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时吃得比较简单。”江淮略带歉意的说,“本也想让人再去买点菜,可留你吃饭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为我准备晚饭本身已经挺麻烦的了,我也不好意思再加派任务给别人。”
“你要真这么做,我反而不自在。”她说,“我是说真的。”
这时,王培安手上拿着一块白色的布料一类的东西,走到江淮身后,有些犹豫地附在他耳畔说了什么,似乎在征询他的意见。
书俏听到江淮轻声回道:“替我围上吧。”
王培安抖开那块布,往江淮身前展平,在他的后脖处系了个结。原来,那是个围兜。
“虽然不雅观,可总比吃到身上,弄脏衣服好,是不是?”话虽这么说,江淮看着书俏说话的时候,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见王培安没有再为他带上残障人士专用的插放餐具的辅助手套,她问:“你已经可以直接拿着粗柄的叉子吃饭了,是吗?”
“一年前才做到的。”他说,“曾经以为做不到了,可是,突然似乎找到了用力的窍门。”
“并不是‘突然’,而是日积月累的锻炼。江淮,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脊髓损伤情况到底怎样?”
“C5,不完全性,ASIA损害分级为B。”江淮平静地说,“这是当时的诊断。”
残障程度很严重,可是,在听到他陈述自己的伤情后,书俏竟然有些小小的安心,因为江淮的情况,还不算是最糟的。“我看你的右手,现在的肌力应该有接近3级了吧?”
“嗯,”他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总算这具身体还没有彻底废掉。一开始,还抱着能站起来的渺茫希望,可后来,最大的奢求也不过是这还保留一点力量的右手能变得再灵活一些。这样,我便可以自己做更多的事。”
可能是心疼儿子,方孝龄的喉管里发出“哧哧”的声音,似是感慨、似是啜泣。只是最终呼之于口的,仅仅是勉强叫出江淮的小名。
书俏望向方孝龄,安抚道:“伯母,我不知道江淮能恢复到什么程度,可我们都看到,他一直在进步,不要过分担心他的未来。他已经学会了和残障共生的方法,他会过得越来越好的。”她将视线转向江淮,对她报以鼓励的一笑,又暗自朝方孝龄的方向努了努嘴,暗示他给予母亲一些信心和安慰。
江淮机敏地接收到了她的讯息,对自己的母亲微笑道:“妈,书俏说得对。你的儿子过得并不如你想得那样糟糕。你不是每天都听我的CD入睡吗?我早已不是万念俱灰的阿淮了,我会好好的。信我!”
方孝龄终于笑着,略偏向一边的头往下点了点。
“吃饭吧,妈!”江淮握着自己专用的叉子,叉住了盘中的一块鳕鱼,“书俏,你也别客气。”
吃饭期间,书俏除了和江淮闲聊,还会适时引导方孝龄开口。教她说些“汤”、“鱼”、“蛋”之类的短词,虽然方孝龄经常前说后忘,但她始终耐心,也非常懂得训练的度,一旦发现对方有了些许不耐烦,便不再勉强继续。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书俏忽然起身,将手伸到他那盛着汤的杯子前面,将插/在里头的吸管调整了一下朝向。
“谢谢,”江淮的眼中涌出动容之色。“谢谢你的细心。”
书俏会心一笑。她早就发现,在江淮刚才就着吸管喝了几口汤之后,吸管略微偏转了些方向,自此他便不再喝汤了。她等了几分钟,见他一直没有唤人帮忙自己,忍不住便起身走过去了。
许是为了能在江淮需要的时候随时提供帮助,因此是挨着江淮而坐的。“多亏林小姐发现吸管的问题,”王培安挠了挠后脑勺,一副歉疚的模样,“我这个大男人,到底还是粗心。”
书俏看得出他对江淮的忠心耿耿,并不想让他因为这件小事而感到自责,忙善解人意地宽慰道:“并不是你粗心,我想,只是我这个角度看得清楚些,而我又刚巧看到了罢了。”
王培安憨憨地笑道:“林小姐,你和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有些不一样呢。”
“哦?”她挑了挑秀气的柳叶眉,唇角露出饶有趣味的弧度,“怎么说?”
