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温柔如水,热烈如火的妖精,如何就没了呢?
任逍遥不由叹了口气。
凤飞飞抬头道:“教主怎么了?”
任逍遥一惊而醒,道:“没什么,你猜对了。翠翠知道的,凌雨然也知道,她必然会对别人说,所以我们合欢教的人也要说。说的人多了,听的人便会想得多。这世上许多简单的事,常常坏在想得太多的人手里。”
凤飞飞似懂非懂,目光落在金燕子身上,突然道:“呀,我差点忘了,老教主有信来。”说着展开手中纸卷,念道,“你这小王八蛋,想用美人图干什么?”话音未落,已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对父子看起来互相不耐,实际却融洽得很——只有最亲近、最心无芥蒂的人,才会这样小王八蛋、老家伙地呼来喝去。
任逍遥睁开眼,见凤飞飞正用那双圆圆的眼睛看着自己,淡淡笑道:“怎么,我很好看?”
凤飞飞抿嘴点头:“是啊。只不过这个问题,飞飞也想知道答案。”
任逍遥倒了一杯酒:“你猜不到?”
凤飞飞偎在他身边,轻轻道:“我知道教主不喜欢别人猜测你的心思,所以我只问,不猜。教主说就说了,若是不愿说,飞飞也不急。反正,飞飞要永远陪在教主身边,教主要做的事,我早晚都会清楚。”
“永远陪在教主身边”,这句话让任逍遥心里最深最软的地方轻轻动了一下。类似的话,梅轻清说过,岑依依说过,徐盈盈也说过。他忽然有些慨然,伸手搂着凤飞飞,叹道:“我不是个好男人,你这样耗一辈子值得么?倒不如趁年轻找个好男人嫁了。”
“教主怎么忽然……什么叫好,什么叫不好?有些男人就是天天跪在我脚下,我也不想看他一眼。有些男人只要偶尔对我笑一笑,我便觉得是天底下最大的好处了。”凤飞飞有些幽怨地看着任逍遥,“反正我也看不上别的男人,倒不如对自己喜欢的男人好。”
任逍遥已经听不下去:“准备一下,我们走。”
凤飞飞吓了一跳:“这么快便走?”
任逍遥点头。
“这封信如何答复?”
任逍遥说了句“你猜”,便推门走了出去。
凤飞飞的头顿时有些大——难道写这两个字给任独?

黄府的花厅重新打扫过,此刻已坐满了人。冷无言、钟良玉、常义安、余南通、牟召华都在,独不见余传辛和杜家姐妹。常义安将众人环视一遍,轻咳道:“方才老夫与钟帮主、冷公子和丐帮两位长老计议,昆仑派愿以武林城主的身份说服各派联手抗倭,将永王宝藏充作军饷。只是这美人图么,”他看了一眼凌雨然,“据凌小姐所言,此图是九菊一刀流伪造,任逍遥意欲藉此挑起江湖纷争。”
此话一出,许多人都变了颜色,低低议论起来。
常义安等声音小了些,才接着道:“这图来得实在太容易,任逍遥绝不可能如此大意,是以此图当时假的无疑。但美人图事关重大,昆仑派不能擅自做主销毁,便想请诸位一同参详参详。”
这话的意思便是,大家开诚布公地商量一番,今后若出了什么纰漏,昆仑派也没有责任。众人都是江湖中摔打经年的人,一点便透,当下频频点头,围到桌边来。常义安将画卷展开,这简简单单的动作,却令众人的呼吸沉重而复杂起来。
画卷上第一个女子穿着黑色丝袍,手中一支红色玉箫,眼睛、眉毛、鼻子、嘴巴都不算十全十美,气质却遮盖了所有缺憾,让人一见之下,难以自拔。你不能用温柔,幽雅,甜美,高贵,清丽,脱俗这些字眼来形容她,天下没有任何字眼能说得出她的模样,形容得出她的风姿,那几乎不是人间的美。众人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人,就连凌家姐妹都有些自惭形秽。
常义安叹道:“凤凰门掌门水柔凤,不愧是天下第一美人。”
