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购物袋里把所有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每一件都让她又生气、又心疼——
浴袍、枕套、床单、毯子、被罩!每一件都是质地精良,颜色雅致,他有着极好的审美,这些东西不止单看很美丽,且颜色和风格甚至和整间卧室很搭。
“林小姐,先生让我问问你,这些东西还满意吗?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需要?”
那个人到底有多嫌弃自己?书俏抽了一口气,说起了气话:“莲姐,我想你家先生不如直接送一台红外线消毒仪给我。”
“红什么?”莲姐显然没听明白。
“红…哎哟,我哄您玩呢!”她真心怀疑如果她和莲姐重复刚才的话,那个傻瓜会不会真的送一台消毒仪器给她。
她懊恼地将那些衣物和床上用品塞回购物袋里,此时她的目光一闪,似乎在其中一个购物袋里发现了什么。
那是一张洒金卡片,上面用粗笔歪歪扭扭地写了一行字:
书俏:谢谢你——不止为了昨晚。
每一个笔触都有颤抖的痕迹,她可以想象他握着那支粗粗的笔,在纸上辛苦描划的样子。
她攥紧手中那两个购物袋,心里的气恼已经完全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痛和怜惜。
第22章
“东西她都收下了吗?”江淮的眼睛从放在腿上的一张木插板手指训练器上抬起来,落到了莲姐脸上。
“收下了,”莲姐说,“就是她坚持不肯让我照你的意思替她打扫房间,所以我就早早回来了。”
江淮没有说话,低下头,右手缓缓将一个木插板上的木棒拔出,翻转后颤巍巍地插/入隔壁的一个孔中。
这是他经常做的一个手指练习,最开始由复健师陪着做,听从对方的指令拿取相对应颜色的木棒,拔出、插入、换孔,后来,一个人无聊的时候,他会有意无意地拿出木插板来自行练习。他能独立自主去做的复健项目不多,这算是其中一个。只可惜到目前为止,他能较为灵活运用的,只有右手。
莲姐站了一会,见他没有反应,抿了抿嘴接着道:“先生,林小姐有封信要我转交。”
他的手指在空中停滞了半秒后,歪倒在木插板的边缘。“给我吧。”
莲姐将信的开口处向上,放到江淮的腿上。他拿左手腕抵住信封一角,右手指撸开三角形的开口,里面是一张明信片。他吃力地好不容易用两根指头把它从信封里夹出来,却又不小心让它飘到了地上。他下意识地探身想要去捡,却在后一秒意识到这一念头的可笑。
莲姐迅速地将明信片从地毯上捡起,交还给他。他说了声:“谢谢。”之后却看到莲姐憋笑的表情。
江淮低头看向明信片,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莲姐看向他的样子如此奇怪。
书俏给他的明信片本身印刷的只是普通的风景图,然而背面却用漫画的笔触画着两幅小画:左边是一个坐轮椅的男孩儿仰着头,可以看到他的脑门上缠着一个布条,上面写着“我有洁癖”四个大字。那个男孩对着一个一手端着茶盘,一手提着沙发套、表情辛苦的中年女性发出“命令”,人物的旁白写的是:“把刚才那个人用过碰过的东西给我通通扔掉!全部换成新的!”右边却是一个卷发女孩钻在被子里呼呼大睡,嘴角留着口水,被子上有一滩可疑的印迹,床单上有吃剩的面包,这些东西的旁边还有箭头指向文字标注,分别写着“牛奶”、“面包渣”;更让江淮感到吃惊的是,画的最右边还写了一行小字——“带着帅哥气味的睡衣乃提高睡眠质量之法宝!”
“先生,林小姐还真是有心人。”莲姐带着些许奥妙的表情,笑看着他。
他心虚似的拿手把明信片盖住。“她的确是个好心人。”一个字的替换,已经让定义完全不同。
“先生,我觉得,林小姐对你不是一般的好呢。”莲姐自顾自地说道,“虽然这不是我该去管的事儿、该说的话,不过,跟着先生这么多年,也总想你过得好。我们这些跟你久了的老人家,像我还有老黎都已经快不中用了,培安虽好,但也未必能照顾你一辈子,要是你身边能有个知冷知热、又讨你喜欢的姑娘,我们也就放心了。”
江淮大惊:“莲姐,你在说什么?难道你觉得,我在有心招惹谁?”
