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霍元擎一向不喜外人近身,此刻,竟难得没有一丝不耐烦,见这苏姑姑细语温柔,过了好一阵,只低声问了句:“太太可还在府上?”
苏姑姑闻言,抬眼瞧了霍元擎一眼,好半晌,只道:“在了。”顿了顿,犹豫了片刻,只又道:“不过今日长公主便要移居长公主府,特令老奴前来跟小主子说一声。”
“果然。”
只见那霍元擎面上嘲讽一笑,不肖片刻,面上便又恢复了往日里的冷若冰霜,甚至比之方才更甚。
苏姑姑一脸无奈。
正在这时,身后的殷里出声提醒道:“主子,该动身了。”
霍元擎便与苏姑姑拜别,只面无表情的离去了,走到院子口时,只忽而一言不发的解开了身上刚穿戴好的那件斗篷,随手递到了殷离手上。
苏姑姑见了,长长叹了口气。
第77章 077
却说第二日纪鸢便领着几个丫头一道回到竹奚小筑扎扎实实的打扫了一整日, 三日后, 纪鸢重新搬回了她的小院。
为此,那霍元昭便将她给彻底恨上了, 只愤愤不平道:“我就这么招人烦么?哼,你走, 要走便快些走,我一眼都懒得多瞧你。”
这一回,是真真动了真格了,就连前去给尹氏问安,都对她爱答不理的, 尹氏见了,只意味深长的瞅着她俩掩嘴直笑, 既不说破, 也不调解, 基本任何她俩闹去了。
纪鸢见尹氏这阵气色比以往稍稍好了几分, 便也稍稍安心几分。
自从过了前三个月,尹氏孕吐止了, 也用得下饭食了, 最为煎熬的一段日子总算熬过了, 只是,过了三月后, 尹氏便又开始日复一日的前往太太屋子里问安见礼了。
想当初尹氏怀霍元昭那会儿, 正是王氏跟柳氏斗得最厉害的时候, 彼时, 即便有了身子,尹氏亦是日日前往正房陪着王氏说话解闷,那时,尹氏有孕,到底从柳氏那里分走了二老爷部分目光,王氏自然喜闻见乐。
眼下,甭管太太是何心思,至少,尹氏尽量做到了自己的本分吧。
起先,一连着往正房去了好几日,王氏却并未曾露面,一来,王氏料理大少奶奶的后事操劳了一阵,替那大房张罗,件件桩桩轻不得重不得,颇为伤神,这二来,自从那日大姑娘回来了一趟,没过几日,便见那王氏病倒了。
直至尹氏锲而不舍,一连着五六日都前来拜访,王氏终于松口,将那尹氏请了进来。
***
却说王氏靠在罗汉床的百花团簇的软枕上,正阖着眼闭目养神,她精神头还有些不大好,身后丫头绿嘤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她揉着太阳穴,直到听到绿嘤小声的唤了一声“太太”,王氏一睁眼,便见尹氏悄无声息的走了进来。
王氏顿时有些诧异,只见两月未见,那尹氏竟消瘦得厉害,脸色泛白,眼下泛青,气色着实不大好,王氏便缓缓坐了起来,又细细瞧了尹氏一阵,只淡淡笑了笑,道:“说让你好生歇着,怎么就如此不听劝,前几个月正是要紧的时候,怎能日日往外跑。”
说罢,只吩咐丫头看座。
绿嘤又极有眼色的端了一盏热茶上来,随即,退到了王氏身后候着。
尹氏只笑着道:“委实坐不住,以往怀昭儿那会儿,亦是天天往太太这边跑,这么多年,老早便已经习惯了,一日没往太太这屋子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似的,除了太太这儿,我还真不知往哪儿去,天天闷在屋子里,只觉得日子一日比一日还要长。”
