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房子谁租的?”
阿籍撒谎:“建国的…”
“那你就这么厚脸皮的住过去了?”
阿籍脸红,把实话说了也没人肯相信:“我们各住各的…我住外屋,他住里屋。”
陈先生固执的脾气又爆发了:“什么里屋外屋?你们就是一屋子男盗女娼!”
想想觉得不对,又改口:“一屋子干柴烈火!”
阿籍给他教训的脖子都红了,共翳倒是没什么反应。
盗是什么?娼是什么?干柴烈火又是什么?
阿籍老安慰他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不急在这一时,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这回,倒是省了不少事端。
知道人家在骂人,在不待见你,跟明明白白的听见污言秽语,效果毕竟还是不同的。
张女士虽然凡事都爱做主,但在的女儿婚姻大事上,倒也有点偏向丈夫的老思想——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撺掇着人姑娘偷偷搬出去,确实得多观察观察!
她拉着阿籍往一边去,小声商量:“那晚上你们就先住下,家里的书房收拾下也能住人。你爸正在气头上,你就先按他的意思搬回来住,啊。什么事都得一步步来,你们要真合适,我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第二十一章、银汉迢迢远

人呢,总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
要说那小平房真有什么好的,阿籍也说不上来。
早上没人准备早餐没人叫起床不说,上个厕所还得弯着腰进去低着头出来。
男人和女人同住到底是不方便的,换个衣服还要躲来躲去的——也不是说没看过,就是怕造成误会或者尴尬嘛。
阿籍觉得,自己本质上还是挺传统的。
平房外面的噪音也大,不单是施工队的魔音贯耳,还有邻居啊对街啊家里孩子哭黄狗嚎的声响。
有时候睡到半夜,还能听到里屋门打开或者关上的声音。打开的时候,脚步声就往厕所去了;关上之后,她又忍不住想东想西失眠好一会。
这种心理,可以用那个经典的男人女人笑话来比喻一下——一大捆干柴堆在火种边,火种想燃烧一下,干柴大骂:你这个禽兽!
火种真熄灭了,干柴又开始鄙视:你这家伙,连禽兽都不如!

客观点说,自从医院那一晚之后,共翳还是挺尊重人的。阿籍姑娘当然也没有真想发生点什么…只是,女人,尤其是恋爱中的女人,总是爱多想的嘛。
不但想的多,还会添油加醋的想!
是我没有魅力?还是选择多了人家不稀罕了?
床头的夜光时钟把时针和分针劈叉成了一个锐角,在黑暗中绿莹莹的发光。
阿籍把靠垫放到枕头上,仰头看着同样模糊不清的天花板发呆。现在倒好了,她搬回来了,他还留那,彻底不用纠结这些问题了。
早饭有张女士准备,衣服有洗衣机伺候,就是吃个西瓜,也不用在担心吃不完放着会不会坏掉。
她又把靠垫抽了出来——太高了,还太软了!
他睡的好不好呢?电饭煲用的习不习惯呢?厨房的煤气记不记得关呢?
还有打赤膊的毛病,还有洗发水沐浴露混用的毛病…
阿籍长长的叹了口气,把头埋进被子里。
第二天一早,张女士就看到了女儿的成长。
六点不到,她已经起床刷牙洗脸洗漱完毕了,连被子枕头都叠的整整齐齐。
陈先生正在小区附近的小公园打太极,姿势虽然不是很标准,架势还是挺那么回事的。蓦地的瞥见自家赖床女儿拎着包提着早餐经过,那个大圆圈就抡歪了。
转性了?还是受刺激奋发向上了?
阿籍一路哼着歌上了公车,又在中途下了车,熟门熟路的往那小院子里。
李师傅那店开门算晚的,偶尔还关个门休息一天两天的,共翳的上班时间也就不大稳定。
她估摸着人应该还没出门,正打算掏钥匙开门,院门吱呀一声在面前打开了。
共翳看见她,似乎吓了一跳,随即,眼睛亮起来。
阿籍扬扬手里的早点:“还没吃饭吧?我给你送来了——”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四下张望。
共翳嘴巴动了动,没吭声,把院门关上,跟着她进门。
他衣服鞋子都穿戴的整整齐齐,明显是正要出门上班。但是,看到她从袋子里拿包子油条出来,还是自动自发的去厨房拿了碗筷。
两个人围着桌子坐下来,阿籍一边解塑料袋一边问:“你上班不会迟到吧?”