“什么招惹?”莲姐皱眉,“你说的招惹是与一个人亲近的意思吗?如果是这个意思,我倒觉得,这不是一个人的事儿!林小姐不也愿意和你亲近吗?这姑娘家的卧房,是谁都能进的?何况,还留你住了一晚!”
“呵呵,”江淮苦笑,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右手一挥,竟然把放在腿上的整个木插板连同明信片一起挥到了地上。“你以为这能是怎么回事儿?那是因为我昨晚上吐下泻,人不人鬼不鬼根本撑不到回家就不行了。她是好心收留我,就像…就像对待它的那只残疾的小狗那样的好心。你懂了吗?”
莲姐鼻头一红,俯下身,握住了他的手:“先生,是我不好,我惹你生气、伤心。你别激动,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莲姐…”他哽咽道,“我受伤后这十几年你都照顾着我,在我心里早就把你视为我的长辈,我不该冲你发火。”
“就是因为把我当自己人,才好意思闹脾气呀。”莲姐爱怜地拍拍他的肩,“你现在停住轮椅乖乖不要动,等我把地上的木棒子都收拾干净了,再挪动位置听见不?”
“对不起,又害你忙活了。”他是真心愧疚。
“行啦!”莲姐蹲着身子一边收拾一边说,“真把莲姐当自己人,就别再说见外的话。这两年你特意招了好几个钟点工,打量我不知道呢?你这就是在帮我和老黎减轻工作量是不是?老黎常和我嘀咕:说自己现在既不用替你开车也不用搬搬抬抬,就照管着些花花草草,简直像是白拿江家的工钱似的,怪不好意思的,嚷嚷着不如趁早退休养老呢。”
“黎叔都是六十岁的人了,本来也该是颐养天年的年纪,如果他离开江家能有人孝顺,我早就想给他一笔钱让他回老家了,可据我所知,他的家人偏又不怎么管他。只要他愿意,他在江家待多少年都可以,我就是怕他工作了一辈子,马上空下来会不自在,所以才安排他做些园丁的工作,按着我的本心,是极想让他享享清福的。莲姐,你也是。你和黎叔小半辈子都奉献给我了,陪着我一路熬过来,我别的本事没有,可让你们两位安享晚年是我的责任。如果有一天,你和我说你们干不动了,可你们仍然愿意留在江家,乐意继续陪着我,我会很高兴的。”
“先生…”莲姐的泪珠子在手里捧着的插板上跌碎成了好几瓣儿,“这老天爷,真是…太不开眼了!”说着把收拾整齐的插板往桌上一撂,伤心地跑出了房间。
江淮看着那张被遗落在地毯上的明信片,那上面又书俏亲手画的漫画,那其中的“典故”,没人会比他更清楚。她那么用心地想让他明白,她并不嫌弃他,也希望他不要嫌弃自己,她真是个好心肠的女孩。可是…他忽然觉得有些害怕,害怕一些未知的东西。
周一中午书俏刚吃过午饭就给江淮打了个电话,因为上个周六日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按照之前的约定去给江伯母做治疗,想问他今天晚上去他家补上是否合适。
接起电话的是培安。她倒也不意外,问道:“培安,麻烦让你们先生听一下电话好吗?”
“先生在做复健,不太方便接听。”培安的语气在客气之余有些慌里慌张。“你有什么事要转达吗?”
“哦,那就不要打扰他了。”她心里一沉,也不好说什么,“我就是想问问,今天下班后我可不可以过去给江伯母做治疗。”
“先生说可以!”培安像是现接到某人的指令那样迅捷而紧张地答复道,“先生说,哦不,我是说,我觉得没问题。”
书俏心里有年头一转,不觉有些气恼,看样子,江淮明明就在近旁。就算他不方便拿电话,明明可以让培安举着接听嘛!以往他不也都亲自和自己讲电话电话吗?怎么到今天就让培安做起了“代言人”?她心里虽有些小疙瘩,嘴上却仍然保持着克制,只说:“好吧,我下班后就过去。”
“林小姐,”培安说,“先…哦不是,我是说,你下班直接过来就好,晚饭就在江家吃吧。”
“知道了,谢谢你。”她闷闷不乐地挂断了电话。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头。她咬着嘴皮,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忽然间好像失去了处理所有公事的心情。
最后,她做了个深呼吸后转身出了自己的办公室,下意识地在走廊上巡视。偶然间路过ot师的办公室,听见里面有人在聊天。
书俏倒也不是有意偷窥或者偷听,多半是由于恍恍惚惚愣了神才停驻脚步,她只看见韦明带着不屑的表情把一支玫瑰花扔进了垃圾桶,跟着,旁边的一个女ot师小曹端着杯子朝他笑道:“你就这么辜负一个少女纯洁的爱心?太残忍了吧?”
