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范氏笑着点头,使人去小厨房传话:“做一锅螃蟹馅儿的馄饨面,再煮些荷叶粥,配些爽口小菜送上来吧。”转头问顾远东:“你要吃什么?”
顾远东晚上一口饭都没有吃,闻言赶紧道:“给我做个梅干菜蒸肉,多做些荷叶粥,妹妹也爱吃。”
第10章 风云乍起 上
顾范氏吩咐了下人去厨房传饭,转身要回内室暖阁。
顾远东和上官铭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扶住顾范氏的胳膊,一起往里走。
顾范氏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意思,含笑道:“三丫头醒过来了,不过又睡了过去。”叹了口气,“这孩子长这么大,大概都没有遭过这样的罪。”
顾远东抿了抿唇,斜了上官铭一眼,似乎在说这一切,都是上官铭的错。
上官铭耷拉着脑袋,看都不敢看顾远东一眼,只是喃喃地道:“顾姨母,您就劝劝我娘,让我早些娶意欣过门吧。”
顾范氏伸手拍了拍上官铭扶住自己的胳膊,劝他:“你也别急。三丫头也有十五了,再过三年,你就能风风光光娶她过门。这一次,你顾姨母做主,将她留在我们顾家,一直住到出嫁!”
一席话说得不仅上官铭眉开眼笑,连顾远东脸上都露出一瞬的惊喜,不过很快就淡了下去,目视前方,当作没看见上官铭冲他做了个得意挑衅欠揍的鬼脸。
来到暖阁门口,顾范氏顿了顿,问里面的上官简氏:“姐姐,我和东子,还有铭儿都要进来了。”
里面传来上官简氏沉静稳重的声音:“进来吧。”
门前伺候的丫鬟赶紧上前帮着挑开暖阁的月洞门前挂着的门帘,那门帘是染成暗金色的桑蚕丝混着湘妃竹丝织成的,一挑之下,门帘上织得青江花月图如水一样流淌起来。
上官铭虽然来过很多次,也忍不住被这门帘上的图案吸引,又盯着看了好几眼。
门旁伺候的丫鬟跟上官铭也很熟识,见状粲然一笑,露出四颗雪白的编贝小齿。
上官铭为人温和有礼,也跟着笑了笑,转身跟着顾范氏和顾远东进了暖阁。
暖阁里面,齐意欣盖着兰花袷纱被,安稳地睡在长榻上,呼吸平顺,两颊也微微有了丝红润的血色。
上官简氏坐在长榻旁边的大圈椅上,怜惜地看着齐意欣,脸色有些凝重。
顾远东放开娘亲的胳膊,对上官简氏行了礼,便上前按了按长榻,回身不虞地看着暖阁里面伺候的丫鬟:“这榻上要睡人的,你们怎么只垫了一床褥子?——妹妹身子骨细弱,咯坏了可如何是好?你们谁能担当得起?!”
顾远东声音低沉浑厚,又是经常在大练兵场上吼过的嗓子,平日里虽然对丫鬟下人们和气,可是偶尔发起火来,就连顾远东从小的乳娘都要瑟缩一下。
暖阁里面的丫鬟果然都吓白了脸,扑通一声齐刷刷地跪了下来。
上官铭赶上去几步,摸了摸长榻,也道:“是有些薄。意欣向来喜欢软乎一些的床铺。我们家给意欣备的院子,那床上铺了四五床上好的鸭绒褥子。”
顾远东听了上官铭的话,本来虎着脸生气的,闻言也有些禁不住,伸手拍了上官铭的肩膀一下,笑着道:“你小子故意的吧?——这可是七月里,四五床鸭绒褥子,你想让妹妹长一身的痱子啊?”
