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俏问:“难道有惊喜?”
江淮笑而不答。
她也不是真的期待有什么惊喜,其实,江淮能主动做这样的安排,对她而言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一想到接下来的时间能和他享受二人世界,她便迫不及待地刷开了房门。
刚打开房门,站在门口,就可以看出这是一间很豪华的套房,玄关处矮柜上的干花充满和风感,稀疏却有致。房间给人一种开阔的感觉,仅起居室目测便有超过八十平米的面积,胡桃木的地板一直铺到飘窗下,给人一种空间上的延伸感,只在茶几下方铺了一块波斯地毯;家具件数不多,留出了开阔的空间方便轮椅出入,每一件的设计却独具匠心,且高低恰好适合轮椅人士使用。也许是不久前刚熏过香,书俏在呼吸之间闻见一种极清淡的香味,使人心神安定愉悦。
书俏假装有点失望的样子,喟叹一声道:“我还以为你有什么惊喜要给我呢,就这样啊…”
话音还没完全落下,书俏蓦然收住了声,睁大了眼睛——
窗帘在江淮手中的遥控器控制下缓缓拉开,露出了窗玻璃。在那上面贴着许多张纸片——奇怪的是并不是什么特别漂亮的工艺纸,全像是普通本子上撕下来的,在这整洁华丽的房间显得特别突兀滑稽。书俏疑惑地上前查看,发现上面用黑色的粗笔写满了大大小小歪歪扭扭的字,写的全是她的名字——“书俏”。
“江淮你…”她简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震撼,她不知道那些字用了他多久的时间才写成,但她可以想象他写得有多辛苦。“好傻哦!”她有点想哭。
“书俏,这并不全是我一天里写的。”江淮说,“也许你也会想知道,到底我是什么时候对你动了情,我想,即便不是最初,也是在很早的时候,我就已经忍不住为你动心了。特别是你给我画了那幅画以后,我嘴上对莲姐说你不过是好心可怜我,可我心里却在动摇,一个人的时候,哪怕是在写曲子,思绪也会飞出老远,想你、想那个晚上、甚至…想我们能不能有未来…”
“你一边想,一边写我的名字?”书俏笑泪盈盈地看着他。
“对啊,然后看着满页丑陋的字迹,再告诉自己,哦,这是不可能的…”
“哦,”她刻意作出恍然大悟状,“原来你早就对我动了心思了!”
江淮道:“我对你动心,那不奇怪,奇怪的是,我遇到了一个怪女孩:她又漂亮又聪明,还可爱极了,可在感情的事上却好傻好傻,选了一条最辛苦的路来走。”
“那是谁害的?”书俏噘嘴道。
“我。”他承认得飞快。
“那你该受罚!”她蹲到他的轮椅前,单手支住自己的下巴,搁在他的腿上,仰头道:“我要罚你以后每年都给我写这样一张新的名字纸,而且绝对不能换名字,只准写这两个字,要把纸写得满满的!你还要保证,字还要一年比一年写得好!”
