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暮坂,要把“日航”作为拉生意的材料,加以利用,所以激怒了神泽——大概是这么回事吧?不过,暮坂是个很聪明的人,明明知道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会激怒编辑部的人,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呢?
“宫田,我们编辑部的神泽你知道吗?”
“知道,科长就是请神泽带他上山的。他们是同乡。”
哦,神泽和暮坂,还有远野,三人一起上了御巢鹰山。问题是后来,神泽为什么……
“宫田,就当我没给你打这个电话,拜托!……”
悠木和雅挂断电话以后,立即往岸本那边探着身子说:“我到摄影记者部去一趟,要是有佐山或神泽的电话,你给我转到那里去。”
“知道了。”岸本答应得很痛快。
悠木和雅站了起来,迅速走出大办公室,到了楼道里就跑了起来。御巢鹰山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悠木和雅的脑海里,非常清晰地浮现出几天前,那个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哭起来没完没了的神泽的面容。
39
摄影记者部的门关着。这里的年轻人比较多,总是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悠木和雅刚一进门,就看见地上胡乱扔着,好几双满是泥巴的登山靴,跳过这些登山靴,走进屋里去以后,才发现房间里烟雾缭绕,四、五个摄影记者正跟副部长铃木,坐在一起抽烟呢。
“远野在吗?”悠木和雅立即问铃木。
“在暗房里,马上就该出来了……”铃木说着,转过身起,“啊,你看,出来了。”
穿着满是汗渍的T恤衫的远野刚一出来,就被悠木推回暗房里去了。
“能开灯吗?”悠木和雅急问。
“啊?可以开!……”
悠木和雅打开荧光灯的开关,坐在一个小圆凳上。暗房里飘荡着显影液刺鼻的味道。
“远野,告诉我,暮坂科长和神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远野为难地挠着小平头,“刚才铃木副部长嘱咐过我了,不要到处乱说。”
“我也嘱咐你一句,不要到处乱说,这事儿如果传出去,神泽就得被开除。”
远野使劲儿点了点头。他已经在报社里,当了四年摄影记者了,对暮坂的为人是清楚的。
“远野!……”悠木和雅提高了说话的声音,老式空调和换气扇噪声太大了,“我这就去跟暮坂说,别把这事儿嚷嚷出去!……”
“明白了,我说!……”远野说完也坐了下来,“今天早晨,我们三个一起上山。自卫队把登山道修好了,爬起来不是太费劲,两个小时就上去了。开始是分头行动,过了不一会儿,暮坂科长走过来,把他的照相机递给我,让我用他的照相机照相。”
“暮坂的照相机?”
“对,是那种一次性照相机。”
悠木和雅点了点头,催促远野说下去。
“没办法,我只好给他照了相。科长指挥着神泽,一会儿在这儿照一张,一会儿在那儿照一张,后来,他站在机翼上,印着JAL①的地方,让我给他照……”
①日本航空公司的英文(Japan Airlines)的缩写。——译者注
悠木和雅心里感到一阵燥热,这不是在拍纪念照吗?
“这个浑蛋!……”悠木和雅不由得骂出声来。
远野向悠木这边凑了凑说:“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别的报社也有这种浑蛋。咱们报社后援组的,还有伸着食指和中指,作成V字摄影留念的呢!……”
“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真的!没舍半句谎话!……”远野点了点头。
悠木真不敢相信,怎么能有心情,在死了520人的现场,拍摄纪念照呢?他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问道:“神泽就为这事,就把暮坂给打了?”
“不,不是为照相。暮坂科长拍纪念照的时候,神泽一直不满地盯着他,照了五张左右的时候,神泽凑了过来,小声地对科长说,差不多了,别再照了。附近的警察和自卫队正在忙着,搬运被摔得七零八落的遗体,显然神泽是觉得,别着《北关东新闻》证章的科长太丢人了。神泽说过以后,科长就不照相了,但后来的举动把神泽惹恼了。”
“什么举动?”悠木和雅面色一变,问道。
远野脸上的肌肉抽搐起来,“神泽看见科长——我也看见了——从地上捡起飞机的碎片往兜里装。”
悠木和雅惊呆了。暮坂是要把飞机碎片,作为礼物带回家,送给那些广告赞助商啊!
