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姆妈似得到鼓励,“我看你最最要紧是找个有钞票的老公!女人嘛,再能干也只顶得了半边天,家里还是要有个男人当顶梁柱的。”
见若素没有反驳的意思,冯家姆妈一一列举找个有钱人结婚的好处。
“喏,小素你看,镇东那个怡丽,家里不过开一爿胭脂店,她才高中毕业,后来嫁给家具厂小老板,他们一家都横过来走。”
若素知道那个叫怡丽的女孩子,确实生得标致,镇上年轻男孩子绕点远路,都愿意去她家胭脂店买电池纸巾矿泉水,只为多看怡丽一眼。后来她嫁给家具厂老板,她父亲哥哥嫂嫂,统统找到正式工作,只得老娘还守着那爿胭脂店。
“小素你生得也不差,用用心,找个有钞票的老公。女婿给丈母娘请个钟点工,伺候梳洗吃饭,那还不是毛毛雨?”冯家姆妈说到兴起,肥厚手掌直拍若素后背,若素几乎被拍到内伤,“再说,你文化好,走出比怡丽扎台型多了,还怕找不到好人家?”
若素唯唯诺诺,内心苦笑。
有钱人也不是冤大头,年轻貌美固然吸引,可是外间大把青春逼人,身后毫无挂碍的年轻女郎可以选择,她这样一个有瘫痪母亲需要照顾,大学不名誉退学,并无正式职业的女孩子,便不再首选。
非但不是首选,连次选,次次选,都未必轮得到她。
若素再明白不过。
那鲜衣怒马,将她带出去介绍给所有人认识的男孩子,难道不了解她?难道不是真心喜欢她?
可是一但流言蜚语甚嚣尘上,第一个抵不住舆论压力,转背离去,正正是他!
坊间那些有影后头衔加身,可谓扬名国际的女星,想嫁豪门,都不见得心想事成,何况小小一个沈若素?
不不不!沈若素对爱情已经不抱希望。
只是这些,若素没有对冯家姆妈说起一个字。
然而此时此刻,站在人来人往,无人会为另一人驻足片刻的地铁口,若素想起冯家姆妈的一番话,无由觉得疲倦。
假使此时,有个男人,走过来对她说:没关系,一切有我,你靠在我肩上,歇一歇,若素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得扑上去,倚在这个男人身上,再不起来。
有路人在若素肩上撞一下,回头瞪一眼,又继续赶路。
若素摸一摸一周前被撞得乌青,还没有好透的肩膀,隐隐疼痛使她忘记稍早的迷惘无助,低头检视夹在腋下的背包。
见完好无损,若素继续前行。
靠男人?!
若素自嘲地笑。以前大学同寝室,有女同学大抵受过感情创伤,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男人靠得住,母猪也上树。
彼时毫无烦恼,大家听了,不过嘻嘻哈哈一笑。
现在的若素,回想起来,仍是一笑。
只是再做不回明媚无忧的少女。
书城还未到开门时间,若素先到附近一间快餐点,要一杯热饮,坐下来慢慢啜饮,一边打开手边电子播放器,阅读小说。
电子播放器,于现在的若素,算得上是奢侈品,要她花几百元钱买一个,她是觉得舍不得的。这一个,还是以前那个男孩子送的。
若素但凡还有点尊严,都会把它扔掉。
然而一文钱憋死英雄汉。
现在的若素,要尊严无用。
在若素眼里,钱最要紧。
有钱才好交房租,有钱才好给妈妈买营养品,有钱才可以维持这个家…
其他的?一概不重要!
若素虽然不打算去林经理介绍的译文杂志社,但林经理无疑给若素指出一条光明大道。她打算多多阅读市面上的翻译小说,与原文对照,了解一下翻译市场行情。也许可以在家中接翻译工作,按件计费。这样既可以照顾妈妈,也不影响收入。
这几天若素风雨无阻来书城看书,便有些探行情的意味。
在快餐店坐到九点,若素喝光最后一点已经凉掉的饮料,背起背包,出门步行到书城。
若素步行至书城,恰恰好书城开门,门前已经有颇多爱书客,聚在铁卷帘门前,等待开闸。若素在其中看见耄耋老者,推着婴儿车的年轻妈妈,戴眼镜的学生,若素微笑,爱书的人,殊不寂寞。
进门口,若素上楼,直奔翻译技.巧楼书籍区,找到自己心仪的书籍,小心翼翼取下来,坐在两排书架间的过道上,埋首阅读。
有人从过道上经过,在若素跟前微微犹豫,若素缩一缩腿,继续看书。
那人走过去,过不多久,又返回来,挡住若素头顶一片光线。
若素微不可觉地蹙眉,将腿又向内缩一些。
可是头顶那片阴影并没有挪开的打算。
若素忍不住抬起头来。
那人背着光,俯瞰若素,七分肯定,三分迟疑地问:“若素?”