“咳,我肯收下她的花,就足以证明不算残忍了!”韦明嬉皮笑脸地回道。
“可你也没答应啊!”小曹喝了口水。
“我怎么答应?你又不是没见过那个宁欢欢,她那样…”说着,韦明歪着脖子,半吐出舌头模仿着一个脑瘫病人的模样,惹得对面的小曹扑哧笑了起来,他才恢复常态,继续往下说道:“怪只怪我平时太好心,我是出于可怜那个女孩儿,才对她温柔些,哪里想到会教人想入非非了!”
“也难怪她,那个宁欢欢虽然是个脑瘫,她的智力可是正常的呀,又是个花季少女,在她的生活圈子里,恐怕没多少年轻的异性。你又对她那么关照,她想歪了,也情有可原嘛。”
“算了吧,我只是个复健师,又不是大慈善家。”韦明轻描淡写地说,“说实话,也得亏宁欢欢生在一个条件不错的家庭里,要是搁我们那儿,父母早就放弃了!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精力做复健、做治疗,收效还是甚微,一句话:付出和得到太不成正比了!我虽然是干复健这一行的,可总觉得,有些努力…不值当!”
第23章
书俏以为她会愤怒而冲动地走进办公室里,可是她没有。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的手指在一点一点变凉,而心在迅速往下坠——一直坠一直坠,直到掉到某一个冰冷的深潭里。发出“卜笃”一声苍凉的回响。
她下意识地转过身,将背脊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她尚不及回过神感受慢慢涌出的无力感,眼前的一幕已让她惊住了。
宁欢欢!
那个送韦明玫瑰的脑瘫女孩,就站在她的身后!她那只挛缩的、扶着走廊栏杆的手颤抖得厉害——不,她整个人其实都在打颤,原本就因为肌张力异常而扭曲的脸部表情变得更加狰狞,双脚呈剪刀状向前挪移了一小步。
宁欢欢虽然行动不便,可是听力和智力都是完全正常的。这也意味着,书俏刚才清楚听到的一切,她也完全听得到。
“欢欢!”书俏双手扶住了她的腰,她感觉得到一股重力朝着自己的双手靠来,因此她知道宁欢欢有些支持不住了,恰好身旁有护理员经过,她赶忙让人去推张轮椅过来。
“林…吉吉…”宁欢欢口齿不清地唤了一声,嘴角隐隐冒出晶亮的口水。书俏却丝毫没有犹豫,将她的脸一把搂到自己的肩窝处,一面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一面轻言细语地安慰她:“欢欢,想哭就哭,姐姐在这里。”
韦明大概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面对书俏和宁欢欢,他的脸上有些慌张。正好此时护理员推着轮椅过来,他干笑着故作轻松地走上前扶了一把宁欢欢:“欢欢,一个人出来散步,怎么不叫人陪着点呢?”
