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姐似乎在犹豫,却听见培安从走廊那头走出来,高声道:“就让林小姐去吧。”
“培安!”突然冒出一个“同盟军”,让书俏很欣喜。“你怎么不陪着他?”
“我一直陪着的,正巧江先生复健快结束了,我想出来给他弄点饮料水果,顺便放洗澡水。哦,他现在不在卧室,在三楼的复健室里。我带你去!”
莲姐把果盘递给了书俏,嘀咕道:“也好也好,我就知道这么避着也不是个事儿。林小姐,你可得好好和先生谈谈,他心里苦,要是说话不中听,你别怨他!”
书俏说:“我是不会一味忍让惯着他的,不过,你们不要担心,不要小看了江淮,他并不是个一摔就碎的瓷娃娃,是不是?说不定,他比我们所有人都坚强呢。”
说着,她让培安带他坐电梯到了三楼。培安指着门说:“就是这里了,复健师还在里面,不过我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快结束了。”
书俏问:“你不进去了?”
培安笑道:“我觉得,还是林小姐你一个人去的好,先生脸皮薄,有些话,有外人在,他倒不好说了。”
书俏一怔,总觉得这句话哪里透着古怪,只是一时间没有心思细想。培安下楼后,她敲了敲复健室大门,正好此时房间里响起了手机音乐声,有人接起了电话。她没有得到回应,倒是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她才要推开门,里面便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走了出来,把她吓了一跳。对方好像是在讲什么要紧的电话,虽然脸上对于她这个不速之客露出一丝惊讶神情,却也没有问她什么。只瞥了她一眼,便自顾自讲电话去了。
书俏走进了复健室里,只见江淮戴着耳机,戴着腰托坐在一台康复电动脚踏车上,双脚被足托固定在踏板上进行被动练习。他似乎对于她的到来毫无意识。
直到她走得离他很近,他才抬起眼皮,发现了她的存在,眼中有一些慌乱,就在此时,电动脚踏车忽然速度变慢,而他嘴里发出“咝”地抽痛声。
书俏起先准备的台词全都忘了,她在那台脚踏车前半蹲下来,着急地问:“是腿痉挛了是不是?她的康复院里有类似型号的设备,因此她知道,这个脚踏车在感应到病人肌肉痉挛时,运转速度会自动变慢乃至停止,然后反向运动,帮助病人缓解痉挛。“经过了昨天的不适,或许今天你根本不该做太过激烈的康复运动!”
“帮我先把耳机拿下来。”江淮低声说。“我听不清你在说什么。”
她起身帮他取下耳机。果然,脚踏车的踏板开始反向运动,而江淮的脸色也好了些。
“谢谢。”江淮说,“让你看笑话了。”
书俏气结:“你以为我特地跑上来,难道是为了看你笑话的?”
汗珠从江淮的额头滚落,他轻轻喘息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更不是!”书俏突然觉得自己好委屈,“好吧,江淮,我们停止互相猜测好吗?我就是想来搞明白,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不懂你的话…”
书俏豁出去了,她可受不了打哑谜:“自从你离开我家之后,就一直避开我是不是?电话也是不接,人到了也不见!你是我欠我钱了吗?这么躲着我是为什么?”
“可不可以帮我把脚踏车停下来。”江淮说。
他柔软的语气缓和了她的激烈情绪,她替他关了那台脚踏车,心一软又忍不住关心他:“现在怎么样?腿还难受吗?”
他的腿很安静,已经没有了痉挛的迹象。“你觉不觉得,我痉挛时候的四肢,有一个词可以很好得形容…”他的语气格外平静,“像不像‘诈尸’?”
书俏正在替他把足托卸下来,一听他的话,便是一愣。她难以置信地抬眼看他,他的嘴角甚至带着自嘲的笑。
“别用那样的眼神看我,好像你看不到我说的是事实似的。”他说,“你很清楚,它们本来就是死去的一部分。只有某些特定的时刻,才会让人感觉到一点生机,宣告它们还没有完全死去。”
“你的重点是什么?”在她没有意识到的瞬间,她的眼泪淌了下来。
“我和你的人生是彻底不同的。”江淮说,“我不想你走进我的生活,那是没有必要的。”
“倒不如说是你不想涉入我的生活吧?”