 

 

9.不讲信用的乌龟

若素望向来人,不知多想装出一副失去记忆的模样,问一句:先生哪位?
可惜若素做不来,到底还是拍拍屁股站起来,“耀祖。”
戴眼镜穿休闲西装的年轻人微笑,颊上两只酒窝以及洁白牙齿,令得他看起来多两分阳光,减两分成熟,“我找了你很多年了,若素。”
若素噎一噎,忍住反驳冲动。
区耀祖早不是当年的青涩少年,对住这个自己曾经喜欢的的女孩子,再心潮澎湃,也不过是露出得体微笑,“有时间吗?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杯茶罢。”
若素点头,也好,权当与过去告别。
区耀祖与若素并肩走出书城,外头阳光灿烂,有爱美女士已经提前穿上春装,在街头摇曳而过。
若素半垂着头,边走,边数人行道上的花砖。
区耀祖侧头,看见若素头顶心上的小小发旋,心间柔软。想伸手去拥抱若素,可是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终于还是没有。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若素?”
若素撇一撇嘴角,好如何,不好又如何?
过得好,也没必要向他炫耀;过得不好,更加没必要博他同情。
当年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避开眼去,那么四年以后,沈若素的好与不好,都同他区耀祖无关。
“我一直想向你说对不起。”区耀祖轻声说,“当时年少,经济不能独立,一切惟母命是从…”
若素抬起头来,原来是现在翅膀硬了,可以违背母命了?
区耀祖看懂若素眼中疑问,想笑,可是却漫过悲哀。
“家母年前已经去世,我要在热孝期间完婚,这是她最后的遗愿。”
若素一愣,忙道:“对不起。”
区耀祖不知多想伸手,抹去若素眼里的疏淡与防备,可是使君有妇,他已经失去资格。
“我知道我现在所做,不能弥补当年造成的伤害,但是——”他自上衣口袋内取出卡片,递给若素,“如果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请记得通知我。”
若素下意识接过卡片,然后忍不住笑。奇怪,最近仿佛总在做接过卡片的动作,莫非命运在抡过来一个叫“安亦哲”的巴掌以后,再终于决定给她两个名叫“好心人”的甜枣尝尝?
两人最终也没有找一个地方坐下来,喝一杯茶,回忆往昔,就在街头告别。他向左,她向右。
早在四年前,他们已经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擦肩而过,今次,不过是一次命运的重叠,然后以相同结局,为往日划上句点。
若素不知道区耀祖是否还有遗憾,可是她不打算纠缠过去留下的残像,经过垃圾箱时,若素将手中卡片,扔进去,连同那些旧时光里的伤心难过遗憾一并扔进去。
早就该扔掉了,若素想。
中午若素在小食店吃一碗小馄饨,打算继续去书城蹭书看。去书城的路上,若素经过银行,见里头寥寥数人,心下一动,推门进去。
午间时分,银行里只得一两个窗口营业,整间银行大厅静悄悄的。若素转进一旁自动提款机的透明隔间里,从背包内侧隐蔽的拉链口袋里摸出工资卡——卡还是在酒店工作时,统一办理的。
现在,工作已经失去,可是卡还是那张卡。
若素登陆系统,查看自己帐户内余额,随后秀眉微蹙。
仍是一打头的五位数。

