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悠木和雅忽然觉得坐不住了,不由得扪心自问:“那啥哟……我写得出这样的遗书吗?”
悠木和雅又想到了医院里的安西耿一郎。安西没有给亲人留下一句话就睡着了,这一睡着,恐怕再也不会醒来了。
据小百合说,手术之后,安西耿一郎曾经清醒了一下,留下来的唯——句话是;“你先走吧!……”
这话肯定是对悠木说的。攀登冲立岩,竟然在安西耿一郎的心目中,占有如此重要的位置!
好好儿活下去……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安西燐太郎害臊的样子,顿时浮现在了悠木和雅的眼前。
攀登冲立岩,安西耿一郎肯定没有做死的精神准备,所以,他没有给儿子燐太郎留下一句话。这就更令人感到遗憾了。
如果留下一句话,对安西燐太郎来说,将是多么宝贵的精神财富啊!
43
空中响彻着两个人的喊话。
“悠木叔叔——!悠木叔叔——!你听得见吗——!”
“哎……!听得清楚着哪——丨”
“保险绳已经系好了,您上来吧!……”
悠木和雅站在那个,可以容纳两个人的小平台上,仰着头向上看,已经看不见安西燐太郎的身影了。他已经攀到向悠木倾斜着的,峭壁的上边去了。现在轮到悠木往上攀了。
悠木和雅拽了拽安西燐太郎系好的保险绳,那根绳子非常结实,悠木和雅的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有了这根保险绳,就什么都不怕了。
“我上了啊!……”悠木和雅冲着上面的安西燐太郎喊了一句。
“不要着急啊,掌握好节奏!”安西燐太郎关心地叮嘱着。
悠木和雅抓着保险绳,开始往上爬了。为了攀登冲立岩,悠木和雅多次到攀岩练习场练习过,但是,真正攀岩还是第一次。这里是攀登冲立岩的第一道难关,甚至可以说,是攀登冲立岩的核心部分。除了熟练的技术以外,还要保存体力,否则在这里就把力气用光,就只能在悬崖峭壁上挂一夜了。
悠木和雅把专用踏镫挂在楔钉上,穿着登山靴的脚登上去,他的身子整个儿地吊在了半空。他冷静地倒换着踏镫,一点儿一点儿地往上爬。有的地方向内倾斜的角度太大了,身体几乎跟地面平行。攀登这种向内倾斜的悬崖,特别难以保持平衡。刚才吹在脸上,还觉得很舒服的山风,现在简直就是杀人的恶魔。
跟岩石搏斗了将近一个小时,悠木和雅感到:自己已经精疲力竭了。即使踏镫挂得上去,他的脚却登不上去,挣扎着登上去以后,下一个踏镫却挂不上去了。楔钉的间隔怎么这么大呀!
胸憋闷得要命,就像跑400米,剩下最后50米的时候一样,双脚似乎是踩在棉花上,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儿力气。特别是向内倾斜一超过90度,体力的消耗就更大了。脚用不上劲儿,体重就全交给手臂了,于是,手臂的力气很快用完,手指尖都麻痹了。
马上就能翻到上面的平台,去跟安西燐太郎会合了。悠木和雅左右观察了一下,除了踩着下一个踏镫最上端,向上攀登以外,没有别的选择。可是,他的脚无论如何,也够不着踏镫的最上端。
57岁一一悠木和雅忽然想到了,自己现在的年龄。年龄不饶人哪!
“当啷”一声,有一个铁器撞击岩石的声音,从下面传上来。悠木和雅扭头一看,是自己口袋里的一个备用铁环,突然掉下去了。
“喂……!搞不好得掉下去呀!……”悠木和雅冲着山上喊道。
“您放心吧……!绝对掉不下去!……”安西燐太郎爽朗地笑着喊道,“万一掉下去了,我把您拽上来!”
拽上去?那怎么可能呢?