“好,我保证。”他笑了。
有人按了门铃,江淮道:“是送餐的人到了。”
果然,两名穿着管家服的侍者推着餐车进到了房间里。
书俏随江淮去了起居室旁的餐厅。餐桌上有一支细长的水晶花瓶,里面插着几支海芋。小小的水晶吊灯闪亮却并不夸张,餐椅并非整体都是实木,而是软软的皮椅,椅背完全符合人体曲线,看上去感觉就很舒适。
侍者为书俏拉开了椅子。江淮没有更换座椅,而是用遥控按钮调整了一下自己轮椅座位的高低。在侍者上完菜之后,他微笑示意他们退下。
“事先也没征求一下你的意见,就自作主张订了潮州菜,不知道你是不是吃得惯。”
“你不像是那么粗心的人呀。”书俏道。
江淮轻轻道:“有点紧张,怕提前问了被你一口拒绝赴约。”
“所以干脆‘先斩后奏’了?”她逗弄他。
“有点那个意思。”他说,“书俏,可我又怕我今天不主动,以后会更没有勇气约你,没有勇气讲真心话。”
“事实证明,你还是挺勇敢的。”她双瞳剪水,灼灼又明亮。“潮州菜我ok的。”
江淮道:“或许你觉得法餐更浪漫,可是对我来说,那一整套吃下来,实在吃力得很。我就想着,‘月河’的潮州菜做得很好,不如就试试潮州菜,相信你也会喜欢的,就是吃不惯,横竖在酒店里,重新换菜也方便。”
“我先试试这道‘玻璃白菜’就知道了!”书俏也不客套,夹起高汤之中的一片白菜便吃,品尝过后大赞道,“这道菜我只在两年前吃过一次,当时已经被‘惊艳’到了,只是,还不及今天吃的这个。”
“你喂我一片。”
书俏没想到他会主动这么要求,乐滋滋地起身坐到他边上,夹起一片来送到他嘴中。
江淮吃得很开心的样子:“我以前觉得,这么大人被人喂着吃特别丢脸,可现在才觉得,那原来也是一种福分。”
“来啊,一起丢脸啊!”她环视了一遍餐桌,特意选了一盘夹菜容易的“麒麟鲍片”端到江淮手跟前,又指指自己的嘴巴。
江淮也不矫情,用自己专用的粗柄调羹铲起一个送到她的嘴边。
书俏觉得,江淮在她面前,渐渐不再因为吃饭之类的日常琐事自卑了。在别人面前坦荡自然地暴露自己的缺陷,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而江淮,正在为她改变。
饭后,江淮示意书俏陪他去客厅,说有一些东西要放给她看。
“在电视柜抽屉里有一张碟,你把它放到影碟机里。”江淮道。
书俏听从他的指挥,找到了光碟,打开了影碟机和电视。
影像画面很快跳了出来。掌声中,一个鸭青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在掌声中走上表演台,修长、优雅、白皙、高贵——那是二十岁时的江淮,一切美好的形容词用在这样一个他身上都不过分,在他还没有拉动他手中那把二胡的时候,那翩翩的风度便已使人倾倒。
书俏不懂二胡,只是琴弦刚一响,她便已落泪。
画面中的他表情陶醉,谦逊儒雅的气质中又隐隐带着傲骨。一曲终了,他缓缓起身——仿佛自带着光环,微笑向台下的观众颔首。掌声雷动,他鞠躬后退场,背脊笔直,脚步从容。
“这是我二十岁时的录影。”江淮平静地说,“是我最后一次登台表演,我妈妈给我录的影。”
书俏吸着鼻子,关掉了电视机,低头道:“对不起,你不该给我看这个…我真的会忍不住…”
“快十五年了…我也没有看过这段录像。”他说,“我比你更忍不住,忍不住心痛,更怕自己会崩溃。”
她不解:“那你今天为什么…”
“因为我想面对了,书俏。”他说,“我想真正去面对了。那些过去,如今的现在,还有未来。如果我跨不过过去那道坎,又何谈未来?书俏,其实我还有一点说来可笑的想法——这一世,我没有机会把最美好时期的我给你了,能给你的只有这个身体残破、心灵也不怎么健康的我,我找不出弥补你的方法,可我想把我最美好的时期与你分享,希望你在看过之后,仍然不嫌弃现在这个我。”
“你不怕我对比吗?”她问。
“我不担心这个,”他笑着说,“担心这个,不如担心你会不会被像当年的我那样优秀的人追走。”
“这倒是!”她一本正经地回道,“眼下就有一个人,比当年的你还要优秀!”
江淮蹙眉,没有说话。
看他紧张兮兮又不敢多问的样子,她哈哈笑道,将他的左手用自己的手指轻轻撑开道:“我告诉你他的名字哦!”她左手轻拽着他的手指,右手在他的掌上一笔一划,写了一个“淮”字。
江淮盯着她在自己掌间划出的笔画,哑声道:“不,这不是真的。”
书俏定定地望着他的手掌,声音温柔如水:“对别人来说,我说的或许不是事实,可对我来说,现在的这个你,比当年那个闪闪发光、谪仙下凡般的你要有意义得多了!因为,过去的你虽然美好夺目,对我却没有特别的意义;现在的你虽然伤痕累累,却是让我林书俏动心的那个男人。不是最好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很喜欢、很喜欢的江淮,就是现在的这个江淮呀!”
