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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话,那拉淑娴说对了。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日理万机的圣上是不会莫名惦记起贾政的,定是先有前因,再有后果。而是福是祸,皆在于圣上的心情。可惜的是,如今的圣上愤怒异常。
开恩科是早先就决定的,而在公布了开恩科时间后,圣上同时还另下了一道旨意,命所有皇子将府上适龄皇孙送进宫中,入上书房读书。此乃本朝首例,不过因着此举上好,因而并无一人反对,倒是在挑选先生时,遇到了颇多的麻烦。
圣上的意思是,由一位殿阁大学士担任总师傅,再从翰林院挑选一位掌院学士以及两位翰林学士作为辅助。至于其他的先生,包括骑射师傅就从三省六部挑选,人数在十到二十位之间,不过这却是交给了旁人来处理,圣上只负责定下总师傅以及作为辅助的三位先生。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当圣上将一切都盘算好之后,便命人唤来了他心目中最合适的总师傅人选——三朝元老,官拜正一品殿阁大学士的闲鹤先生。
闲鹤先生:“禀陛下,老臣如今正忙于教导学生,无力分心任职上书房。”
自诩是千古明君的圣上,当然不能强迫老臣。在思量了片刻后,圣上决定用曾官拜太师后告老的凌宁仄凌大家取代闲鹤先生。前者的威望是不如后者,可论起学问未必就输给后者。
凌大家:“禀陛下,草民数年前便已告老,如今正忙于教导入门弟子,实乃有心无力。”
甭管话说的多好听,不想干总归是事实。圣上忍着气让人送走了凌大家,琢磨了许久后,最终将原本打算的辅助先生提拔上来当总师傅。然而那人不是旁人,正是翰林院掌院学士潘鼎。
潘学士:“禀陛下,臣素来崇尚做人做事有始有终,因数月前刚收了一名学生,在他未曾出师之前,臣无法分心教导旁人。请陛下恕罪。”
圣上:………………
面对老臣,圣上没法发火,等人都走了,却是终于气不过砸了个砚台。伺候了圣上几十年的梁公公试探的道:“陛下可知三位老先生所收的弟子是何人?”
“哼,不知是哪三个好运之人捷足先登了,如今让朕去哪里寻能服众的老先生?”气归气,圣上倒不至于迁怒到旁人身上,只是仍苦苦思索朝中可有合适的人。
“陛下,奴才有一事不吐不快。”
圣上淡淡的扫过去一眼,当下梁公公忙道:“方才三位老先生所收弟子并非三人,而是同一人。那人正是前段时间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天纵奇才,荣国公贾代善之次子贾政。”
数月前,贾政被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共同收为弟子一事,并不是甚么秘密。相反,这事儿曾一度成为了京城大街小巷里最广为人知的热门消息。不过,京城是甚么地方?连改朝换代的事情都能坦然接受,像这种消息,顶多也就传个十天半个月,等热乎劲儿一过,自然而然也就熄了。因而,即便圣上最初听过这事儿,数月过去了,也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贾政……朕想起来了,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罢了,若真是天纵奇才,教导好了也能利国利民,只是教导皇孙一事还要从长计议。”圣上眉头紧锁,半响才道,“若等恩科结束后,朕还不曾选定先生人选,小梁子记得提醒朕再唤三位老先生罢。”
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哪里那么好寻?半月之后,恩科结束了,而圣上一无所获。都无需梁公公刻意提醒,圣上便命人唤了三位老先生入宫觐见。一开始,圣上还耐着性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试图说服这三人松口答应入宫教导皇孙一事。可惜,跟德高望重成正比的是,三位老先生都是一样的迂腐顽固,只道既然答应了,便定要有始有终。无奈之下,圣上只能主动让步。
“敢问三位老先生,贾政何时才能出师?”
[正文 21|第021章]
沉默,寂静,尴尬……
眼瞅着圣上的面色愈发难看了,潘院士艰难的开口道:“回禀圣上,臣无能,想来有个十年八年的,贾政应当能入门了。”
有人开口那就容易多了,凌大家紧随其后,道:“等贾政入门后,再来个十年八年的,勉强够得上秀才的标准罢。”
闲鹤先生抚着他那花白胡子,长叹一口气:“老臣年事已高,怕是看不到贾政出师的那一日了。唉,回头我传给我儿子继续教,若还不成,就传给我孙子。至于上书房先生一职,陛下您就另寻高明罢,老臣无论如何也要让贾政出师,省的日后他给我师门丢人。”
圣上:……………………………………
“这就是传闻中千百年难得一见的天纵奇才?!”半响,圣上才带着满脸的不敢置信,颤着声音问道。其实,倘若仅仅是略有些夸大其词了,圣上也是能接受的,毕竟很多流言蜚语都是越传越夸张的。可由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精心教导二十年,都只能勉强够得上秀才的标准,这丫的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蠢货罢?