这时,安西燐太郎又说话了:“悠木叔叔!……只要踩着踏镫的最上端,再使一把劲儿就上来了!……”
悠木和雅感到惊叹不已。这时的安西燐太郎,根本看不到自己;但是,悠木和雅处于什么状态,燐太郎却了如指掌!惊叹之余,悠木和雅心里翻起热浪:“要是安西耿一郎还活着,那该有多好啊!……”
“为了下山才爬山的嘛!……”
安西耿一郎一定非常想跟儿子燐太郎一起爬山。他最后一次到“孤心”酒吧去,是为了彻底清算一下,不是自己的自己。他对黑田美波说,这是最后一次——意思很清楚,就是要了结伊东康男交给他的所谓“任务”,向不是自己的自己告别。他并不是单纯地,为了摆脱那种令人窒息的“任务”,才那样做的,他早就打定主意要“下山”了——从伊东康男追随的总经理那个“山头”下来了。安西耿一郎要下的“山”,是伊东他们那个宗派山头,要爬的山是大自然里真正的山,所以说“为了下山才爬山”。
安西耿一郎叫上悠木和雅,一起攀登冲立岩,可能是打算找个“证人”吧。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安定的工作,安西耿一郎对《北关东新闻》,不能说没有留恋。
但是,大山对安西耿一郎的吸引力太大了,他要斩断对《北关东新闻》的留恋。安西耿一郎想对悠木和雅说:“你就当我的证人吧,看我从此以后,是怎样征服大山的!……”所以,安西耿一郎一做完手术、醒过来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先去吧!……”
安西耿一郎简直太想攀登冲立岩了!
“悠木叔叔——”安西燐太郎又在叫了。
悠木和雅好像看见了安西燐太郎的脸,他心里在为悠木担心,但目光里却显不出一点儿担心。
悠木和雅微微地笑了,眼前浮现出小淳的面容。安西燐太郎说,17年前的那一天,悠木第一次邀小淳一起去爬山,小淳心里高兴极了。
悠木和雅好像听见小淳也在呼喊自己。
悠木和雅忽然觉得,刚才变得狭窄的气管敞开了,大量的新鲜空气被吸进肺里,僵硬无力的四肢,变得柔韧有力了。
“上吧!……”这是悠木和雅唯一可以做出的决断!
“除了上,没有别的选择!……”
只要踏上踏镫的最上端,就能翻到上边去!
17年前,自己不也曾面临过一个决断吗?
那是日航客机坠落的第七天,作为“日航全权”的悠木和雅,做出了最后一个决断——是最痛苦,也是最严厉的决断。
那个决断的结果呢……
悠木和雅闭上眼睛,抬起右脚,一下子登上了踏镫的最上端!
身体剧烈地摇晃起来,悠木和雅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左脚也登了上去。
悠木和雅猛地睁开眼睛,向上一个楔钉伸出手去……
“还差五公分就够得着了……”悠木和雅暗暗祈祷着。
“一定要战胜冲立岩!……”悠木和雅在心里打定主意。
44
8月18日。
悠木和雅在上午11点,就来到了《北关东新闻》报社。昨夜负责收尾的悠木,本来不应该这么早就来的,但是,为了跟出版部副主任贝冢商量,可否出版一本关于日航空难的书,悠木和雅便提前来到了报社。
昨天夜里,悠木和雅曾经给贝冢打过电话,贝冢开始非常冷淡地予以拒绝,但是,听悠木说完自己的想法以后,贝冢又觉得可行,让悠木和雅早点儿来报社,和他具体地谈一谈。
把关于这次空难的报道编成一本书,是第一个山峰翻过来以后,悠木和雅很快在心里,形成的另一个想法。翻过了第一座山峰,只不过是对这次日航空难的报道的开始。不说别的,把520个遇难者的遗体的身份完全辨明,就不是很快就能够完成的,更不用说遗物的确认、飞机残骸的搬运、遇难者家属到现场哀悼、祭奠仪式等……取材任务繁重得很呢。
但是,不论多么大的事故,随着时间的推移,记者也好、编辑也好,士气渐渐低落,那都是正常的现象。不但悠木和雅本人是这样,从整个大办公室的气氛,也可以看得出来。
