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大老爷和许夫人对视一眼,觉得有些道理。
“说下去。”贺大老爷凝神细听贺宁馨的理由。
贺宁馨说不出真实的理由,只好换个角度,用结果来说明原因,其实也是有些避重就轻的意思。——当年她还是裴舒凡的时候,跟三个哥哥一起念书,这种事情没少干过。几个哥哥都没有她有急智,经常被她的歪理挤兑得面红脖子粗……
“爹和娘都知道,女儿一向不喜欢抛头露面,在外面很少与人结怨。——只有上次宁远侯府的填房夫人及笄礼上,女儿为了那去世的宁远侯原配夫人,说了几句公道话,得罪了宁远侯的填房夫人。此事是不是让宁远侯府怀恨在心,女儿倒不敢妄加猜测。”贺宁馨并没有一口咬定是她得罪了宁远侯夫人裴舒芬,才让宁远侯府出来做了这个局。既为了打击到自己的名声,又能让宁远侯府得到实际的好处,行那一箭双雕之计。
贺大老爷和许夫人当然听出了贺宁馨话里的意思,不由都沉思起来。
过了半晌,贺大老爷想起一事,迟疑地问道:“是不是馨儿上次出的选秀的主意,走露了风声?”
贺宁馨的“选秀”之议,让皇后娘娘再不敢往安郡王府里塞人。因为安郡王的缇骑负责调查选秀秀女的背景身家,从某种意义上说,安郡王如果想让皇后娘娘咯应,只通过选秀一途,便够皇后娘娘喝一壶了。
许夫人也若有所思地叹息了一声,道:“若还加上选秀,那馨儿真是把宁远侯府得罪狠了。”
贺宁馨干笑了两声。以她对宁远侯府里这些人的了解来看,恐怕他们的消息没有那么灵通,也没有那么深思熟虑。如今这一招臭棋,不过是他们误打误撞,正好跟贺家和自己对上了而已。
贺大老爷却顺着这个思路,越发坐实了自己的想法。在贺大老爷看来,这次的事,除了因为上次馨儿给宁远侯的原配夫人强出头,得罪了现在的填房夫人以外,应该还跟她上次出主意让圣上选秀有关。若是贺宁馨不出那个选秀的主意,宁远侯府的庶女肯定已经送到安郡王府去了。他们就不会巴巴地想出这招儿,来拆散镇国公府和贺府的联姻。——可见这世上的事,向来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不做不错。
他们都晓得,这个贺家之女“yin奔”的谣言,主要目的便是为了破坏镇国公府同贺府的联姻之举。就算简飞扬不会同意,可是一则简飞扬不在京城,无法立时反击。二则任他们造谣下去,贺家之女的名声尽毁,贺家清白之家的门风也被糟踏了。
“若真是宁远侯府在后面捣鬼,你让你二妹妹一家去告宁远侯府,管用吗?”贺大老爷皱着眉头问道。
大齐朝的人都讲究谣言止于智者。像这种风言风语诋毁他人名誉的事情,很少有人拿到公堂上去理论。都是尽可能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贺宁馨也知道这些,不过她的想法有所不同,便继续解释:“我们贺家的名声已经被他们破坏了,这种躲在暗处黑别人的人,最怕的便是被从暗处拉到光天化日之下。一般人家有了这种谣言,都会尽量息事宁人,等待谣言自己过去。又或者嫁祸到别人头上,掀起更大的谣言,来将以前的事情掩盖下去。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既不去息事宁人,也不去嫁祸江东。——我们要直接对上那躲在暗处,想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将他们拉到明处,看他们还有没有脸出来收这个‘渔翁之利’”
贺大老爷沉吟半晌,想通了其中的关节,锁着眉头道:“原来如此。看来渔翁就在这宁远侯府里了。——可是聂家只是白身。这民告官的话,聂维可得要吃一番苦头了。”按照大齐朝的律例,以民告官,得先被打上十大板子再说话。
贺宁馨眼珠一转,立刻想了一招应对,对贺大老爷道:“还是爹老成持重,想得周全,是女儿疏忽了。不过也可以这样,先前我们说状告宁远侯府,帽子似乎戴得太大了些。不如直接将宁远侯府的填房夫人当作被告,放到诉状上。这样一来,既能削了宁远侯府的脸面,又没有直接同宁远侯府对上。而且宁远侯府的填房夫人,还没有受封品级,算不得‘官’……”
当初宋良玉跟贺宁馨说过,圣上将请封裴舒芬为一品夫人的折子留中不发,贺宁馨就一直记在心上,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贺大老爷同许夫人相视而笑,俱点点头,对贺宁馨赞道:“你能想到这样迂回行事,很好,很好。我和你母亲,总算是放心了。”
许夫人又含笑提醒道:“你在这里盘算得好,就算我和你爹同意,你还不知道你二妹妹和妹夫是否会同意呢。”沾上二房,事情总是有变数。贺家大房和二房分了家,平日里都不怎么来往。
贺宁馨笑道:“所以女儿想请二妹妹和妹夫一起过府,跟他们商谈商谈。”
贺大老爷这才点头应允:“行,你先试试。不过说起来,这事跟我也没有什么关系啊。怎么你刚才说还要寻我帮忙的?”