安亦哲主持工作会议,布置公安消防武警联合演习。
本埠举办万国博览会已经进入最后倒计时阶段,所有相关部门俱上紧发条,为确保博览会顺利举行,做最后的准备工作。
“…明晰突发事件时的职责分工、处置原则、程序要求,建立早发现、有预案、快处置的应急反应机制,邀请专家授课,组织实地观摩…就危险品处置等内容进行专题培训,确保万国博览会安全顺畅…”①
安亦哲在会议上再三强调,决不能出现安全纰漏,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震动,他停顿一下,继续开会。
等会议结束,安亦哲回到自己办公室,已是下午三点。
钱秘书将已签署文件取走,又将几份待处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安市长,您开会期间,刘副市长与戴书记来过电话,请你会后给他们回电话。”
安亦哲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我这里暂时没有什么事,你去忙你的罢,钱秘书。”
钱秘书依言静静退出办公室。
安亦哲先将手头工作分轻重缓急处理完毕,不涉及机密和敏感信息的,通过内部网直接予以回复,凡有所涉及的,便交由钱秘书,按内部保密规定走机要渠道,送达各科室。又与分管交通的刘副市长通电话,就联合演习事宜进行沟通…
待这一系列工作完成,他再抬头看时间,已经接近五点。
他这才有时间将手机取出,查看早前回忆上发送过来的信息。
作为最年轻副市张,安亦哲办公室设有群众热线,互联网上有市长信箱,每个月有固定市长接待日,前两.会时间,还特别申请一组新号码,向广大市民公开,及时听取市民信息反馈。
然而这只手机号码,只有家人同少数亲信持有,安亦哲知道如无紧急情况,他们不会在他工作时间中拨打。
手机上有一条未查看信息,由一个未知号码发送。
安亦哲查看短消息。
只得寥寥数字:麻雀露面觅食。
安亦哲看完短信,有些冷然的眼里,浮起一抹笑意。
他可以想象若素在自动提款机前,查询自己卡内余额,发现五万元没有到帐时,一张小脸七情上面的样子。
他其实可以通过安全局旧时同事,现在的下属,调取自动提款机的监控画面。只是监视若素的帐户,已经侵犯她的隐私,他不打算做得太超过尺度。
安亦哲收拾情绪,在脑海里快速翻找大嫂给他的信息,找到若素的手机号码,一位一位按键。
他给自己十一秒时间反悔,将这件事交给钱秘书处理。
然而脑海里,始终有一个蜷缩成一团,楚楚可怜的影子,挥之不去。
到底还是摁下拨号键。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有人接听,背景十分嘈杂的样子,信号时强时弱。
“…喂?”
“沈若素。”安亦哲听见这声音有气无力,多多少少,有些歉疚,只是一瞬间便压了下去。
“…我是…请问你是哪位…”那边女孩子的声音谨慎警惕。
安亦哲在这端微笑,“我是安亦哲。”
那边的反应是“嘟——”一下,结束通话。
安亦哲瞪住显示通话时间十秒钟的手机屏幕,有片刻愕然,随即忍不住在办公室里低笑起来。
已经愤怒到连他的声音都不想听到了吗?
相隔大约一分钟样子,那个号码回拨进来。
“安亦哲,OOXX%%**XXOO…”女孩子用多国外语问候他,最后用母语方言诅咒,“不讲信用的乌龟!枪毙鬼!”
明显多国外语的内容更精彩。
安亦哲几乎能听见磨后槽牙的声音,可见已气到咬牙切齿。
等若素发.泄完毕,他才轻松接口,“你现在在哪里?我去接你。”
那边女孩子哑声几秒,然后报出地铁站名称。“你要给我送钱?”
不是不怀疑的。
安亦哲道地忍不住笑起来,“今天没带那么多现金。”
在若素暴走之前,他端肃语气,“今天请你吃饭,既感谢你那天助人为乐,也为自己没能及时履约致歉。”
彼端若素不晓得咕哝些什么,总算火气微熄。“我在地铁出口。”
“好,我大约二十分钟后到。”
安亦哲收线,自办公桌后起身,颀长身形,充满张力,隐约似行走在水泥森林中的猎豹,优雅,冷静,并且——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宝宝扁桃体发炎,高烧不退~在他睡着时,稍微写了些,可是心神不宁,精神完全不能集中。
给小朋友请假了,未来几天大约保证不了每天3000+的字数,望大家谅解。

 


