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的父亲早逝,在褚云衡给岳母敬茶时,书俏也有些担心他因为身体不便,不能应付,她偷偷看了一眼新娘朝露,她的神情也有些紧张。褚云衡将手杖交给伴郎,右手将茶碗托稳,左手虚虚地扶住了茶盘边沿,动作虽然略带勉强,但他始终保持双手托杯的姿势。书俏欣慰地微微一笑:这两年,他的左手复健也有了些许成效,以往不能举高过腰的手臂已经能抬高到胸部,手指虽然仍不灵活,却也已能够缓慢地张开到八成。她心里明明为他高兴,下一刹那却忍不住热泪盈眶。
“好了好了,可以了!”朝露的母亲又是欢喜又是满眼心疼地搀扶起给自己鞠躬行礼的女婿,迅速接过茶杯,顺手把红包放进茶盘。
书俏也把茶盘递给朝露敬茶。随后,合家喝了甜汤,将一对新人送出门去。
婚宴上,朝露没有依照惯例抛新娘花球,而是将它直接交到了书俏的手中。书俏拥抱了新娘,她们互相在耳边给予了对方最深的祝福。她曾经也对眼前的这个女子心生妒意,因为,她也爱过褚云衡,甚至或许时至今日还有一丝难以割舍的情意悬系于他。可是,老天却没有把最好的相遇时机留给他们,那个时候,他们还太年轻、也太脆弱,在遭遇阻力的那一刻,轻易便放弃了抵抗。可是,遇到朝露的时候,云衡的爱是那样热烈——他从来对她都是温暖却恬淡的,那是她所不曾从他身上得到过的爱,而朝露更是对他爱得如痴如狂,不顾一切。在了解到这一层之后,她抛开潜意识里仅存的一些幻想,她知道,连一丝一毫挽回这个男人、改变初恋结局的可能性都没有了。不是没有遗憾的,只是,她目睹了褚云衡和董朝露在这场辛苦的爱恋里浮浮沉沉,却始终不离不弃,心疼和震撼的感觉远远超过了这份小小的遗憾。她不止很快收起了那份失落,甚至还竭力撮合云衡与朝露的姻缘。
书俏拥抱着朝露,望向朝着一旁站立的褚云衡,晃了晃手中的花球。他点了点头,与她会心一笑。
只是,当宴席散场,在酒店宴会厅门口与朝露和云衡道别之后,她的心情变得有些难以名状。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逝去,再也无可追回。
褚云衡和朝露她今晚为了喝酒,特意没有驾车,便提出要帮她叫车,她婉言谢绝了,直说这点小事,她自己解决便好,让他们只管自顾自享受春宵。他们因为要招呼的客人实在很多,便也就没有再与她客套,只说改天约她到家里吃饭,感谢她一路来的帮忙。她笑着应允。
电梯来了之后,她直接走了进去——之前已经和这对新人道别,此刻,她没有再回头。
十月初的江南,晚间已有了秋意。她穿着斜肩的小礼服,裸/露的肩头在开着冷气的大堂里,感觉有些凉。
手掌下意识地蹭了蹭手臂外侧取暖,心里暗道要是带条披肩来就好了。一路走,一路低头从包里翻出手机来准备叫车,却不想这时候有人从身后叫住了她,声音很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回头,果然是熟人。
王培安展开一件外套,向她微微一颔首,道:“林小姐你好,江先生让我把这件外套给您披上。”
她顺着王培安身后看去,江淮的轮椅停在离大堂门边上,离此有十来米的距离。
他的头发被仔细地打理过,胡子也刮得很干净,身上原本应该穿着一套三件式西服,只是现在他的衬衫外面只套了一件马甲,外套则在王培安手里。
她不自觉地笑了笑,心里有暖暖的细流从不知来处的地方渗透进来。从王培安那里接过外套,她径直朝江淮走过去。
他也看到了她,肩头几不可见地耸了耸,右手微微向前张开,似乎是在和她打招呼。
“江淮,你怎么在这里?”书俏俯身问道。
他的笑容很淡:“朋友今晚在这里摆女儿的百岁酒。你呢?”