空难刚刚发生的时候,人们感到万分惊愕,万分震撼,但是,新闻这东西总会失掉新鲜度,乃至腐烂变质。关于这一点,当过多年记者的悠木和雅,心里是非常清楚的。
因此,悠木和雅想编一本书,把日航空难记录下来,延长这个特大新闻的寿命,从而改变报道一结束,就被遗忘的现状。另外,作为“日航全权”,也应该慰劳一下,那些到现场采访的年轻记者,可以说是一种义务感吧。
空难发生以来的一个星期里,悠木和雅派到现场的记者,多达50人次,他们写的稿件,大部分都没有能够见报,都在悠木和雅的抽屉里塞着呢。把这些稿子重新琢磨琢磨,润色加工,编成一本书,就可以把采访过这次空难的记者的名字,全都记录下来。
如果想写新的感想,川岛可以写写第一天,自己没有能够爬上御巢鹰山的懊悔,玉置可以写,写由于“全权”悠木和雅的判断失误,使爆炸性消息从手边溜走以后的愤懑……
“也许自己就是为了这个,才想到要编这本书的吧……”
悠木和雅一边这样想着,一边顺着楼梯上楼,顺着二层的游廊向西楼走去。强烈的阳光从游廊顶部的采光窗,热烈地照射进来,晃得悠木和雅的眼睛生疼。今天又是一个大热天。
推开出版部的门,好几张脸立刻扭过来,其中之一是副主任贝冢的。跟贝冢的视线撞在一起的时候,悠木和雅感到一种不祥之兆,因为他的表情跟电话里的口气,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好像对悠木的到来很反感。
“来啦?到里边儿来谈吧。”贝冢指了指里边的主任办公室。
悠木和雅默默地跟着贝冢,往屋里走去,心里这个骂呀:“畜生,你小子把我领到,茂吕主任那里去干什么,我是因为知道茂吕不会同意,才找你这个当过记者的副主任的!……”
茂吕主任装腔作势地,把悠木和贝冢让到沙发上,然后,很不情愿地把正在看的一本书合上,又把老花镜摘下来,放进一个眼镜盒里,又从另一个眼镜盒里,取出近视眼镜戴上,慢吞吞地用手梳理了一下头发,才从大号的真皮转椅上站起来。看表情就知道,他已经从贝冢那里,听说悠木想出书的事了。
“你想出什么书啊?”茂吕主任尖刻地问。
果然不出所料。悠木和雅知道没有希望了,但是,他还是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把关于日航空难的报道,加工润色一下,出一个报告文学集。”
“报告文学集?”茂吕主任鄙视地看了悠木和雅一眼,坐在悠木对面的沙发上,跷起二郎腿,用眼神催促悠木说下去。
悠木和雅就像没看见,茂吕那恶劣的态度似的,继续认真地说:“我想问一问,咱们出版部能不能出版这样一本书?”
“我刚才不是问过你了吗?是怎样一本书?”
“把咱们报社的记者们,在采访日航空难的过程中,写的报道、照的照片,编成一本书,作为一个记录保留下来。”
“记录?……把报纸上的报道和照片剪下来,做一个剪贴簿不就行了吗?”
“我想用书的形式保留下来,不管怎么说,这起世界最大的空难,发生在咱们群马县。”
“你想印多少册?”
“这个我还没有……”悠木和雅的话卡壳了,具体的问题,他还没有认真考虑过。
茂吕主任以战胜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问:“你那书有人买吗?”
悠木和雅已经预料到,茂吕会提出这个问题的。《北关东新闻》出版部出版的书,大部分是自费出版的。比如说,当过校长的写回忆录,要先统计一下,自己教过多少学生,然后决定印多少册。因为这种书摆在书店里,是没有人买的。
悠木和雅明明知道,说出去也会被顶回来,还是说了:“最好能面向一般读者,问题是能摆到书店里去吗?”
“只要我出面,还是可以摆到,本地出版物的架子上去的。这种东西,摆在那儿也没人买呀!……”
“我认为关心这次空难的人还是很多的。”
“不过,群马县的人,好像没有人坐那架飞机吧?”
