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他选定了两家装修公司,打算第二天白天再打电话仔细咨询对比一下。做完这一切,她终于有了困意,冲了个澡便躺下睡了。
第二天下午,她比平时提早了两个小时离开康复院。到达江家后,先是给江淮的母亲方孝龄做了常规的语言训练。方孝龄今天的状态很好,教她的短语都大体记住了,还拉着她的手笑眯眯地盯着她看,嘴里不停地重复着“好哇”这两个字。书俏倒被她弄得不好意思起来,却又觉得心里甜甜的,又想到病人的心情有利于康复,便也就大方地对方孝龄说道“我也觉得江淮很好”,这一来,使得方孝龄更加眉开眼笑。
从江母的房里出来后,书俏才发现,江淮就在他的母亲门口一直候着。他的身上穿着一套轻薄的运动衫,大约是为了一会儿的复健做好了准备,只是腿上还盖着避免受凉的薄毯。
她道:“等我呢?”
他也不否认:“是啊,等了一天一夜了。”
那话里的甜蜜相思意,简直快要溢出来了。她听了,不禁笑道:“这么想我?”
“既想,”他说,“也怕。”
“怕什么?”
“怕一会儿的复健,让你突然意识到,我真的很没用。”
她也不辩解。有些事,无需多辩,用行动证明自己的心意坚决才是最有力的。“那么,可以开始了吗?”她问。
他点头,驱动轮椅引路。
江淮的复健室很大,几乎不逊色于医院复健科专门的训练室。里面甚至配有最新的零重力自动化手推系统的复健设备。即便是像江淮这样的四肢瘫痪病人,也可以在高科技的设备支持下完成某种意义上的站立甚至行走。
书俏没有急于开展训练,而是拿掉了他膝上的毛毯,调整起江淮的轮椅体位。江淮的轮椅很高级,即可以调节到平卧的状态,也可以变为站立床。书俏缓慢地调节着轮椅,观察着他的脸色及反应,看他有没有因为自己体位上的改变造成不适。好在,他的神色还算轻松,看来,平时也有做这类的训练。
过了一会儿,书俏将他的轮椅调整回平常的坐姿状态,随后道:“怎么样?还吃得消吗?”
“我每天都会这样站一会,即使别的复健都没空做,这一项,我一直都是这样坚持的。”
她望着她,点头道:“很好。”紧接着又道,“我第一次帮你做复健,不如这样,你告诉我,你今天比较想训练哪一项?”
他似乎想了下,抬起下巴指着治疗台的方向说:“就那儿吧。”
书俏尊重他的意见。将他推到一张治疗台前:“你想用滑板还是平移机?”
“如果你愿意帮助我,就用滑板吧。”他说,“我还做不了在没有外力帮助下完全依靠自己臂力的转移。”
书俏拿来放在治疗台上的一块滑板,插/入江淮的轮椅坐垫与臀部之间:“好了,我们一起加油。”
江淮的右手腕撑到治疗台面上,左手腕则在轮椅坐垫上撑起一个角度,臀部在滑板上挪蹭着往治疗台上去,没两秒钟便开始打颤。书俏护着他,并不使出很大的力道,只是在他东倒西歪之际扶持一把,做好保护措施。好不容易江淮将半个臀部挪上治疗台后,他几乎倒下去,幸好右手肘还有些力道,撑了他一把。见他实在没有力气捞起自己瘫软的腿,书俏便托了他一把,收起滑板,将他的两条腿抱上了治疗台。
他躺在治疗台的软垫上,气喘吁吁。她拿来事先准备好的毛巾替她擦了汗。
“需要休息一下再继续吗?”她关切地问。
“一分钟就好。”他说。
他果然只休息了约莫一分钟,便说可以开始复健了。
“我一直都很想学会自己翻身,可是那很难,尤其是用到左半边身体的时候,我根本翻不过来。”他有些沮丧地说,“家里的人总要轮班为我半夜翻身,害得他们都睡不好,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书俏也只好安慰道:“可是你会越来越好的,只是需要时间。”
“我是不是不该在你面前说丧气话?”