上官铭也笑,回身出手也拍了顾远东的肩膀一下,道:“你知道就好。这可是七月天,这长榻又是上好的黄花梨木所制,铺一床褥子足够了。——意欣如今受了伤,清洗不便,还是凉快点好。硬就硬点吧,对身子骨有好处。”
上官铭上的是西医学堂,立志要做一名妙手回春的圣手大夫。他是嫡幼子,上官简氏便由着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上官铭的爹爹和大哥都不赞同他学医,认为医者地位低贱,有辱上官家的门楣。
还是上官简氏看得开,看得远,知道在如今这个世道,家里人有人学医,还是有好处的。还专门给上官铭请了宋家人回来,教他大齐朝的传统医学,望闻问切,和西医相辅相承。
上官铭既然学的是西医,一直想着去外洋留学,才能学到最好的西医技术。所以上官简氏答应他,三年之后,他从东阳的西医学院毕业,娶了齐意欣,就可以带着她,一起去外洋留学去。
彼时留学费用昂贵,更不用说还带一个妻子和两个下人伺候。
不过上官家豪富,这点子钱倒是不放在心上。东阳城里面的富户多有送子女出外洋留学的,学不学得成是两回事。
这么些年过去,东阳城里多了许多从外洋归来的学子,不过大多是富家子,对民生没有多少贡献,对东阳城高门大户里的穿衣吃饭等生活习惯的改变,却是贡献良多。
听见上官铭说得有理,顾远东没有再反驳,一个人退到后头,点燃了一根烟,靠在长榻对面的墙上,吐出一个烟圈,透着袅袅的烟雾,默默地看着长榻对面的一对璧人。
上官铭闻到烟味,赶紧走过来,从顾远东手里取过香烟,不虞地道:“东子哥,这屋里有病人,你在这里抽烟,会对意欣不好。”
顾远东沉着脸从上官铭手里取过自己的烟,缓步走出了暖阁,往外头去了。
顾范氏点点头,笑着夸上官铭:“铭儿以后多劝劝你东子哥,我怎么说他都不听。你一说他就信了。”
上官铭却笑嘻嘻地走过来,半跪在顾范氏脚边,仰头道:“姨母,不是我厉害,是意欣厉害……”说着,对躺在长榻上的齐意欣撇了撇嘴。
顾范氏坐在上官简氏旁边的扶手官椅上,闻言嗔着打了上官铭一下:“尽胡说!明明是你有道理,关三丫头什么事?”
走到屋外的顾远东对暖阁里面的对话置若罔闻,下意识又要举起手里的烟放到嘴边,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抬手扔到了院子里一角放着的大水缸里。
呲地一声,烟头灭了,从水缸里面升起一股青烟,转瞬即灭。
顾远东在屋外的回廊下站了一会儿。
小厨房的婆子做了饭菜,放在食盒里,陆续拎了过来。
看见顾远东站在门口,拎着食盒的婆子赶紧过来行礼:“请二少安!”
顾远东挥了挥手,让她们进去,自己正要转身跟着进去,从院子外面突然又冲进一个七八岁的小厮,急声对顾远东道:“二少!外院有急电,顾平请二少赶紧去瞧一瞧!”
第11章 风云乍起 中
顾家外院的大管事,其实有好几个。
顾平是跟顾远东的副将,同时也是顾远东设在外院的军机室的大总管。他说有急事,肯是板上钉钉的急事。
顾远东想到去京城开会的爹爹顾为康,心里一沉。已经去了半个月了,看日子,正是这几天要回来。不过顾为康就算出去开会,身边也带着一千多人的卫队,装备都是从外洋进口的。除非新朝几大都督联合起来对付顾为康一个人,否则不应该有危险啊……
顾远东急匆匆地来到外院军机室,看见顾平一个人在屋里走来走去,十分焦躁。
看见顾远东进来,顾平赶紧走过来,递给顾远东一张薄薄的电报纸,上面写着四个字“父危,速来”。
“还有呢?!”顾远东将电报纸啪地一声拍到军机室的紫檀木大书桌的台面上,坐到了书桌背后的高背楠木卷云纹扶手椅上。
顾平回头对外面的人吩咐道:“把人带上来!”
外面一阵脚步声,过了一会儿,两个荷枪实弹的护卫架着一个胳膊缠着绷带,吊在脖子上的人进来。
顾远东定睛一看,正是他爹顾为康身边的一个心腹护卫,心里更是一沉,沉声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大都督呢?”
那人扑通一声给顾远东跪下,哭着道:“请二少赶紧去救大都督!大都督被一群悍匪阻在三门峡,如今进退两难!”
“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这电报又是怎么回事?”顾远东哼了一声,站起身来。
顾平知道顾远东要看地图,忙拉开顾远东扶手椅背后的帘子,露出墙上挂得一幅巨大的地图。
“怎么会在三门峡……?”连顾平心里都嘀咕。
地上跪着的护卫继续说道:“大都督让小人和另外一个兄弟一起突围出来,一个去边上的承平城给二少发电报,一个抄近路给二少报信。”不用说,这个抄近路报信的,就是跪在地上的人。
“你的脚程够快啊。电报前脚到,你后脚就进了府。”顾平在旁边跟着审问那位护卫。
那位护卫忙叫屈:“顾副将有所不知。去承平城发电报要绕远,其实没有小的抄近路来得快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远东站在地图前面,怎么看也不明白,他爹顾为康,怎么就叫人堵在了三门峡?