凌雨然心中一惊。
这便是任逍遥的母亲么?她不禁又看了这女子几眼,果然觉得任逍遥的眉毛和嘴巴有几分像她,只不过任逍遥眉如刀锋,凌厉逼人,水柔凤却是水波潋滟。凌雨然看着看着,想到那只粉色荷包,脸上发热,忙向后挪了挪,生怕别人注意到自己的窘态。
第二个女子水蓝眼睛,长而卷曲的红色头发披散在脑后,披着金色宽袍,正是骷髅美人曼苏拉。第三个女子白衣飘飘,身姿轻盈,眼眸清澈,就像清晨玫瑰上的露水,神情却高傲冷杀,像极了玫瑰尖刺。众人心知这是宋芷颜,碍于昆仑派的面子,略过不谈。再看下去,第四个女子身形娟秀,长发如瀑,出尘脱俗,犹如沼泽中独放的兰花,让人不自觉地心生爱怜。最惹人爱怜的,却是她的手。
她的手小巧玲珑,白得几乎透明,连经络血脉也依稀可见,就象一块精心雕磨的羊脂美玉,任谁见了,都想立刻将这双手紧紧柔柔地握住。众人正在猜测此人是谁,姜小白已道:“花奴儿,这人一定是天下第一巧匠花奴儿。”
唯有这样的手才配得上花奴儿的绰号,唯有这样的手才做得出那些绝智奇巧的兵器。众人一面点头,一面再往下看。接下来第五个女子高挽云髻,宫装鲜红,膝上放着一张古琴,眼中笑意无法言述,仿佛静夜里远方传来的笛声,你不找时,它无处不在,你想找时,却又听不到它。众人都不说话,因为没人认得画中女子。凌雪烟却忽然喊道:“雪衣浣花宫!这女人是雪衣浣花宫双姝、冰山奇葩殷红烛。”
盛千帆奇道:“你认得她?”
凌雪烟白了他一眼:“亏你还是幽谷清潭的人,怎地连七大剑派的人也认不得!”她指着画中古琴道,“雪衣浣花宫有三宝,香魂剑,天龙琴,百花仙露,二十年前有天龙琴的人,除了殷红烛还有谁?”
其实这些事情盛千帆全都知道,只是他说话向来没有凌雪烟快。如今当众被她抢白,不由阵阵脸红,却又觉得不该和小女子一般见识,讷讷地不语。众人都是暗笑,却见第六个女子荆钗布裙,脸如银盘,朱唇微启,亲切可人,怀中抱着一捧不知名的花,花朵如杯似碗,竟有红黄紫□□橙褐七种颜色。凌雪烟忍不住叫道:“这是什么花?竟可以有这许多颜色?”
众人都不答,只因没人见过这种花。盛千帆看看左右,暗道:“我此刻说话,你可不能说我出风头罢?”口中道:“这花叫郁金香,是外藩之物。”话音刚落,盛千帆便觉一道犀利目光直直投射来,登时心跳加快,赶紧添了一句“这,这是家母。她喜欢这花,只是常常种不活。”
凌雪烟“哦”了一声,兴趣转回画中,见第七个女子四十上下,穿着绛色男装,相貌平平,通身气派却是雍容大气,非比寻常。柳岩峰脱口赞道:“好个龙骑夫人!”
江湖十大美人中,龙骑夫人最不美貌,却最令人尊敬。因为她一手创立的龙山派只用十年,便令八大派变成了九大派。千千万万江湖人穷其一生,至多成为一代名侠,能够成为一代宗师的人,千百年来也不过十几人耳。
第八个女子眉如柳叶,目若秋水,脸上带着温婉秀美的笑,仿佛青天中一朵白云悠然飘落,挥手间便可涤清世间污秽,正是峨眉派玉女剑苏晗玉。第九个女子笑靥如花,平眉杏眼,与凌雪烟有六七分相似。盛千帆看看她,又看看画中女子,正待开口,凌雪烟已叱道:“看什么!这是我娘!我长得像她有什么稀奇!”
盛千帆赶忙道:“不稀奇,不稀奇。”
众人笑而不语,又向画中看去。最后一个美人,是个梳着抓髻的十二三岁少女,虽然年幼,已可见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灵气逼人,乃是唐门九小姐唐灵。只是这位九小姐失踪多年,唐家只以为她已不在人世。然而此刻观来,唐灵的模样却与雨孤鸿出奇相似。众人暗暗心惊,尤其是柳岩峰,但见冷无言神色不变,一时都没说话。花厅中沉默片刻,常义安道:“诸位可看出美人图的蹊跷?”