宁欢欢的身子抖了起来,像一只受惊的小鸟,嘴角抽搐着,脸孔涨得通红,却因为精神高度紧张而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发出“呜呜”的抗拒声。书俏冷冷地对韦明道:“让我来吧。”
韦明松了手,尴尬地立在一旁。书俏将宁欢欢扶到轮椅上,抬起她的脚放到搁板上。
“你家阿姨在哪儿?我送你去她那里好不好?”宁欢欢的父母工作忙碌,每次复健,几乎都是由保姆阿姨陪同。
宁欢欢点了点头,却又在书俏推动轮椅的那一刻摇头道:“瓦…有话…哈、韦医桑缩…”
韦明蹲下身,带着些许歉意的表情望着她:“欢欢,你说吧。”
宁欢欢半张开嘴,努力控制着脸部的肌肉,却只发出几个断续的音节。她望着韦明,眼神忧伤而清亮,接着,伸手作了一个握笔的动作,在空中摇了几下。
“是要写字吗?”书俏猜测道。
她点头。书俏转身去办公室拿了纸笔出来,又把白纸夹到一块小板夹上,这才递给了宁欢欢。
宁欢欢握笔的方式很怪异,五指都紧紧攥着,用手腕的力量在纸上划。
她写字的样子似乎用尽了吃奶的力气,神情专注而认真。
书俏看着她写出的字,眼眶顿时红了。
谁能想到,脑瘫累及四肢协调的宁欢欢,竟然能写出这样几近工整的字。
尽管,她的握笔姿势不正确,用力方式也和常人迥异,可是,一定是经过了无数次的苦练,她竟然能用适合自己的“巧劲”把字写好。书俏暗叹其不容易,既佩服又心酸。
而宁欢欢刚才写的内容,更让她忍不住落泪。
纸上的字是:我说话的样子又丑又脏,所以,虽然我写字很慢,但还是写字吧。
似曾相识的痛感袭来,书俏简直不忍再读下去,却又不放心只留她和韦明两个人。她望向韦明,他的脸上也流露出一丝心痛。
宁欢欢低着头,继续写:
喜欢一个人,像喜欢一个梦。
没有人会把梦当真。
更何况,我从来都是醒着的。
我不是在做梦,而是一个远远地望着美丽梦境的人。
那是怎样一颗玲珑剔透的心,却被禁锢在了一个这样的躯壳里。书俏忍住眼泪,握住她握笔的手:“欢欢,谁都有做梦的权利。”
宁欢欢摇头,似乎酝酿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发出几个沉闷的字:“我、没有。”
她的发音难得的标准,却像石块一样,击得书俏好疼。苦涩在她的唇齿间弥漫开来,任何的安慰都显得苍白虚伪。
宁欢欢的嘴角扯出一个歪斜的笑意,在纸上写:
阿姨在复健室门口等我,我要回去了。
韦医生,你能最后送送我吗?
“当然可以。”韦明站起身,绕到了她的轮椅背后。书俏看到他仓促地抹去了眼角的眼泪,将轮椅推转了个方向。
板夹和水笔从宁欢欢的膝头滑落到了地上。书俏含泪捡起,目送着韦明推着宁欢欢离去的背影。
韦明回来后,见到书俏仍然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外,尴尬地道:“林院长,我把宁欢欢送上了车。”
她忽然不想指责他什么,只觉得心里有些地方堵住了,没有任何方式可以发泄出来。
她不是没有理智的人,她很清楚,自己无权要求他人去接纳一个残障女孩的爱情。韦明固然算不上可爱,可也并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坏人。对于韦明身为复健师却不能做到对残障人士发自内心尊重的言行,她或许可以轻飘飘地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大加鞭挞,可那又怎么样?她心底明白,在对待残障人群的态度上,韦明并不比大多数人更恶劣、更可憎,他所代表的,恰恰是普通人对于身心障碍者的态度。不是没有心软、不是没有体恤,只是更放不下一把世俗的尺子,用自己的标准来丈量那些不同于常人的人生,评判着所谓活着的意义、复健的价值甚至爱人的权利。
“知道了。”她脱力般地应答道,放弃了责备任何人。模模糊糊间,她不由自主地联想起另一个沉静忧伤的身影——哦,江淮!那个同样充满灵气、却被残障的身体囚住的江淮!那个不再能弹奏任何音乐的音乐人江淮!书俏闭上眼,手指不自觉地微动,仿佛再一次触到那晚在他背脊上摸到的凸起的伤疤。她的心脏忽然一阵紧缩,她攥紧了双手,痛得说不出话来。
“林院长,我并无意伤害宁欢欢。”韦明垂下脸,一副泄气而遗憾的模样,“她跟我说,她不会回来复健了。”
书俏惊痛地看着他,屏住眼泪道:“现在探讨有意还是无意,对宁欢欢来说都没有意义,伤害已经以最真实的面貌呈现了出来。你觉得良心有所不安?所以急于澄清自己是在完全不知道会造成伤害的情况下才言行失当的,是吗?韦明,你无须和我解释什么,你并没有伤害到我。而欢欢,她不需要解释,她什么都明白。”
“可我能怎么办?我不能出于同情就欺骗她啊!我不可能接受一个这样的女孩子,这是现实!”韦明的语气也很委屈。
