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良平神色黯淡了一刹,道:“有劳常前辈挂念,家师尚安。”说完,回身挑起轿帘,“黄大人,武林城出了什么事还不清楚,但表少爷在此,您也可稍安了。”
轿子中先是投出一个略带鄙夷的叹声,听到“表少爷”三字,又意外地“哦”了一声。接着轿中伸出一双套着官靴的脚,一个身形消瘦的人慢吞吞挪了出来。
这人五十上下,头发花白,红光满面,伸出一根手指,摇头叹道:“你们这些江湖大豪,可令本府伤透了脑筋。”
众人见他趾高气昂的样子,都有些气恼。凌雪烟更直接哼道:“这位大人是?”
韩良平道:“这位是太平府黄大人。”
黄大人看了看凌雪烟,微微一笑:“本府看你年幼,不与你计较。”
凌雪烟还待顶撞,冷无言已道:“黄大人因何到此?”
按常理,府卫和地方官除非战事,很少往来,像这样带兵浩浩荡荡结伴出城的情形就更少见。
黄大人哼了一声,道:“表少爷,请借一步说话。”言罢转身便走。冷无言一怔,见韩良平点点头,便跟了过去。黄大人走出很远,才回身叹道:“表少爷,这个当口,您怎么不知避嫌?”他是宁海王府常客,与冷无言有数面之缘,年岁又长,说起话来并不客气。“中秋那夜,汉王起兵反了。”
冷无言身子一震,急道:“现下朝廷如何?”
黄大人向北遥遥拱手:“圣上不愧是随成祖东征西讨过的,上月二十一,御驾亲征乐安,已平了叛乱,该流放流放,该斩首斩首,汉王已被软禁。有人趁机参了赵王和其余诸王一本,说王爷们挟兵自重,既有汉王之事,便该有所警惕。圣上表面斥责上本之人,又派人去安抚皇叔,暗里却是要王府的三卫兵马。赵王从命了。如今,天下二十六王,手中还有兵权的全都闭门谢客,唯恐圣上哪一天也来‘安抚’几句。宁海王府虽无府卫,却有四大门派、三十万抗倭义军、百万沿海军民敬重。若非八月十五咱们都在海宁听潮宴,圣上绝不会单只‘安抚’赵王一个。您在这时候和武林城的人混在一起,岂非授人口实!须知圣上对勇武堂素来不喜,是撤是留,还未……”
冷无言淡淡道:“朝廷削藩也不是一天两天。舅父手无兵权,若说他有反意,非有证据不可,黄大人不必担心。至于皇上如何安置勇武堂,都与我们行事无关。”
黄大人迟疑道:“话虽如此,只是听潮宴所议之事……”
冷无言目中精光一透:“黄大人,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黄大人点头:“黄某失言。只是,有一事,还请表少爷体谅。”他忖度着冷无言神色,道,“如今江南不太平,义军吃了败仗,倭寇常常劫掠到城下,合欢教又杀了那么多人,加上先皇驾崩,新皇继位,汉王谋反,百姓早都人心惶惶。刚才那声巨响,半个太平府都听到了。别说布政司、都司、按察司要过问,锦衣卫的人说不定都在路上了。这些人黄某委实奉陪不起。表少爷若带着这么多江湖朋友住在芜湖,让黄某怎么交代?表少爷那群朋友,似是不好说话的,若这中间出了什么意外,譬如殴斗,慢说黄某吃不了兜着走,王爷和表少爷也会遭人非议。”
冷无言听声知味:“大人的意思,是要我劝他们别处落脚,不要进城?”黄大人连连点头,冷无言为难道,“他们中有不少伤者……”
黄大人立刻道:“表少爷需要什么,告诉韩将军便可。”
冷无言无法回绝,只得将这意思向众人委婉说了。游鸿冷笑道:“大哥,咱们就去周围村子落脚,我手下倒有几个弟兄,家就在这附近。”
话虽难听,黄大人却顺水推舟:“诸位意下如何?”
常义安、余南通、牟召华都没说话,钟良玉心知他们记挂美人图,不愿在长江水帮势力控制下,便命游鸿带了本帮弟子走。余、牟二人也将丐帮弟子遣散,只留四个。这样一来,人少了大半。冷无言道:“黄大人,如今人少了许多,何况几位姑娘也不便留在乡野之地,我们可否入城?”