共翳迟疑了一下,摇头:“不会。”
阿籍把豆浆递给他,自己拿了根油条在手里,慢吞吞的撕着。犹豫半天,又问:“我搬回去…你是不是生气了?”
共翳看了她一眼,脸色果然不大好看了。
阿籍无奈:“我爸妈他们也没恶意,就是…”
她支吾着解释起来,既不能说他脸上煞气太重被嫌弃,也不好说他社会地位不稳定工作不体面。绕来绕去,自己也编不圆了,干脆,闷头喝豆浆。
共翳盯着她头顶的发旋看了会,眼神还是冷的,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人其实都是很聪明的,一点小心思,一点小关怀,就能觉察到温暖和喜悦了。
等对面的人重新抬起头,那么点弧度又不见了。
阿籍见他不追问,放下心,又开始唠叨了:打雷时候要拔电线,煤气阀门要关紧,高压锅不要一熄火就去开,垃圾桶要经常清理…
说到这里,她撇头看向厨房的垃圾桶,一只附近早餐铺的塑料袋赫然入眼。
阿籍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共翳:“你吃过早饭了?”
共翳把豆浆推回到她面前,点头:“吃过了。”
阿籍一瞬间觉得自己画蛇添足并且杞人忧天了,嘴巴里的油条也没滋味了。
“那你刚才干嘛不说啊?”
共翳一脸的面瘫,怎么看怎么无辜。
阿籍嘟囔着抓起碟子上的包子,三两口下肚。又灌了大半碗豆浆,正打算继续消灭,被共翳拦住了。
“别吃了…肚子…”,他努力按照她的词汇表达意思,“胃要受不了的。”
阿籍瞪他:“不吃浪费啊!”说着,又咬了口包子。
共翳瞅一眼她套装底下的小肚子,叹口气,抢过她手里的咬过包子,吃起来。
阿籍脸刷的红了,碎碎念:“碟子里还有,干嘛抢我吃过的啊?你不是吃过…”
共翳打断她:“两个人吃,比较有意思。”
很快,五只包子全消灭掉了。
阿籍喝着豆浆,跟灌蜜糖似的,忍不住咧嘴笑起来——她可记得在海岛的时候,他那眼神的杀伤力。尤其是生气的时候,连背影都叫人觉得可怕。
现在的话,也不是说脾气就没有了,就是…怎么说呢,总觉得互相都有点迁就的意思。
一个不再咋咋呼呼的娇气,另一个,也不再有事没事的指使着人、独断专行了。
都说夫妻相处久了,连长相也会越来越像,那他们这个算什么?
夫妻相?齿轮互合?举案齐眉?
还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她越想就笑的越开心,酒窝又深又大,像是对着空气在照镜子。
共翳瞪了她两眼,没什么效果,也懒得管了。
吃完东西,阿籍催着他出门,自己反倒围上围裙开始洗碗洗筷子。再看看时间还有早,她干脆连地板都拖了一遍。
一个星期晃眼就过去了,共翳的独居生活过的并没有阿籍所担心的那么糟糕。
除了偶尔犯点常识性错误,炒菜不喜欢放鸡精味精,猪肉喜欢吃大块肥…把电动剃须刀拆成碎片,抽出转动的小马达之外,还真没什么大灾难发生。
阿籍往这边跑的也勤快,天热了要送水果,天阴了再路过看看衣服收进去没有。
共翳把前屋的小床收了起来,折叠桌就一直放着了。
单身汉住的地方,总是有这样那样的自由,特容易招那种失去自由的妻管严来释放下压,发泄个男人脾气。
先是大刚来玩,再是大刚带着哥们来玩,最后就变成几个人的麻将聚集地了。
共翳习惯了阿籍热热闹闹的跟后头吵,一下子安静下来也不习惯。加上那天晚上的惨败,对打麻将的技术,还是很想学那么几招的。
阿籍这天下班经过,一打开门,就撞见了一屋子烟酒味加洗牌叫喝的国粹艺术。
小平房闷热,光开两个电扇当然用处不大。几个男人几乎都是上身□、浑身冒汗。
那个帮忙办证的赵建华更是连长裤都脱了,穿着条裤衩蹲椅子上叠牌。
阿籍手把着门,一脸惊愕的瞪着这个背对着她,只穿着红色三角裤的陌生男人,差点以为走错了门。
共翳在烟雾缭绕中站起来,收拾桌子送客,期间还在笑侃着“嫂子吓到了大哥多哄哄”的某人胸口擂了一拳。
阿籍有点无法接受了,这才几天功夫,他居然就开始聚众赌博了!