第37章
餐后,江淮按了服务铃,酒店的贴身管家进门收拾好了餐桌,并点上熏香。
淡雅的水百合香味,书俏很喜欢。
“这熏香的味道和我平时常用的香水很像呢。”她说。“‘月河’酒店果然是全市最高级的酒店,服务一流!”
“林小姐,感谢您对“月河”的赞赏!不过,这款熏香是江先生亲自为您挑选的,希望您喜欢。”贴身管家笑容可掬。
书俏不可思议地看向江淮,而他的脸上挂着一抹浅浅的笑。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水百合的味道?”
“我并不知道那是水百合的香味,只是让人提前拿了一些熏香给我选,恰好我闻了这一款很像你平时用的香水,我想,你应该会喜欢的。”
书俏觉得心里有一汪池水在阳光底下荡呀荡,一朵含苞的睡莲刹那间开了,她想也不想便勾住了江淮的肩头,在他的颈窝处狠狠地亲了一大口。
他的肌肤在她的唇瓣下迅速发烫,当她抬起头的时候,他发现他已经脸红到了脖子根。
房间里的贴身管家笑容依旧专业,欠身道:“江先生,如果没有吩咐的话,我们先出去了。”
江淮轻咳了一声:“请帮我叫一下我的生活助理,他就在隔壁房间。谢谢!”
“嗯?要回去了吗?”书俏有些恋恋不舍。
江淮迟疑了一下:“是啊,不早了,你也该回去休息了吧?而且…我想上一下洗手间。”
书俏说:“我可以帮你啊。”
“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江淮微笑着,眼神却写着不容商量,“我不要你做我的保姆。”
书俏很想说,偶尔协助他解手,这算不得只有保姆才能做的工作,她这个女朋友也同样可以,可她终究没有勉强他。
“对不起。”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他的情绪有一点低落。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她握住他的手,轻问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他的声音透着脆弱和隐约的凄凉,“这只是我所有麻烦事的冰山一角…”
“培安,我想和江淮再单独聊一会。”书俏对培安说道。
培安退出了房间。
“可是即使只是‘冰山一角’,你也并没有向我完全展示,不是吗?”她将他的轮椅推到厅里的沙发前,随后她坐上沙发,让他和自己面对面。“其实,比起我,你才是那个更需要做好心理准备的人,而在此之前,我不会勉强你向我坦露你生活中所有的不便和心里所有的弱点。江淮,我对你的情况非常清楚:你能控制头、颈部、肩膀,能弯曲手肘和翻转手掌,借由特殊设备的辅助,可独立完成进食、喝水、洗脸、刷牙、刮胡子、整理头发等日常技能。我甚至见过国外有c5的瘫痪病人经过评估和设备改装可以驾车。至于你所担心的事,是你需要为普通女孩担心的事,而我不是她们,我是林书俏!”
“我早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女孩。”他的表情轻松了许多,“那我是不是应该说,恰好我也有点特殊?”语气竟然有些俏皮的意味。
她笑了起来,眼睛成了两弯月牙:“所以我们很相配呀!”
“书俏,我已经顾不得配与不配了…”他望着她,瞳仁深得让人迷醉,让人心痛,“我想拥抱你,你愿意吗?我想拥有你,我可以吗?”
“江淮,我愿意!”她站起身,替他放下了轮椅的手闸,背向着江淮坐到了他的大腿上。她心疼他,因此并没有把全部的重心压在他身上,两只脚尖仍然着地借着力,“我是你的书俏!你也是我的江淮!”她拿起他的双手,帮助他环抱住自己的腰肢。
他的右手在她的腰间小幅蹭动着,她知道,这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
突然,她感觉到有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在了她的后颈处,她僵了一下,心里一痛。
“江淮,你可以哭,可是,你不准逃!”她狠狠心,严肃地说道。
“不逃了!”他的声音哽咽中带着一丝暖融融的笑意,“坐着轮椅已经跑不快了,何况,现在还带着一个你!”