无人答话。
这画布所用白绢薄如生宣,没有绣像的地方,几乎是半透明的,实在无法藏得下什么秘密。有人提议将画浸在水里,试了一番,除了绣像的颜色更加鲜艳外,一无所获。过会儿又有人提议用火烤,一试之下,仍是无果。此后又有许许多多提议,一直折腾到掌灯时分,美人图还是美人图,一点没变。众人不肯就此将美人图毁了,异口同声将图交给常义安保管,才四下散了——将这烫手山芋放在武林城主手中,总比放在自己手中稳妥些。
冷无言待众人散了,便往后堂走来。屋檐下,杜蘅正提着药罐,将汤药倒入碗中,见他过来,施礼道:“表少爷。”冷无言示意她不要高声,亲将药碗端进房中。
房中光线阴暗,弥漫着浓浓苦味。余传辛一脸惨白,额头上全是汗珠,嘴角还有血迹,全靠两个枕头支撑,才勉强坐直身子。杜若坐在床边,擦去他嘴角的血,又接过汤药递给余传辛喝了,知趣地起身出去。余传辛勉力笑道:“表少爷,美人图的事解决了?”
冷无言点头:“暂时无事,只是,今后他们是否齐心一致,却不是我能控制。”一顿,又道,“先生的病可好些了?”
余传辛微微欠身:“多谢表少爷关心。只是我这病是好不了的,王爷和世子耗费千金,采买奇药为我续命,也不过活一天算一天罢了。”
冷无言默然。
余传辛的病每年春秋两犯,已折磨了他二十四年。当年,宁海王爱惜他的才华,访遍江南名医,却无人能治。这样一身病自然无法为官,但宁海王怎忍心看他穷困病饿而死,于是留他客居王府,慢慢治病。余传辛感念王爷大恩,自请陪伴世子朱灏逸读书。朱灏逸对这位亦师亦友的先生有二十分尊敬,冷无言也是一样。朱灏逸主事王府后,余传辛便成了第一谋士,这次以听潮宴集聚江南官员,便是他的主意。
“余先生说哪里话,您的病只要静心调养,纵不能根除,也是无碍。只是,”冷无言停了停,“恕我直言,泄密一事,根本不可能与武林朋友有关,余先生一向深谋远虑,这次为何看走了眼?还是说,先生本是做戏?可是得罪常义安和钟良玉这样的人,未免不智。”
余传辛淡淡道:“我知道,所以我旧病复发,不见钟帮主和常掌门。”他自嘲地笑笑,“有一身病也不是坏事,至少我若不想见人,便可称病不出,纵使当今皇上,也没有法子。”
冷无言一怔:“那余先生来此何为?”
余传辛道:“见表少爷一面,为世子传个口信。”
冷无言心中微惊。余传辛沉疴在身,朱灏逸却命他亲来,显然此事机要无比。如今在宁海王府,如果一件事到了要余传辛去办的程度,那么知道这件事的人不会超过三个:朱灏逸、余传辛和他冷无言。
他不说话,等着余传辛说。余传辛却先问道:“表少爷可知,赵王交出三卫兵马之事?”
冷无言一怔,吐了口气:“黄大人已说过了。”忽然一笑,接着道,“天下二十余位亲王,大概都要陆续交出兵马,圣上江山稳固,可喜可贺。”
余传辛眼中掠过一丝异样光芒:“不错。开国之君封王屠臣,后继之君大力削藩,自汉以降,概莫能外。”
冷无言摇头叹道:“先生这话,可是犯忌讳的。”
余传辛灿然一笑,苍白的脸上显出一丝红润:“自来我说的十句话中,有八句都犯忌讳,可也不能不说。一个人自知时日无多,便无所畏惧。”他静默片刻,接着道,“京城传出消息来,圣上决定废止迁都,永驻北京,南京一切修缮工程,都已停了。”
冷无言吃了一惊。
将国都迁回南京,是先皇意愿,洪熙朝不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修缮南京皇宫,又派太子辅政南直隶。谁想太子甫一登基,竟废了此议。
余传辛道:“燕王宗室兴于北方,皇上不愿南来也在情理之中。何况,若真迁都,宁海王府便难做了。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鼾睡。”冷无言不语,余传辛忽然换了一种嘲讽的语气,“只是,国都驻北,锦衣卫的人却南来了。”
冷无言双眉一挑:“奉旨监王?”