“再后来呢?”悠木和雅的声音沙哑了。
“神泽疯了似的冲过去,一脚把科长拿在手上的飞机碎片踢飞,又强行把科长口袋里的碎片,掏出来扔在地上,这还不算,又揪着部长的脖领子,把他拽到一棵大树后边,不由分说,照着脸上就是一顿拳头……”
悠木和雅闭上了眼睛,继续追问:“再后来呢?”
“我赶紧追过去劝神泽别打,可是已经晚了。”远野十分遗憾地说,“科长的脸被打肿了,牙也被打掉了好几颗,鲜血一个劲儿地,从嘴里往外冒……”
悠木和雅仰起头来看着天花板:“神泽呢?”
“他一个人下山了。我扶着科长下山,开车把他送到前桥的医院,就回报社来了。”
“暮坂在车上说什么来着吗?”
“什么都没有说。为了止血,我给他往嘴里塞了一条毛巾。他坐在副驾驶座上,两眼直瞪瞪地,一直看着前方。”
悠木站起来问:“送去哪个医院?”
“森林综合医院,那家医院有口腔外科,而且星期六也挂门诊。”
“你是几点把他送到医院的?”
“大概一个小时以前。”远野说。
“医院里的人多吗?”
“停车场都满了。”
“这么说,暮坂可能还在医院里。”
“也许还在。”
这时,外边有人敲门。
“马上就出去!……”悠木冲门外喊了一声,转过脸来问远野,“科长的胶卷呢?”
“我拿着呢?”
“他让你给冲印?”
“没有,哪还顾得上说这个。”
“让你冲洗你也别冲洗!……”
“那当然!……”远野满脸愤怒,“我也想揍他来着。要不是我老婆快给我生儿子了,我非揍他个主八蛋不可!”
悠木和雅点了点头,默默无语。远野担心地皱着眉头问:“神泽……会怎么样呢?”
悠木和雅没有回答远野的问话,转身走出暗房,小跑着下楼走出报社,直奔停车场。
悠木和雅回答不了远野的问题。保住神泽是非常困难的。恐怕还不只是神泽一个人的问题。
暮坂是属于被总经理派拉拢的人,饭仓总经理又要亲自出马了。他会说,编辑部养着一个“暴力记者”,让编辑部的干部们狼狈不堪,甚至借机向社长派发起攻击。
如果是这样的话,神泽除了辞职,没有别的出路。为了使事态平息下去,编辑部可能会主动把神泽除名。
悠木和雅紧紧地咬着嘴唇,发动了车子,狠狠地踩了一脚油门儿。知道了神泽打人的前因后果,悠木对神泽更关心,或者说更有感情了。他也特别理解远野的心情,看到暮坂那么可耻的行为,谁都会把拳头攥紧,挥动起来打打打打打的!
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尽快找到暮坂,说服他不要向上边汇报,现在悠木和雅能做的只有这个。也许没有什么作用,但还是要争取一下,万一能成功呢?
40
森林综合医院一楼大厅里,人多得令人吃惊。星期六怎么也这么多人?
口腔外科门外的长椅上,坐着20多个人,里边没有暮坂的影子。莫非已经回家了?或者已经去报社了?……
不会,暮坂是请了假,去的御巢鹰山,而且,今天是星期六,过了下午五点,广告科里就没有人了。
悠木和雅又去住院处查了查,了解到暮坂没有住院,正要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忽然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哟!悠木!好久没见面了!……”
悠木和雅回头一看,是一位身穿笔挺的西装,五官端正的中年男人。不认识他的人,谁都会以为,他是一个大公司的白领,其实他是县警察局鉴别科科长,名叫志摩川,是个资格很老的刑警。
真是好久没见了。自从悠木和雅五年前离开县警察局记者室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志摩川了,但是,现在,悠木却有一种刚刚在哪儿见过的错觉。也不能说是错觉,在电视的御巢鹰山坠机现场的画面上,出现过志摩川指挥警察们,搬运遗体的镜头。
“现场已经没事儿了吗?”悠木和雅问。
“你没看报纸吗?”