“没有人会逼你接受她。欢欢也没有。难道你看不出来,她从不敢奢望你的回应。”书俏道,“你以为你今天对欢欢造成的伤害只是因为你拒绝回应她对你的好感吗?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的那些冷酷的话?你是在全盘否定她生存的意义!现实对她这样的一个女孩来说已经很残酷了,你甚至还要剥夺她做梦的权利!——不,她小心翼翼到连梦都不敢做,而是远远观望着,幸福离她本来就已经够远了,就像我们抬头看天上的云一样远,可是,你今天让她觉得,自己连抬头看天的资格都没有了!”眼泪从书俏的眼角扑簌簌地滑落,她抬手才一擦干,泪水却又再一次地湿润了眼眶。
韦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圈也红了,他半张开嘴良久,最终却紧紧闭上了,什么也没有说便转身回了办公室。
蓦然间,书俏听见办公室里传来闷闷的一记捶打桌面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望进去,看见韦明的手指插入发中,把脸埋入了自己的臂弯中,发出懊恼的低哼。
她做了个深长的呼吸,转身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一下班,书俏便驱车往江家赶。她在江家用餐已经不是头一次,也并不想虚伪的客套。因此,当莲姐嘱咐她下班直接过来吃饭时,她一口就答应了。坦白说,她的父母常年在国外交流,很早她就习惯了独立生活,可是,这不表示她内心底不向往一家人团团圆圆围桌吃饭的家庭温暖。在她而言,这并不是时常能享受到的气氛。同江家人一起吃饭的时候,她虽是客,却恍恍惚惚体验到了类似的温馨感觉。
然而今晚,江家的饭桌旁只坐着江母方孝龄一人,显得格外冷清。
事实上,打书俏刚才进门起就没有看到江淮的身影。起初她只当他一时有什么事绊住了,还没太在意,直到莲姐开始上菜,且只字未提自家先生,书俏才隐约觉得有些异常。不止江淮,培安也没现身。
“莲姐,”她忍不住问,“江淮呢?他不跟我们一起吃饭吗?”
莲姐端菜的手势一个停滞,有些紧张地笑了笑说:“先生今天晚饭吃得早,已经用过了。现在在复健室锻炼。”
“才吃过了饭就锻炼?”书俏看着莲姐古古怪怪的神情,不免狐疑。
“哦,不是,先生吃了有一会儿了。而且他刚才吃得不多,等他锻炼完了,我会给他准备夜宵。”莲姐掀开汤锅的盖子,热气冒了上来,让她的脸变得有些模糊,“先生平时也不一定每天下楼吃饭的,林小姐不必见怪。”
她承认她有些多心,但接下来的整顿饭时间,她的脑子里一直都在转着一个念头:
江淮好像是在有意避开她!
第24章
书俏心不在焉地吃完了晚饭,依旧不见江淮现身。她因为还有正事未了,强迫自己收了杂念,投入工作。直到对江母结束了这一疗程的语言训练、出了江母的房门后,她才忍不住叫住走廊上的莲姐,打探江淮的情况。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其实有些失礼,可她就是按捺不住这股冲动,定要把江淮的心思弄个明白。
莲姐支支吾吾,显然是在回避什么。书俏更急了,干脆不绕弯子地直言相问道:“莲姐,江淮是在故意躲我是不是?”
“怎么会呢!”莲姐错开视线道,“先生真是在锻炼,这不,我算了算时间,可能刚结束,所以才给他送点水果去!”她的手上的确端着一个果盘。
“怎么我以前来的时候,他不是这个时段复健的?偏偏这次改了?”
“哎呀,这…”莲姐强辩道,“这复健的时间,还不是随先生的意,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嘛!哪有我多嘴的份?”
书俏咬咬牙,轻笑点头道:“就是那句‘随他的意’,我倒很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莲姐看她要往江淮的房间走,便拦了一把,赔笑道:“林小姐,你也别固执了,先生这个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好钻牛角尖…”她蓦然住了口,意识到自己说溜了嘴。
书俏见她紧张兮兮的模样,不由缓和了语气:“莲姐,我不想为难你,只是你知道,江淮的脾气爱钻牛角尖,难道我们就眼巴巴任由他他这样下去?虽然我不完全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可我想,既然他避开的人是我,那么起因也必然是我了,我又怎么可以不管不问呢?你放心,我会好好和他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