黄大人被摆了一道,心下不悦,正想回绝,突然瞥见凌雪烟腰畔挂着一块白玉坠子,坠子上雕着一个龙首、蛇身、鱼尾的古兽,竟是龙鱼。黄大人脸色微变,点头道:“这是自然,自然。今晚黄某设宴款待表少爷,钟先生和常先生,不知三位肯否赏光?”
冷无言本待拒绝,但见韩良平对自己使了个眼色,知道定有不寻常的事,便道:“钟帮主,武林城的变故一句两句也说不清,还须对黄大人细细解释。”
钟良玉心知这群做官的最怕自己地界上出事,若不将地面上的江湖豪客拉来喝几杯,套套交情、攀攀关系,便没法安心。他不反对走这一趟,却不直说,只对常义安道:“常掌门意下如何?”
常义安见他把话挑明,笑道:“自无不可。”
黄大人又道:“诸位不必四处寻找客栈,就在芜湖驿馆住下罢。”不等人答话,转身入轿,道声“走”,一队人马又浩浩荡荡地往城内去。
韩良平不无尴尬地道:“还请诸位担待,黄大人他,其实是个好官……”
没人说话。
冷无言、常义安和钟良玉随韩良平赴宴,余人由兵丁引至芜湖驿馆,点了人数,正好将一个院子住满。武林城被毁,曾万楚身亡,昆仑弟子都有些郁郁,早早用过饭散了。盛千帆躲在房里,听柳岩峰和庞奇豪聊些沿海见闻。姜小白却谁也不理,一个人爬到屋顶,吹着风、剔着牙,眼睛四下乱转。
驿馆周围几乎全是客栈,天刚擦黑,已是人声鼎沸。喝酒的,耍钱的,打架的,闹事的,拈酸的,吃醋的,男男女女的声音混在一起,甚是热闹。姜小白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只觉通体舒畅,伸个懒腰,正想将自己铺在屋顶,忽然一阵风声响起。他心中未动,身子已泥鳅般滑向一边,顺手抠起一块瓦打了过去。
没有声响。
姜小白转过身来,见自己方才躺的地方站着一个褐色服饰的年轻人,正是林枫。他双眼黯淡无光,一手执剑,轻轻把瓦片放回原处。姜小白戏谑道:“林兄弟这是做什么去?”
林枫看了他两眼:“想不到姜少侠有此闲情。在下失陪了。”脚下一动,就要离开。
姜小白怎容他走,双肩一晃,便挡住去路,笑嘻嘻地道:“不知林兄弟要去哪里消遣。”林枫不答,身形一涨,向东掠去。姜小白却再度挡在他面前。林枫也不多说,突然折返向西,迅捷如电。姜小白暗暗赞叹,心知这是昆仑飞龙身法,变幻莫测,当即手腕一抖,一支绳镖缠向林枫双足。林枫剑身一挡,绳镖便在剑鞘上绕了四五番。姜小白自得道:“你还是走不了。”林枫眉头一皱,猛然低下身子,向院内望去。姜小白见是两个昆仑弟子穿过走廊,心中一动,小声道:“喂,你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怕人看见?”
林枫哼了一声:“姜少侠若要比试功夫,明日请早。”
姜小白歪着头道:“小爷让你说,天王老子也推不得。你若不说,小爷就大吼一声,看你怎么躲!”林枫脸色一变,却不说话。姜小白施施然收回绳镖,坐在他身边道:“月朗星稀,大好时光,小爷这么个糙人陪着林兄弟,确实有些煞风景。但冷无言叫小爷多留个心眼,你若不说清楚,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别怪小爷给你来个落井下石。”
林枫叹了口气,道:“你起誓,绝不将此事说出去。”
姜小白笑呵呵地道:“小爷起誓,你信?”
林枫道:“我信。”
姜小白眨眨眼睛,以手指天,“啊”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林枫诧异:“完了?”
“嗯,当然完了。反正你信,小爷说什么都是一样。”
林枫几乎闭过气去:“姜少侠不愧是……咳,在下佩服。”
姜小白狡猾地笑道:“你说吧,反正我绝不说出去便是了。”
林枫点点头,脸色忽然有些窘,低声道:“在下去了趟武林城,找,找一位姑娘。”
“啊?哈!”姜小白的眼睛立刻亮了三倍,“哪的姑娘?怎么回事?”
林枫低下头,颇为拘谨地将温柔乡的事说了,最后道:“她说会在城外等我。可是,可是却找不见一个人。”他本不是个多话的人,只是平静的人生突然多出一个女子,多出一份责任,加上昆仑遭逢大变,若不倾诉一番,心中实在憋闷。
姜小白转了转眼珠,道:“你看没看到她长什么样子?”
