停下,眯眼,脑海中有大片红雾升腾。
我脑中的预警机制拉响警铃。
我曾经,对大脑发出的警告不以为然。
为此,我失去了最最爱我的人。
之后,我脑中的预警机制仿佛随着父母的殒命而陷入永久的沉眠当中。
直到,在基地的逃生训练课上,它再一次被唤醒。
我看着近在咫尺的中央控制室通风管道出口,抬腕,打开腕表上的数码摄像功能。透过CCD Camera,看见通风口处交错的红外线警报器。警报器设计得十分精巧,蟑螂、老鼠等小动物经过时并不会触动警报,只有大面积截断红外线时才会真正触动整个报警装置。
如果我刚才没有停下来,而是一直爬过去,那么,现在,警铃声想必已经大做。
我取下别在腰间的工具袋,从里面拿两枚出小小镜片,测量好角度,两手同时贴上红外线探头,将之折射回去。然后用嘴撕下胶布将镜子粘在通风管道上。
之后,我如法炮制,解除了其他红外线报警器。
不过短短一分钟,我背后已经汗涔涔湿透衣衫。
我又等了几秒,确定安全后,才慢慢降到中央控制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