共翳很有些不理解,他们几个人玩是该批判的,那怎么和陈先生张女士玩就正正当当了?
阿籍发脾气,当天没给做饭也没给洗衣服,拎着包气呼呼走了。
共翳当然没那么容易低下男人高贵的头颅,直到阿籍曲线的透过刘燕再到大刚,传达了和好的意愿。
他才不大熟练的用大刚的电话给她拨了过去,沉默半天,说了句古越语的对不起…
“#¥…%&…”
阿籍捏着手机一阵激动,差点没把枕头掐出花来。
赌博风波平息了,男人们的聚会还是继续的,只是时间和地点都开始隐蔽起来了。
共翳辞了卖乌龟卖刺刺鱼的清闲工作,开始跟着他们做起汽修来。
虽然技术原理不懂,难得的是他有耐心有头脑打架身手好——很快的,跟在他后头叫大哥并嚷嚷着要学“中国功夫”的人就多了起来。
共翳看着那几个连站都站不直的痞子样或者文弱书生,斩钉截铁的拒绝了。
他学武,不只是苦而已,还是生存的需要。那个时候,不把利刃捅进别人心脏,就会被别人杀死。而他们,折根骨头就嗷嗷乱叫,学这个干嘛?
生活不再是单调的他和她,丰富的有点应接不暇起来。
阿籍虽然还是常来探望,共翳也总不大乐意的提点礼物上门拜访,两人独处的时间,还是在一点点变少。
共翳自己买了个手机,不会发短信不会看短信,最大的用途就是半夜放在耳朵边听阿籍废话。
电话通常都是阿籍打的,对话也很像独角戏。
静静的夏夜里,一个窝在被窝里唠唠叨叨的说些芝麻绿豆的小事,另一个就对着墙壁默默倾听。
有时候实在听的不耐烦了,他才硬邦邦的开口:“早点睡吧。”
这也是大刚教授的诀窍,和女人说话,得把不好听的说成好听的——你不想陪逛街,就关心人腿酸不酸;忘了情人节啊圣诞节什么的,就说过洋节日土气没创意…
共翳对什么洋节日逛街之类的还没有深刻体会,但是对“闭嘴”和“早点休息”这两句话产生的效果是亲身实践过的。
总结来说,生活在磨练人,爱情在细水长流。

第二十二章、台风芙蓉

转眼到了八月份,特大台风再一次来袭。
阿籍抱着笔记本在蹲在窗前的椅子上刷网页,玻璃窗外雨大如注。
“小籍啊,建国住的地方地势好像挺低的啊?”
阿籍“嗯”了一声,眼睛还停在屏幕上。
“雨这么大,你跟人家打过电话没有?”
阿籍有点不耐烦,一边打字一边回应:“刚才就打过了,没事…”
张女士也放心了,在客厅沙发坐下来,打开电视看新闻。
“今年12号台风芙蓉已于8月9号22时35分在xx沿海登陆,登陆时中心附近最大风力13级。受其影响,我市今天有阵雨或暴雨,短时雨量可达大雨到暴雨。今天夜里到后天有大到暴雨局部地区特大暴雨…”
阿籍愣了一下,摸出手机拨电话,刚刚还有人接听的电话却显示关机了。
她探头往客厅看了看,继续盘腿上网聊天看八卦。
——杞人忧天了这么多次,她已经差不多彻底放下心来了。共翳做事稳重,就是再不济,还有那么好的身手,怕什么?