“你可以说,可是,在说完之后,你不要真的灰心放弃便好。”她按摩了一下他的肢体:“那我们今天着重进行一下翻身训练吧。”
那是怎样的一个翻身?书江淮咬着牙,利用头、颈、肩膀和利用唯一能较大幅度活动的右手臂在治疗台上和自己麻痹的大半个身体做着斗争,整个人扭曲成一个奇怪的姿势,却始终没法完全翻过身去,好容易接近成功,却又被腰部以下几乎完全死寂的肢体重量带回原位,他喘息着,伸出右臂捞自己的腿,一条、两条…用尽全力却也只是勉强摆成一个半屈的角度,腰部却仍然几乎直挺挺地平贴着垫子,令他的姿势看起来更加别扭。
她有些舍不得他,嘴里却鼓励道:“快成功了,不要放弃,好吗?”
他振作了一下精神,右手肘配合肩颈和头部用力一挺,左手蹭在腰间做着虚弱的协力,最后,他的口中低吟了一声,利用巧劲将腰翻了过来。他似乎一下子虚脱了,大喘了几口气后,右臂颤巍巍地往大腿中间一/插,捞起自己瘫软的腿,调整到侧卧的状态。
他的姿势不甚好看,甚至带着些许狼狈,可不管怎样,他总算成功翻过身来了。
可那是怎样的一种“成功”啊!书俏心里酸楚。眼前的这个男人毕竟不是一个纯粹的病人,而是她的所爱,看着他的艰辛,她难掩痛苦。
“瞧,你不是可以做到吗?”
离他开始翻身到翻身成功,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
江淮居然在笑:“如果你认为这是一种成功,那就算是吧。”
“它当然是!”她说,“虽然,它只是成功的开始,可毕竟,是一个不错的开始,对吗?”
江淮道:“在我只能躺着的时候,可以坐上一分钟就是成功的开始;在我只能被别人喂食的时候,第一次将粗柄的勺子送入口中便是成功的开始;书俏,那种类型的‘开始’对于我来说是永无止境的,关于这一点,我已经很了解…可是你呢?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第39章

书俏低下头,手指拂过他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目光柔柔地望着他,沉默摇头。
江淮支撑在台面上的右手指尖缓慢地收拢了一下:“这样啊…也难怪…其实你可以再慢慢想、仔细想,想清楚我和你…”
书俏忽然一手托在了他的腰间,另一手则替他重新调整了一下腿的姿势:“这样是不是舒服一些?”
他不安地看着她:“如果一直被你这样悉心照料惯了,我会离不开你、会忍不住赖上你的…”
“江淮,爱上你本不是计划中的事,我当然谈不上什么准备。”书俏道,“可是我很清楚你的现状,而我恰恰是一个复健方面的专业人士,因此,更不会做不切实际的期望。我爱上的江淮,是一个很可能终身依赖轮椅、生活无法完全自理的男人,可这些不是我爱上他的理由!我爱上他是因为他很优秀、也很迷人,因此,对我的感情来说,那是一件我需要明确的事实却不是我和他相处时需要考虑的重点。江淮,请你告诉我,你的重点是什么?是你的残障,还是你的心?”