她嘴角一扯:“咦,你这是变相说我很重吗?我的身材可是大家公认很完美的哎…”
她的话像是触到了某个微妙的开关,他和她忽然都沉默下来。
她的脑子里想到一些画面,关于那一晚在她家,她与他的身体贴合,她吻了他,而他在她的手中释放…她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到了同样的事,可是,她敏锐地感觉到,现下的气氛和那时有些相似。
她本能地在他腿上向前蹭了一些,想站起来,却又担心自己突然的举动会让江淮敏感的心受到伤害。谁知竟被江淮抢先道:“书俏,你回沙发坐吧,我…觉得有些吃力了。”
她愣愣地起身坐回沙发上,他的腿在束带下轻轻震颤了几下,好在这只是很轻微的肌肉痉挛,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很轻很轻的一声叹息。
她伸手按住了他的膝盖,安慰道:“适度的痉挛可减缓患者肌萎缩的发生,并不一定是坏事。”
他的右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我知道,可我不是在感慨这个…”
“你…”到底是女孩子,有些话,她说起来也会脸红,“你在担心…那个?”
他说:“其实,那天离开你家之后,我…我又去看过专科医生…”
“啊?”她的脸更红了,眼睛却很紧张地盯着江淮看。
他朝她点了点头,有些害羞地笑了一笑。
“我早就知道你可以的!”她一开心,就把女孩子的矜持羞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书俏,你会不会觉得,需要和一个刚刚交往不久的男人谈论这种话题,很煞风景?”江淮道,“可是,我认为我有义务让你了解这一点,毕竟我的情况和平常人很不一样…如果我连这方面都是个废人的话,就真的没有资格和你谈什么未来…”
“结果,老天待我们还不算太残忍,对不对?”
“你说得很对!我才知道,我本以为所有的幸运都离我远去,可原来世界上原来还有那么多的好事是与我有关的。”江淮道:“书俏,今晚我很高兴。”
书俏朝他挤了两下眼说:“也许我们可以更高兴一些?”
他慌张而又期待地望着她,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她站起身,迎面坐上了他的轮椅,拉过他的胳膊——先是右手,再是左手,让他环住她的腰部,他的左手臂很快耷拉了下来,她并不气馁,而是更加主动地抱住了他的腰。
他粗重地喘息着,眼底燃着火焰,脸孔却有些躲闪,他那秀挺的鼻翼擦过她的脸颊——这几乎是他所能做的最大幅度的动作了。
“江淮,这种事没什么,你不要觉得有什么负担。”明明,她的心里紧张得要命,却被她强压下去,化作了柔情的鼓励。
“不,”他说,“书俏,你还没想好!我不能…”
书俏不知道江淮口中所指的“想好”是哪一方面,可她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没有想得很细很深,她只是忍不住想亲近眼前这个男人,给他最大的温柔。她毕竟是个受过西方教育的女孩,又早已过了青涩少女的年纪,因此,在“性”这方面,她并不特别守旧。她捧起他的脸,不许他闪避:“江淮,我现在什么都不要想!”
“你要的!”他坚持道,“你必须要!”
“是吗?”她眼中生出媚态,两颊酡红诱人。
“书俏,”他带着压抑的眼神看着她,“你这个疯女人!”
“我喜欢我的轮椅战士。”她笑得很妩媚,一点也不扭捏作态。
江淮的眼中写满了“投降”二字,可那是心甘情愿的“缴械投降”,带着快感和骄傲。
她接收到了他的讯息,微微一笑,一手护着他的上身,一手伸到他的裤腰处。他的西裤是松紧腰的,没有束皮带,她的手无阻无碍地向里探去,摸到了那一团柔软温热之物。
他们互相亲吻耳垂和锁骨,他的吻细密如春雨,而她却像猛烈的暴风雨一般朝他侵袭!