“你要这么说,也可以。”
“我真不敢相信,前个晚上,我们还是那么…那么亲密的关系,你现在却说要两不相涉!”他的态度激怒了她,她开始口不择言,“呵,江淮!你的名字里有六点水,怪不得能这么冷冰冰的!是因为你的身体死去太久了,所以那些原本流淌的水都结成冰了吧!”
“对!”他的眼睛通红,说不出是因为激动还是泪意,“经年累月忍受没有一丝康复希望的残废身体,已经让我变成了一个不讲道理、不懂人情的怪人了!不管我是冰块还是石头又或者是钢板,你都随我去好吗?你为什么要试图充当救世主呢?你为什么能忍受这么一副恶心的身体?你为什么要画那些该死的画?你知不知道,你会让所有人产生误解,误解你的善良是因为别的…别的什么…可那根本不是、不可能是!”
书俏只觉得心里有一阵风吹过,带动一片树叶翩然地落到她的眼前,她伸手抓住了那片叶子,摸到了那被太阳炙烤过的温度,她甚至触摸到那叶子背面写着什么奥妙的文字,可是,她没有急于将它翻转过来,而是下意思地了一句:“你口中的‘所有人’里,包不包括你?”
江淮阖上了眼睛,半晌没有答话。
那片隐形的树叶从她的指缝间滑落,被风吹远不见。
书俏突然振作了一下精神,用一种夸张的轻松语气说:“既然是误解,我们就更没有必要逃避了,对不对?”
江淮睁开了眼睛,却不与她直视。
“像今天这样才让人起疑呢!刚才和伯母吃晚饭的时候,我看她老人家也挺不安神的,连之后我给她做训练的时候,她的状态都不太好呢。莲姐和培安肯定也以为我们发生了什么奇怪的事!你不是最怕这个吗?”书俏的语速很快,似乎是怕他中途插话打断自己。“还有啊,你别那么老土好不好。那晚的事根本没什么大不了,我说过吧,这是‘治疗’。其实,国外早就有类似的‘治疗’了!你一定要明白,关于…那些方面的需要,没有什么好羞愧的,你并不会为了自己需要吃饭、睡觉感到羞愧是不是?那个…也是一样的,是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需求。”
“书俏,可我是不同的,普通人不会为了吃饭、睡觉感到羞愧,我却不一样。”江淮的脑袋和声音一起,越来越放低,“…我会。”
书俏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她的心乱成一团,总觉得自己刚才说了一大通,其实根本没抓到真实的重点,可是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细细分析了。她只想尽快说服江淮,不管用的是道理还是歪理,总好过被他推之门外:“江淮,如果你不习惯,我保证我不会再给你做那晚那样的治疗,这样你总该放心了吧?”书俏一说完,脸都红了,总觉得自己说得好像是有意“侵犯”他人身体的“采花贼”,真是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第25章

江淮的眼神复杂:“书俏,你让我害怕…”
“你在怕什么?”她的某根神经被挑动了,不觉追问起来。
他的声音轻到几乎听不清楚:“不明所以的害怕,才更心慌。”
书俏还来不及反应,江淮的复健师从房门外边走了进来。
书俏对于这位复健师心里颇有些意见,尤其是她亲眼目睹在他接电话期间,江淮腿部发生痉挛的事之后,她便更加窝火。刚要发作,只听江淮关切地询问道:“小程,你父亲的病怎么样了?”