贺宁馨拿出一张字条,递给贺大老爷,问道:“这三个人,爹认识吗?”
贺大老爷看了看那张字条,看见那三个人的名字,正是许夫人跟他说过,当日故意出来传谣言搅混水的那三位夫人的夫君,都是袭爵的勋贵,也是兵部的实权人物。
“不算熟悉,点头之交而已。”贺大老爷看见这三个人的名字,其实早就想起一些事来。他作为左督察御史,本人又博闻强记,这监督百官的位置可不是白坐的。
贺宁馨眯了眼,看见贺大老爷有些不自在的神情,知道他没有说实话,抿嘴笑道:“没有交情更好。女儿让爹做得,可是得罪人的事儿呢。”
“你到底要你爹做什么?”许夫人极为好奇。
贺宁馨笑道:“此次状告宁远侯府的填房夫人,女儿还指着这三家的夫人出来给此事做证人呢。”
有了苦主原告,当然还要加上有权有势的人证才够劲爆。出来作证的也是三位勋贵夫人,当然是同宁远侯夫人更有交情,这样会更有说服力些。
“不过依女儿看,这三位夫人不是一般人能请得动的,所以要爹出马帮这个大忙了。爹最近要是闲了,不妨请这三位夫人的夫君去都察院喝喝茶,聊聊天,看看他们能不能去说动他们的夫人……”大齐朝的官员最怕被请到都察院“喝茶聊天”,一准没好事儿。
贺大老爷心领神会,拊掌笑道:“所谓‘夫为妻纲’,馨儿真是深知其中三味呢”
许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了有些得意忘形的贺大老爷一眼,贺大老爷立时收了笑容,对贺宁馨点头道:“这事让我去办。你二妹妹那边,若是你搞不定,我也可以……”
贺宁馨忙抢着截断了贺大老爷的话,道:“女儿觉得,二妹妹和妹夫都是明白人,应该不用爹出面了。”在原来的贺姑娘的记忆里,聂维是个好人。而且看他之后做得事情,也是个有主意的人。这样的人,应该不难说服。再则贺宁馨也不会白让他们出这个头,自然是有补偿的。
三人在内室里议好此事,贺宁馨便告辞离去,回到自己院子里。
第二天,贺宁羽和她的夫君聂维都被请到了贺家大房。
贺宁馨一进许夫人的上房,看见贺宁羽肚腹隆起,有些张口结舌:“二妹妹,你……你……有了?”