江淮的眼中闪闪烁烁,目光先是在她的脸上流连,后来又紧紧盯着自己的左手。
书俏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他的手掌向上翘了翘,手指却仍然无力地蜷缩着。
他叹了一声,笑道:“我刚才想试试看,自己能不能抬起这只完全废掉的左手,可还是没有奇迹发生…”
书俏刚预备出言安慰,却没想到被他的右手腕轻轻碰了两下,随后,她的指尖被江淮的两根手指虚虚地勾住。
“如果我的一只手不能握住你,那么,我会用另一只手把你握住,虽然,它也不那么灵活、那么有力,可是,至少我想让你知道,我想握住你的心意。”江淮望着已然交缠在一起的两只手,微笑着说。
“你可别以为我会因为你说的几句好听话就放松对你的训练啊?”明明已经感动到心都化了,她却佯装很严肃。
江淮回以暖暖的一笑。
书俏看出江淮一个人完成翻身还是太勉强了,体力透支还在其次,过度的锻炼也容易造成损伤,因此,之后的翻身训练,都是在她的辅助下完成。
下一个项目开始前,书俏替江淮戴好条特制的护腰,从腋下一直包裹到腰腹。随后,将墙角的一个充气平衡球挪到了治疗台前,又搬来两张与球体等高的凳子放在平衡球两边。
“我很难坐住的…”他为难地看著她,“你会很辛苦。我可以叫培安来辅助我。”这类平衡训练对于他这样高位置的脊髓损伤病人来说确实有些难度,因为他的四肢肌力很差,平衡感也不会太好。
“需要帮手的时候,我不会和你客气。”她说,“至于这个项目,我一个人可以的。”
书俏将江淮从治疗台上移到球体上。为了防止他摔下来,书俏坐在他跟前,双腿夹/住他的腿,手臂张开虚护住他,以便随时在他身体摇晃难以坐稳的时候阻止他从平衡球上摔下来。
江淮显然也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受这类训练,很快将手腕支在球两边的凳子上,利用骨骼和残存的臂力帮助自己坐稳。他的脚掌抵住了书俏的大腿根,每当因为倒向身后的治疗台时而翘起脚的时候,书俏会帮她重新摆好位置。但书俏并不会真的拉他一把,只是随时保持保护的姿势,并且给予他鼓励。
他坐了大概三分钟,身体最终向左边倒去。这一次,书俏搂住了他,并且没有让他继续坚持坐稳,而是任由他躺倒在治疗台上。
她蹲下身,抬起他仍然拖在治疗台下的双腿,想让他彻底平躺,休息得更好一些,却被他婉言阻止了:“别麻烦了,干脆把轮椅推过来吧。我想去那边大垫子上练一下。”
书俏说:“如果你累了,一定要开口,过度的锻炼并不科学。”
“我知道,人家说久病成医,我瘫痪那么久了,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放心吧,我还受得住。”
书俏小心地将江淮放倒在靠墙的爬行垫上。他趴在那边,久久不动,也不开口说话。
“怎么了?”她关切地问。
她看不到他朝下的脸孔,只听到他自嘲地一笑,道:“没什么,就是有点不好意思在你的面前练习爬。”
她能够体会他的心情,故作轻松地说:“那你暂时忘了我是难得女朋友,只把我当成你的复健师就好啦。”
“这可真有点难为我了。”江淮说,“我看,我还是尽量让自己爬起来帅气一点,比较现实。”
她笑了起来,为他难得的幽默而感动,她知道,他是为了让自己开心一点,才硬是抛开心里的自卑感,即便仍然不完全成功,起码他很努力。她鼓励道:“我和你一起爬,做一对爬起来最帅气的情侣,怎么样?”
书俏替他摆好了体位,膝盖与小腿、脚面呈一线紧贴垫子,同时让他用肘部撑住垫子,而她则在身后用自己的膝盖推动他前行。她查看过他的所有病例和复健记录,他的右腿如今已有二级的肌力,左腿只有一级,因此,在辅助他爬行的时候,她将着重点放在了他的左侧肢体。每当他右侧肢体向前挪了一点,而左侧跟不上的时候,她会先鼓励他自己发力,等到他实在精疲力竭时,再帮他调整一下体位,让他爬动起来稍许轻松一些。
不过几米的爬行距离,让他气喘吁吁。
莫说是江淮,连她这个从旁协助的复健师也热得浑身冒汗。
“我去拿一套新的衣服给你换上吧。”书俏说,“你的上衣湿了,容易感冒。”她说。
他已经在书俏帮助下翻过身来。他仰面望着她道:“不用了,起身我脖子以下都不怎么出汗。再说一会儿就要洗澡的,到时候再换。”
书俏没有勉强他,起身去复健室附带的洗手间,搓了一块湿毛巾,替他擦去从脸上和脖子往下流淌的汗珠。
见她替自己擦完脸,转身又去搓了一把毛巾从洗手间里出来,江淮道:“你自己洗把脸吧,别光为我忙了。”
“你乖乖躺好。”书俏笑着,撩起他的上衣下摆,将毛巾伸进去,轻柔擦拭起他的身体,“不出汗的身体比出汗的身体更容易发热。”