10.吃人嘴短

看见安亦哲的车,若素自觉自发,小跑步过去,拉开门上车。
安亦哲有些少错愕,随即恍然。
五万在手,如同拿捏着若素的命门,所以她向现实低头,垂眉顺目。
车窗上的深色贴膜隔绝外间的视线,若素在拉上车门的瞬间,瞪向安亦哲。
安亦哲清咳一声,举起两只手,做投降状。
若素不知多想抡起背包,砸爆他的头,但是形势比人强,她如今为了钱,除开还豁不出去出卖自己的肉.身,亦或铤而走险作奸犯科以外,再没有什么不能做的了。
若素的手在背包带上捏紧,放松,放松,捏紧,终是没有采取任何举措。
安亦哲洞若观火,心下涩然。
他倒宁愿若素撒泼,拳打脚踢,至少有年轻女郎应有的活力,总好过这沉静哑忍如一谰死水的状态。
四年前,监控录象里,那个活泼开朗笑容灿烂的女孩子,审讯室里,蜷缩成一团彷徨无助的女孩子,和眼前这个苍白纤瘦伏低做小的女孩子,重叠交织在一处,让安亦哲喟然。
他发动引擎,“想吃什么?”
“不辣的就好。”若素靠在车座上,从背包里摸出中古型号手机,给妈妈打电话,“妈,我单位里有点事情,晚点回来…你吃过饭了没有?…不用等我…嗯…我会尽早回去,有事打我电话…妈妈再见。”
挂断电话,若素看见安亦哲虽然专心驾驶,但是嘴角有似笑非笑的纹路,胸中一口恶气忽然涌上来。
若素咧一个假笑,“安副市长,让你见笑了。家母四年前一时受不了打击,中风瘫痪至今,格外依赖家人。我回去得晚一些,她都要胡思乱想…”
安亦哲的反应,是淡淡瞥若素一眼,随后脚下油门一踩,车速一秒内飙升。
若素即刻噤声。
沈若素不怕苦,不怕累,奈何怕死。