悠木和雅愣了一下,忽然注意到:自从自己走进出版部以后,没有见过一份《北关东新闻》,难怪茂吕不知道。
“不,群马县有一个人遇难。”
茂吕窘住了,但很快就恢复了傲慢的态度:“才一个呀?那算什么?”
突然,一直尴尬地坐在旁边没说话的贝冢,向前探了探身子说:“出一本简装杂志之类的,小册子怎么样?”
“什么?……”茂吕不满地瞪了贝冢一眼。
贝冢虽然害怕了,但是,他毕竟在编辑部当过记者,还是想帮老同事悠木和雅一把的。他谨慎地解释道:“别太厚了,文字和照片都不用彩色的,花不了多少钱,事先到县警察局、自卫队、消防队征订一下,也许还能赚点儿钱,摆在书店里也能卖。”
“浑蛋哪你?那跟《上毛新闻》出版的《群马画报》,能有什么区别?……人家是县政府给出钱,赔了钱有人给兜着,咱们是自己出钱,卖不出去,赔钱的是咱们自己!……”
“不过,听悠木说,他想编的书,是新闻报道的深刻化和文学化,还是很有特点的。”
“得了吧,这种东西,《星期五》和《焦点》之类的杂志,弄得够花哨的了,你再弄一本四不像,你觉得会有人看吗?”
“那倒也是……”贝冢退缩了。
“算了,不打搅了!……”话到喉咙口,悠木和雅又咽了回去。
茂吕满脸不高兴地看着悠木说:“一般体裁的书,也一样没有人买!……不管怎么说,这种书要做的话,《朝日新闻》啦、《读卖新闻》啦,变戏法似的一下子就做出来了。不光是速度,内容也是我们没法比的!……”
“我可以断言:到御巢鹰山现场采访的,北关记者们写的稿子,一点儿都不比别的报社记者逊色!……”悠木和雅有些激动地说。
“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地方报纸就是地方报纸,你得明白自己的身份和地位!……你们这些个编辑也是,一看事故很大,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以后再想起什么歪点子的时候,先往自己头上浇两瓢凉水,再跟上边说!……”
“还没跟上边说呢。”悠木和雅说着,站起来就往门外走。
茂吕那厌烦的声音,从后边传过来,钻进悠木的耳朵里:“傻瓜!……明明知道会碰钉子,还跑这里来讨没趣儿,吹捧编辑部的书,我能给他出吗?”
这才是茂吕的心里话。悠木假装没听见,大歩走出出版部。
出版部的人们,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看悠木和雅一眼,都在忙着修改自费出版的书稿。在他们眼里,赚钱比日航空难的报道有意义多了。
45
悠木和雅一个人,去地下室的食堂吃完午饭,上三楼进了大办公室。
大办公室里还没有几个人。整理部的吉井跟悠木打了个招呼,满脸闲倦。想起冲击“减压隔板”的爆炸性消息那天晚上,吉井那兴奋的样子,恍如隔世,其实只不过是三天前的事情。
桌子上的稿件有三大堆,这情景持续了一个星期了,悠木和雅巳经习以为常。中间那堆最上边,是今天头版头条的替补稿件——农大二附中棒球队那个队员的父亲的遗体,身份天亮之前被确认了。关于这个消息,佐山一大早就从县警察局记者室,打来电话通知了悠木,跟这个消息有关联的各个方面的采访,悠木和雅已经把记者都安排好了。
悠木和雅坐下来以后,拨通了出版部副主任——贝冢的电话:“我是悠木,实在对不起,刚才给你添麻烦了。”
“不,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没帮上忙。你让追村副主任,给我们茂吕主任打个电话试试,茂吕主任的夫人是追村给介绍的。”
悠木和雅说了声“谢谢”就把电话挂断了。放下电话的时候,他看见一杯咖啡,正被放在电话机旁边,悠木抬头一看,是脸上挂着微笑的依田千鹤子。
“昨天我态度不好,向您赔礼道歉。”
“今天怎么又这么好了?……你可以当一个出色的女演员。”悠木和雅称赞着,“今天你打算在这边儿?”
“下午三点过后,我就去那边儿了。”依田千鹤子骄傲地说。
“感觉在哪边儿好?”