“世人皆喜夸张,想来陛下您同我们一样,都被贾政糊弄了。”闲鹤先生无奈的叹息道,“可谁让我们三人都已经答应下来了呢?贾政是我们正式拜入门下的弟子,且他虽资质愚钝,却胜在愿下苦功夫用功上进,于情于理,我们也不能将他逐出师门。”
另两位老先生也纷纷叹息着附和道。
圣上气得胸口一阵翻腾,偏他也明白,像闲鹤先生这种清高自傲的老学究,端的是迂腐纨绔。再说,在这事儿上头,占理的也确实是他们那一边,毕竟凡事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且贾政再怎么蠢笨不堪,只要他愿意上进,谁也没法子阻止他进学。
“罢了,是皇孙们没福气。”
话是这么说的,圣上也的确不曾怪罪于三位老先生,可事后仔细一琢磨,却越想越不得劲儿。三位老先生乃是国之栋梁,倘若他们如今是为国事忙碌,圣上自无话可说。退一步说,贾政若真是天纵奇才,教导好了,将来也能为国尽忠。可如今呢?
璞玉能雕琢成美器,那顽石呢?就算匠人的手艺再怎么巧夺天工,还能将一块茅坑里的石头雕琢成精美的玉器不成?
开甚么玩笑!!
圣上被气得团团转,偏为皇孙们觅名师一事耽搁不得,当下圣上又耐着性子对照着百官名单苦思冥想,却终不得法,一时又想起被贾政糟蹋了的三位老先生:“二十年还不能出师,要他何用?等等,贾政时年几何?”
一旁的梁公公看出了圣上心情不佳,壮着胆子颤颤巍巍的道:“大概二十出头了。”
“甚么?!”
啪的一声,圣上摔了手上的百官名单,向着梁公公怒目圆瞪。可怜的梁公公当下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心中却不断诅咒着混账贾政,平白害得他吃了一顿排头。好在圣上总算能控制的住自己的脾气,尽管心中恼怒不已,却仍叫了起,只恨恨的道:“暴遣天物,暴遣天物呐!!”
可不就是暴遣天物吗?教导贾政那种蠢货,哪里就需要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了?随随便便给寻个屡试不中的老秀才不就成了?
等等……
忽的,圣上放声大笑,朗声道:“传朕旨意,命三位老先生即刻从子孙之中挑选一位能人代替自身,待贾政的学识达到进士标准时,再交由老先生教导!”
梁公公一面传旨,一面不由的擦冷汗。作为圣上的随侍大公公,他可是听了个全篇。方才,三位老先生已经断言了,至少二十年时间,贾政才能堪堪达到秀才标准。那等贾政长进到进士标准时,请问三位老先生还能活着一个吗?他们之中,年岁最轻的,也已是花甲之龄。
然而,圣旨就是圣旨,且跟老先生的想法并无太大冲突,因而等圣旨传到各自府邸后,三位老先生皆恭敬的接旨,随后在子孙们惊恐万状的眼神里,毅然点了平日里最不上进最看不顺眼最闹腾的某个倒霉蛋儿。
次日一早,三个新上任的倒霉蛋儿齐齐包袱款款的来到了荣国府。这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是等着贾政上门拜访的,他们却没这份能耐了,尤其三位老先生私以为若能全天候的授课教学,也许贾政能长进的更快一些?抱着同样的想法,三位老先生态度决绝的将仨倒霉蛋儿踹出了家门。
荣国府门前,仨倒霉蛋儿对视一眼,带着近乎一模一样的绝望神情走进了荣国府,随后就见荣国府的现任家主一等将军贾赦已等候多时。
“三位先生,请。”贾赦笑眯眯的瞅着这三人,他们都同张家有姻亲关系,就算平日里并不熟稔,也不至于完全面生,更何况贾赦乃是荣国府的继承人,当初老荣国公贾源尚在世时,他可没少跟着贾源拜访各家名流。若非如此,单凭贾赦这德行,也不可能娶到诗书传家的张家嫡出大小姐。
“赦大老爷。”仨倒霉蛋儿可不是圣上,他们因着自个的便利,对于贾政拜师求学一事,是从头到尾都知晓了个清楚明白的。故而,三人在看到贾赦时,皆面色有异。
贾赦朗声笑道:“请请,咱们去书房坐下慢慢说。”
来都来了,那就认命罢。仨倒霉蛋儿跟着贾赦来到了书房里,不久,贾政也从荣禧堂匆匆赶来,还不忘抱怨道:“大哥,今个儿有客来访,怎的不同我说一声?”