王氏听了,只无奈笑道:“那会儿是什么年纪,现如今又是什么年纪,能一样吗,想当年,我怀懿儿那会儿,走路直带风儿,可到了褀儿那会儿,就要累多了,走一步都要喘三喘的,到底年纪上来了,身子哪里能跟十多年前相比?你呀,得要好生修养着才是正理。”
说罢,又问尹氏这些日子身子可有哪些异样。
王氏面上一直带着笑,好似二人之间的情分与之前并无多少差别。
尹氏只笑道:“跟以前怀昭儿时感觉差不多,怕也是个姐儿,也只盼着是个姐儿才好,昭儿如此调皮,这个啊,定要好生教导,乖乖顺顺的才好。”
王氏闻言,只端起茗碗吃了口茶,轻笑一声,随即似笑非笑道:“你怎知就是个姐儿,依我看,哥儿才好呢,老爷倘若晚年得子,指不定如何高兴呢。”
尹氏却道:“如今几位姑娘们都大了,用不了几日便要出门了,这一走,府上岂不是清净下来了,横竖太太又历来喜欢小娘子,倘若得个姐儿的话,还可以时不时到太太跟前解解闷,终归姐儿要贴心几分才是。”
王氏听到这里,沉默良久,心里终究忍不住叹了口气,只觉得这尹氏确实是…有心了。
***
这些话,许是出自别人口中,十分,最多三分为真,可出自这尹氏口中,至少真了七分。
到底主仆相依二十多年,终归都是了解对方的。
想当年,对于那霍元昭,尹氏也同样丢开了手不管不顾,任由她这个当家主母如何教导,是以,这霍元昭比之其它几个姐儿,头脑便要简单许多,这般一直养到了七八岁,直至当年终于惹了祸,老爷雷霆大怒,将其狠狠罚了一回,至此,王氏这才作罢。
这尹氏向来对其忠心不二,一时,想起这么多年的情分,尹氏历来兢兢业业,唯她马首是瞻,倒也有几分动容。
想当年,柳氏得宠,她初为人妻,初为人母,到底有些年少轻狂,气性颇大,日日跟老爷吵,每回都是尹氏好言相劝,甚至后来,柳氏跟着她前后脚有孕,相继诞下哥儿,姐儿,她便将尹氏提了姨娘,尹氏绝无半句怨言。
后来才得知,当时吴管家的媳妇儿吴张家的一直相中了尹氏,想要讨要她做儿媳妇儿,只等着那尹氏到了年纪便前来向她求娶,想来,彼时,那尹氏亦是松了口的,不然,吴家怎会如此斩笃定。
想到这些,王氏心里颇有些感慨,待默了片刻,方叹了一口气,道:“也是,没想到这一转眼,几个丫头片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说到这里,忽而冲身后的绿嘤指了指肩头,绿嘤乖觉,立马会意的上前替王氏揉肩,王氏轻哼了一声,又自个伸手揉了揉额角,尹氏见了,便缓缓起来,冲着绿嘤微微笑道:“我来吧。”
王氏只有些诧异的挑眉道:“你都是有了身子的人,让绿嘤来吧。”
尹氏笑吟吟道:“都好些日子没给太太按过肩了,想来太太的老毛病又犯了吧。”
说罢,只见尹氏伸手不重不轻的王氏肩上捏着,尹氏伺候王氏二十多年,便也替她揉了二十多年肩,旁的丫鬟不敢放开手,生怕弄疼了她,唯有这尹氏手巧,力道适中,微痛中略带几分舒适。
王氏只舒服得轻叹了一声,方继续着方才的话题道:“对了,前几日老爷还问起了几个姐儿的亲事,其实,在上半年的时候,我便已经在着手相看了,原本想中秋节后,开始正经着手的,却未料赶上了沈氏这一档子事儿,便给耽误了,眼眼看二丫头三丫头两个到了年纪,现如今又到了年尾,各府宴会繁多,我便留意留意吧。”