“不错。这班人为了邀功请赏,无事也要生事。是以世子让我带四句话给表少爷。第一句话,表少爷今后行走江湖,不要再动用王府的人。”
冷无言点头:“我明白。今后行事,我尽量不联络江山风雨楼的暗桩。”
“第二句话,世子殿下希望表少爷说服任逍遥,献出宝藏,襄助抗倭。”
冷无言身子一震,指尖不觉动了动。
余传辛道:“我知表少爷为难,但此事若成,对抗倭大业,对江湖各派,对世子殿下,都是大有裨益。”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如今合欢教还不成气候,就已拖得九大派无暇奔赴沿海。表少爷,你要知道,义军是靠王爷和江湖各派的支持,才能和倭寇打上十年。若说战绩,那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义军若少了各派支持,如何撑得下去?换句话说,即使任逍遥没有和九菊一刀流勾结,合欢教的所作所为却实实在在帮了倭寇的忙。世子知道表少爷和任逍遥是朋友,所以希望你能说服他,让江湖中少流些血。”
冷无言叹息一声。
殷断天何曾没有过这般苦心,任逍遥何曾没答应过!可是这一切都被梅轻清的惨死打成了泡影。“若我不能说服他,表兄要如何做?”
“那便是第三句话。”余传辛道,“若表少爷不能说服任逍遥,必要时候,便须除掉他。”
冷无言目光忽地凝结,语气寒意如冰:“必要时候是什么时候?”
余传辛道:“任逍遥拒绝抗倭,而表少爷已得知永王宝藏所在的时候。”
“然后呢?”
余传辛道:“然后便是世子最后一句话,将美人图毁了,令世人死了寻找永王宝藏的心。”
冷无言一怔,沉默良久,忽而冷然道:“最后的结局便是,江山风雨楼将宝藏运到宁海王府,是么!”他讽道,“表兄大才!明里结交江湖各派,让他们抢夺宝藏,资助义军。暗中却拉拢任逍遥,若他肯合作,还则罢了。若他不肯合作,便除掉他,将宝藏据为己有,或充军,或用作他途。如此一来,不但江湖中人会感于宁海王府大义,全力助战,便是锦衣卫也绝难抓到王府结交江湖帮会、图谋不轨的任何把柄。”
余传辛看着冷无言,意味深长地道:“表少爷认为有何不妥?”
冷无言正色道:“从权术上看,并无不妥。只不过冷某行走江湖,结交朋友,向来赤诚以待,无论为了什么,都不会欺骗朋友,更做不出杀害朋友、抢夺宝藏的事。表兄如何做,我不问,但他既知任兄是我的朋友,又来跟我说这些话,是何道理!”
余传辛皱了皱眉,道:“表少爷何出此言?世子这样说,是因为他相信表少爷有九成可能说服任逍遥。”他沉默片刻,又慨然道,“每个人都有善恶两面。所谓人之初,性本善,抑或人之初,性本恶,都是错的。若我来说,便是人之初,性本真。一个淋漓剔透的人,给他什么,他便学会什么。任逍遥只不过生在邪派,天生便要与九大派为敌,而他未必是个恶人。表少爷生在王府,幼承家训,注定要成为抗倭英雄,无论你自己想不想做英雄,结果都是一样。九菊一刀流生为倭寇,对沿海百姓冷酷凶残,可恨;对自己的主人忠心耿耿,可敬。谁能说得清,究竟谁对谁错、谁善谁恶?”