当她擦拭到他的裤腰间的时候,她看到了一截纸尿裤,应该是刚才江淮在练习爬行的过程中,松紧腰带的裤头被往下蹭了一点。对此她并不意外:复健的时候,膀胱很容易受到挤压刺激造成失禁,瘫痪病人穿戴纸尿裤进行训练很常见。趁着他不注意,她不着痕迹地替他把裤头向上扯了扯。江淮一点也没发现。
从垫子上起来后,书俏启用无重力设施吊起江淮的身体,替他穿戴好电子助行器,利用这套设备,江淮可以短距离地行走。她第一次看到他“走路”的模样,虽然姿态笨拙却依稀看得出他原本是个多么挺拔俊秀的男人。她看着他,不觉有些发怔。
“是不是很像机器怪物?”他的嘴角在笑,声音却有些沉闷。
“不,”她说,“像…谪仙。”
“如果我是谪仙,那你就是真正的天使。”他的笑容灿烂了许多,眼中满是柔情。
在江淮做完这组训练后,书俏叫来培安替他沐浴更衣。
“书俏,”她正要走出复健室,江淮叫住了她,紧接着叮嘱道,“我让莲姐帮你准备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你也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再下楼吃饭。”
“你这是在嫌我身上脏臭咯?”书俏逗他。
“不是,”他很认真地解释道,“我怕你穿着汗湿的衣服捂一晚上受凉。”
他竟然连这个都提前想到了,还准备了换洗的衣物!要不是培安已经进来了,她很想对他说:“有你这个大暖男在这边大放热力,我哪里会受凉?”
在客房的浴室洗完澡后,她端起莲姐为她准备好的热红茶,踱到窗边,望着飘落的初雪,不禁微笑着想:真是个温暖的冬季啊!
——江淮,我好爱你!

 

第40章

电动轮椅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她转过身,看到他在对她微笑。那眼眸里的光明亮柔澈,让她几乎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着迎上前,蹲下身去与他四目相对。
江淮笑说:“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这样子看我了?”
“我的眼神很怪吗?”书俏一挑眉,推着他来到窗前后,她坐到他对面的飘窗上,“有没有嗅到危险的味道?”本是玩笑话,可她话一出口,心就莫名痒痒的,她的耳朵热起来,心里暗叫不好——好像真有些想“干坏事”了…
江淮笑了笑,略伸了伸他的右手,就被书俏敏捷地握住。
“外面下雪了,路上很湿。”他说,“今晚别走了,好么?”
“我怎么觉得现在是我比较危险呢?”她嘻嘻笑着,挠乱了他梳理得整整齐齐的短发。
“没有比找个四肢瘫痪的男朋友更‘安全’的了。”他说,语气并不自怜自伤,而是打趣的。
书俏爽快地说:“倒也是啊,要是你敢胡来,我就揍你。”
“那我肯定无还手之力。”他宠溺地看着她,眼睛里都满带笑意。
她心底一片柔软,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江淮,我想抱着你。”
江淮说:“这个飘窗够大,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可以取床上的靠枕和被子过来,我们一起坐在上面赏雪。”
书俏才不会嫌麻烦,立马照着江淮所说的在飘窗上铺好了被子,安放好靠垫。随后帮助江淮转移到飘窗上。他用右手平衡着身体,看上去有些吃力,但勉强还是坐稳了。书俏赶紧坐上了飘窗,干脆将他护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他半仰起头看着她:“书俏,我会不会让你挺没安全感的?”
“安全感是自己给的。”她说,“我觉得自己很有安全感。”
“那我到底能带给你什么呢?”
“你知道我要什么。”她说,“可是你不必说出来了,更不必去质疑。江淮,这一刻,我们只要相互抱着,静静地看雪就好,不是吗?”
江淮没有说话,只是很慢很慢地将自己的双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看到了他眼底的细碎明亮的光,将他拥得更紧。
两周后,书俏邀请江淮到自己家做客。
江淮显然很快发现了这里经过了改装。浴室的变化尤大,不仅改成了宽敞的移门,浴缸和坐便器也都装上了扶手和束带扣。
“其实还是有些不满意的地方,”她对他说道,“不过我这里比不得你家,只能‘螺蛳壳里做道场’,你就凑合着用吧。”
“已经很好了,真的。”他感动地看着她。“可是,这样一来,你自己使用起来会不会不方便?而且,加上这些设施其实…挺难看的。”
“那是你每天都要使用的设施,怎么会难看呢?”她对他的说法表达严正抗议。
“如果你的朋友甚至家人来了,一定会觉得奇怪,会问起你…”
“原来你在担心这个?”