书俏这才发觉,那个姓程的复健师双眼通红,似乎很伤悲。
“江先生,我很抱歉,我得回老家一趟,我妈说,医院方面已经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估计…就这几天的事了。我不想赶不及送我爸最后一面…”
江淮道:“也怪我想得不周到,我早知道你父亲这段时间情况不好,前天就该通知你今天不用来我这里了。只是这两天我自己身体也闹了点状况,就疏忽了。这样吧,我让司机今晚就开车送你回去,免得你在这着急。”
小程道:“不用不用!我明天再买票走也一样的。”
“你老家离这里不过两小时左右的车程,现在还不算太晚,并不会很麻烦的。”江淮说,“小程,别在这种时候再和我客套,别给自己留遗憾。”
小程已哽咽:“谢谢江先生。”
“你需要回家整理些东西吧,我这就让人备车送你。”
小程谢了又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江先生,我这一去也不知会待几天,你这期间的复健…”
“都什么时候了,还替我担心这些没所谓的…”江淮苦涩一笑,“已经那么久了,偶尔中断一下复健,我也并不会着急得从轮椅上跳起来,对不对?”
书俏觉得他的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说,江先生,”她眉头一锁,“你这是在嘲讽我们复健师的工作价值吗?”
江淮看上去似乎对她的质问认了真,语速也有些急:“我不是这个意思,书俏,我是说,反正我已经习惯了…”
书俏刚想反驳,却因想到不要妨碍小程的正事儿耽搁时间。她打算等他走了,再和江淮探讨他们之间的问题。于是她说:“程先生是吗?你不用担心江淮,你不在的日子,由我顶替做他的复健师。”
“书俏!”江淮低嚷了一声。
“有什么问题我们等下再交换意见,好吗?”书俏抓住他喜欢急人所急的“弱点”,道“你看看程先生急的,你先替他安排车子吧。”
果然,江淮没有对她要求担当自己复健师的事再行反驳。“小程,麻烦你帮我拨一下号。”江淮扭头对小程礼貌地说。
小程拿起无绳电话,按照江淮报的号,拨通了司机的号码后,把话筒拿到江淮的耳畔。
江淮对电话那头吩咐了一下之后,让小程下楼去了。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书俏和江淮两人。
“你认真的?”江淮一脸无奈地看着她。
“我对待工作一向认真,”她说,“我可不像某些人,可以拿这件事开玩笑。”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你的意思比这个更糟糕!”书俏一面假装咬牙切齿,一面却已经心软了,“你瞧,我有多粗心,一直光顾着说话,你在复健车上坐很久了吧?我帮你回轮椅。”
“把转移机推过来。”他说,“这样会省力多了。”
书俏点头,把转移机推进,用束缚带固定好江淮后,启动了程序,将他缓缓吊起,移动到了轮椅上。
书俏边帮他摆好腿位,边因为想到了一些事,不自觉地微微笑了一下。
“想到什么开心的事了?”江淮问。
她这才惊觉自己的表现如此明显,便也不隐瞒:“其实,你刚才要我帮你做转移的时候,我还挺高兴的。”
他疑惑不解地看着她帮自己套好拖鞋:“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书俏抬起脸,眼睛亮亮的:“我喜欢你让我为你‘服务’啊。”
他的疑惑在眼中弥漫得更开了。“你真的是个奇怪的女孩。”他感叹道,“为我这样麻烦的人服务,不以为苦,反以为乐吗?”
“你以前没遇到过我这样的女孩吗?”她随口问道。
他的眼里有些阴影掠过。她发现了这一点,却在明明意识到自己不该多嘴的情况下仍然忍不住追问道:“我并不是唯一的一个,对不对?”
他说:“的确有过这样的女孩,可她…和你不同。”
“女朋友?”她问完才觉得自己的好奇心是在“作死到底”。
“不是。”他斩钉截铁地回道。
书俏这回终于忍住了自己澎湃的好奇心,只因她看到江淮的脸色越来越沉重。恐怕,他口中的这个女孩,比女朋友的身份更复杂,分量却不轻。也许,江淮为她受过伤,挨过打击,她不想再继续揭人疮疤。
“好了,江淮,”她站起身,十指交叉背在身后来回踱步,“我不管其他人是怎样,反正我就是很高兴你能请我帮你忙,你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最让我讨厌吗?我最讨厌你明明很需要帮助却拒人千里的时候!除此之外,你简直是个最完美的好朋友!瞧——”,她在他的轮椅前停下步子,“你何不彻底改掉这个小小的缺点,做一个更可爱的江淮呢?”
