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悠木和雅走了过来,稻冈举起一只手说:“日航特辑弄好了!……”
“内容类似的删掉,把这封读者来信放进去!”
“嘿!20岁的女大学生!……悠木也不甘寂寞嘛!……”稻冈一边轻松地开着玩笑,一边浏览起望月彩子的文章来。
看着看着,稻冈瞪大了眼睛:“什么?这样的文章?你要……”
“对!……”悠木和雅冷静地说。
稻冈几乎跳了起来:“开……开什么玩笑啊?我离退休还有一年呢!你想让我提前啊?”
“责任由我来负,决不给稻冈先生添麻烦。”
“你可真够叫人讨厌的,为什么非要登这样的文章呢?这分明是对遇难者,和他们的家属的亵渎嘛!……”
“这也是一家之言嘛。作为报社的编辑,不能随便剥夺任何一个读者,发言的权利,这该是常识吧?”
“所以你就让我登这种文章?”稻冈大声嚷嚷起来。
听到吵嚷声,人们纷纷围拢过来,互相传看着望月彩子的文章。
“悠木哇悠木!……”整理科科长龟岛大叫,“这种文章,你也要登吗?……千万不能登!……尽管从某个角度来看,不能说它没有道理,但是,咱们报社的报纸,可不是哪家机关的内部刊物啊,社会上各种各样的人都要看的!……”
“太过分了!……这种文章不能登,要是登了,明天就是抗议电话的暴风骤雨!……”
“望月?跟望月亮太郎有什么关系吧?”大家一齐转向悠木和雅。
悠木和雅从容地回答说:“望月亮太郎的堂妹。”
周围响起一片叹息和嘘声。
“那又怎么样?”悠木和雅那锐利的目光环视四周。
岸本凑过来,对悠木和雅耳语道:“悠木先生,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这篇文章实在太过分了,算了,别登了。”
“既然你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就别插嘴!……”
悠木和雅说这话的时候,视线跟岸本身后的田泽碰在了一起。以前两个人的视线碰在一起的时候,田泽总是回避,今天却没有。
“悠木!……”背后传来一声怒吼,是副主任追村。追村抖落着望月彩子的稿子,“你小子疯啦?去登这种怪文章!……你知道不知道,遇难者家属都要看咱们的报啊?赠送500份,是你出的主意吧?这么快就忘啦?”
“什么怪文章?”悠木和雅瞪着追村问。
“难道不是诽镑、中伤一类的怪文章吗?遇难者家属不会沉默不语的!……全都得跑到报社,来跟咱们算账!……到时候你怎么办?你想把《北关东新闻》变成媒体的攻击对象吗?”
“遇难者家属不可能,对这种文章提出批评!”
“喂!你以为说一句,这是读者来信,就能一了百了啦?责任要由报社来负的!……”
“那当然,还用你说吗?”
“你小子,竟敢如此看不起老子!……”追村一把揪住了悠木和雅的脖领子,“你想把《北关东新闻》给毁了是不是?……刺激遇难者家属的神经,就那么有意思?”
悠木和雅也揪住了追村的脖领子:“遇难者家属怎么可能闹事呢?失去了亲人的人,最能理解失去了亲人的人的痛苦!……”
整个大办公室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这篇文章我一定要登,你可以休息去了!……”悠木冲着追村的鼻子尖说。
追村好像要爆炸了,但苍白的脸上抖动着的肌肉,也暴露着他的怯懦。
好几个人上前去,把揪扯在一起的追村和悠木拉开。稻冈看看悠木,又看看追村:“问题是最后四行,如果把这四行删掉,问题就不是太大了。”
“不许删!……”悠木和雅斩钉截铁地说。
稻冈拼命解释道:“刊登读者来信的时候,删掉几句话是很正常的。如果不稍微加工一下的话,能见报的稿子能有几篇哪?”