“你不担心吗?”
书俏想了想,说:“我不担心被人看见说什么,怀疑什么,不过,我觉得有些事始终会面对,只是现在考虑,为时尚早。”
江淮道:“也对。”
书俏见他流露出一丝迟疑,便认真地说道:“我说的‘为时尚早’并不意味着我对我们的感情没有任何的长远规划,你担心的问题客观存在,我只是觉得,在现阶段,我们两个人能自在地相处,享受美好的时光,才是更重要的。”
可是,话虽如此,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多少让他们“措手不及”。
当客厅门边的对讲机门铃声响起,书俏接起后听到自己的哥哥书培的声音时,她还是本能地心慌起来。
“书俏,我现在楼下,你开下门呗。”
“哥,你怎么来了?”她的语气里不由自主多了些嗔怪的意味。
“我昨天和你嫂子开车去阳澄湖,带了好些大闸蟹回来,这不想着我亲妹妹么?还不快给你这天下难找的好哥哥开门?”
培安像是护小鸡似地往自己主人身前一拦,愁眉道:“林小姐,要不,你让你哥哥先回去吧?”
“谁在你房里?”书培听到了书俏那头的动静,提高了声音道。
书俏这会儿倒冷静下来了,干脆道:“哥,没事,你上来吧!”说着,按下了对讲机的开门按钮。
她意外地发现,江淮神色如常,只是右手操控着轮椅向后退了一小步,又停住了。
“我哥哥人很好的,”她还是看出了他的焦虑,“别担心。”
江淮说:“如果你觉得时机未到,可以只说我是你的好朋友——我不介意。”
她瞪了他一眼:“我介意!”
书培是见过江淮的,只是门一开便在自己妹妹家中看到他,显然他还是挺感意外的,表情明显一愣。
江淮驱动轮椅上前,主动和他打了招呼:“林大哥你好。”
“你好!”书培把手里的马夹袋交给书俏后,微笑点头。“真巧,江先生,又遇到了!”
“叫我江淮吧。”他说。“‘江先生’这个称谓实在太见外了,只是不知道你是否介意我叫你林大哥?”
“不介意。”书培豪爽地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大约是有些大力了,书俏本能地叮嘱道:“哥,你轻点儿!谁经得住你这个柔道二级运动员这么拍法?”
书培的表情停滞了几秒钟,最后却也只是淡淡一笑而过。
“书俏,让江淮和你的这位朋友在客厅坐一会,我们去厨房把螃蟹洗了蒸上吧。你来帮我忙。”
培安插道:“我陪您去吧,这活儿我拿手。这螃蟹凶得很,万一伤了林小姐的手就不值了。”
江淮没等书培答话便道:“培安,还是书俏去吧。”
“二位先坐坐,一会儿就能吃了。”书培说着,拖着自家妹妹的手去了厨房。
书俏心里明白,培安那是怕她的哥哥给她洗脑,而江淮的反应也证明他猜得到书培是有意要和自己说些体己话而刻意不让培安去扰乱。她只回头望了江淮一眼,若有所指的点了点头。
江淮眨了一下眼,脸上是了然而信任的神情。
书俏把一个小毛刷连同一袋螃蟹一起递给书培:“我可真不敢弄这玩意儿。你来洗吧。”
书培打开水龙头,真就开始认真洗起一只只螃蟹来,只是嘴上也没闲着:“你们开始多久了?”
“正式开始也就不到一个月。”书俏说,“不过我喜欢他已经有段日子了。”
“哈?”书培的脸略微地抽了一下,“妹妹,你的答案还真奔放。”
“其实我也可以含蓄地说,”她靠在流理台边沿,对书培说道,“不过,哥哥你那么聪明,看得明白,我也就不需要遮遮掩掩的了。”
“上次你来我那里吃饭的时候,我就看出点苗头了,只是,终究不太乐意多想。那时候我就提醒过你,那位江先生好像伤残得很严重,我也担心过你是因为当年爸妈反对褚云衡的事,心里始终放不下,才对这位江先生有些特殊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