随手发了条消息出去,阿籍抬眼看向窗外。
天空阴霾一片,大风把路边的梧桐树吹的叶子都落秃了,小区楼下的花坛也是一片狼藉。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吠,很快就又被雨声淹没。
她没来由觉得有点心慌,眼皮直跳。
走到客厅,新闻还在播,满屏幕的气象云图。
阿籍又打了回手机,还是该用户已关机。
新闻已经开始连线前线记者,海边风浪滔天,路面上积水已经漫过车顶。堤岸上的沙包和泥水让她想起几个月前的情景…
到了傍晚,新闻突然报道了一名女子海上获救的消息。
“神秘海岛再次出现,搜救人员发现一名滞留女子,疑似精神病患者…”
阿籍捧着饭碗瞪大眼睛,眼睁睁看着那个穿着戏服似的女人给湿漉漉的抬进救护车,乌黑的头发垂落在担架边。救护车周围全是穿雨衣的搜救、医护人员,忙乱中,女子的鞋子脱落了。
那是怎样的一只脚啊——
脚底四趾诡异的向外曲折,紧贴在显得异常的肿大大脚趾上。整只脚是个不大规整的三角形,足跟变形,脚板心消失,压平的脚趾和足跟之间一条深而细的裂缝…
“这、这个女的!!”
阿籍惊叫起来,她是不大懂历史,但这种变形的“小脚”还是在图册上看到过的。
陈先生也眯着眼睛看,可惜没带眼镜,只看见那条湿漉漉辨不出颜色的裙子,点头赞扬了句:“这个襦裙做的挺那么回事的,压脚花纹也靠谱…”
阿籍放下筷子推他:“爸,你看她脚,你看她脚!”
陈先生闻言站起来,凑到电视剧前——女人已经给抬进车里了,车门哗啦一声关上…
一整个晚上,阿籍都蹲在电视前面等新闻,手机更是没命的打。
电视里还是一遍又一遍的放着台风消息、电视剧、广告,台风消息、电视剧、广告。
手机里也还是一次次重复“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阿籍看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风雨,咬咬牙,换上雨衣往门口冲。
陈先生正从厕所出来,奇怪的问了句:“这么晚上去哪?”
玄关的大门已经“砰”的被她摔上,看不见人影了。
路面上全是积水,密集的雨滴打在雨帽上都有些发疼。
阿籍拦半天才拦到辆车,一边往小院赶,一边往家里打了个电话。
她不敢说自己的真实目的,只模糊的说公司临时有事,张女士理所当然的又是一通唠叨。
下车的时候,积水已经到膝盖了,到处都是漂浮的垃圾瓶罐。
阿籍涉水走到小院外,开了门,屋子里一片漆黑。
她试着去摸电灯开关,这才发现是停电了。
“共翳?共翳——” 她里里外外都找了遍,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回应。
靠着手机照明,她在厨房摸到截烧了一半的蜡烛,点了固定在折叠桌上。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窗玻璃被风刮的嗡嗡作响。她找了件宽大的T恤换上,刚坐上床,就发现手机被扔在床铺上。
估计是没电自动关机了,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阿籍的心又悬了起来,拿着蜡烛在床底下摸到了那把被报纸包裹着的铁剑,才又有些安下心来。
烛影摇晃,恍惚着像极了某个夜晚。
也是大风大雨,也是独自等待,最终,等到了希望和离别。
她想起电视上看到的那个小脚女人,又想起那一身湿漉漉的“戏服”,拉着被子把自己裹起来。
又是台风天,还总是在漆黑的夜里。
她盯着桌上那截歪歪斜斜的蜡烛,像是盯着那轮突然圆满的月亮——惊疑、恐怖、不安定…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些信任和习惯性思维,突然就被打破了。
差一点就忘记了,他们,本来不该遇上的。
阿籍把被子缠紧了点,攥着手机,真的开始发起抖来。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要是遇上了,付出了,还是要分离的——那何必遇上?
说不出是悔恨还是什么,她甚至开始后悔那时候一心一意的找他回来,一心一意的照顾和相处…
谁知道呢,他现在是不是已经不再了,又或者,将在哪一天悄无声息的离开。
共翳是不大爱说话的,即使高兴,也没见他满脸喜庆或者跟大刚似的满嘴跑火车。
她原本以为的心意相通,突然又能有另一种解释了——在海岛上的时候,她也是那么忍耐的。
强逼着自己忍受野果的酸涩,强逼着自己咽下只有咸味的肥腻肉块,还有腥味十足的生鱼肉和烤鱼。
吃一次是新鲜,天天这样吃,光是看着就觉得胃部翻滚。
阿籍想起曾经看过的一个科幻小说,一个从瘟疫区通过时空隧道穿越逃亡出来的难民,用尽一切办法想要回到原时空。
无论有多不好,那是他的时代,与他亲近与他相适。
模模糊糊的想着,居然就这样睡了过去。
半夜里被手机铃声吵醒,是焦急的父母。
阿籍哑着喉咙说了声“住同事家”了,按掉了手机继续睡。
——还是没有回来,已经几点了呢?