“作者名字改成首字母W.Y.,其他一个字不改!……”悠木和雅坚持说。
“这……”稻冈感到十分为难。
“加工过的读者来信,还叫读者来信吗?亏你还当过那么多年记者!……”悠木和雅大声说。
稻冈顿时变得哑口无言。
“悠木!……”佐山走到悠木面前,“我知道你总觉得,望月亮太郎的死跟你有关系,但是,你没有必要永远谴责自己。他的死等于是自杀,你没有任何责任!……”
“别说了!……”悠木和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佐山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最不能原谅那种,自己死了不算,还要把责任推给别人的那种人,那是最卑劣的死法!……”
“畜生,请你不要再说了!……”悠木和雅突然大吼一声,豁地睁开了眼睛,“我是想做一张真正的‘报’纸,因此,才坚持这样做的,‘纸’我已经做够了!……大家都太忙了,忙得连《北关东新闻》快死了,都还没有注意到!……《北关东新闻》已经成了上边的玩偶,已经腐烂发臭了!这么好的稿子,要是毁在你们手里,你们就只配一辈子,在这里做‘纸’了!……”
大办公室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人们的呼吸声。
悠木和雅激动地大声说:“这篇读者来信,一字不改,全文刊登!……谁要是不想跟这件事儿染上干系,从现在起,就到外边喝咖啡去!……”
49
悠木和雅突然一失足,都没有来得及叫一声,就坠落下去了。在一瞬间,悠木甚至觉得,自己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但是,那根保险绳拽住了他。伴随着一阵强烈的冲击,身体被吊在了半空中。
这是冲立岩的第一个关口!……
“悠木叔叔,怎么样?您不要紧吧?……”安西燐太郎关切的喊声,从上边传了过来。悠木和雅只听得见声音,看不见人影。燐太郎在房檐似的岩壁上边,紧紧抓着保险绳,正在等着悠木和雅翻上去呢。
“悠木叔叔,什么地方受伤了吗?”
现在的悠木和雅,还顾不上回答安西燐太郎的问话。落下的那一瞬间,心理受到的冲击,把他的思考能力完全冲跑了,他头朝下倒挂在悬崖上,晕晕乎乎地,只看得见遥远的下方的地面。
“悠木叔叔,把你现在的情况告诉我!……”安西燐太郎紧张地催问着。
悠木和雅终于想了起来,自己是怎么落到现在,这种地步的了。
还有一点点就可以翻到,上面的平台上去的时候,悠木和雅勉强踩住了一个踏镫的最上端,右手抓着另一个踏镫,往已经钉在岩石上的,一个楔钉上挂的时候,一下子挂空了,身体失去平衡,结果一个倒栽葱掉了下来……
由于安西燐太郎的保险绳抓得紧,悠木和雅落下来还不到一米,但是,悠木感觉就像掉进了万丈深渊。
“悠木叔叔!……听见了吗?”安西燐太郎在上面呼叫着。
“啊……听见了。”悠木和雅终于迷迷糊糊地说话了。
“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吧?”安西燐太郎关切地问。
“好像……没什么问题。”
“你完全吊在半空了吗?身体完全离开踏镫了吗?”
“没有……”悠木和雅观察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右脚还在踏镫里,头朝下吊着呢。”
“明白了!……我现在往上拉您。”安西燐太郎认真地大声吩咐,“您呢,就用双手抓紧保险绳,踩着踏镫的脚,要登上劲儿!……”
“嗯,我明白啦!……”悠木和雅答应着,身子朝上托起来。
“我开始拉了啊,注意——”安西燐太郎喊了一声,两手猛地一拽。
保险绳慢慢地收紧了,里边饱含着值得信赖的力量,悠木和雅在这种力量的作用下,上半身慢慢抬高,倒流到头部的血液,渐渐地返回到身体里去了。
“怎么样了?恢复到刚才的状态了吗?”安西燐太郎大声地问。
“慢慢地好了!……”悠木和雅渐渐自信地回答。
“抓紧踏镫,让身体安定下来!……”安西燐太郎在上面说。
“抓紧了。”悠木和雅扽了扽绳子,点头说。
“好!……”安西燐太郎大声答应着,“你先别急着往上爬,做几次深呼吸,把情绪稳定一下!……”
“嗯,你让我先稳定一下吧……”
悠木和雅自己都能够感觉到,自己说的话非常软弱。他抬起头向上看了看,那巨大的黑糊糊的岩石,觉得岩石在嘲笑他。悠木的嘴里没有一点儿唾液,干燥得像着了火。手和脚都在打哆嗉,身上的力气似乎全部用光了。最要命的是,侵入身体内部的恐怖感,使悠木和雅的勇气,萎缩得接近没有了。
“没戏了,我爬不上去了!……”悠木和雅话到嘴边,刚要说出来的时候,安西燐太郎先说话了。
“悠木叔叔,上吧!……”
悠木和雅没有做声。
“踏镫没有问题吧?”