“第一次在你的办公室,我…我有点怕您。”
书俏说:“哦,我听出来了,你一说起‘第一次’见面的事,就马上又改口称呼我为‘您’了,可见,你是真的有些畏惧我。”
江淮握着那根粗柄的叉子,抬手略挡在嘴唇前,笑得有些克制。
“因为,那时的林小姐你很有…很有压迫感,真的!”王培安边说话,边将江淮的盘子端起一点,略倾斜了些角度,方便他叉起一块切得有些扁平的西兰花。
“我一直想对你说抱歉的,”书俏道,“不,准确的说,是对‘你们’!我在没有搞清楚状况的情况底下就想当然地先责备了你们,是我太武断。”
“书俏,”江淮温和地看着她,“关于这件事,我们停止互相致歉吧。我只想说,如果那位陶小姐因为那次受伤,造成任何损失,请她务必与我联系,我一定尽全力补偿她。请不要误会,我并没有以钱财压人的意思,这只是出自我的一番诚意,也是我应该作的表态。”
她很赞同他的提议。除了顾及江淮和王培安的感受,她更顾忌到江母。她看得出来,虽然方孝龄伤害了小陶,可她并非是毫无愧疚的。且不说她已经和江淮熟稔起来,论年纪,她也足当她的长辈,论身份,她现在又是她的病患,她无法忽视她的心情。
“你放心,你的话,我会转达。”她说,“小陶已经回院里上班了,她恢复得很好,你们大家都安心吧。”
“我…不啊对…”方孝龄吃力地发出声音,“我坏!错了啊…”
书俏分辨着她的发音,边听边猜测道:“伯母,你是要我向小陶转达你的道歉吗?”
也许是她的话有些复杂,方孝龄受损的大脑一时间无法完全地判断她话里的含义,她先是点头,又摇头,最后,又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丝困惑。
书俏重新组织了一遍语言:“你想对小陶说‘对不起’?”
“嗯嗯。”方孝龄点了两下头。
“我会告诉她的。”书俏伸长手臂,轻轻拍了拍方孝龄的肩膀,“伯母,我问过小陶,其实她早就原谅你了。”
这句话是谎言。书俏最近并没有和小陶再提起江家的任何人、任何事。小陶倒是在康复院与她碰面时提到过一次江淮,言语间流露出关心和怜惜之色。不过,书俏觉得自己刚才这个善意的谎言无伤原则,给予一个悔过的病弱老人安慰,即使是扯了一个小小的谎话,应该是值得原谅的“错误”。
晚饭后,书俏主动进厨房帮忙莲姐准备水果。莲姐起先不让,最后倒是江淮说了一句:“没关系,让书俏帮着做吧。”书俏这才被“放”进厨房里。
“林小姐,你喜欢吃什么水果?”“莲姐,江先生喜欢吃什么水果?”
书俏和莲姐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最后,同时笑了起来。
“我不挑食。”书俏道。
“江先生其实什么都吃的。只是每次吃得不多。”莲姐说,“他喝水本就不够多,我就想,每天让他吃点水果,又营养又补水。只是早些年,他的肠胃更差些,本身也不太能吃寒凉的东西。这两年,体质貌似好些了。不过,每到冬天,他就不太吃水果了,因为吃下去太凉。”
“可以试试榨果汁,有些果汁加热一下,并不难喝。”书俏说。
莲姐说:“林小姐,我想你看得出来,我们先生的脾气,水果一方面看上去水分不会像直接端过去一杯水那么多,一方面我们能用润肠通便的话来劝说他,他为了减少我们的麻烦,也就乐意吃了。”她打住了片刻,抱歉地说,“刚吃完饭,就谈这个,林小姐,你不会介意吧。”
书俏摇头:“吃喝拉撒,是人的基本需求,并没有什么好忌讳谈的。”
莲姐站在水槽边,边洗提子,边叹道:“他的身子…哎,苦啊!前些年,还多亏有个好的护理人员照料着,后来,那个姑娘辞职嫁人了,之后换了好几个护工,直到培安来了,才好过些。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也不是专业学护理的,可是人踏实肯干,再者,男同志到底力气大些,很多时候,照顾病人也方便。最主要的是,他对先生肯用心。”
“直到培安来了,才好过些”——这几个字深深刺痛了书俏。如果身边最贴身照顾的人不尽心尽责,像江淮这样重度失能,大部分依赖他人才能生活的残障人士,日子将苦不堪言。钱能解决很多问题,可钱并不是万能的!