尹氏闻言,顿时面上一喜,手下动作微顿,只强自压下了心里头的激动,忍不住一连感激道:“妾身…妾身便替昭儿…在此谢过太太了。”
王氏见尹氏语气中满是止不住的欣喜,只拍了怕她的手道:“你放心,定会替昭儿寻个好婆家的,怎么说,也是被她叫了十多年的母亲的,不过——”
说到这里,只见王氏双眼眯了眯,道:“不过玉笙院那边,倘若安安分分的,便是我有心刁难,有老爷在前头把关,也过分不到哪里去,可倘若她们娘俩想要自个作死的话,那便也怪不得我了——”
原来,玉笙院柳氏那里,这大半年蹦跶得颇厉害,柳氏毕竟盛宠十数年不衰,定有自个的过人之处,可庶女的亲事,便是她再如何筹谋,终归是绕不过她这个嫡母的。
尹氏闻言,双目微微闪了闪。
***
却说这日尹氏在王氏这里待了大半个上午,王氏兴致便要比往日高上几分。
尹氏告退前,只见那王氏忽而想了什么,道:“你那个姨侄女,叫鸢儿罢,原本是想要替她寻一个新住处的,可我这几日一忙,便忘脑后了,前些日子听闻她又重新搬回了那个旧院子,如此,那便派人前去好生修缮一番吧。”
顿了顿,又忽而问了句:“对了,那鸢儿快十五了,快要及笄了吧,生得倒是标致标致的,我颇为喜欢,回头,年底的宴会让多跟着几个小的一道热闹热闹吧,生得那样伶俐,瞧了总该要赏心悦目几分。”
尹氏闻言怔了片刻,便一脸诧异的应下了。
却说尹氏退下后,屋子里静了一阵,过了半晌,只见绿嘤忽而道:“太太真是心善,待尹姨娘亲如密友姐妹,待三姑娘更是视如己出,能够遇到太太这般菩萨心肠的人,当真是她们的福气。”
王氏闻言,只垂了垂眼,道:“那是因为尹氏忠心,不过——”
就算是再忠心的人,也丝毫不会影响她对她们的掌控及牵制。
就像,她屋子里这几个忠心的婆子及丫鬟,她信她们,也会对她们委以重任,却也丝毫不影响她将她们所有的家人全都盯在眼皮子底下一样。
第78章 078
却说天气入了十一月, 寒风凛冽,外头大风刮在脸上像是刀割般似的, 京城的冬日可比山东要冷多了, 只觉得不肖几日,便会有大雪飘落似的。
好在,前几日, 她这筑奚小筑被修缮好了。
这一回, 统共来了五六个匠人,扎扎实实的修缮了整整三日, 那为首的监工道,往后甭说下雨, 便是下冰坨子也压根担忧不着, 结实着呢。
也是,不看是谁派来的, 与纪鸢之前请的那些个浑水摸鱼的匠人能一样么?
却说这日, 纪鸢穿着厚厚的袄儿, 又披了一身厚重的大氅, 只将整个身子都给裹得严严实实的, 就出来的那会儿要经受住重重的考验, 待走了一阵,身子便暖和了。
到了那洗垣院,一进屋子, 一股暖流便扑鼻而来, 屋子烧着地龙, 暖呼呼的,尹氏歪在炕上,身子上盖着一层厚厚的金丝银线锦衾,手中拿着一件缝制了一半的大红色锦缎制成的小娃娃穿的肚兜,双眼却盯着别处,似乎正在愣神,便是连纪鸢来了,都没有发觉。
***
纪鸢见了,只冲着正要前去给尹氏通报的潋秋眨了眨眼,潋秋看着她笑了笑,随即退到了一旁,纪鸢缓缓绕到了炕沿处,从身后伸着手蒙住了尹氏的眼,笑嘻嘻的压低了声音道:“猜猜我是谁?”
尹氏一愣,随即只一脸失笑道:“鸢儿,这大冷天的,你怎么来了?”