“别挖苦我了。”悠木和雅苦笑着。
“确认遗体身份,需要齿形和指纹,这儿就是现场。”
“原来如此。”悠木和雅越过志摩川的肩头,“口腔外科”的牌子,正好进入悠木的视野,“县警察局忙得够戗吧?”
“你们不也一样吗?”
“忙是忙,实际是束手无策。”
“可不许这样说?”
“啊?……”悠木和雅吃了一惊。
“发生在咱们群马县的事故,就是咱们的事故。”志摩川沉稳的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警察也好、记者也好,都得从研究飞机,为什么会飞开始。”
悠木和雅忽然想起了,佐川当时说过的话。事故发生以后,佐川也研究了飞机的构造,甚至弄明白了什么是减压隔板,恐怕就是受了志摩川的影响吧。
志摩川接着说:“这可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但是,我们无处可逃。飞机确确实实,是在咱们群马县坠毁的嘛!……”
悠木和雅觉得自己的眉心,被谁打了一拳似的,心里想:“警察们热情可真高啊!……”
悠木和雅从一开始,就不认为这次事故,是县警察局对付得了的,甚至认为:县警察局的警察们,也会这样想吧。中午在报社浏览稿件的时候,悠木只注意到“警察厅”的字样,并没有注意到“群马县警察局”。但是,瞧瞧面前这位警官的豪气!他要用自己的双手,亲自处理这次前所未有的空难事故!
可是,《北关东新闻》,还有悠木自己,是怎样面对这次空难的呢?差距简直太大啦!……
“好,再见吧!……三年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志摩川说完转过身去,迈着坚定而自信的步子走了。
什么,三年以后?……也就是说,志摩川做好了立案以后,再调查三年的思想准备!……那个时候,《北关东新闻》正需要神泽这样的记者啊!……看到坠机事故发生以后的惨状,神泽的心每天都在哭泣,他着了魔似的,每天上一次御巢鹰山!三年以后,可以一心一意追着警察,忠实地采访并报道,立案千日以后的坠机事故的记者,非神泽莫属!
41
悠木和雅迷路了。暮坂住在前桥市六供町的住宅区,悠木以前来过一次。由于这一带进行了大规模的改建,变得完全认不出来了。
悠木和雅开着车,慢慢地转了好几个圈,还是找不到暮坂的家。别在腰间的呼机叫了起来,大概是整理科的着急了吧?关于日航空难的版面怎么安排,等着悠木拿主意呢!……这样无目的地找下去,还不如给报社打个电话问一问。
在在住宅区中心部的一个儿童公园附近,悠木和雅发现了一个公用电话亭。他把电话打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接电话的是岸本,他拿起电话就抱怨起来:“畜生,你怎么还不回来?整理科的都急了。”
“我尽快回去。你给我调查一下,暮坂家的住址和电话。”
过了一会儿,岸本小声把暮坂家的住址和电话,告诉了悠木和雅,还告诉他,佐山已经来过电话了,但是神泽没有来过。
莫非神泽跟佐山在一起?悠木一边这样想着,一边看着刚才记下来的暮坂家的住址,一边往自己的车那边走。三丁目?就在这附近啊,是走着去还是开车去呢?犹豫之中,他忽然看见在儿童公园的入口处,蹲着一个带着大口罩的人。口罩把下半边脸全挡住了,但是,悠木和雅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就是暮坂!
悠木和雅赶紧藏在车后边,观察着暮坂的行动,他蹲在那里干什么呢?过了一会儿才看明白,暮坂前边卧着一条狗。
那是一条老狗。看起来还活着哪!