“是我岳家的客人,我干嘛要同你说?”贾赦横了贾政一眼,随后想起昨个儿傍晚时分,张家急急派人送来的信函,当下心头大乐,忙改口道,“二弟,这是大哥的错,是大哥说岔了。他们可不单单是我岳家的客人,更是二弟你新上任的先生。对了!”
贾赦忙转而看向三位先生,问道:“圣上的意思是,让三位留在我荣国府内,悉心教导我二弟?你们看这样成不成?左右一个是教,两个也是教,不如把我那刚启蒙的侄儿也捎带上?”
不等三位新来的先生应允,贾赦又道:“干脆等来年,我把我家那浑小子也送过来罢,左右都是教,再蠢还能比我二弟更蠢吗?”
“大哥慎言!!”贾政狠狠的瞪了贾赦一眼,他尚不清楚发生了甚么事儿,不过因着前些日子时常往三位老先生府上去,倒也曾见过这三位,当下便道,“三位,是替我先生传话的?可是有甚么事儿?”
仨倒霉蛋儿眯着眼睛危险的上下打量着贾政,说实话,他们对贾政比贾政对他们更为熟悉一些,毕竟贾政一度成为了京城里的风云人物。不过,在今个儿之前,他们皆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而今个儿之后……
一人走上前来,冷着脸道:“从今个儿起,我替祖父闲鹤先生教导你。尽管我的年岁仅比你大了些许,不过按着辈分来说,我却是长你一辈。我侄女便是嫁给了荣国府大太太的娘家兄长。”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他又顺道介绍了另两位。
也不知晓是故意的,还是纯属巧合,他们仨按年岁来说,最年长的也不过才三十出头,可按着辈分却都比贾政高一辈。不过仔细想想,也难怪如此,毕竟甭管是哪家哪户,对于家中幼子都是颇为宠爱的,几番下来,这同辈之中年岁最小的那个,通常也是最没出息又兼最胡来的。
用三位老先生的话来说,正好让混账小子也尝尝被折腾的滋味!!
“二弟你可要认真苦读呢,免得辜负了先生们对你的殷切期盼。大哥我先走一步,哈哈哈哈你们继续,哈哈哈哈哈……”带着一阵爽朗的笑声,贾赦一溜烟儿的窜走了,只剩下一个懵圈了的贾政。
当然,最终贾政还是从先生处了解了前因后果,当下面上忍不住燥红一片。
有甚么比入了师门后,再被撇开更为丢脸的?那还不如打从一开始就别入!若真如此,贾政也能凭借贾代善临终前的遗折,顺利当上工部员外郎。就算品阶略低一些,也总好过于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
贾政气疯了,可还不等他想出切实可行的对策来,又一个消息传来。却是圣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郑重宣布,三位老先生并张家老太爷统共四人,由闲鹤先生当总师傅,另三位辅助,任职上书房。同时授命先生们怎么成才怎么教,有道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哪怕贵为皇孙若不思进取,该打就打该罚就罚,出了事儿自有圣上兜着。
咳咳,场面话而已,当真你就傻了。这甭管是皇子还是皇孙,身边都是配了伴读的,真要是做错了事儿挨了罚,那也是伴读受着,跟皇子皇孙们无关。可谁让圣上刻意强调了这点呢?就算不会真的挨打受罚,皇子皇孙们也都紧了紧皮,老实得不得了。
自然,底下人也得照办。
譬如贾政新上任的三位先生,自当遵从皇命,严苛教学,左右他们小时候也没少挨手板。抱着这样的想法,贾政头一天上课便挨了戒尺,还是每个先生都给了他至少十下,且为了不影响他写功课,打的是左手。
呵呵,真善良。