“现在还说不好。”
“写稿跟倒茶一样,很快你就会熟练的。”
“要是能那样的话就好了。”千鹤子甩动着长发走了。
目送千鹤子那好像没有什么精神的背影远去,悠木和雅拿起了电话,拨了广告科规划股的内线号码。接电话的正好是宫田。
“我是悠木。小声告诉我,暮坂科长今天怎么样?”
“请假休息,真没有想到。”
“为什么请假?”悠木这样问着,心里紧张得直敲小鼓。
科长在御巢鹰山被神泽给打了——这个消息,是不是已经在广告科传遍了?
“说是下山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得很厉害。”宫田苦笑着说,“也是啊,他毕竟没怎么爬过山嘛。”
“是吗?……知道了。”悠木和雅叹了一口气说,“对了,宫田,你又到医院去看过安西吗?”
“啊,昨天傍晚去了一趟。”
“情况怎么样?”悠木和雅关切地问。
宫田说话的声音,变得很忧郁:“表面上看起来挺开朗的,开朗得有些不正常……也许是装出来的吧?”
“也许吧。”悠木和雅喃喃地说。
“最可怜的是他儿子,坐在病房的墙角里,一点儿精神都没有。”宫田很伤感地说,“本来放暑假了,应该高高兴兴地玩儿几天……”
宫田的话,使悠木和雅心情沉重起来,他想起了在医院外边的草坪上,自己跟安西燐太郎一起玩球的情景。燐太郎那灿烂的笑脸,就在悠木的眼前浮现,尖细的笑声在耳边回响——燐太郎还没变声呢。
给宫田打完电话以后,悠木和雅沉默了很久。
副主任追村和社会科科长等等力都来上班了。悠木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现在是下午一点半,讨论日航版面的会议,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始了。
悠木和雅拨了玉置的呼机号以后,开始浏览稿件。
《噩梦般的空难,发生已经一周,还有很多遗体没有被找到》
《冒着酷暑搜寻遗体》
《分析黑匣子,本周内拿出初步报告》
《第一个七天,空难现场的鲜花与香火》
《运输省航空事故调查委员会说,减压隔板的碎片已经组拼完毕》
《羽田机场和成田机场对所有飞机的减压隔板进行检查》
《跟坠落飞机同型的一架客机,在香港发生引擎故障》
《坠落飞机在大阪机场,发生尾部先着地事故以后,是美国波音公司负责修理的》
……
岸本来上班了。今天的岸本看起来挺髙兴的。
“有什么好事儿吗?看你高兴的!……”悠木和雅笑着对岸本说。
“哟,你看出来啦?”岸本笑着说。
“难道不是你故意让我看出来的吗?”
“神泽的事怎么样了?”
这事儿昨天晚上,悠木和雅已经打电话,跟岸本说过了。
“想说就快说,别打岔!”
“昨天是我40岁生日。”岸本笑着说。
“上个月我就40岁了,没有什么可高兴的,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停战了!生日停战!……”岸本颇有些激动地说。
哦——悠木明白了,岸本指的是他那两个把他当作霉菌的女儿,暂时跟他和好了。
“好久没有像昨天晚上那样,全家团圆了!……”岸本高兴得摇头晃脑,手舞足蹈,“我高兴得眼泪都快下来了。”
“停战还不够吧?一鼓作气结束战争得了。”
“这还说不好,看今天晚上的情况吧。不过,我已经看到了和平的征兆。”
悠木和雅点了点头,眼前浮现出小淳的面容的时候,电话铃声突然响了。
“我是玉置,您呼我?”玉置的声音还算冷静。
悠木和雅把椅子转了个角度,后背冲着还要说些什么的岸本,低声对玉置说:“对不起了玉置,没有能够把你的情报,抢先刊登出来。”
玉置选择了沉默。
“还要继续盯着事故调查组,摔碎了的减压隔板,已经拼凑起来了,说不定还会有新的发现。”
玉置沉默了好长时间以后,终于说话了:“悠木老师,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想说什么,你就说吧。”悠木和雅答应一声,可是,玉置又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