“我再来削点苹果,好吗?”书俏指了指流理台上的两只苹果对莲姐说。接过莲姐递来的水果刀,她振作了一下精神,尽量甩开那些纷杂低落的思绪。走出这间厨房的时候,她希望在江淮眼中的自己,没有一丝情绪的阴霾。
削完皮的苹果被她切成两厘米左右大小的小块,放入果盘,并用牙签插好。
“林小姐,要不要再吃个梨子?”莲姐客气地道,“昨天买的梨子很甜。”
书俏本已主动拿起流理台上的梨准备削皮切开,忽又不知怎的想到了一些有的没的,便又摇头放下了:“不要了。我想,水果已经够吃了。”
莲姐没有异议。只有她自己知道,刚才脑中闪过的那个莫名其妙的迷信念头:
梨是不能分着吃的:“分梨”——“分离”,那不是个好兆头。她不喜欢。
尽管,她端着果盘走出去的时候,心里的那份理智已然上升,忍不住偷偷笑话自己:至于吗?她和江淮既非亲人、又非情侣,哪里用忌讳这谐音上的迷信!
可是,在客厅里,当她的视线与江淮的视线交集时,又一种奇怪的想法占据了上风——
那个梨子,果然还是不要切开同他一起吃比较好。
即便不是亲人,不是伴侣,只是相识不久的朋友,她也不愿与这个男人“分梨(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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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微访谈


第 13 章

这一个周六,书俏没有去江家。周三下班后去江家的那次她便已经和江淮商量好,本周六的治疗延期到周日。原因是周六那天,她要给自己的闺中密友当伴娘。
周六那天她一早就赶去了好友董朝露的家里。她来的时候,化妆师正在给新娘子化妆。见她进门,新娘便忘形地站起来,掖着宽大的婚纱裙摆,亲昵地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床沿上。
“真漂亮。”她笑着,轻轻地捏了捏董朝露的下巴尖。“一会儿一定惊艳全场。”
“其实,我和云衡领证都大半年了,我原本并不想再劳师动众地办什么仪式,可是云衡不依我,他说婚姻是需要仪式的庄重感,尤其,像我们这样经历了那么许多过去,是有资格也有必要让关爱我们的人分享我们的喜悦的。我想想也是!尤其是你,书俏,我特别特别想把我心中的这份喜悦、这份感激,还有超出这两者之外无法言表的感情分享给你、传递给你!因为,如果没有你的帮助,也许,我和云衡不会有今天的终成眷属!”
书俏笑着搂了搂她的肩膀,把她轻轻按回到化妆镜前坐下。“别动来动去的,让化妆师帮你把妆好好化完。”见朝露吐了吐舌头,示意化妆师为其上妆后,她笑着道,“好吧,不谦虚地说,你和云衡有今天,我的确是有功劳的。不过,头功却不是我的,而是你自己。我固然做了许多辅助的工夫,可如果没有你的积极争取,恐怕云衡会因为白白错失你而痛悔不及!朝露,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如果他最终因为退缩而错失了你,等你嫁给了别人,我铁定要去婚礼现场拍下你的幸福时刻,再给云衡发过去,让他把肠子都悔青了才好!所幸的是,他最终还是那个我认识的坚强的云衡,而你也是一个坚韧深情的女孩子,从来没有一对新人让我觉得如此相配,也从来没有一场婚礼会让我如此激动!我好高兴,你能请我做你的伴娘,让我能分享你们的这份幸福,我荣幸之至。”
镜子中的新娘笑靥如花,任凭一旁的化妆师提醒她收敛起表情,她也收不住心底的那份喜悦。书俏看着她,轻声地喃喃自语道:“云衡,朝露,要幸福啊!”