冷无言不语。
余传辛又道:“古语有云,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所谓法、禁,不光是诸般律法,还有天道伦常。对常人来说,有这些东西约束着,他便能做一个好人,世间一切便可清清平平地运行,江山才可安安稳稳地传承。但儒和侠却与常人不同。儒有能力创制新的秩序。侠则像利刃,既可摧毁秩序,也可护卫秩序。聪明的人用二者求利,愚钝的人却会被二者绞杀。秦收天下之兵铸十二铜人,又焚书坑儒,自以为江山永固,却不过十六年光景。汉以儒家之言控天下人心,以儒驭侠,以文控武,终成赫赫之邦。其后历代,概莫能外。无论哪个王朝,文与儒都不过是工具,要为君王所用。”
他冷笑一声,继续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江湖中人也是世俗中人,若想出人头地,过风光日子,就要为人所用,若无人用他,与落魄书生有何分别?表少爷且想想钟良玉凭什么要亲近咱们,九大派凭什么任一个不懂武功的勇武堂堂主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品评弟子?还有军中崆峒,京城百味斋,塞外云峰山庄……”他看着冷无言的眼睛,“世子要表少爷做的事并不是害人,反而是帮他们走正途,尤其是帮任逍遥走正途。难道表少爷希望自己的朋友做一辈子通缉犯不成?”话音未落,他便大口喘气,双颊红得愈发病态,额头上全是密密汗珠。
冷无言有些不忍:“余先生,你……”
余传辛抬手打断他的话道:“世子还说,他不会勉强表少爷。如果表少爷无论如何都不愿伤任逍遥性命,王府另谋他途,决不让你为难。”
冷无言目光低垂,长长出了口气:“我知道表兄行事只问大义,不拘小节。先生说得对,规劝任逍遥抗倭,的确是件好事,我尽力便是。”余传辛微微颔首,不想冷无言又添了一句:“此事一了,我便去学剑,从此王府中事,与我无关。”
余传辛眼中掠过一丝惊异,惊异中又带着一丝冷笑,未及说话,便躬身咳嗽起来。

 

 


第40章 卷二快意城 愿为永夜斩烛龙
[本章节已锁定]

 

 

第41章 卷二快意城 螳螂捕蝉黄雀笑
十七螳螂捕蝉黄雀笑
然而姜小白的怀抱猛地一张:“外面有人。”话音未落,已披衣起身,将绳镖卷在腕上,向窗外张望。
他的动作轻快利索,根本不像喝醉了酒又和女人大战了一场的样子,而且竟似早有准备。云翠翠一阵头皮发麻,暗道:“他的武功究竟练到什么地步?怎么好像……”一念未绝,姜小白已回到床边。云翠翠又是一惊,蜷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道:“外面是谁?”
姜小白满不在乎地道:“丐帮的,长江水帮的,江山风雨楼的,昆仑派的,崆峒派的,合欢教的,谁他妈知道呢!”
云翠翠一怔,看着他怡然自得的样子,疑道:“你早知道他们会来?”
姜小白点了点头。
一个小叫花背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住店,这本就足够引人注目,何况这女人还穿着绿色的衣服。如今整个芜湖城都在搜寻小云,崆峒派又亲见小云被英少容带走了,别人不找云翠翠找谁?姜小白自从进了这间客栈,就在等他们来。云翠翠看着他定定的眼神,心中五味杂陈,不觉低下头去。姜小白以为她害怕,耸耸肩,摊开手,咧嘴笑道:“你放心。小爷好歹是袁帮主的亲传弟子,他们就算捉了我,又能拿我怎么样!打狗还要看主人罢?我也不是傻子,不会硬拼。你不是告诉我美人图是假的么,我拿这个换他们罢手,不再找我们的麻烦,好不好?”
云翠翠叹了口气。她本想要姜小白用这个消息扬名立万,重回丐帮,自己也好有个大大的靠山。谁知他却用来换两人后半生的平安,这男人究竟是傻是精?
姜小白又道:“一会儿我出去把他们引开,你从后面走。你留在这里,我没法安心。”他将手渐渐握成了拳头,“万一一个不小心,让人挟持了你,这买卖可谈不成了。”
云翠翠立刻道:“可是我也担心你,我们一起逃了不行吗?”
姜小白道:“不行。”他的神情忽地凝重起来,挺了挺腰杆,“我不想和自己女人躲躲藏藏过一辈子。再说,小爷的轻功又不是拿来看的。不是我吹牛,就是冷无言也休想追上我。”
云翠翠笑了笑,还未说话,就听一个声音冷冷道:“未必。”
钟良玉的声音。
姜小白脸色一变,不想钟良玉这等高手也来了。可他也未见害怕,大步走出,反手将门带上,叉着腰,松松垮垮地道:“小爷的面子真不小,居然劳动钟帮主大驾。”
“你的面子的确不小。”钟良玉眼中有一丝冷笑。姜小白正在琢磨他是什么意思,就听笃笃笃一阵响,两个老者缓步走来,一个银发清癯,一个红面黄须。
丐帮四大长老之二,余南通、牟召华。
姜小白倒吸一口凉气。他虽然不怕,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向这两人出手。在他心里,抑或说在丐帮弟子心中,四大长老的地位仅仅比帮主袁池明低了那么一点点。他只能毕恭毕敬地拱了拱手,苦着脸道:“余长老,牟长老。”
牟召华冷哼一声,余南通却微微一笑:“你既已知错,便将云翠翠喊出来罢。”
姜小白一怔,脱口道:“我?我有什么错?”
牟召华怒道:“臭小子!你袒护合欢教,隐瞒绿云菊刀下落,你知道多拖一刻是什么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