更善良的事情还在后头,在上书房先生一事彻底解决之后,圣上忽的唤了工部尚书觐见,明着告诉他,对贾政优待一些,毕竟像贾政这等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的天纵奇才,原就当委以重任。眼下之下,甚么事儿麻烦,就让他做甚么事儿,就算完全超出了他的能耐范畴,也无所谓。谁让贾政乃是旷世之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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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就那蠢货,还天纵奇才呢,天纵傻货罢?还不如我呐!”东院里,贾赦已经连着笑着两天了,几乎是一睁眼就笑,洗漱穿衣吃饭喝茶继续笑,从早笑到晚,半夜做梦都能笑醒,唬得琏哥儿最近是一愣一愣的,每每看到他爹笑出声来,就忍不住往那拉淑娴身后钻,一副疯子别过来的惊悚模样。
“这都两天了,老爷您够了罢?”那拉淑娴弯腰将琏哥儿抱起来,放到膝盖上让他坐好,一面给他喂粥,一面无奈的瞥了一眼贾赦,“差不多就行了,老太太昨个儿晚间还唤了大夫呢。”
“得了罢,老太太身子骨好得很,她这是憋屈的。”贾赦不屑的冷哼一声,抬眼就瞧见那拉淑娴又在喂琏哥儿,当下不满的直哼哼,“你老喂他做甚?他都三岁多了,让他自己吃。我看,干脆明个儿就让他去进学,省得一天到晚老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
琏哥儿见贾赦恢复正常了,当即就不怕了,回瞪道:“爹坏,娘就喂我,不喂你!”
“臭小子,你信不信老子揍你!”贾赦说着就起身向琏哥儿逼近,唬得琏哥儿一个转身把头埋进了那拉淑娴的胸口,还作出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他在吃饭,老爷您吓唬他做甚么?好了好了,我不喂他了。嬷嬷!”那拉淑娴朗声唤道,不一会儿,容嬷嬷便进来欢欢喜喜的接替了喂饭的活儿。
这下子,所有人都满意了,只除了眼泪汪汪的琏哥儿。
琏哥儿:爹最坏,等我长大了,揍他!!
[正文 22|第022章]
对于贾赦而言,没有甚么事儿比亲眼看到贾政倒霉更为开心的了,且他的性子摆在那里,甭管心里想了甚么,都能在面上看得一清二楚。也因此,在那拉淑娴的劝说之下,贾赦放弃了给贾母请安的打算,毕竟他就算再怎么想看贾政笑话,也不能真把贾母气出个好歹来。不过,该叮嘱的还得叮嘱。
“淑娴,你千万要记得跟老太太说,让珠哥儿也去前院书房跟着先生做学问。我已经问清楚了,那三位虽不如先前的老先生们那般德高望重,可比起旁的私塾先生却要好上不止几十倍。我敢说,除了那些个诗书传家的人家以及皇亲贵胄们,其他人家绝请不到这般好的先生!”
别看贾赦本人完全没有读书的天赋,也丝毫不求上进,可即便如此,他的出身地位摆在那里,打小跟着祖父母在京城高门大户里晃悠,该知道的事情他没有落下一星半点儿。
“知了,知了。”那拉淑娴颇有些无奈的瞧着贾赦,同样的话,他已经叮嘱了至少十遍了,甭管自己如何保证,他都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那拉淑娴就纳闷了,珠哥儿做学问就真有那么重要?这般想着,她索性问了出来。
贾赦用一种比那拉淑娴更为无奈的神情回看过去:“珠哥儿进学半点儿不重要,就算是将来琏哥儿进学,我也不会真放在心上的。”顿了顿,贾赦又道,“你想想看,假如今个儿我和琏哥儿一起进学,你有甚么感觉?”
那拉淑娴还真极为配合的思量了一下,旋即摇了摇头:“没甚么特别的感觉。”
前世,乾隆帝就让儿子孙子混在一起念书,事实上只要年满六岁,一直到领差遣之前,所有的皇子皇孙都会在上书房念书,其中就有已成亲生子的阿哥。这还是乾隆帝呢,搁在康熙朝,像这样兄弟叔侄父子一块儿念书的情形不要太寻常。
“不觉得丢脸吗?”贾赦一脸的震惊。
“可当年我祖父尚未过世时,就经常拉着我爹和哥哥们一起念书,这有甚么好丢人的?”