安亦哲驱车带若素到一间开在僻静小区内的私房菜馆吃饭。
老板是一个胖墩墩浓眉大眼希腊人。
见安亦哲带异性一起过来,老板上前来大力拍打他的肩膀,“安,带女朋友来吃饭?来来来,今天一定使出浑身解数,让你的女朋友刮目相看。”
一旁有金发碧眼的食客抗议,“尼古拉斯,原来你平常都没有拿最好的来招待我们?”
胖胖的尼古拉斯耸肩,“安带女朋友来,我要将家传绝学都拿出来…”
那金发碧眼儿一听,笑,“那下次我也带女朋友来!”
“你女朋友多过恒河沙数,不希奇。”说完向若素微微弯腰,“美丽的女士,希望你和安在鄙店享用一顿丰盛可口的浪漫晚餐。”
然后胖胖身体,在店里不知多灵活地穿梭而去。
若素见无人过多留意安副市长,不知恁地,身.体放松下来,有些熟悉的亲切感,慢慢自记忆深处浮现。
安亦哲密切注意若素,见她一直抿紧的嘴唇软化,眼里戒备如同乌云被清风吹散,露出清澈的天空般颜色,也不由得浅浅一笑。
果然带她来这里是正确的。
他引若素到角落里两人桌落座,自有丰腴大婶送上一种叫乌宙(Ouzo)的茴香酒以及切成小块的绵羊奶酪和面包。
若素已经饿极,中午那一碗小馄饨已经不知消化到哪里去了,这时见餐前小点送上,低低说一声,我开动了,便伸出手去。
不料中途被安亦哲轻轻拍开。
若素怒了!瞪他瞪他瞪他!
你不是说请我吃饭的么?
安亦哲短短时间,已经被瞪无数眼,仿佛被瞪到麻木,只是从公文包里取出消毒湿纸巾里,整包递向若素,“擦擦手。”
若素愣一愣,不知是恼羞成怒,亦或是不以为然,在嘴巴里含混咕哝一句“娘娘腔”,到底还是抽出一张消毒湿巾,将自己手心手背,十指缝隙,仔仔细细,擦个遍。
擦完手,看一眼坐在对面研究餐牌的安亦哲,若素想一想,抽出一张来,推到他面前,剩下大半包湿巾,放进自己背包里,没收!
安亦哲眼睛微弯,慢条斯理拿起若素“接济”他的湿巾,学若素的样子,手心手背,十指缝隙,认真擦拭一遍,然后投进桌上的烟灰缸里。
若素已经趁机拿银色小餐刀将绵羊奶酪均匀抹在面包上,一大口塞进嘴里,用力嚼嚼嚼。大约咽得急了,有些噎到的样子,忙不迭抓过造型质朴的玻璃杯,一仰脖,整杯茴香酒灌下去。
安亦哲连阻止都来不及。
只见若素一张脸纠结起来。
他只好用拳头捣住口鼻,掩饰性地咳嗽一声,伸手接过大婶送上来的时令水果色拉,放在若素面前,“吃点色拉罢。”
若素才不同安亦哲客气,拿大色拉勺舀一点到自己餐盘里,一口口送到嘴里。
清甜水果同清新橄榄油与柠檬汁混合后的清爽口味,中和口腔里茴香酒的怪异味道,若素轻轻吁出一口气来。
“不是人人都受得了茴香酒的味道。”安亦哲笑着鼓励若素再试一试,“开始的时候要小口小口喝,含在嘴里,习惯它的味道,再咽下去。等你渐渐能接受它奇特的味道,浅酌慢饮也好,豪斟痛饮也罢,就端看个人喜好了。”
若素将信将疑,不过还是举起酒杯,小啜一口。
味道还是怪异。若素拧眉,“你怎么不喝?”
你骗我的罢?
安亦哲失笑,“我等一会儿还要开车。你不喜欢就不要多喝。”
若素点点头。安全驾驶要紧。
随后送上的慕沙卡羊肉派,以碎羊肉茄子及蕃茄层层叠放,覆上派皮同菲塔羊奶芝士,烤得金黄喷香,切成一块一块,装在白色大盘子里,别无赘饰,可是看着便觉得垂涎欲滴。
切一角放到嘴里,羊膻味几不可觉,羊肉碎嫩而多汁,茄子与番茄烤到软糯,汁水混合到一处,酸酸的,香香的,和着酥皮和一点点焦香的芝士同时咬在齿颊间,真是说不出的好吃。
若素吃光自己面前一块,犹觉不过瘾,直勾勾盯住安亦哲面前还未来得及吃掉的大半块。
安亦哲摇摇头,“后头还有好吃的,你要喜欢,走的时候,叫尼古拉斯给你打包一块回去。”
他看见她眼睛里闪过明光,忽然觉得带她来吃饭,是再正确不过的决定,总算若素看上去,有适龄女孩子应有的活力——虽然是因为美食。
一顿饭吃足两小时,安亦哲注意到若素频频看时间,便招呼大婶结帐。
胖老板尼古拉斯从厨房出来,询问若素,“晚餐可还满意?”
若素大力点头。撇开口味怪异的茴香酒不谈,其他每一到菜,无论是水果色拉,还是海鲜浓汤,都美味得无与伦比。
“那为什么这么早就走?”尼古拉斯问。在他祖国,一顿晚餐,足可以从下午五点,一直吃到午夜。安带女朋友来,不过坐两小时就要走,是不是觉得他的馆子不够吸引?
安亦哲笑一笑,起身拍一拍尼古拉斯肩膀,“她差一点把我那一块慕沙卡也抢走,你说有多好吃?对了,请给女士打包一块带走。我们还有其他节目。”
啊,原来如此。胖胖尼古拉斯露出我是男人,我懂我懂的表情,亲自去厨房打包大大一块羊肉派,盛在透明塑料餐盒中,然后装在一只纸口袋里,双手奉上。
“欢迎下次再来。”

两人并肩走出私房菜馆,安亦哲送若素回家。
“那个…”若素嗫嗫,“我的五万块…”
吃人嘴短,若素口气到底冲不起来。
“是我疏忽。”安亦哲包揽所有责任,“我不方便有来源去向不明的金钱操作…请你谅解。”
若素点点头。
对,今时今日,他已非当年那个在审讯室里反复审问她的铁面探员。
“那…”我什么时候能拿到钱?不然亏大了,若素想,丢了西瓜,芝麻也没捞着。
“方便的话,我们另约时间地点,我直接给你现金。”安亦哲注视前方道路,淡淡说。
若素想一想,也未尝不好。
留下电子记录,以后万一他倒打一耙,她有口也说不清。
“最近工作怎样?”他明知故问。
果然听见若素磨牙的声音。
“酒店没有为难你罢?”
是没有为难,只是没有个她签用工合同罢了。若素继续磨牙。
“要不要我帮忙?”安亦哲微笑。
“不用!”若素大声说。
“请千万不要和我客气。”他诚恳得不能再诚恳。
“我没有和你客气。”她转头看向窗外,怕自己一时克制不住,又冲上去挠他的脸。暗暗想,五万块钱也不知何时才能到手,坐吃山空不是办法,也许,或者,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