她指了指自己这身打扮:“给朋友当伴娘。”
“早知道你有朋友会在‘月河’办婚宴,或许我可以安排得更好些。”
书俏一愣,方才想到这家“月河”酒店,貌似是江家的产业。
她看过网上关于江淮的简介,忍不住问:“据说,你已经把管理权移交给了专业的管理团队。那么,你现在不需要来这里上班,对吗?”
他点头:“我的身体情况其实并不允许高强度的工作,早些年我确实也亲自打理生意,高负荷的工作让我的身体变得有些吃不消,倒是这一年来,慢慢调整得健康一些了。而且,说实话我也不怎么喜欢这一行。现在的我觉得轻松了许多。”
“我也觉得,你也不太像个生意人。做‘艺术家’比较适合你。”
他略略歪过脑袋瞥向她:“你是指我比较有艺术家的忧郁气质?”
她斟酌着用词,最终还是诚实点头:“是的,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觉得你是个充满灵性美的人。”
“谢谢你的夸赞。”他笑了笑,手指覆上了轮椅右手边的那根操纵杆,驱动轮椅向前。王培安和书俏紧随其后,有门童为他们拉开了门。
迎面一阵夜风袭来,书俏想起了什么,立即脱下身上的西装外套,将他反盖在江淮的身上。
“我并没有那么虚弱。”他说,但终究没有拒绝她的关心。
“我也没有。”她笑着回答。
“让培安送你回去吧。”江淮的车就停在酒店门口。
“这太麻烦了,我…”她刚想拒绝,从大堂里又走出来一个人,正是褚云衡的伴郎。
见到站在大门口的书俏后,他和她打招呼道:“嗨,林小姐,你还没打到车?”
“没有,刚好遇到朋友,就聊几句。”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见她没有立即回答,他补充申明道,“放心,不是我来开,我叫了代驾。”
刚才在主桌上,伴郎对她极尽殷勤。书俏不蠢,也不是懵懂少女,不管是不是她多心,眼下她都没有心思去应付别人的追求。她几乎想也不想,便对那人说道:“谢谢你,既然遇到了朋友,我可以搭他的车回去。你自己路上小心!”
褚云衡的伴郎眼中有一瞬的黯然失落,可还是礼貌地与她道了别。那是个很有风度的男人,何况,她相信既然是云衡的朋友,人品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只是,他出现的时机不太好。
书俏极轻地喟叹了一声,低下头,视线恰好落到江淮的脸上。
他舔了舔唇,问:“你确定要坐我的车?不是为了敷衍那个人?”
她怪不好意思眨了眨眼睛:“本来我的确是为了婉拒那个人的好意,现在嘛…我觉得那么晚了,有顺风车坐也很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完


第 15 章

这一次,培安没有像上回从小陶家出来时那样,将江淮直接背到车椅上,而是打开后车门,启动程序放下一个链接到地面的斜坡来。将轮椅整个吊入车内。车子经过改装,后排很宽敞,除了保留可容纳两人的正常座椅外,也足够容纳江淮的轮椅。
“你要不要坐到前排去?”江淮问她,“前面对你来说会舒服些。”
她摇头,抬脚跨入车内:“不,我就和你坐一起,我们一路上可以聊聊天,这样比较不无聊。”
她话虽这么说,今晚的表现却相当反常,平时善于言谈的她,自打上车后竟没和江淮主动聊上几句,反而神情迷离,颇有心事的样子。江淮不时偏过头来看看她,眼中虽有疑惑和关切,却也未向她询问什么。
他们各自看向窗外,沉默在车厢里蔓延。王培安大概也觉得气氛有些压抑,打开了车载音响。
车厢里先是响起雨水笃笃滴落和海浪涨涨退退的声音,随后,钢琴舒缓地响了起来。而雨声与海浪的声音仍然不止,始终贯穿于钢琴弹奏出的旋律,整首乐曲平静中带着引人遐想的诗意。
“真好听。”一曲终了,书俏被休止的音符拉回了现实,揉了揉眼皮,有些慵懒地向江淮问道,“只可惜不知道曲名。”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叫drip drip drip”,直译过来就是‘滴滴答答’,也有人将这首曲子译作‘滴落的星子’。曾经有人…我是说,我过去的私人看护,劝我听一些有助于放松和改善失眠的音乐,这盘碟也是她买给我的,有段日子,我常常放来听。”
“有用吗?”她问,“我是说…舒眠。”
他苦笑了一下:“有时。”
她若有所思地点头,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有时…”
CD已经开始续放下一首曲目,仍然是同一类的钢琴小品,背景仍有细碎的海浪翻滚声。车子在城市中缓慢行驶,书俏蓦然觉得自己连同乘坐的这辆车都像是是涌入海中的一股浪花。一种怅惘的情愫弥漫在她的胸腔里,无法言说。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江淮,我是不是还没有和你说过我家的地址?”