“呃,书香世家出来的人果然是常人难以理解的。”贾赦抬手擦了擦额间的冷汗,旋即却庆幸的道,“没事,咱们家并不是甚么书香世家,我觉得很丢人,贾政估计也一样。左右淑娴你只记得一件事儿,千万要说服老太太将珠哥儿送到前院书房去,必要的时候,你也可以胡说八道,反正只要达到最终目的就可以了。”
“那不叫胡说八道,那是睁眼说瞎话。”那拉淑娴想了一下,觉得问题不大。试想想,她都能把蠢笨不堪的贾政吹嘘成千古奇才,捧一下珠哥儿罢了,定能成功!
抱着这样的想法,那拉淑娴还特地带上了琏哥儿,母子俩换上前些日子刚送来的新衣裳,神采奕奕的去寻了贾母。
荣庆堂里,一脸郁猝的贾母正歪在美人榻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补药。
“请老太□□。”那拉淑娴拉着屡次要往外跑的琏哥儿,面上带笑的道,“老太太可好些了?”
贾母是两日前得知贾政被迫更换先生后,忽的病倒的。更确切一些,与其说是病倒不如是被气的。她做了好久的儿子封侯拜相的美梦,结果一朝破灭。倘若戳破她美梦的是旁的人,那倒是无所谓,只一句是嫉妒她儿子的才能便能圆过去了,偏生……
那是圣上啊!
且不说圣上完全没有必要嫉妒贾政的才华,退一步说,就算这真的是事实又如何?圣上乃是真命天子,他的话就是金口玉言,甭管贾政有多少才华,只要圣上不愿意重用,贾政这辈子就也那样了。
“唉,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政儿竟是没有读书的天赋。”贾母一方面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事实,另一方面却是真心没法子将此事圆过去。毕竟,怀疑圣上嫉妒贾政才华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扯了。
“也许只是怀才不遇呢?”那拉淑娴强拉着琏哥儿走到贾母跟前,笑着道,“老太太,我昨个儿听到另一种说法,您可愿意听听?”
“你说。”
“虽说人人都道,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可二弟毕竟是已经当了官的人,学问之余他虽也重要,却没有差遣来的重要。老太太您大概还不知道罢?圣上仿佛已经下令让工部尚书对二弟多多照应,想来这便是另一种方式的重用了。”
这事儿却是贾母头一次听说,当下她挺直了腰身,定了定神后,才道:“淑娴,你慢慢说,仔细说。”
那拉淑娴并不明白这事儿有甚么好仔细说的,可既然贾母想听,那就让她听着呗,左右也就是多费点儿口舌的事儿,不妨事儿。这般想着,那拉淑娴只挑那些个好听的话说予贾母听,且顺道还提了一个显著的特点:“……老太太,您只管瞧着,瞧瞧接下来二弟究竟是每日里闲在家中做学问,还是每日里在工部忙的脚不沾地。这学问是重要,差遣更要紧。”
若说学问是一块敲门砖,那么差遣才是立身之本。毕竟,一旦门已经被敲开了,手上拥有的敲门砖就算再多,又能如何?
只这般,那拉淑娴很巧妙的将贾政被圣上厌弃一事,说成了圣上对贾政的重用。而事实上,圣上的确对贾政极为“重用”。
对于圣上来说,岂止是厌弃了贾政。这年头,没有读书天赋的人很多,不顾自己的天赋死活都要进学的人也不少,可像贾政这种,明明没有能耐,还要霸占着当代名家的人却是少之又少。至于一连霸占了三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还敢于跟皇子皇孙们抢夺先生的人,估计也就只有贾政这么唯一的一个了。所以说,仅仅让贾政醉心学问哪里够了?各种艰辛晦涩的差遣麻溜的过来罢,在贾政能力范畴之外又如何?
人家可是千古奇才!!!
说来也是巧合,这厢那拉淑娴才刚安慰了贾母一番,那厢就有下人来报,说是工部尚书派人来请贾政回工部,只说有要事相商,旁人替不了紧要事宜。
贾母老怀大为。
打铁要趁热,趁着贾母心情飞扬的机会,那拉淑娴“无意中”提到了琏哥儿想要寻珠哥儿,丫鬟忙去东厢房将认真写大字的珠哥儿领了过来。
“珠儿方才是在练大字?真乖,你琏儿弟弟却是惫懒得很,别说练大字了,到如今连三字经的头两句都不会背。”那拉淑娴看了琏哥儿一眼,后者顶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在珠哥儿面前又蹦又跳的,完全看不到任何被诋毁后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