“没有……”悠木和雅回答了一句。
“那就好,来,再上吧!……”
悠木和雅又不做声了。
“悠木叔叔!……要趁热打铁,上吧!……”安西燐太郎一边鼓励着悠木和雅,一边拉紧了保险绳。
安西燐太郎的心声,通过保险绳传了过来:“畜生,如果心一旦凉下去,可就真的上不来了!”
但是,悠木和雅心中的火把,怎么点都点不着,往上爬的冲动,就是涌不上来。悠木也顾不得羞耻不羞耻了,对上面看不见身影的安西燐太郎说:“对不起,这道坎我翻不上去了。”
“看您说的,你肯定能够翻得上来!……”安西燐太郎大声鼓励着。
“不行啊,楔钉太远了,我够不着。”
“不可能够不着嘛!……”安西燐太郎大声说。
悠木和雅对安西燐太郎这种不当回事的态度,心里有些不满:“刚才试过了,离我最近的那个楔钉,我都够不着……”
“肯定够得着!……您知道吗?”安西燐太郎的话里,充满了感情,“那颗楔钉是小淳钉上去的!……”
什么?小淳?……悠木和雅抬头向上看去,只见别的楔钉诱迹斑斑,只有离自己最近的那颗楔钉,还微微闪着银色的光华。
“对不起!……这件事儿一直瞒着您,上个月,我跟小淳一起,爬过一次冲立岩。”
悠木和雅顿时愣住了,张着嘴巴,不住地眨着眼睛。一起?小淳跟憐太郎?
“我们是为了给您探路,特意前来爬冲立岩的。说句不礼貌的话,我们知道,您这回可是要动真格的了。”安西燐太郎那变得越来越响亮的声音,越过坚硬的岩石,渗入了悠木和雅的心田,“小淳爬到这里的时候说,我爸爸岁数大了,光靠以前钉好的楔钉,他恐怕翻不上去,给他加一颗吧,于是他就在那里,特意为您加了一颗楔钉。”
悠木和雅虽然看不见安西燐太郎的脸,但是,他还是被这些充满感情的话语,深深地打动了。
“小淳……为了我……”
悠木和雅呼出了一口热气,试着动了动手指,樓了摸拳头,觉得自己有了力气。
“啊!……原来,人身体的每一个部件,全都听从心的指挥!……”
悠木和雅抬起头来,控制着摇摇摆摆的身体,又开始一点一点地向上移动了。
那颗银色的楔钉,看起来比刚才近得多了。
悠木和雅举起了手中的踏镫,伸向那颗银色的楔钉。把自己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到手臂上,一厘米一厘米地,慢吞吞地向模钉靠近。
五厘米……四厘米……三厘米……二厘米……一厘米……啊!……
“王八蛋,一定能够挂上去的!……”
此刻的悠木和雅,对此一点都不表不怀疑,这信心支持着他,维持着超越了自己身体的极限的姿势,
10秒……20秒……30秒……40秒……50秒……60秒……70秒……80秒……90秒……100秒……
“咔啦”一声,悦耳的、让人感到愉快的金属相撞的声音,突然在大山里回响起来。
也许是为了不打扰,悠木和雅父子二人心灵的对话吧,安西燐太郎一声不吭,只通过手中的保险绳,把由衷的祝福,向悠木和雅传送了过去。
保险绳也跟远在东京的小淳连在了一起。
在17年前的那一天,一定也是如此吧……
50
晚上10点钟,悠木和雅终于离开了报社。白天被似火的骄阳,晒得发烫的地面和建筑物,此刻依然散发着热气,让人觉得烦躁不安。
悠木和雅驾车驶出停车场。望月彩子有些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人的生命有大小吗?”