林枫摇头。
“问没问她叫什么名字?”
林枫一怔,苦笑着又摇了摇头。
姜小白叹了口气,故作惋惜地道:“我看你不必挂念她了。”他挺了挺胸,连珠炮似的道,“任逍遥那混蛋身边是什么女人?暗夜茶花!明里是青楼妹妹,暗里是女飞贼。小爷可知道那群丫头,就是在男人面前光屁股洗澡也不害臊。准是哪个耐不住旱的小狐狸精打野食。”说完这句,忽然想到云翠翠,想到她在任逍遥身边,想到她也耐不住寂寞,尤其想到她勾引任逍遥的样子,立刻甩手打了自己一巴掌,骂道:“他妈的!”
林枫吓了一跳:“姜老弟,你这是?”
“没事没事,我有病!”姜小白没好气地道,“总之那女人十有八九是骗你的。”
林枫不解:“骗我做什么?”
姜小白道:“你糊涂!照你说的,屋里伸手不见五指,你看不见她的脸,自然也看不见有没有落红了。依我看,这女人不但不清白,八成还是个丑八怪,诶,所以任逍遥那混蛋才不要她。”林枫听得不悦,却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因那晚凌雨然热情大胆的举动,实也不太像淑女。姜小白故作老成地拍拍他的肩:“你要把自己跟那种女人绑起来,将来遇见喜欢的女人可怎么办呢?既然那女人没来,你也别想太多,就当做了个梦。”
林枫低头思索了好一阵,道:“若仅凭猜测便可自毁承诺,世上还有什么信义可言。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她,把事情弄明白。若你猜对,也就罢了。若你猜错,不管她样貌如何,我都要遵守承诺,照顾她一辈子。”
姜小白一怔,说不出话来,忽听院中有人道:“姜少侠,林师弟,怪不得遍寻你们不见,原来是在屋顶逍遥。”
林枫见了便问:“紫云师兄有事?”
紫云道:“方才韩将军遣人来说,黄大人与常师叔谈得投机,酒宴一时半刻不会散,要我们不必等,早些歇息。”
这句话声音很大,院中每间屋子的人都能听清楚。对面屋里的凌雪烟翻了个身,嗔道:“吵死了。”见凌雨然还站在窗前,撒娇道,“姐姐,你在看什么?”
凌雨然看的自然是林枫,只是天已黑透,瞧不清面容。听到妹妹唤她,便叹了口气,悻悻转回。
凌雪烟像只小猫似的趴在她怀里,道:“姐姐,你怎么变得怪怪的?”
凌雨然心中一震。莫非做了女人,当真跟女儿家不一样么?她紧张到了极点,强作镇定地道:“哪里怪?”
凌雪烟指了指她的发髻:“姐姐的绿玉簪呢?”
“原来她指的是这个。”凌雨然暗暗舒了口气,想起那支簪子或许还在任逍遥手中,不觉也有些忧色。
凌雪烟坐直身子,板起脸道:“姐姐天天和任逍遥在一起,有没有——”她故意拖长声音,抓了抓凌雨然腋窝,“郎情妾意的呀?”
凌雨然恼道:“住口!哪有这样说自己姐姐的。”
凌雪烟扑哧一声笑了:“那怎么绿玉簪都送人了?”凌雨然想解释,却想到自己已是林枫的人,万念俱灰,不觉呆了一呆。凌雪烟见她这样子,心里一空,抓着她的手道:“姐姐,难道,难道那姓任的欺负你了?”
凌雨然忙道:“不是!姐姐只是,只是……”她一时想不到话搪塞,“咱们偷跑出来这么久,爹爹一定会骂。”
凌雪烟神情一黯:“倒也是,不能要爹爹帮咱们出气。”忽又抓起身侧的白玉坠子,“咱们去找我舅舅,让锦衣卫给姐姐出气!”
凌雨然哭笑不得:“你呀,快别说这没脑子的话了。”
凌雪烟辩道:“小时候去京城玩,舅舅和锦衣卫的叔叔伯伯常说,凭我要办什么事,只要说一声就行!”