可是,这场“雨”忽然停了。
他在她的手中释放了甘霖。她愣了一下,随后便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她忽然停下的动作和发呆的表情逃不过江淮的眼睛,他的脸色顿时灰败了下来。
已经来不及整理自己的心情了。她读出了他的难堪,想了想,与其逃避不如正视这个问题,便道:“江淮,你不要自责,其实这很正常。经过磨合以后,我们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望着她,眼神中有淡淡的忧伤:“我很抱歉,需要你和我‘磨合’。”他把最后那两个字说得很强调。
她想竭尽全力安慰他,不希望他把这次失败的的责任一股脑全揽到自己身上,咬咬牙说:“我想,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我在这方面…也没有什么经验,所以…”
江淮似乎有些意外:“我以为…”
“因为我对你主动,所以看上去很滥交吗?”她有点生气。
“不,我只是觉得,你表现得很…”
书俏哭笑不得:其实,她的经验多半来自书本,很多还是教学书,作为康复专业的学生,关于脊髓损伤患者的性/康复方面,她也不是没有涉猎。也多亏了这些涉猎,才不至于在和江淮欢/愉时陷入手足无措。
“书俏,你别生气!我没有资格追究什么。”江淮很焦急地解释道,“其实,我并不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你的身体,完全由你自己做主,不受任何一个人掌管,除了你自己!你是个好女孩,和你有没有那方面的经历完全无关!身体和灵魂是不应该被绑架在一起的!”他的右手摆动了一下,似乎很激动。
她见他紧张的样子,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伸出一根食指,抵住了他的唇。
第38章
生活中,她曾经接触过不少“直男癌”患者:性别优越感爆棚,将女性“物化”为私有财产,好在,她的江淮看上去虽然有些“老派”,却是个懂得尊重女性的真正君子!她为此庆幸,自己果然眼光不俗,心里对他更是添了几分敬重和欢喜,不觉笑道:“江淮,你超‘man’的!”
他不说话,只是微微摇头,眉眼透着浅淡温柔的神情。
在征得他的同意后,书俏推他去浴室做简单的清理。
她是那样神态自然地用温热的毛巾替他完清理下/身,将裤头拉回腰际,最后还不忘仔细地整理好裤子上那些细微的褶皱。
江淮说:“有时候,还是免不了要你屈就做这些事。”比起负疚,他的语气更倾向于坦白。
“如果这是一种‘屈就’,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并无抱怨,欣然处之。”
书俏站起来,将他推出浴室。
尽管她仍不舍与他告别,她却已看得出来,他的身体露出了一丝疲态,于是她主动叫来了培安。好在,今晚他们还有一点共处的时间。
一坐进车里,培安主动替他们升起了前后排的隔离板,书俏吐了吐舌头,羞涩地对着江淮挤挤眼睛:“我说,你真该给培安涨涨工资,那么善解人意的生活助理,上哪儿找去?”
“你说得对。”他孱弱却主动地牵住在一旁的她的手指,“书俏,我很幸运。”
能说出“幸运”两个字,对他来说有多么不易——她当然很清楚这一点。“我也很幸运,江淮。其实,有过一次心动之后还能再次心动,是很难的。我心动过、也心伤过,可是,我以为跨不过去的一些事,因为现在有了你,我不再遗憾…”
江淮道:“瘫痪以后,我从不敢爱,可‘爱’又是难以控制的一种感觉,过去,我选择逃避退缩,而现在,你让我无处可逃!”
“并不是我让你无处可逃,而是你自己不想逃了,是不是?”她拿起他的手,贴合在自己的脸颊上。
“是的。”声音明明有些颤抖,听上去却透着一股下定了决心的坚定。
车子在书俏的家门口停下,下车前,她与他约定了第二天复健的时间,书俏在窗台上,看着他的车子在夜色中离去,心里既充实又隐隐有些空荡。
——原来那句话并不是虚假的空话:刚刚分开,思念便已启程。
要不是怕时间太晚造成扰民,她真想打开客厅中钢琴的琴盖,弹奏一曲聊解心底相思。终究她还是做了个有公德心的人。一时半刻睡不着觉,干脆上网查询一些装修信息,打算把自己这套公寓的卫生间小小的改装一下,更方便江淮的使用。有些问题,她不得不有现实性的考虑,江淮行动不便,往后与其每次约会都往外面跑,不如多来她这里,既亲密又方便她照顾,万一某天他累了,在这里过夜也可以。那么,房间里尤其是浴室的适当改装便势在必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