纪鸢耸耸肩,道:“没意思,姨母想都没想,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尹氏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上炕,笑道:“起先还以为是昭儿呢,哪里晓得,咱们家鸢儿也有这般顽皮的时候。”
说着,摸了摸纪鸢的手,见指骨发凉,赶忙放在手心里搓了几下,然后塞进了锦被里。
纪鸢只吐了吐舌头,随即瞧了尹氏一眼,只一脸关切的问着:“姨母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尹氏闻言,只看了看纪鸢,忽而将手里的针线放到了一旁,拍了拍纪鸢的手道:“姨母正在琢磨着你跟昭儿的亲事呢?”
纪鸢听了微愣,随即,面上只有些不大自在起了。
尹氏笑道:“我原是想要私底下瞧得差不多了,再与你合计的,可眼瞅着你们两个翻了年都要及笄了,都是大姑娘了,寻常这个年纪的多半都已经说了亲了,就比如咱们大姑娘,十三岁那年便将亲事定下了,姨母便想着横竖早也是要提,晚也是要提,倒不如早早跟你一道商议,这样,还能替你挑个称心如意的。”
但凡女儿家家的,被长辈提到了亲事,到底是有几分羞涩的,纪鸢虽也有些害羞,可尹氏于她而言,就跟娘亲一样,没有半分差别,虽心里头有些忸怩,但纪鸢到底情、事未开,更多的是将这当成了一桩避无可避的任务似的,并没有多少情情爱爱在里头,比之寻常女孩儿,到底要淡然许多。
纪鸢只垂着眼,搂着尹氏胳膊靠上去,轻声说着:“鸢儿一切都听姨母的,全凭姨母做主便是了。”
***
尹氏想了想,忽而让纪鸢脱了鞋子坐到炕上来,俨然一副要与她促膝畅谈的架势。
只拉着纪鸢的手,温声细语道:“眼瞅着二姑娘跟昭儿到了年纪,这两年咱们霍家的门楣可没少被人踏破过,虽二位姑娘乃是庶出,可仅仅单凭霍氏这一姓氏,整个大俞便没有哪家府上是配不上的,是以昭儿那边我倒是不担心,前头横竖有老爷,有太太把关,昭儿只管安安生生待嫁便是了,倒是鸢儿你这里,姨母着实有些…”
“其实这两年,姨娘倒是私底下替你物色了几个,门第不高,但都胜在家世简单清白,那后生瞧着亦是精神奕奕的。”
有个季家,季家二太太杜氏娘家有个堂兄儿子,她的堂侄儿,据说考了个秀才,年过十七,姓杜,叫杜笙,杜家家世简单,杜笙其生母病逝,留下两兄弟与老父相依为命,家世算不得如何显赫富贵,却也是书香世家出生,跟纪家可谓是门当户对。
倘若那杜氏将那侄儿夸得空前绝后、天上有地上无的,尹氏兴许倒不会上心,偏生那杜氏每每皆是漫不经心的提及,那种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赞许,反倒是更令人信服。
一来二去后,尹氏便上心了,而霍家权倾朝野,倘若能够跟霍家扯上些干系,不论是那季家还是杜家,想来,都是乐意之至的事情,上一回,尹氏便跟那杜氏有约,原本是想要领着两个小辈相看一二的。
却未料到,赶上了有孕这一遭,给生生耽搁了。
另外还有两家,一家是落败侯府秦家二房庶出的四公子,年满十六,老实内敛,不过那秦家兄弟姐妹之间明争暗斗得厉害,若非对方想要拉拢霍家,主动抛出的橄榄枝,尹氏怕不会留意。