这话不假。
凌雪烟的母亲是京城百味斋二小姐范湄,舅舅是范湄三弟、百味斋大东家范天鹞。百味斋虽是勤行,却是自永乐朝起便专门伺候皇家的“食衙门”。俗话说,民以食为天,这食衙门自然也是庭院深深。在官,大内御厨有不少范家弟子,范天鹞时常出入禁宫,与大内十二监掌印太监往来甚密——后妃争宠,都想偷学几样点心小菜,讨皇上欢心。她们对范天鹞客气,下人自然对他更客气。在野,范天鹞是天下第一剑、云峰山庄庄主凌鹤扬的妻弟,东厂一众掌刑千户、理刑百户,加上锦衣卫的同知、佥事、镇抚使,都乐于与范天鹞切磋武艺、吃酒享乐。是以京城中的许多事,范天鹞都说得上话。凌鹤扬管不了凌雪烟,就是因为每次责罚她,她便躲到舅舅家里,甚至范湄也会赌气跟去。堂堂天下第一剑家中,若老出这样的事,忒也不好看,一来二去,凌鹤扬也只得随这小丫头去了。是以凌雪烟才有这等说一不二的大小姐脾气,才会认识不少锦衣卫的叔叔伯伯,才会得了龙鱼坠子。
锦衣卫虽有官制腰牌,但龙鱼坠子也足够人横行无忌。在城外时,黄大人一见这坠子便没了主意,就是一例。龙鱼与蟒、斗牛同列,依本朝衮冕制例,是专用于皇家恩赐臣下的衣冠图样,尊荣地位仅次皇族所用五爪真龙图样,是以当年□□皇帝赐锦衣卫指挥使着龙鱼服,还引起了一阵轩然大波。时至今日,龙鱼已成了锦衣卫暗称,当然,也有人背后骂其为四爪泥鳅。
凌雨然显然不愿依仗锦衣卫的势力,摇头道:“小时候的事,你还在当真?快别说这个了,且看看别人对美人图作何打算罢。”
凌雪烟一怔,笑道:“莫非那位任教主连美人图的秘密也告诉姐姐了?哎呀呀,他还真是情深意重,下这么重的聘礼。”
凌雨然知道美人图是假的,也明白任逍遥散出这图的用意,只不知如何对别人说。此刻被妹妹揶揄,一时羞恼,狠命挠她腋窝。凌雪烟在被子里滚做一团,咯咯告饶。凌雨然停手道:“你这些日子又遇到什么?”
凌雪烟转了兴致,将分别后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像个小孩子似的搂着她道:“姐姐,你不在,我身边就冷冷清清。姐姐,我们永远都不分开好不好?”从小到大,她唯一的伙伴便是姐姐,在她心里,姐姐实比父母都亲。
凌雨然道:“别诨说了,快睡。”凌雪烟“嗯”了一声,乖乖闭上眼睛,沉沉睡去。凌雨然却睡不着,想到昨晚的事,渐渐口干舌燥,耐不住轻手轻脚地起身,坐到妆台前,对着镜子,以指做梳,将头发盘起,又从荷包里取出胭脂擦拭。美人上妆,越发明艳,她又已是个真正的女人,更多一份妩媚,只是……
她抚着脸颊。忽然落下泪来。
那个黑衣女人是谁?为何要害自己?林枫若知道真相会如何?自己何去何从?可还有资格喜欢别人?
凌雨然越想越伤心,闷了许久的委屈发酵起来,眼泪汹涌。又怕吵醒妹妹,狠命咬着衣袖,噎噎许久,才默默拭去泪痕。正要将胭脂收起,却发觉自己的荷包有些不一样。
颜色虽还是淡淡藕荷,图案却从鸳鸯变成了一副让人脸红的春宫图。凌雨然吓了一跳,猛将它攥在手心,指甲几乎折断。
任逍遥说要送一件东西给自己,莫非就是这个?她将手掌摊开,看着绣图,脑中闪过任逍遥略带挑衅的模样,还有热烈绵长的吻,不觉情思涌动。
她是个有教养的女子,从来都以为男女之事肮脏可耻。可是昨夜的回忆却是那样奇妙,温柔,热烈,真实,感动,所有的语言都无力形容。林枫爱抚她的时候,她不但感觉到对方结实宽厚的身体是那样令人着迷,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身体是那么纤秀、细腻、敏感。二十年来,她竟然第一次注意自己的身体,这感觉犹如……
一朵含苞千载的花儿,忽然开放在一个不经意的夜里?