那是联合赤军事件之后,社长白河送给暮坂的狗,算起来已经13岁了,不,送给暮坂他们的时候,应该已经有一岁了吧?
那老狗身上的毛,有一半脱落得稀稀拉拉的,那姿势好像是在拉屎,但它的腿已经软弱无力,拉屎的姿势几乎保持不住了。暮坂伸出手去,一只手支撑着老狗的身体,另一只手抚摸着老狗的背。暮坂静静地看着老狗的脸,目光是温和的。
悠木和雅轻轻拉开车门,钻进车里,调整了一下后视镜的角度,继续观察着暮坂的行动。
老狗终于拉出来了。暮坂用小铲子把狗粪铲起来,装进塑料袋里,提着塑料袋站起来往前走,老狗跟在后面,走得都很慢……
一种厌恶和怜悯混合在一起的情感,在悠木和雅的心里搅动着,很不舒服。他发动车子向报社方向驶去。
暮坂是想再做一回记者梦啊!他并不是像宫田所说的那样,为了找说话的材料,才爬上御巢鹰山的,他是想以后有机会,对广告赞助商们说,我并不是光会拉广告,我也是个记者!你们看,我到前所未有的空难现场去采访了!你们看!这是我在现场拍的照片,这是我在现场捡的飞机碎片!这才是暮坂去御巢鹰山的真正目的!
记者病!这是隐退或转行的老记者,最容易得的病!结果呢,假记者被真记者给打了。
暮坂为什么上那座山,他不会对任何人说的。他一定在绞尽脑汁,想一个牙齿为什么断了的理由。
悠木和雅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自己的部下安全了。
御巢鹰山是不允许有邪心的人上去的!
悠木和雅不禁反省起自己来。
前面路口的红绿灯,变成了红色的,悠木和雅刹住车,等着绿灯亮起来。
等红灯的时间好长啊!
悠木开始考虑自己的工作应该如何安排了。不管心情多么不好,作为“日航全权”,都应该像一枚攀岩的时候,使用的专用楔钉一样,紧紧地楔在大办公室自己的办公桌上。
42
悠木和雅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的时候,已经是晚上7点半了。关于日航空难的稿件,像潮水一样,从岸本那边卷将过来。
离开报社的时候,悠木和雅只是看了“警方将追究日本航空公司的刑事责任”和“减压隔板破裂是事故原因”两条,“遇难者遗书”看了一个标题,还没有看具体内容。既然主任办公室开会的时候,决定在社会版上登“遇难者遗书”,就应该认真看一看。
悠木和雅坐下来,拿起“遇难者遗书”,认真地看了起来。
爸爸觉得很遗憾……
但是,跟你们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
迄今为止的人生,爸爸是非常幸福的……
谢谢你们了!……
他妈,孩子们就交给你了,你可要把他们抚养成人啊!……
好好儿活下去!……
一定要热爱生活!……
珍惜活着的日子!……
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遗书虽然都是只言片语,断断续续,但是,遇难者们对生命的热爱、对亲人的情感,都是催人泪下的。悠木和雅读着读着,只觉得心头热浪滚滚,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觉得自己能发出声音来了,就把手拢在嘴边,做成喇叭的形状,大声叫起来:“龟岛!把这个换到第一版上去!……”
龟岛急了:“这都几点了?还换来换去的!……”
“你过来看看嘛!……”
龟岛跑过来一看:“是遗书啊?不是决定上社会版头条了吗?那还不行啊?”