另有一家乃是一名正七品骑校尉卫校尉卫琛,那卫校尉家世更加简单,并无任何靠山,原是武夫一名,凭着自己过硬的本事一步一步爬到了这个位置,虽是武人,但武人向来生性耿直,没有多少弯弯道道,家中只有一年迈老母,一弟一妹皆娶嫁。
就是年纪颇大,二十又四,且乃是鳏夫一名,其结发妻子过世五年未曾再娶,戚下无儿无女。
这几个都是尹氏在整个京城筛选了整整两年,才留意到的,对于那杜家及卫家的,尹氏还算满意,就是全都是些口头说道,皆还未正经相看过。
倒是最后还有一个,这两月才上的心,原是纪家的老相识,那初到京城不久的王家了。
***
王家那个后生,据说跟鸢儿年纪相当,又膝承妹夫门下,门当户对,且二人自幼一道长大,青梅竹马、知根知底的,这个,是尹氏心目中最为满意的,中秋前,在一次宴会上,她与王家大房太太曾会过一次面,瞧着对方爽朗快意,尹氏也颇为满意。
尹氏只拉着纪鸢的手,耐心十足,细细致致全都跟她说了一遭,就暂且跟她通个气儿,旁的倒没多说,只说,年底这一阵,她抽空外出两趟,让纪鸢跟着,一道出去相看相看。
最后,那尹氏只意味深长的道:“这女孩儿嫁人往往不在于多么显赫富贵,便是再如何富贵,过不了轻松自在的日子也是白搭,上头刁难撒泼的婆婆,中间有难缠小气的妯娌,倘若再加上个不经事儿的丈夫,这一辈子,就甭想有一日好日子过活了,当然——”
说到这里,只见尹氏垂了垂眼,忽而喃喃道:“便是这些全都遇上了,或许还不算真正绝境,真正的绝境,怕是有朝一日,被一辈子困在那深宅后院,了无生机,老死一生,永无出头之日,哪怕看到一点点希望,也终究没有勇气去争取,所以,鸢儿——”
尹氏只忽而一脸正色的瞅着纪鸢,道:“答应姨娘,将来即便穷苦一生、蹉跎一世,再苦再累,即便是为奴为婢,也绝对不要与人为妾,知道吗?”
尹氏一生温柔柔弱,这是纪鸢第一次在她眼中瞧见到如此坚决坚定的神色,纪鸢只微微一愣,下意识朝着尹氏点头,道:“鸢儿谨记。”
***
却说,从洗垣院出来后,纪鸢立在院子外立了好一阵,这一日,尹氏跟她说了许多许多,纪鸢听了,心里头没有多少窃喜羞涩,反倒是有些沉重及…复杂。
为自己,为尹氏,为这天底下所有的女子。
外头北风呼啸,打在脸面上,却丝毫不觉得冷。
“姑娘,咱们是回院子还是——”
菱儿见她步伐迟疑、面色凝重,只小心翼翼的问着。
纪鸢想了想,道:“去三姑娘那里吧。”
菱儿闻言,只掩嘴笑道:“好嘞。”
原来,前些日子,纪鸢坚决搬回了竹奚小筑,那三姑娘气得跟她们家姑娘绝交了,竟然忍着好些日子没来找过她们家姑娘了,眼下,她们家姑娘应当是要去哄人呢。
那三姑娘有时候倒也有趣,就跟个闹别扭的小孩子似的,回回得要姑娘迁就着她,哄着她。
也是她们家姑娘大气大度,回回都迁就着她。
这才刚走到院子外的岔口,忽而见霍元昭跟前贴身侍奉的丫鬟画眉匆匆跑来了,跑得直气喘吁吁道:“表姑娘,可算是寻到您了,您快些跟奴婢去昭晖院吧,也不晓得哪个惹着咱们姑娘呢,正气得在砸东西呢,谁也劝不住。”
纪鸢听了,只有些诧异,嘴上却道:“能够将你们家姑娘气成那样的,整个府上也只有一位吧?”