贺宁羽脸红,扶着聂维的手站起来,给贺宁馨行了礼,道:“见过大姐。”
许夫人笑着让回秋给了贺宁羽一个大红包,道:“算是我这个做长辈的,给你孩儿的一点心意。”
贺宁羽双手接过红包,恭恭敬敬地又同聂维一起,给许夫人磕了头,歉意地道:“侄女给大伯父、大伯母惹麻烦了……”
这一阵子贺家女儿“yin奔”之事,让贺二老爷在外面晓得了,回家冲着二太太李氏发过脾气。李氏对这事本来就心中有愧,闻言立刻冲到聂家,跟聂姨妈吵了一架。
贺宁羽和聂维这才晓得出了什么事,两人也极为羞愧。——他们那时只顾着自己的心愿,就没有想到他们这样做,若是让别人知道,到底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许夫人也不说原谅他们的话,讪笑着起身道:“我要去前面见管事对帐去了。馨儿有话跟你们夫妇说,你们去花厅里坐着去吧。那里敞亮,开了窗子,四围都是通透的。”在那里说话,周围有没有人,就能一目了然。——其实有时候要说些不为人知的话,未必要躲到密室里。
贺宁馨见贺宁羽有了身孕,这事又棘手了几分。带着这两人去花厅的路上,贺宁馨脑子里霎时间已经转了十七八个主意,却总觉得不是很妥当,一路上极为沉默。
贺宁羽本来想同贺宁馨说说话,为以前的事道歉一番,可是见贺宁馨眉头紧锁的样子,以为她还在为自己名声受损为难,心中更加歉疚。
来到花厅,贺宁馨将伺候的人都遣到外面的回廊下。
看着四围轩亮的玻璃窗,贺宁馨终于开了口:“妹妹,咱们长话短说。这次我们请你们过来,所为何事,你们想来也是心里有数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仙人跳 上
贺宁羽同聂维对视一眼,都满脸通红,起身要给贺宁馨拜倒赔罪。
贺宁馨忙伸手止住他们,道:“事已致此,道歉无用。若是你们真的心有愧疚,我有一事相求。”
贺宁羽没有说话,聂维已经拱手对贺宁馨道:“但有吩咐,莫不敢从。”
贺宁羽也嗫嚅道:“只要我们能做的,一定不会推脱。”
贺宁馨点点头,伸手指了指下首的位置,道:“你们先坐下。这次的事,愚姐想得是……”
如此这般,叮嘱了一番,贺宁馨又道:“你们的这份人情,我们大房自然会记得。”说完这话,贺宁馨起身出去,将花厅留给他们夫妻两人,让他们单独商议一番。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守在花厅外面的丫鬟过来请了贺宁馨过去。果然聂维答应出面首告,不过希望在这段日子里,让贺宁羽回到贺家大房住着,以免在外面遭了别人的黑手。她如今有了身孕,聂维不敢大意。
这些事情就算聂维不提出来,贺宁馨都会帮他们想到,闻言立即道:“这你放心。我娘已经给你们收拾了院子出来。你们今日一家就都搬过来吧。——等这件事了结之后,我会安排你们去江南道的辉城府安家。”贺宁馨甚至连后路都帮他们想好了。
聂维闻言大喜。江南道的辉城府是大齐朝最大的赌城,有着大齐朝里赌坊的领头羊——仁兴堂赌坊。他做梦都想去仁兴堂的赌坊里跟人学艺,做出一番事业。
贺宁馨安排他们去辉城府,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辉城府是辉国公宋家的地盘。虽然宋家如今举家搬到京城,可是宋家依然牢牢控制着辉城。
当年第一代辉国公宋远怀和国公夫人南宫雪衣生了两儿一女。女儿嫁到了安郡王府,是第二代安郡王妃。大儿子承袭了辉国公爵位。二儿子便承继了“南宫”这个姓氏,接过了宋家以前的江湖霸主地位,还有南宫家的天地玄黄四大赌坊。后来天地玄黄四大赌坊合并为仁兴堂赌坊,一直传承到现在。
宋家从那时候起就一分为二。如今江南辉城的南宫家,跟京城的辉国公宋家,其实是一树两枝的堂亲关系。
辉国公宋家承了贺宁馨一个大人情,是肯定要还的。再说在辉城府的范围内庇护一家普通百姓,无论对南宫家,还是宋家,都是小菜一碟。
而聂维的志向,也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要知道江南道的辉城府,可是当年“铜钱神”发迹的地方。
送走贺宁羽同聂维夫妇,贺宁馨赶紧回了许夫人,说他们答应了出面首告,让许夫人派人去将他们接到贺家暂住。等官司了结,再送他们去江南道的辉城府。
许夫人忙派了得力的管事去聂家帮着收拾东西,让他们一家大小都搬到二房以前住的院子里去了,又给他们配了些嘴紧的下人伺候。
贺大老爷也连着三日,分别去请了兵部的三位老爷到都察院“喝茶聊天”,一天一个。谁都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不过这三位老爷离开都察院的大门的时候,据说都是脸色灰白,脚底打飘,似乎跟喝了酒一样醉醺醺的。
不久之后,大齐朝京城刑部大堂门前的堂鼓,被一个叫聂维的年青人敲响了。他手拿诉状,状告皇后娘娘的大嫂、宁远侯府填房夫人裴舒芬仗势欺人,造谣撞骗,败坏他们聂家和他妻族贺家的清白名声。其真实目的,乃是为了破坏贺家同镇国公府早年所定的姻亲,从而将宁远侯府的庶女嫁到镇国公府。
这件事如疾风般迅速卷遍了京城上下,一时连普通茶楼里,众人都在谈论此事。京城的赌坊还为此开了堂口,赌谁会是最后的赢家。虽然状纸上只提到了宁远侯夫人,可是谁都晓得,宁远侯夫人便是代表着宁远侯府。这一仗,到底谁会赢呢?——是有贺家做后盾的聂家?还是有皇后娘娘做后盾的宁远侯府?