“这些生命重,那些生命轻,这些生命珍贵,那些生命不珍贵……”望月彩子愤愤地说,“我发现,整个新闻媒体都认为:只有在这次空难中,遇难的人们的生命,才是最珍贵的。”
望月彩子的话打动了悠木和雅。他接过彩子写的文章,并力排众议,以“日航全权”的名义把彩子的文章,一字不改地安排在读者来信“日航特辑”栏目里。
最后四行文字,像火一样烧灼着眼睛:
在我父亲和堂兄死后,那么多人没掉一滴眼泪,为此,我不会哭泣。
在这次世界最大的空难中,那么多人遇难身亡,为此,我也不会哭泣。
悠木和雅捱着方向盘的手攥得紧紧的。
望月彩子的文章当然是不能不登的,回避的理由是没有的,但是,做出那种决定以后,悠木和雅的心里,还是不住地敲小鼓。读者的反应会怎么样?抗议电话会来多少?遇难者家属看了报纸以后,会不会对《北关东新闻》产生反感?
悠木和雅打定了主意:就算只有一位遇难者家属,向报社提出抗议,他也得主动辞掉这份工作。
离家越来越近了。
空难发生以来,悠木和雅是第一次,在弓子还没睡觉的时候回家。他没有等着报纸付印,因为负责读者来信栏目的稻冈对他说:“悠木啊,不是只有社会部的记者,才是记者,读者来信的版面我负责,你就回家去吧。”
悠木和雅今天很想见弓子,既然稻冈这么说,他也就没客气。报社的工作也许丢掉,这话应该早点儿对弓子说。
当悠木和雅说出“谁要是不想跟这事儿染上干系,从现在起,就到外边喝咖啡去!”那句话以后,没有一个人离开办公室。副主任追村扔下一句“你小子这辈子算是完蛋了”,就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四处打起电话来。
看样子,就算没有一位遇难者家属提出抗议,悠木和雅也别想在报社里待下去了。
悠木和雅掏出钥匙,开门进了家,换拖鞋的时候,听见了客厅里传出弓子、由香利和小淳的说笑声。看来他们都还没睡。
当悠木和雅突然出现在客厅以后,妻子弓子的眼睛瞪得圆圆的,显出吃惊的样子:“啊!……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啊?”
由香利高兴地叫着:“爸爸回来啦!……”
可是,小淳只看了悠木和雅一眼,一句话没说,就转过身去,继续看电视了。
悠木和雅没有往客厅里的沙发上坐,而是坐在了餐厅的椅子上。
沙发离小淳太近了,万一小淳站起来,就回他自己的房间去,这么融洽的气氛,岂不是被悠木给破坏了?
弓子赶紧走过来问:“你要吃点儿什么?”
“不了,吃过了。”
“今天有什么高兴事吗?”
“什么?……”悠木和雅一愣,看了弓子一眼,“我看上去很高兴吗?”
“对,满脸高兴的样子。”
悠木和雅不由得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弓子接过悠木解下来的领带:“给你放一浴缸水,去泡个澡吧,我们都是洗的淋浴。”
“那就放吧!……”悠木和雅知道:弓子想节约用水,但还是让弓子放水,他想好好轻松一下。
弓子去洗澡间放水去了,悠木和雅从柜橱里,拿出两罐啤酒放进冰箱里,打算泡完澡再喝。.