褚云衡是她在德国医院康复科实习时认识的偏瘫患者。与平日里接触的大部分老年偏瘫患者不同,他才二十多岁,又是科里唯一的中国病患。很快,在闲谈中,她知道他在致残前,已经在国内念了一年研究生,可一场车祸让他陷入了数载的昏迷,奇迹般地醒来后,他在国内休养了一年多,终于能勉强自理,而后他没有封闭自己,而是选择了到出国留学,如今,他在一间大学的哲学系攻读硕士学位。他风趣幽默,并不常常自怨自艾,偶尔因为复健进展不佳时流露出些许低落情绪的时候,也总能很快自行化解。他的德语说得很流利,待人彬彬有礼,科里所有的复健师都很喜欢他。渐渐的,书俏和他熟稔起来,有时复健结束,而她也临近下班,褚云衡便会和她一起去医院附近的餐馆吃饭。
他所做的最让她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在一间带有钢琴的餐馆里与她共进晚餐时,闲谈中她告诉他这天是她的生日,他听了以后抱歉地对她说:“书俏,这一年来你帮助了我那么多,我感觉自己慢慢好转起来,可我却没有准备一份像样的生日礼物送给你。如果你不嫌弃,我弹一首生日歌送给你,好吗?”
他撑起拐杖,挪动到餐厅一角那台钢琴前,待乐师将一曲奏完后,俯身与她商量了几句。最后,那个弹钢琴的女孩子将目光投向书俏坐着的方向,含笑点头,将琴凳让给了褚云衡。而他此时似乎有些胆怯和迟疑,可最终,还是将拐杖靠在了墙角,右手抚上琴键,奏响了一串音符。
那只是一首最最简单的生日歌,没有和弦,没有技巧,只有单手的演奏。
可是,那首歌却让书俏又笑又哭的,那一刻,他征服了她。她知道,自己陷进去了。
褚云衡并没有猛烈地追求她,她也不敢全然地向他坦露自己的心事。不仅仅是出于女性的矜持,而是她隐约感觉得到,当时外表坚强的褚云衡,还没有做好投入一场恋爱的心理建设。她稍稍向前越过一点界,他便退后一寸,弄得她不知如何是好。直到褚云衡的右手和右腿的肌力完全达到了正常人的水平后,她似乎看到了一丝转机。她试探着,约他去她家与他的父母吃个饭,而他也居然同意了。
当他吃力地拄着一根四脚的肘拐,同时还不得不用右手别扭地拿着一束鲜花,出现在她家门口的时候,她看到,父母的眼神吃惊之后暗了下去。
他被招呼进门,迎接他的,实际却是冷若寒霜的眼神。
书俏知道褚云衡的状况,特意准备了不用刀叉并用的中餐。可他的父母看到他左手始终垂在桌下,因为无法护住饭碗而小心翼翼地用右手从碗里盛饭时,他们的眼神简直冷到了冰点。虽然嘴上依然客套地劝他多吃点菜,可话音是那样冷,那样的缺乏感情,甚至,在褚云衡还没有吃完时,便已叹息着离席。
她还记得,那天她看着褚云衡垂着双眸,默默地把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随后,撑起肘拐,站起身说:“书俏,很抱歉我的身体不太方便,没法把碗筷收拾进厨房。你替我谢谢他们,我还有事,先走了。”
她泪盈盈地送他到大门口,还想继续送下去的时候,他劝阻了她。他的眼神掠过他,看向她身后神情不安的她的父母。她转过头,触到的是他们失望的眼神。再看向云衡的时候,他倒像情绪平和得很,嘴角微微一笑,道:“书俏,我想,我目前的恢复情况,不需要再像过去那样频繁地去医院复健了,我自己在家会坚持锻炼的。我很幸运能遇到你这样尽心尽责的复健师,我相信,像你这样的女孩,未来会很好、很好的。你要加油!我也会…很努力的!”
“伯父、伯母,”他欠身道,“谢谢你们的招待,再见。”
褚云衡并没有完全从她的生活中消失,只是自此以后,他们之间那些微妙的情愫发生了质的改变。他偶尔还会到医院来做复健,甚至,当她主动打电话给他时,他的态度也并不冷淡,而仍像是在与一位老朋友对话那般自然。只是她知道,有些美好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破土而出,便已经被永远堙没了,再也不会发芽。
许多年以后,她半开玩笑地和他提及那段“德国往事”,他的表情是那样云淡风轻,而他所说的话,也极为坦荡真诚。他说:
“书俏,你知道自己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女孩,我从不否认自己对你曾经心动。可是,那时的我,其实还很脆弱,我的自尊心,看似坚固,却是经不起捶打的。我必须承认,当我看到你父母的神情时,我被击中了!并且,没有勇气再被同样的眼神击中第二次。其实,回过头来想,我的这种心态是不正确的,身体残缺是事实,而别人并不了解我,因此怀疑我的能力,出于保护亲人的本能而排斥我的存在,这也都是人之常情。而我却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和这份常情,骨子里,是对我自身的否定。试想,连我自己都在否定我自己的价值,又怎么有资格取得别人的认同呢?”