而聂维的状纸上说,宁远侯夫人这样做,是想破坏贺家同镇国公府早年定下的亲事,让宁远侯府的庶女嫁给镇国公,此事更是让京城的人都议论纷纷。
大齐朝的人都以信义为先。贺家同镇国公府早年定的姻亲,一直坚持到现在,并不因两家的宦海沉浮而有所变动,这两家人都是颇受人敬重的重义守信的正人君子。所以宁远侯府的所作所为,就更让人不齿。
宁远侯夫人裴舒芬未料到,贺家居然拼着自己没脸,也将此事闹上了刑部,并且自己的盘算居然就这样被大白于天下。想到这一次,就算宁远侯府赢了官司,宁远侯府的庶女楚中玉肯定是嫁不到镇国公府去了,裴舒芬一时又气又急,想不出应对的法子。
桐叶在桐露家的海货铺子里做了几天的厨娘,实在有些挨不下去了,偷偷过来寻夫人裴舒芬拿主意。却正赶上裴舒芬在屋里因为被告而气急败坏的时候,谁都不想见。桐叶没办法,只好灰溜溜地回去了。
回到桐露家的海货铺子,桐叶板着脸回到自己在隔壁宅子住的屋子。
一进屋子,桐叶便看见跟她同住的刘婆子慌慌张张地将什么东西扔到她床上,从她床前跑开。
“站住——你鬼鬼祟祟地在干什么?”桐叶厉喝一声,她实在受够了这个刘婆子。一天到晚,一双贼贼的小眼睛就盯在桐叶身上。连她去一趟茅房回来,这个刘婆子都要过来颠三倒四地套问一番,就怕她一个人得了什么好东西,不分她一半。从来只有桐叶算计别人,何曾被别人这样算计过?
桐叶真心觉得,她再跟这个刘婆子住下去,迟早有一天,她要受不了半夜掐死这个死婆子。
刘婆子刚跑到屋中间,就看见桐叶阴沉着脸站在门口,赶忙脸上堆了笑,谄媚着过来问道:“桐叶姑娘忙着呢?——可是累了,要不要我给你去沏壶茶?”
桐叶忍不住上前拽了刘婆子的衣领,低声喝问道:“你在我床边鬼鬼祟祟地做什么?你再动我的东西,当心我去找罗大哥告你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仙人跳 中
刘婆子一听桐叶说她偷了东西,立刻甩了脸,将桐叶的手唰地一下从衣襟上拨开,阴阳怪气地道:“罗大哥,罗大哥,谁是你大哥?——叫得这样亲热你个帮工的厨娘,也好意思叫我们东家‘大哥’?”
桐叶脸上火辣辣地,自知失言,恨恨地冲老婆子啐了一口。昂着头走到自己床边,桐叶看见自己的一些衣衫被从枕头下面翻了出来,乱糟糟地蜷成一团扔在床上。一件月白缎子的小衣边上,还多了一个黑乎乎地脏手印,不由大怒,拿了那件弄脏了的小衣,问到刘婆子脸上:“这是什么?我告诉你,这不是第一次了——你做什么要乱翻我的东西?你弄脏了我的衣裳,我要你赔”
刘婆子有些慌乱,推开桐叶伸到她面前的小衣,反问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弄脏的?——说不定是你自个儿穿脏了,窝在枕头下面没洗而已”居然倒打一耙。
桐叶更是愤怒。自从她来到桐露家里,就没有一件事是如她事先设想的一样发展。她能舍了桐露的住家,愿意从桐露家的海货铺子着手,就是因为夫人裴舒芬给她出得主意。
夫人裴舒芬那日跟她说过,罗开潮是生意人,而且眼下罗开潮和桐露夫妻关系不错。桐叶若是想从桐露身边将罗开潮吸引过来,就不能和桐露一样,只会围着孩子和家务打转。而是应该另辟蹊径,向罗开潮展示她和桐露不一样的地方,比如在生意上能干的一面,又或者在罗开潮生意不顺的时候,做他的“红颜知己”或者“知心大姐”,借他一双倾听的耳朵,听听他心底里的烦难事。这样才能跟罗开潮有“共同语言”,将罗开潮的心不知不觉的赢过来,切不可一上来就算计爬他的床。
桐叶虽然不明白什么叫“共同语言”、“知心大姐”,可是她明白什么叫“红颜知己”,还一度很诧异夫人为何说得这般露骨。大齐朝里戏本子上都有演过,公子哥儿的“红颜知己”,都是名伶名ji。好人家的闺女,是不会去给别人家的男人做“红颜知己”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夫人的主意,是话糙理不糙,管用就行。