悠木和雅看了看正在看电视的由香利和小淳,搭讪着:“由香利,巨人队对大洋队的比赛,谁贏了?”
“不知道。”由香利对除了关西的“老虎队”以外的球队,根本就不关心。
悠木和雅扭扭脖子,又扭扭肩膀,看看由香利,又看了看小淳,一时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了。
这时,弓子从洗澡间出来了。
“我说娘子大人!……”悠木和雅招呼了弓子一声。
“怎么了?”弓子好奇地歪着头。
“你坐下,我跟你说一件事……”悠木和雅简单明了地跟弓子,说了说安西耿一郎的事情。
弓子大吃一惊:“什么?植物人?……”
“对,医学上叫迁延性意识障碍。”
“那么,他还能恢复意识吗?”
“可能性很小。”悠木和雅严肃地说。
弓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安西夫人实在太可怜了!……”
“安西还有一个儿子,名叫燐太郎。”
“知道,跟小淳同岁。”
“我想时时把他带回家里来,跟咱们吃顿饭什么的。安西耿一郎这一病,他老婆就顾不上照顾儿子了。”
“应该这样。”弓子点了点头。
“经常带他来吧,我帮妈妈做饭!……”由香利听见爸爸妈妈谈话的内容,插嘴说。小淳也转过半个脸来。
悠木和雅趁机对两个孩子说:“你们也要多安慰他。”
由香利兴奋得眼睛闪闪发光:“爸爸!……那孩子怎么样?”
“是个好孩子,就是不怎么爱说话。”
“长得精神吗?”由香利笑着问。
“这个嘛,爸爸可说不好。反正是个好孩子。”
“哼!……”由香利对爸爸的回答不太满意。
“嗨,小淳!……”悠木和雅冲着正在看电视的儿子的侧脸,叫了一声,也不等儿子答应,就继续说了下去,“燐太郎他爸爸是个登山家,我也跟他学过爬山。以后咱们带上燐太郎,一起去爬山吧。”
悠木和雅还没有来得及,观察小淳的反应,由香利在一旁叫了起来:“我也去!我也去!……”
“当然可以啦,不过,你不是还得去打排球吗?”
“讨厌!我不打排球了!……退出!退出!”
这时,小淳转过脸来,没看悠木的眼睛,只看着悠木胸前问:“爬山?什么山?”
“榛名山啦,妙义山啦,多了。山上可好玩儿了,空气也新鲜……”悠木和雅拿双手比画着说,“怎么样?跟爸爸去吧!……”
“……让我想想。”小淳说完,就又转过脸来,看电视去了。
由香利拽着小淳的衣服:“哥哥,哥哥,我也去!我也去!……”
小淳那不耐烦的脸上,分明带着几分微笑。
悠木和雅泡在浴缸里,一时间思绪万千。
罪恶感和满足感交错着,涌上了悠木和雅的心头。
利用安西燐太郎拉上小淳一起去爬山……不,这对燐太郎也是一件好事,那孩子肯定也会高兴的……
悠木和雅拿双手,捧起了一捧热水,洗了一把脸:“啊,好长的一天啊!……”
望月彩子……
这些生命重,那些生命轻,这些生命珍贵,那些生命不珍贵……
他奶奶的,管他呢!……不想这些了,反正已经决定了,彩子的文章明天见报!……
“今天有什么高兴事吗?”弓子的话在耳畔响起。
“我真的是满脸高兴的样子吗?不可能!……恐怕是脸上的肌肉,绷得太紧张了吧?……”悠木和雅暗暗感叹着。
“被迫辞去报社的工作,难道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悠木和雅暗自苦笑着,“对了,这件事情还得对弓子说。”
悠木和雅从洗澡间出来的时候,客厅里就剩下弓子一个人了。电视机已经关了,黑糊糊的荧光屏,既让他感到安心,又让他感到丧气。
“孩子们都睡了?”
“刚睡下。”弓子给丈夫倒了一杯啤酒,“还不怎么凉,凑合着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