他先是一脸心不在焉的出神模样,待回过神后便显得有些窘:“抱歉,我今晚有些…”
王培安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这个司机也光顾着担心江先生的心情,也忘了问林小姐地址了。”
“你也有心事?”她的脸转向江淮,脱口问道。
“也?”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
车窗外的灯光洒进来,他的眼睛在暗着灯的车厢闪闪烁烁,像两颗水中的黑曜石。她放弃了掩饰,任凭他的揣测。
车厢里,除了流淌的音符,一时间便没有其他的声音。
“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我暂时不想回家,想去哪里喝一杯。”
他们惊诧地望向对方,只因刚才几乎同时开口打破沉默。
书俏这时反而对自己的冲动后悔起来,忙不迭道:“我还是自己去吧,你送我到附近的酒吧就好。我想你最好还是不要饮酒。”
“为什么?”江淮的声音有些冷,带着些许飘忽的感伤,“因为我的身体?哦,很明显少喝一两杯酒,也不能让我健步如飞。”
“可是…”
“很久没有想喝酒的冲动了,如果你今晚愿意陪我,我会很感激。”他说。
王培安带着担忧的口吻试探着问道:“江先生,林小姐,如果你们真的想去酒吧玩玩,不如回‘月河’附设的酒吧坐坐?那里环境没那么乱,而且,万一江先生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照顾得好一些。”
“去‘月河’怎么能尽兴呢?”江淮似笑非笑,“放心吧,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杯酒和一个朋友。”他扬起睫毛,漆黑的瞳仁幽幽地望向书俏。
她抛开了理智的顾虑,随手一指路边一家装潢时尚的酒吧道:“要不,就在这儿吧。”
江淮看也没看,便道:“好啊。”
王培安把江淮连人带轮椅弄下车,刚准备要随他们进酒吧,却被江淮劝阻了:
“培安,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地方,对面有家餐厅,你去吃点东西吧。婚宴上,你只顾着照顾我,都没吃几口。”
王培安急了:“不行,江先生!我不放心!”
“是啊,让培安陪着你比较好。”书俏也有些顾虑。
但江淮接下去的话让她无从抗拒,他说:“书俏,我可不可以麻烦你做我一小会儿‘唯一的随从’?就这一回好吗?”
在王培安钻回车内后,他带着歉意对她解释道:“其实,我不想培安来还有一个原因,如果他在,面对他善意的关照,恐怕我没办法放开。而我…今晚不想给自己那么多拘束。我希望,今晚——哦不,就接下来的这一小时内,唯一拘束我的,只有这部轮椅。希望你谅解,我并不是存心要加重你的负担。”
“也好,”她说,“就我们两个人喝酒谈天的话,对我也比较自在些。”
书俏一进门,便有些后悔了。这家酒吧的生意很火爆,几乎满座。且不是所谓的清吧,酒吧中央设有一个舞池,三个穿着火辣的年轻女郎正摆出各种性感POSE领舞。走道并不开阔,江淮的电动轮椅行动起来有些不方便,书俏低下身子,在他耳畔问了一句话,他皱着眉,似乎没有听清。音乐太吵了,她不得不重复了一遍问题:“江淮,你确定还要在这里吗?我们要不要换一家?”
他反问:“你不喜欢?”