“我爹从京城回来,一直走得是大路,怎么会走到三门峡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再说,就算你抄近路脚程快,也没道理和电报一样快!你当我是傻子!”顾远东从地图面前转过来,来到护卫面前,拔出腰间的勃朗宁小手枪,抵在了那护卫的下巴上。
那护卫杀猪一般地叫起来:“二少,小人真的没有撒谎!小人走了三天三夜,不眠不休,才回到东阳城给二少报信啊!”
顾远东眉峰跳了跳,又凑近闻了闻那护卫身上的馊味儿,确实是赶了好几天路的样子。
“你说你走了三天三夜?这就奇怪了,从三门峡去承平城,就算绕远路,一天也就到了。怎么发电报就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顾平走到顾远东身边,将他手里的小手枪轻轻按下。
顾远东点点头:“这事有蹊跷。不是这小子撒谎,就是去发电报的那小子出了问题。”看着那跪着的护卫道:“给我把这件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从你们大都督从京城启程的时候开始说。”
那护卫定了定神,便将大都督顾为康在京城里开完会后,往回走的情形都说了出来。
话未说完,顾远东已经举起枪,冲着军机院外面的一盏气死风灯开了一枪。那灯应声而灭。
军机院的随从们早就习以为常,见状镇定地从库房里又取了一盏气死风灯出来换上,将先前被打坏了风灯拿走扔掉。
顾平也很气愤,对地上跪着的护卫道:“你先下去。这几天就对不住了,去号子里先住几天,等大都督回来,自然给你论功行赏。”
那护卫点点头,一声也不敢吭,被顾远东的两个随从架了下去,关到顾家由小耳房改造的号子里去了。
“顾平,去沙盘房。”顾远东吩咐了一声,转身进了军机室里面的一个小门。
从小门进去,里面的屋子却是别有洞天,比外面的军机室还要宽阔敞亮。
屋子正中,摆着三个巨大的沙盘,代表着新朝三大都督管辖的地界儿。
“我家死老头子听了那赵师爷着三不着两的谗言,不走大路走小路,也就罢了,横竖就算遇到一般的宵小之辈也不怕的。强盗再凶悍,也不能跟正规军相提并论。——我只是觉得奇怪,照刚才那护卫所说,将大都督堵起来的那股悍匪,装备精良,似乎也是从外洋进口的。我倒是不知,我们东阳城里,最近有哪些船从外洋进口了这些枪支弹药回来了?这几个月的进口报关单我都看过,没有人申报过啊?”顾远东两手撑在沙盘上,一边看着顾平将小旗子插在三门峡和各个要紧的路口,一边恨声道。
又抬起头问顾平:“最近都有哪些商船从外洋回来?你马上带着人,去查抄他们的仓库!我就不信,他们这么短的时间,就将那些走私货全处理光了!——若是让我逮着一个,就地正法!”屋里明亮的灯光下,顾远东轮廓分明的脸上升起一股不容人置疑的悍色。
东阳城是新朝唯一通外洋的港口。
东阳城各个港口的事情,不是顾平的管辖范围。顾平忙应了一声,出去寻了管港口的人的报关单过来细看,草草翻了一番,顾平脸色有些发白,看向顾远东道:“二少,最近一个月,只有齐家的商船从外洋回来……”
东阳城只有一个大名鼎鼎的齐家,便是齐三小姐齐意欣他们家。
齐家是商业霸主,出外洋的船队有好几支。
顾远东抬起头,眯了眼看向顾平,低沉着声音缓缓地道:“……真巧。先是我妹妹,再是我爹。看起来,都是冲着我顾远东来的!”
第12章 风云乍起 下
顾平却是旁观者清。
听了顾远东的自言自语,顾平暗自嘀咕:也太能联想了……
想了想,顾平劝顾远东:“二少,您是关心则乱。其实仔细想想,您妹妹,和大都督,不是一回事。——别想岔了。”
顾远东低着头看着沙盘,没有说话,却是将顾平的话听进去了。过了好半晌,又问顾平:“那你说,为何妹妹遇袭,和我爹遇袭,是前后相继?”