“更可爱的江淮?最完美的好朋友?”江淮喃喃道,“‘可爱’和‘完美’,感觉都是离我很遥远的词汇呢。真是美好的词,让人忍不住憧憬…”
“才不远!”书俏抓住他的几根手指,像撒娇的孩子一般轻晃了两下,“我知道你又要陷入那些自轻自贬的念头了对不对?拜托你别用那些陈词滥调来对付我行不行啊?”
他的右手拇指在她的手里抽动了两下,却不知是力道不足还是他主动放弃了摆脱她的掌控,终究还是停在了她的掌心,他像是鼓足了勇气,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清亮无比:“书俏,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能成为你口中完美的好友、可爱的江淮,可是,我收回之前想疏远你的决定,因为…你实在是我眼中完美的好友、最可爱的书俏。书俏,我只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与我的友情,会成为你的负累,到那时候…”
“真有那时候再说呗。”她仍抓着他的手,很轻松地回道。
江淮无声地笑了笑。“可以请你帮个忙吗?”
“很荣幸。”
“我有些渴了,能喂我吃些水果吗?”
书俏放开了他的手,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竟握住他的手那么久。她眼神仓促地转向自己刚才拿进来放在茶几上的果盘,拿起一瓣橙子喂到他的嘴边。
“不要这个,”江淮皱眉,“吃橙子很容易会弄到身上。”
“你平时也吃的吧?”书俏才不理他,“要是你平常就不爱吃的东西,相信莲姐也不会准备。怎么?是因为喂你吃橙的人是我,所以不好意思啦?”
江淮默认。
“橙子补充维c,你应该多吃点。这个比喝橙汁更健康。”她做了个张口的口型,在她的“压力”下,江淮终于咬了下去。
“好甜。”江淮露出一个浅浅的笑道,“
书俏笑了笑:“是吗?我也吃一瓣。”说着,也给自己拿了瓣橙。
莲姐准备的水果品种很丰富,从苹果、提子、橙子到香蕉都有。本就是远远超过两人份的量,书俏和江淮竟然你一口我一口的把它们消灭个干净。吃完水果,书俏用湿纸巾擦了手,又替江淮抹了抹嘴唇周围的水果汁液,江淮难得地没有就此向她道谢。
“你的胃口不错嘛。”书俏这会儿倒有些后悔让他吃了那么多,“我是不是喂你吃太多了,你晚上不会胃痛吧?”
“我对饿和饱没有太深的感觉。”他说,“我今天本来也没吃多少,你不要担心,我想没事的。”
她警觉地猜到了什么:“江淮,你老实说,你今天是不是根本没吃晚饭?”
他低头:“我原本是想等你走了再吃,反正我也不太知道饿。”
书俏看他的样子,想生气发作又有些不忍心。
“我要是不来找你,大概以后永远都不想看到我了吧?”憋了半天,她只口气软糯地半是赌气半是委屈地说了这一句。
“我也说不上来。”他的目光坦诚,叹了口气,“我的确有些…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好。”
书俏跺脚:“江淮,我真的很好奇,你这么漂亮的一颗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什么奇怪的玩意啊!你不知道拿我怎么办,可是你已经对我办了太多莫名其妙的事了,送浴袍送床单还嫌不够,干脆和我玩起了躲猫猫!还是饿着自己肚子玩躲猫猫!老天!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你遇到的最奇怪的女孩,反正你是我遇到的最奇怪的男生啦!”
“你工作中不是经常接触残疾人吗?你应该能多多少少理解,我们这种人的…”
书俏打断了他:“我想,我可能是理解的,可又毕竟无法感同身受。况且,我不认为你的想法总是有道理的。至少,你把你的那些顾虑强加在我的身上,是多余的。还记得我画给你的画吗?你并不会在我离开你家后,把我用过碰过的所有东西让人扔掉对不对?我也不会!因为我只是和你一样,在自己家中接待了一个好朋友的来访。你不肮脏、更不恶心,也未做过什么让自己蒙羞的事,你完全可以坦荡地接受我的友谊,而不是因为接受了我的帮助而心存歉疚。”


第26章

她看到他下巴绷紧的线条松了下来,紧跟着微笑在他的脸上漾开:“书俏,我再不对你歉疚,只作感激。”
书俏嘟了嘟嘴:“那个我也不需要。”
“那么,你想要什么?”