他的话让她感慨:“云衡,现在的你,是一个内心完全健康的你,真的太了不起了。”
后来,褚云衡遇到了一个叫“朝露”的女孩,他们一路热恋,又历经磨难,才终成眷属。她是一路看过来的,为他们着急、为他们拉拢,在这个过程中,她也成了朝露的知心好友。只是,当她看着一袭白纱,眼底眉间都幸福洋溢的新娘,她的内心深处还是不受控制地有些酸涩。尽管,她和褚云衡那段没有开始便结束的感情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而那么些年来,她也一直大方自然地与他坦荡相处,在这一刻,她祝福这对新人——真心地祝福着,却不得不承认,有一种感觉叫做五味杂陈。
门口响起了一阵喧闹,有人砰砰砰地敲起了铁门。
“是新郎来了!”客厅里,几个家里的长辈和表姐妹们也跟着热闹起来。
“我去看看!”书俏起身。
“哎!书俏书俏!”
朝露紧张兮兮地叫住了她:“别让他们太闹,云衡行动不方便,别太为难他了!”
书俏刮了刮她的鼻头,故意露出鄙视的眼神,轻哼了一声:“一辈子就这一天,闹他一闹又如何?别着急心疼新郎官,我可是伴娘,也是有‘责任’按照惯例拦门的!至于行动不便嘛…那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看他嘴够不够甜,红包够不够厚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铁将军”外,一身白色西装的新郎官如同看到救星一般向书俏挥了挥自己的手杖,唇角带着求饶的笑。书俏朝门边走去,一撇嘴道:“云衡,我今天可是代表女家的,一切按照规矩办!”
屋里笑成一团。一个粉妆玉琢般的小女孩——大约是新娘的亲戚,接过大人手里的一个大圆托盘,又被大人耳语了一阵后,屁颠颠地跑向门口,从铁门栏杆缝隙里奶声奶气地伸出去:“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褚云衡笑着对身边的伴郎道:“赶紧拿出来吧!”
红包很快铺满了整个托盘底。褚云衡道:“这下可以开门了吧?”
林书俏记着新娘子的嘱托,并不想过分为难他。只是门内的其他人还玩得“意犹未尽”,有人提出了让他唱歌示爱的提议,要求唱的三首歌里必须包含“董朝露”的名字,谐音也行。褚云衡倒也落落大方,张开就来。他的嗓音磁性中透着清亮,神态深情款款,三曲终了,引得众人拍手叫好。
他笑着说了一句:“谢谢各位亲朋好友手下留情,只出了个唱歌的难题,要是跳舞,我可就不成了。”
他的神情语气极其轻松自然,没有半点自怜自伤的情绪。倒是把他的丈母娘给激出了心疼,对在场的各位和颜劝道:“好了好了,别耽误了吉时,云衡老远过来的,这里的楼层又高,一会儿还有好多仪式要做,别累坏了他!”
一番话引得众人善意的哄笑,纷纷说她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云衡也非常适时地朝着丈母娘的方向一个劲儿作揖。书俏见状,笑着把门打开了。
当褚云衡走进客厅,他的新娘子也已迫不及待地跑出了自己的卧房,唇角漾起甜蜜的笑涡。褚云衡撑起手杖,也带着急迫的喜悦表情朝着她走过去。
他生得俊美儒雅,身材原本也很挺拔,如果只是坐着,任谁见了都会觉得那是个漂亮的男人。可他的左腿几乎完全使不上力,因此走路的时候,身体因为重心压在了右边,使得肩膀也有些倾斜。平心而论,那不是个潇洒的身影,可是,他走得那样努力,带着种迫不及待要抓住幸福的感觉,谁又会质疑那蹒跚的脚步中满溢的真诚与美好?——书俏看着他终于走到朝露身旁,朝露仰起头,用一种近乎崇拜的眼神望着他的时候,心底浮现的,便是这样一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