顾平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对顾远东开诚布公:“二少,我知道二少将齐三小姐当亲妹妹一样疼,可是在别人眼里,齐三小姐是齐家的嫡女,跟二少,是八竿子打不着边啊。”
顾远东偏了头,横了顾平一眼,冷冷地道:“继续说。”
顾平回到沙盘上,拿着尺子比划从三门峡到东阳的大路口的距离,对顾远东道:“而大都督这里,如果回来报信的护卫没有撒谎,那么不难猜到,大都督身边有内奸,将大都督临时改的路途,通知了别人,才有悍匪截道的事情。”
敢明目张胆地截了顾为康的道,这股悍匪若是背后没人,估计连东阳城里摆摊子卖茶水的婆子都不会信。
这些事情,顾远东早就想到了,他的脑子,已经转到该如何救人上面。
事已致此,谁是内奸并不重要,他知道谁是主谋就行了。还有,更重要的是如何用最小的代价,将人救回来,而且还要给设局的人一个难以忘怀的教训!
东阳城的人都知道,少都督顾远东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
“顾平,你先去齐家,寻齐家二老爷,问他们最近运回来的军火,是给谁带的。——不要手软,尽快问出货主。你要知道,你在那里多耽搁一分钟,我爹就多一分钟的危险!”顾远东知道顾平对齐家人很有好感,能够以礼相待。不像自己,除了对妹妹另眼相看以外,对齐家别的人向来都不假辞色。
顾平点点头,对顾远东行了个军礼,道:“二少放心。我有分寸。”
顾远东挥挥手,让顾平去齐家问话,自己却转身出了军机室,叫了自己的心腹护卫,背上武器,骑了马,换了装,蒙了面,来到赵家在东阳城的宅子前。
赵家在东阳城里的这处宅子,是赵家家人在城里的别院,有事的时候才住到这里。
顾远东恰好知道,赵家二房的大老爷,在东阳城包了个唱的,刚刚养在这个宅子里没有多久。
顾远东一行人悄没声息地来到赵家的宅子前。负责警戒的几个护卫利索地下了马,将大宅的四个大门分别看守起来。
顾远东一抬手,手下的护卫上前敲门。
赵家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个门缝,一个贼头贼脑的门子探头出来,还没看清是谁敲门,已经被顾远东的护卫反转枪托,砸在额头上,被砸晕了过去。
大门在顾远东一行人面前敞开,顾远东带着人大步冲进宅子,见人就打,见东西就砸,顺利地闯到内院二门上,将看门的婆子一个枪托打晕了,就冲进了内院。
赵家二房的大老爷正跟自己的新欢吃花酒,听见外面有动静,不虞地走到窗口,打开窗子问道:“谁在外面瞎折腾?再弄出响声,皮不揭了你们的!”话音未落,一支黑乎乎的枪管从黑暗中伸出来,顶在了赵二老爷的太阳穴上。
赵二老爷吓得魂飞魄散,不由自主尿了裤子,战战兢兢地问:“壮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
顾远东一手拿枪顶着赵二老爷的太阳穴,一手对后面的人招了招。
后面的护卫取了背上挎的绳子上前,一手拿黑布蒙了赵二老爷的眼睛,一手取了绳子,将赵二老爷捆得结结实实。
赵二老爷知道遇到了绑匪,不怒反笑,对着这群人吼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姐姐是大都督顾为康的亲娘,我女儿是齐家大老爷的夫人,我侄孙女是少都督没过门的妻子!——得罪了我,我让你们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顾远东皱了皱眉,拿另一只手堵了耳朵。
顾远东的手下知道顾远东是嫌赵二老爷太吵的意思,便先拿一只臭袜子堵了他的嘴,又一枪托砸晕了他。
顾远东看着这个捆得跟个粽子似的赵二老爷,压低了声音,对手下吩咐道:“跺下他一根手指头,写一封信,马上给赵大老爷送过去。”
屋里面传来一个女人娇弱的尖叫声,似乎被顾远东的话吓倒了。
顾远东探头看了看,见赵二老爷包得那个唱的,只穿了一件大红绣绿鸳鸯的肚兜,下面穿着一件绿色潞绸裤子,抱胸缩在墙脚淅淅沥沥地哭。
顾远东的手下拿枪对准了屋里的女人,以眼神向顾远东询问:要不要结果了她?