当即,便也不在多言,直接朝着昭晖院匆匆赶去。
第79章 079
还在外头时, 便听到屋子里器具破碎的声音,画眉闻言心疼坏了,急得团团转, 只连连冲纪鸢道:“表姑娘,您快些进去吧,回头咱们姑娘都要将屋子的东西给砸完了, 太太姨娘若是晓得了,定又会是一通说教。”
纪鸢耸耸肩,一直立在门外,她才不会这个时候进去触霉头呢,万一东西不长眼, 砸到她身上该怎么办, 一直等到屋子里消停了一阵, 纪鸢这才掀开帘子挑眉朝里瞧去。
却未想, 哐当一声,一个小小的青花细颈瓷花瓶在纪鸢脚边应声而碎。
纪鸢连连捂着胸口往后退了一大步,唔,这不, 自个这决定十分明智不是?
末了,视线又往屋子里一扫, 顿时心里头替那霍元昭滴了半碗血, 嘴上却微微翘起, 道:“哟, 咱们霍家三姑娘好大的手笔, 且让我来数数,今儿个这一砸,到底砸坏了多少两银子?”
霍元昭见纪鸢来了,只一脸愤恨的剜了她一眼,双眼凶狠,双目赤红,纪鸢微愣,再一瞧,便见那霍元昭忽而全身力气被抽空了似的,竟然背对着她,一脸泄气的坐在了椅子上,全身上下的气势片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立即变得垂头丧气了起来。
纪鸢有些诧异,只觉得这架势稍稍有些不对劲儿,缓缓来到那霍元昭跟前,竟瞧见那霍元昭表情委屈,双目泛红,却死命咬住着唇,偏生装作一副倔强又高傲的模样。
纪鸢心里疙瘩一声,忙缓缓弯下腰,将脸缓缓凑到霍元昭面上,与她脸对着脸,细细将她瞧了一阵,方一本正经的问着:“这是怎么呢?嗯?哪个又惹你啦?不会又是那芷蘅居的霍二姑娘吧?”
一听到霍元芷这个名字,只见霍元昭差点儿又要炸了,却见她拼命咬着牙关,气得全身都在发抖,忽而伸手往纪鸢身上推了一把,恶狠狠道:“本姑娘的事儿用不着你管,便是要死要活又与你何干,哼,你个假惺惺的女人,你走,回你那破院子去,有本事再也别来我这昭晖院。”
霍元昭盛怒下,力气自然有些大,纪鸢顿时一阵踉跄,险些绊倒在地,地面上全是些陶瓷碎片,这一摔,后背怕是得要开花了。
“表姑娘——”
画眉惊恐的朝她唤了一声,赶忙跑了过来,索性纪鸢早有预防,堤防了一二,堪堪站稳后,纪鸢冲着画眉使了个眼色,画眉松了一口气后立马会意的退下了。
霍元昭见她险些摔倒,亦是吓得满脸煞白,立马从椅子上立了起来了,只双眼通红的瞅着她,犹如一个做错了事儿的小孩子似的,只有些不知所措。
纪鸢叹了一声,这才耸了耸肩,轻声道:“这下总该可以好好说了吧?”
***
见纪鸢语气一软,那霍元昭心里头的怒火与委屈便更甚了,只见她忽而嘟着嘴朝着纪鸢扑了过来,紧紧搂着她的肩,又是气愤,又是委屈道:“纪鸢,纪鸢,太太…太太要将我许配给个连话都说不清的臭结巴!”
啥?
纪鸢只以为自个听错了,这…这个消息未免也忒突然了吧?来之前才听姨母提及她们二人的亲事,怎么这才一转身,就要…成事了?
“呃,那…那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要不你慢慢讲,我早起才从姨母那里过来,怎么没听姨母提起?”
纪鸢愣了好一阵,这才将那霍元昭拉到了椅子上坐下,纵使心里头惊诧得要死,面上却极力装作一派淡定,生怕刺激了那霍元昭。
霍元昭只紧紧捏着桌面上最后一个小瓷杯,愤恨的咬牙道:“姨娘…姨娘许是还不知情,我是…我是今儿个一早给太太问安出来,听霍元芷那小贱人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