“也不是,但是…我怕你觉得吵,而且,这里看起来有点乱…”
江淮的嘴唇刚刚微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身后突然插上来的一组人给用力蹭了一下轮椅。他立即向对方说了声“对不起”,对方嗤了一声,嘴里嘟囔了一句,便大步流星地往里走了。
虽然酒吧的音乐很吵,书俏听不太清那人说的是什么。那个人的声音很低,可是,声音加口型,便不难猜懂那个人所说的话了。
他说:“人都这样了还来酒吧啊!”
比起是刻意挑衅江淮,更像是随口而出的粗鲁。可这样看似无意的伤害,才最伤人。
江淮的脸上没有异样的神情,仿佛对这样的奚落毫无感觉。可是,书俏很快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因为的肩头微微抖了一下,然后对她说:“这里挺好的,前提是你不介意陪一个瘫子泡酒吧的话。”
书俏的心抽痛了一下。她不看他,主动握住轮椅靠背上的抓手,道:“我来帮你推轮椅好吗?走道有点窄,这里人多,用电动的不方便。”
“如果不至于太累到你的话——谢谢。”
她推着江淮找了一个尽量远离走道的地方,那个角落相对僻静些。
“你的酒量怎么样?”
翻看酒水牌的时候,书俏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她的理智已经回归大半,越发觉得带着江淮来酒吧是个绝顶的错误。坦白说,她很乐意照顾江淮,并不嫌弃他的不便,可是,万一他喝醉了,这之后的一系列后果还真未必是她可以应对的。
“以前还行。”他平静地说,看上去一脸真诚。
“多久以前?”
“变成这幅样子以前。”他的右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那都是十几年前了吧?要不是怕他的敏感多心,她觉得自己又快要翻白眼了。
“在那之后再没喝过酒?”
“一杯两杯的应酬还是有的——通常是红酒。”他接着反问,“你呢?酒量如何?”
“还行。”她说的是实话。她饮酒的次数不多,不过酒量似乎是天生的。
他们最终点了两杯“尼格龙尼”鸡尾酒。待侍者送把酒送来之后,书俏替江淮要了一支吸管,插入杯中。
江淮的右手肘部搁在轮椅扶手上,微微借力之后身子略略向前,咬到了那根吸管。
“我喜欢‘尼格龙尼’里清透的苦味,在音乐学院读书的时候,有时也会和朋友聚会,常会点这个。——好怀念的味道。”
书俏呷了一口,下意识地转动杯身,道:“那是因为加入了苦艾酒,现在有些酒吧为了去除这股苦味,会特意不在里面加入苦艾酒,不过,我还是喜欢地道的‘尼格龙尼’。”
“你平时经常来泡吧吗?”
“不,这几年随着年纪大了,也爱静,加上工作忙,很少来这种地方。”她的脸上浮起一抹自嘲的微笑,“更少有那种极其想喝一杯的冲动。”
“我倒和你相反,”他笑,眼底却是黯淡之色,“随着年纪变大,我有些喜欢热闹了,工作减少,时不时想喝点酒解闷。只是碍于种种现实的状况,无法付诸行动。”
“喝酒对你的身体一点好处都没有。”她本能地摆出复健师的姿态。
“我知道,”他说,又就着吸管喝了一口后松开了嘴,“而且最关键的是,它并不能使人忘忧。”
她喃喃道:“除非喝得烂醉如泥,人事不省,那才会什么烦恼都不记得,是不是?”
“假如我这样糟蹋自己,辛苦的会是我的看护小宋、培安、莲姐,还有我妈…我还没有自私到这种地步。”
“别说的你好像只是为了不麻烦到别人才保重自己似的。”
“如果不是为了他们,我不介意天天把自己灌醉。”他一本正经地说。
“天哪,我只是想和你喝上一两杯,没打算任凭你疯。”书俏头都大了。
“放心,我不会毫无节制的。”江淮微微眯起双眼,轻轻地说,“我需要一点酒精来帮助睡眠,你不觉得那比安眠药对我的身体伤害要小吗?”
“你预感到会失眠?”
“肯定会。”
“不如试试你那些舒眠音乐,你车上放的那些就不错…”她语气不太肯定地补充了一句,“或许能管用。”
江淮的身体整个向后背仰靠,一种从内而外的疲惫写在他的脸上,半晌,他说:“那些音乐…今晚只会让我更加失眠。”
“为什么?”她并不是真的很想盘根问底,只是下意识地多嘴问了一句。
他说:“你记不记得,我刚在车上和你提过,这些碟是我过去的一个私人看护买给我的?”