顾远东缓缓地摇头,招手叫那护卫过来,压低了声音道:“就这样捆起来,送到赵家庄上,给赵二老爷的夫人送一份大礼。——记得找两个生面孔去。”
那护卫会意,笑着走到屋子里,也是一枪托打晕了那女子,用麻绳捆了,一道拖走,送到了城郊的赵家庄。
赵家家主的大宅人称赵家庄,并不在东阳城里,而是在乡间,占地比在东阳城里的顾家大宅更要大十倍。
赵家是新朝的后起之秀,虽然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已经悄没声息地将手伸到许多世家大族里面。
江东十六郡的无冕之王顾家里的顾老夫人,被赵家的现任家主纳入了嫡支,成为赵家最有力的后盾。
赵家二房的嫡次女,嫁给了新朝最大的商业霸主齐家的大老爷做填房。
赵家长房的嫡长孙女赵素宁,跟顾家的嫡长子顾远东从小就定了亲。虽然赵素宁看不上顾远东当年血洗京城的辣手行径,极力要求退婚,并且远走外洋,数年不归,可是赵家的家主就是换人嫁,也不会答应退掉这门亲的。
顾远东早就看赵家人不顺眼,无奈奶奶一直坚持他跟赵家联姻,就是不肯松口让他退亲。他爹顾为康又是大孝子,就将此事拖延了下来。
拖到现在,居然拖出了这样一件天大的祸事!
这天晚上,赵家庄的长房和二房接到了两样神秘礼物,立时闹开了锅。
第13章 负荆请罪 上
赵家老一辈有三个兄弟,大老爷和二老爷乃一母同胞的嫡出兄弟,三老爷是赵老太爷晚年的宠妾所生,虽然是庶出,却比嫡出的两个儿子还要受宠。
赵老太爷又长寿,如今快八十了,还新收了两个十八岁的小妾,越活越硬朗。
赵大老爷和赵二老爷的娘亲早就过世了,而赵老太爷还活着,三房人就没有分家。那宠妾趁机把持了老太爷的院子,成日哄着老太爷,将家产慢慢地都划到三老爷那里去了。
顾远东的两份大礼就这样连夜送到了赵大老爷和赵二老爷的院子里,当然如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大房、二房乱哄哄的,就连三房和老太爷的院子里,都知道出了事。
赵家主事的人,现在是赵大老爷。
看见来人送来的赵二老爷戴着龙纹戒的一截手指头,还有一封写明了赵家主要产业单子的信,赵大老爷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赵二老爷是把算帐的好手,一把算盘打得出神入化,赵家一大半生意,都在赵二老爷的看管下,是赵家响当当的大掌柜。
赵大老爷正在屋里来回踱步沉吟,赵二太太已经苦天抢地的来到大房的院子,对赵大太太哭诉道:“大嫂啊,我不活了!——这个老不死的,居然在外面养了个唱得,还送到家里来了!枉费我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业,他就是这样对待我的!”
赵二太太是赵二老爷早年娶得妻子。那时候,赵家还只是一个中等之家。
赵大老爷的妻子是宗妇,所以挑得还是书香门第家的女儿,到底知礼懂进退一些。
赵二太太却只是和赵家一样,是个卖香烛的中等商贩家里的嫡女。嫁到赵家本算是高攀,但是她为人泼辣,将赵二老爷管得服服帖帖,又会持家,还能生养。这么多年,为赵二老爷生了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嫡次女还嫁入了大齐朝最大的商业霸主齐家做填房,在赵家的地位已经不可动摇。
一向很听话的赵二老爷突然养了个外室,赵二太太自然难以容忍,不顾夜深,闯到大伯的屋里哭诉起来。
赵大老爷听着心烦,对赵大太太道:“你安慰安慰弟妹,我去外院看看如何处置这件事。”说着,披衣出了自己的院子,往外院去了。
赵大太太便耐着性子安慰赵二太太,对她耳语道:“你自己都抱孙子的人了,何必跟她一般见识?——来,我这里有一包上好的芜子汤,你拿去煎了,让她吃下,不就万事大吉了?”
赵二太太久闻芜子汤的大名,今儿才见到真貌,一时忘了哭,拿起那小纸包,解开纸包上的红绳,细细地瞧了瞧,问赵大太太:“这就是我们老太太当年后悔没有给姨奶奶吃得药?”
赵大太太笑着点头,帮赵二太太把纸包包上,叮嘱道:“别让她知道,混在鲤鱼汤里面效果最好。”
赵二太太最担心的,也不过是这个外室将来生了儿子,如同老太爷的老生子一样,夺了自己孩儿的宠爱和家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