一摸脸,她才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哭过了。
明明没有做梦,明明睡的这么死。
暴风雨已经到了疯狂的程度,外面不断有树木折断或杂物撞击的声音,偶尔还有闪电划过。
擦干净脸,她又睡了过去。
她没有那么大的勇气,说不许你走的,或者为了我们的爱情留下来之类的话。
那张带着疤痕的,岩石一样冷漠的脸上,似乎并没有情爱至重的影子。
她记得他说过第一次杀人的恐怖,也记得他说过手刃仇敌的快感。
剑锋捅进皮肉里,血不会立即流出来,隔了好一会,才汩汩的往外涌。拨出凶器的时候,温热的血浆是喷溅的。
两眼圆瞪,瞳孔涣散,肌肉还在痉挛。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亮了。因为大雨的关系,还是不大明朗的灰白色。
卫生间里有淅淅沥沥的水声,桌上的蜡烛也早燃尽了。
隔了一会,共翳只穿着裤子从里面弯腰出来,头发精湿,表情柔和。
阿籍在被子看了一眼,又缩回到被子里去了。
天气不热,还有点凉,软软的布料覆在皮肤上,说不出的舒服。
共翳朝床上看了一眼,拿毛巾擦擦头发,到厨房煮吃的去了。
热汤面,似乎还加了蒜泥和韭菜。
面条上桌之后,共翳过来扯她被子。不算怎么的温柔,很理所当然的一把拉开:“醒了就起来吃饭。”
阿籍瞪他,半天,认命的爬起来。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阿籍支吾着走向卫生间,拿牙刷开始洗漱。
共翳又问:“面条要不要辣椒酱?”
她收拾完出来,还穿着他的大T恤,领口都快歪到肩膀上了。拉开凳子坐下来,反问:“你呢?你昨晚去哪了?”
共翳理所当然的回答:“那边仓库的东西浸水了,我过去帮忙。”
阿籍“哦”了一声,埋头喝面汤——他们有多久没一起吃饭了?
时间久了的话,要习惯还是很容易的。
感情能够变浓,也是能一点点变淡然后消失的吧?
阿籍给辣酱呛到了,连咳了好几下,喉咙火辣辣的疼。
可是现在,看到人还在,心里还是要欢喜的不行。
共翳去厨房倒了杯水,拍着她后背,拍着拍着就把脸凑了过来。
要是跟往常一样,也就是个暧昧性质的吻。
阿籍却偏偏头,笑着说“吃饭呢”,避开了。
久违的保护伞突然就张开了,猝不及防的,惊乱了一室的平静。因为喜欢所以付出,但这付出时候的希望要是终究会落空的,那怎么办?
按着她的智慧,或者说下意识的自我保护,就是尽量的挽回并且停止付出。
共翳坐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没说话。
过了一会,突然又站起来,拉过她连亲吻带抚摸,紧紧的搂抱住。
阿籍争动着撞翻了桌子,汤汁四溅。看着狼藉的地面,两人都有点尴尬。阿籍最近蹲下去收拾,手碰到破碎的碗沿时,眼泪突然就滚落下来。
都说她杞人忧天,明明都是存在的可能嘛!
共翳以为她是手被割伤了,伸手过来拉她手腕,一下子就给推开。
他脸色沉下来,怒火还没聚集,她却先哭了出来。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连指甲都用上了,拼命的往他身上招呼。
共翳抓着她胳膊,眼神里那点温柔一下子就呆滞了。

第二十三章、海岛的秘密

到了傍晚,风雨终于小了些。
早上的那些尴尬,一个不提,另一个也不问。像是泥地上的脚印,雨水一冲,也就没什么痕迹了。
阿籍还穿着那件T恤,坐在小凳子上吹刚洗好的干衣服。
仿佛感应似的,屋子主人一回来,小区的电路也正常了。
共翳看得不耐烦,把衣服拿到水槽边狠拧几下,挤出来一大滩水。阿籍看得两眼发直,好半天才回了句“谢谢”,又开始蹲一边吹衣服。
共翳瞅着她胡乱用皮绳扎着的小马尾,忍不住伸手捊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