桐叶听信了夫人的话,才主动提出到桐露家的海货铺子里帮工,打算先从男人的荷包入手,掐住男人的七寸。谁知罗开潮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居然没有看着桐露的面子,将她安排去做收银子的二掌柜,而是让她去做了厨娘
桐叶哪里做过这种活计?不过是看在这份好姻缘的份上,才忍辱负重,在这里做了个不起眼的厨娘。好在这个铺子只有一个掌柜,加几个活计和临时请的帮工。桐叶过了几日,就学会了烧火做饭,就算做得不好吃,好歹也做熟了。
只是罗开潮的铺子,她怎么也插不进手。前天趁着铺子里的人在忙乎一桩大生意,她偷偷去铺子后面的库房看了一眼,着实让她咋舌。那里面的海货,全是五光十色、稀奇古怪的外洋玩意儿,每一件拿出来,估计都能值个百八十俩银子。——这个看着不声不响的罗开潮,居然有这样的身家
桐叶深深觉得自己当初看走了眼。若是当初自己想嫁给罗开潮,先夫人裴舒凡一定会紧着让自己先挑。——桐露算什么东西?也只配挑自己不要的、剩下的
只是事已致此,她后悔无用,还是赶紧行动起来的好。
想到这里,桐叶将床上的衣衫收拾了收拾,把弄脏的拣出来,别的干净的,都重新叠好了,放回衣箱里。
打开衣箱,桐叶一眼看见衣箱底部有些变动的样子。她脸上一白,迅速伸手进去将最底层的衣衫掀开来看,果然她攒的五十俩银子的现银,和一张一百俩银子的银票不翼而飞
“刘婆子——你给我站住”桐叶回头一看,正好看见刘婆子拐了小脚,飞一样地往院门外跑去。
刘婆子听见桐叶在后面叫喊,知道她定是发现她拿了她的银子。眼看桐叶追了过来,刘婆子心一横,从宅子的小侧门推门出去,往旁边海货铺子的院子里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叫:“东家——我抓到一个贼”
桐叶听见刘婆子在前面贼喊捉贼,更是愤怒,也跟着尖叫起来:“抓贼啊——”
桐叶和刘婆子闹得正欢腾的时候,罗开潮正坐在铺子后面一个隐蔽的书房里,听自己派去盯梢的人回报,说桐叶这次没能见到宁远侯夫人,宁远侯府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宁远侯府能出什么事?”罗开潮沉吟道,“你可知道?”
那跟去盯梢的人正是罗四眼,平日里最喜欢走东家串西家,在京城的大街小巷转悠。听罗开潮问起来,罗四眼笑嘻嘻地道:“罗爷,您最近可是真忙。京城里最大的八卦都没有听说过,实在是孤陋寡闻得紧啊”
罗开潮几步走到罗四眼身边,噌地一声在他头上敲了个爆栗,沉声道:“别嬉皮笑脸的,说正事”
罗四眼忙收了惫懒的神色,垂手躬身低声道:“宁远侯府的填房夫人被聂家的一个小子给告了。”
“聂家?——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罗开潮疑惑。敢出头告宁远侯府的人,没有后台是不可能的。
罗四眼将手捂在嘴旁,凑到罗开潮耳旁轻声道:“聂家是小户人家,不过聂家的小子,娶得是贺家二房的嫡女。”
没等罗开潮追问贺家是谁,罗四眼已经接着道:“贺家,便是左督察御史贺思平他们家。罗爷您不晓得,原来前一阵子,高门里传出来贺家女儿‘yin奔’、‘失德’的谣言,是宁远侯府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破坏贺家同镇国公府的联姻,好将他们宁远侯府的庶女嫁给镇国公。”
罗开潮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又拍了罗四眼的后脑勺一下,笑骂道:“你小子行啊——钻到人家床底下去了吧?人家两口子在床上说什么话你也晓得?”
这一下子可有些重。
罗四眼“敖”地叫了一声,捂着后脑勺从罗开潮身边跳开,嘟哝道:“再打下去,被你打傻了,看谁帮你去盯梢——你得养我和我爷爷奶奶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