悠木和雅没再说什么,只把遗书往龟岛怀里一塞。
龟岛莫名其妙地低头,看起遗书来。看了还不到十秒钟,转身就回整理部,把遗书换到第一版上去了。
龟岛又把遗书复印了很多份,发给编辑部大办公室所有的人。人们被震撼了,有的眼睛潮湿了,有的甚至滚下了热泪。
悠木和雅埋头看起了稿件来。
《农大二附中惜败》——真遗憾,悠木和雅不由得咂了咂舌头。
接下来的稿件有——
《运输省紧急回收坠落飞机碎片》
《飞机的常规检查,追加减压隔板等项目》
《日本航空公司的经营方针:利润第一、安全第二》
《机长工作时间过长》
……
悠木和雅看稿子看累了,向上伸直双臂活动活动。与此同时,他环顾了一下大办公室。田泽和岸本已经回家了,除了负责收尾的工人,其他人都回家了。办公室里的气氛,不像昨天晚上那么紧张了,换句话说,已经回到了日航空难之前,那种普通的气氛之中。
第一座山峰翻过去了。
明天,也就是18号的报纸就要付印了。日航客机是12号晚上坠落的,屈指算来,现在准备付印的,是事故发生以来,出版的第六份报纸,明天就是一个星期了。怪不得古人发明了,七天一个星期的制度,原来人的心情,就是七天一个周期啊!
昨天夜里,没有把第二套方案印出来,编辑部所有的人,都有些士气低落。事故原因毕竟是媒体最大的新闻,这个机会错过了,可与之匹敌的新闻,眼下就没有了。至于追究刑事责任、逮捕责任者、送交检察院等,虽然都属于爆炸性消息,但是,那都不是明后天的事。用县警察局志摩川的话来说,很可能是两三年以后的事了。
真像做梦一样。世界最大的空难,震惊了这个大办公室,还没有来得及弄清楚坠落地点,就迎来了朝阳。那天晚上,记者们连个盹儿都没打。
大家为幸存者欢呼过,为“减压隔板”沸腾过,为没有能够抢在别的报纸前面,登出来消息而沮丧过,今天夜里,大家又被遇难者的遗书感动得流泪,浮躁的气氛终于湿润起来,并且渐渐恢复了正常。
悠木和雅觉得:自己也平静下来了。
当然,详细报道的初衷并没有改变。尽管编辑部对日航空难的报道,热情逐渐冷却了,“日航全权”的位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别人替换,因为追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是,只要在这个位子上坐一天,悠木和雅就要贯彻自己的详细报道的方针。这是一种类似使命感的东西,不是争强好胜,而是一种实实在在的东西。
晚上十点钟,处理完稿件的悠木和雅,随手拿起了电话,先后拨了神泽和玉置的呼机号码。谁都不给他回话。
悠木和雅又把电话,打到县警察局记者室,佐山就像在等他的电话似的,立刻就接了。
“两件事,第一,告诉神泽不用担心。”
“什么?不用担心什么?”佐山说话含含糊糊的。
“神泽就在你身边吧?告诉他,山上发生的事不用担心了。”
“知……知道了。”
“第二,告诉神泽,明天我不跟他一起上御巢鹰山了。”
“那……什么时候上?”
“不知道。”
佐山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着:“这么说,不是延期,而是中止?”
“对!……这回我要借用你们的眼睛。”悠木和雅说完,觉得已经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顺利传达过去了。刚要挂电话,佐山慌忙拦住了他。
“等一等!神泽就在这里!……”
“我……是神泽。”对方的声音有些消沉。
“刚才已经跟佐山说过了,山上发生的事,你不用担心了,给我打起精神来!……”
“谢谢您!……”
“明天也上御巢鹰山吗?”
“嗯,川岛跟我一起去!……”神泽低声嘟囔了一句。
川岛?悠木和雅心里闪过一道亮光——通过这次日航空难,年轻记者们成长起来了!
放下电话以后,悠木和雅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他找到分社电话一览表,拨了一个号码。
“您好!这里是《北关东新闻》前桥分社。”
“我是悠木!……给我冲一杯咖啡来!”
电话那头的千鹤子笑了,佯装嗔怒骂了一声“傻瓜”。悠木觉得自己是第一次,听到千鹤子真实的声音。
“还有,到佐山那里去!向他请教怎么写稿!”
听到千鹤子又笑着骂了一声“傻瓜”,悠木和雅才把电话挂断。
11点半的时候,第一版的清样出来了。
头版头条是:《迄今为止的人生是非常幸福的——我感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