她稍作回忆后点了点头。
他咬了咬下唇,眼皮快速地眨了好几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继续往下说,最终,他还是张开了口:“一年前,我亲眼看着她披着白纱嫁给了我的好朋友,今晚,我又参加了他们孩子的百岁宴。我…”
他的神情出卖了他,不等他往下说,她便猜测道:“你爱过她?你不希望她嫁给别人?”
“我爱了她很久很久,”他低下头,右手覆盖在自己的左手上,大拇指收拢又收拢,“直到她爱上了别人,我才敢透露我的心。可是,已经太迟了——唔,严格说来也不是迟与早的问题,其实,就算是在那个时候,我也没有真的想挽回她,我只是…自己憋不住那颗心罢了。她嫁人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十分伤心,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心里想着,她终于不用再挂念我,不用再因为我而受到不该有的磨难,况且还是嫁给我最欣赏的知己,我对他们真的是满心祝福的。可是今天,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书俏,我知道那是不健康的心态,然而,我偏偏就是这样一个身心都不健康的残废…”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双更合一

“看来,今晚我们注定是一对好酒伴。”书俏举起杯子,与放在江淮面前的酒杯碰了一下。玻璃杯壁碰撞后,发出清脆的“叮”的一声。“在感情这种事上,你实在无需将自己‘划为异类’。嫉妒心和占有欲,这并不是残障者的专利。你以为你身体残障,就不配得到别人的爱?我四肢健全便人见人爱了吗?不是的!爱情从来不是那样讲究规则!江淮啊,会闹失恋的不止你一个!会嫉妒旁人幸福的也不止你一个!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就有一个人和你一样:一方面真诚地祝福好友展开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另一方面却觉得这一天对我来说真是糟糕透顶!”
很快她就确定了一件事:这“糟糕的一天”还远没有结束。
两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她和江淮的桌子边上,其中一个留着络腮胡,看起来年长些的男人把一只手支在桌面上,半低下头带着大舌头对她说:“
“哟,小姐,我刚好像听到你说这一天很糟糕什么的,是吧?”他打了个酒嗝,瞟了江淮一眼,“我看也是呢!干坐着喝酒有什么意思,我们不如去跳舞吧。”
虽然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她还是闻到了他口中喷出污浊的酒气。她并不想因为口舌之快激怒他,只是在她盘算脱身之计,另一个醉酒的男人已经把手伸过来预备拉她的衣袖。——进入这间酒吧后,兴许是因为怕这里鱼龙混杂,而书俏又穿得太过显眼,江淮又坚持让她披上自己的外套。她本能地不想让这等猥琐之人的手碰到属于他的衣物,不由皱了下眉头,霍然起身避让开来。
那个男人抓了个空,倒也不怒,只是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表情似笑非笑地望向江淮,用挑衅的声音说:“我想,你对面坐着的那个男人不会反对吧?”
另一个男人嬉皮笑脸地紧接着道:“不至于吧,我们哥儿俩就把人借走跳一支舞而已,他要是也想跳舞,没问题啊——等下一支舞嘛。”
两人哄地笑了起来。
江淮坐得笔直,没有看那两人一眼,自顾自冷静地道:“只要这位小姐本人乐意,我没有意见。”
书俏衡量了一下目前的局势:两个半醉的酒鬼对一个她弱女子外加一个行动不便的江淮。她固然可以选择强硬,但万一对方撒起酒疯,场面也是够难看的。就算事发后叫来保安甚至报警,她和江淮可能也已经吃了亏。她一个人的话还能想法子全身而退,可眼下还有江淮,即使对方不真的动粗,仅仅是在口舌上尖酸刻薄一阵,也定会刺痛江淮的自尊心。众目睽睽之下,看那两人也不敢真拿自己怎么样,不如先依着他们的意思,跳一支舞,如能善了,她忍忍过去也就罢了。
想到这里,她便道:“好吧,我陪你们跳一曲,不过我一会儿真有事要先走,希望两位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