她突然极想把那些熟悉而陌生的地方再抚摸一遍。这念头令她又是惶恐,又是羞愧,手却已不自觉地在腿上游走。
人的身体是多么奇妙,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留意过呢?如果昨晚不是林枫而是任逍遥呢?她的心越跳越快,就在这时,屋顶忽然传来一声清叱,紧接有人沉喝:“什么人!”睡在床上的凌雪烟猛一翻身,匆匆说了句“姐姐小心”,便从窗子跳了出去。
凌雨然惊觉,热烈迷茫的情绪荡然无存,衣衫已被汗水浸透,手指触及冰凉的云灵剑,心中一寒。
难道,方才妹妹一直醒着?
屋顶三个绿衣裹身、绿巾蒙面的刀手夹攻林枫。三人的刀又薄又快,风声锐啸,挥劈砍撩变化多端,闪错拧身进退有度。姜小白蹲在一旁,托腮观战,没有半点出手的意思。凌雪烟掠上屋顶,见这情形,不禁叫道:“姜小白,你怎么光看热闹不帮忙?”
姜小白打个哈哈:“他又不会败,我添什么乱。你心疼他,你便去帮。”
凌雪烟脸一红,抱剑道:“帮他?本小姐还没和他算账呢!”说归说,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四人。
林枫确实不会败。
飞龙身法以诡变著称,林枫身形左右倏忽,长剑在他手中轻盈转动,圈圈点点,将钢刀攻势一一化解,路数与昆仑七剑的剑法完全不同。凌雪烟正待瞧个清楚,就听四下屋内都传出了打斗声,想起姐姐一人在内,叫声“不好”,反身掠回,一脚踹开房门,果然凌雨然被三个绿衣人围住。
凌雪烟心头大急,喊一声“姐姐”,竟然一头撞了过去。三杀手两个被撞得趔趄,一个视线被同伴挡住,不防心口微凉,已被云灵剑洞穿。凌雨然见自己杀了人,尖叫一声,连剑都要握不住。那杀手见她吓成这样,拼尽全力,一刀扎向她心口。凌雨然猛醒拔剑,鲜血喷满白衣,还带着丝丝热气。凌雪烟此时才想起武功招式,连连骂自己笨。那两个杀手也回过神来,哇哇叫着举刀砍来。凌雪烟长剑挥出,云卷云收,嘣嘣两声,双刀齐断。杀手吃了一惊,向院中撤去。凌雪烟回头,见杀手已死,姐姐倚着墙壁,双手握剑,浑身不住发抖,脸上满是泪痕。她看了看地上死尸,心中一阵恶心,还未说话,屋顶哗啦啦开了一个大洞,坠下一个燃烧着得火球,摔得星星点点,屋内家什俱被燃着。两人快步退至院中,发现所有屋子都着了火,绿衣人多至三四十,与丐帮和昆仑弟子战在一处。凌雪烟护着姐姐,冲到雨孤鸿身侧:“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雨孤鸿还未答话,就听一声唿哨,所有绿衣人齐齐后撤,纵身跃起,一片明晃晃的光点飞了起来。细看时,竟是无数连在黑丝细网上的钢钉。钢钉在火光下闪着妖异的淡绿光泽,一看便知煨了毒。细网张开,麻袋一样将众人装在其中。
这张大网想必是纵火前铺在院中,众人突遭袭击,又有大火,谁也没注意地上异常。
一个声音大喝道:“辛叩尤勒特!”绿衣人纷纷跃上屋顶,手中加劲,大网登时收紧。几个昆仑弟子猝不及防,被钢钉划伤,只觉半个身子发麻。
余南通沉喝一声:“毁网。”众人刀剑齐出,谁知细网闪出串串火花,丝毫无损。余南通吃了一惊,牟召华高声道:“大家各撑一角,莫要再被毒钉所伤。”众人两两相对,兵器十字交叠,顶住大网,与绿衣人相持不下。千百个绿色钢钉在两股劲道的夹击下颤动不已,仿佛一片绿色星星。
哧啦一声,云霞剑划破一角,凌雪烟仗剑冲出,叫道:“哪里来的妖人,用这破网子暗算我们,真不要脸。”剑光一展,又向细网划去,“我划烂你这破网子!”
凌雨然忽然大呼:“雪烟小心!”
只见屋顶掠下两个绿衣人,长刀直奔凌雪烟脑后。
第38章 卷二快意城 崆峒勇激金风荡
十四崆峒勇激金风荡
花厅两面环水,背靠假山,正面一条鹅卵石小径连着花圃。花圃中金菊吐蕊,满眼灿灿橙黄,与桌上通红的阳澄湖大闸蟹相映成趣,空气中飘着桂花酒的甜甜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