她愣了神,明明是他是一副淡淡的口吻,可竟然让她一时之间无言以答。
最后,她轻声说:“我只是希望,朋友之间不要太见外。你帮我一点,我帮你一点,都是很平常的事,难道我们得成天谢来谢去?那不是太忙了吗?”
江淮道:“可惜我并不能帮你什么。”
书俏来不及让话在脑中过一遍便冲出了口:“谁说的?你…至少让我快乐。”
“快乐?”他全然是不敢置信的神色。
“有快乐、也有忧心。”她望着他眼神迷离,像是与他隔着一层半透的帘笼那般既近且远,“可还是快乐居多,现在的我已经没有办法想象失去你这样一个朋友会是怎样的心情,所以,我才会那么冲动地执意跑来找你,把你从你的屏风后面揪出来。”她的眉梢轻轻跃动了一下,显得神采灵动而俏皮。
“我的屏风?”他低头一笑,“这是个很好的形容词。”
“是的,屏风。”她说,“我很高兴,你只是筑了一道屏风,那并不是完全密闭的壳子,那里还透着风、透着光,有冷暖,也听得到来自外面的呼唤。江淮,你从来不是个软弱避世的人,可是,你还是把自己的力量想象得太过渺小了。如果哪一天,你能把你的这道屏风完全撤掉,我想,你会更快乐的。”
书俏这一晚睡得并不好。早晨起来迷迷糊糊还记得自己昨晚的乱梦:一会儿是江淮温柔苍白的脸,一会儿是宁欢欢扶着走廊上的把杆蹒跚的剪刀步,一会儿是韦明带着些许歉疚对自己说宁欢欢决定放弃复健,她惊叫着:“不要欢欢!”却眼睁睁看着坐上轮椅被人退走。空中洒下纸片,她弯腰捡起一张,看到上面写的是:没有人会把梦当真。更何况,我从来都是醒着的。”然后,她就醒了。
天才蒙蒙亮,她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回床头喝了两口。床脚边传来“滑轮”轻吠的声音。她醒了醒神,又跳下床去,走到滑轮的小窝前蹲下身。晚上睡觉的时候,她会脱下“滑轮”身上的支架,让他能睡得舒服些。此时“滑轮”也已经睁开了眼,见到主人后,前爪亲昵地向前伸。
她握了握它的小爪子,看着它瘫软地拖着身下的后肢,怜惜地叹了口气。
“每天戴着支架也很辛苦吧?”“滑轮”翻了个身,露出自己的肚子,一副讨好的样子。她爱怜地摸了摸他的小肚皮。
“多躺一会吧,我的宝贝挟滑轮’。”她拿起饮水盆起身装了些水,放回“滑轮”的面前,又倒了一点狗饼干进食盆。
她已经完全醒了过来,也就不想躺回床上去了,干脆洗漱更衣,准备早点去上班。
在康复院的停车场泊好车,走进接待大厅的时候,她遇到了韦明。
她倒想不到,他到得那么早。
心里有些不快,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和他打了个招呼。
韦明的眼光有些闪烁,似乎也在为昨天的事感到别扭,在与她回礼之后,他貌若欲言又止。
书俏没有再理会他,自顾自快步向前走去。韦明却追了两步上前,叫住了她。
“林院长,我想和你谈一谈宁欢欢的事。”
她紧紧凝视了他几秒:“去我办公室再说吧。”
“我想了一夜,觉得不能就这样任由她放弃复健。”韦明在书俏招呼他坐下后,眼神决然地说。
“哦?”她与他隔桌而坐,硬是压下心里的触动,“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曾经认为,她这样的情形,复健没有意义。”
“我承认我说过这种话。”韦明道,“坦白说,我现在仍然不认为她的复健前景是乐观的。可是,我想有一点我绝对是做错了的,那就是忽略了宁欢欢作为一个人的感觉和尊严。”
书俏的眼中泛起一些动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