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木和雅顿时觉得喉咙干渴:“依田!给我冲杯咖啡来!”
依田千鹤子没有反应。
“依田!……”
还是没有反应。长发挡住了依田千仙子的脸,看不见她的表情。
悠木和雅站了起来,走向记者室角上摆着的电暖瓶。
“我来给您冲。”千鹤子跑过来,窘得满脸通红。
“算了!……你不是在写稿子吗?”
“我来给您冲嘛!……”
“这种脸色,冲出来的咖啡好喝不了!……”
千鹤子委屈得眼睛里噙着泪花:“这儿不足总的编辑部,我在这儿不是端茶倒水的。别的报社没有谁,指使女记者给冲咖啡的。”
悠木和雅一把打在千鹤子手里,那个大号的杯子上。杯子掉在地上摔碎了。
“我不是因为你是个女的,才叫你给冲咖啡的!而是因为你是个新记者,才叫你给冲咖啡的!……”悠木和雅冲千鹤子怒吼着。
悠木和雅发完了脾气,转身走出了记者室。到停车场坐进车里以后,激昂、亢奋的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他经常这样教训年轻记者,但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怒吼过。
悠木和雅的视网膜里,还残留着“减压隔板”等字样。
悠木和雅依然留恋着“减压隔板”,还没有从它的阴影里走出来。
到了报社,大家的反应会是怎样的呢?
当悠木和雅决定,不上第二套方案的时候,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但是,才过去了四个多小时,《每日新闻》就堂而皇之地登出来了。
千鹤子的脸红得像猴子……悠木和雅连连咂着舌头,发动车子直奔总社大楼。
37
悠木和雅迈着沉重的步子上楼,来到编辑部的大办公室门前。看腻了的破门挡在面前,犹如一面厚厚的城墙,悠木推开它,是需要非常的勇气的。
都下午两点钟了,办公室里还弥漫着困倦的空气。梦幻般的爆炸性消息破灭的后遗症。极度的兴奋和极度的失望,两者之间的反差实在太大了。从兴奋的高峰跌入失望的谷底,产生这种怠惰的空气,是很自然的结果。
有几个人跟悠木和雅打了招呼,但谁都没有看他的脸。办公室里所有的科长以上干部都不在。田泽靠在椅子上看报纸,正是悠木极端厌恶的《每日新闻》。
“昨天晚上给你添麻烦了。”悠木和雅言不由衷地对田泽说。田泽暧昧地“啊”了一声,看都没有看悠木一眼。
“副主任和科长们呢?”悠木和雅低声问。
“都在主任办公室。总经理和伊东找咱们算账来了。”田泽兴味索然地说。
悠木和雅点了点头,默默无语。一定是截稿时间延长,影响了报纸发送,伊东康男把总经理给搬来了。现在,粕谷主任他们肯定处于劣势防守状态,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桌子上的稿件有两堆,悠木和雅把它们扒拉到旁边,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稿纸,准备写检讨书。根据上边的态度,打算再写一份要求罢免他的“日航全权”的申请。
“悠木!……”缺少了笑容的龟岛整理部长走了过来,“昨天晚上辛苦你了!……”
“哪里。”悠木和雅声音低沉地说着。
“托你的福,让我们做了一个美梦。我叫它‘仲夏夜之梦’!……”
龟岛的话里,没有任何恶意,甚至可以说是体谅的话。尽管知道是这么回事,悠木和雅还是不免心情烦躁。没有在一线当过记者的龟岛,不理解一个记者,需要被人同情的时候,会是多么的难受。
悠木和雅说话的口气,自然就变得冷漠起来:“有事吗?”
“哎?减压隔板哪!……今天的版面怎么安排?”
“咱们还没有查实呢。”悠木用严厉的口吻说。
龟岛立刻瞪圆了眼睛:“什么?你还不知道啊?”
“什么还不知道?”
“你看!……”龟岛指了指桌子上的稿件。
顺着龟岛的手指一看,一个大标题把悠木和雅,顿时吓了一大跳——“警方将追究日本航空公司的刑事责任”。
悠木和雅愣了一会儿,赶紧拿起电信稿读了起来。
“日本警察厅和群马县警察局搜查本部,以及东京警视厅等搜查当局,17日决定以业务上致死致伤嫌疑,追究日本航空公司的刑事责任。搜查当局非常重视运输省航空事故调查委员会,关于减压隔板破裂,造成客舱高压空气喷出,损坏了垂直尾翼的调查结果……”
悠木和雅哑口无言。这就是说,事故调查委员会已经把减压隔板问题,向外界宣布了。不仅如此,搜查当局也已经以此为依据开始追究日航的刑事责任了……
悠木和雅的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从自己手边溜走的这个爆炸性消息,实在太大了。
悠木和雅看着龟岛说:“追在大报后边,上头版头条。”
“好嘞!……”龟岛扭头走出去没几步,又转身回来说了,“对了,今天《上毛新闻》的头版头条,已经不是日航空难了。咱们不管它,继续上!……大信息量,彻底报道!……爆炸性消息错过一条、两条的没关系,最后取得综合性优胜的,肯定是咱们《北关东新闻》!……”
看着龟岛的背影消失以后,悠木和雅在自己大腿上,狠狠地捶了一拳,当然,他不是生龟岛的气。
“为什么上边不叫我呢?”悠木和雅感到不可思议。
早晨回家睡觉的时候,“减压隔板说”已经被肯定,搜查当局也行动起来了。编辑部的头头脑脑,肯定都知道这个信息,但是,没有一个通知悠木。不仅如此,关于事故原因,是减压隔板破裂的报道,被《每日新闻》抢了先,也没有一个人打电话来。
这回悠木和雅算是彻底明白了。大家都认为:日本航空公司的空难是“别人的事”,取材也好、报道也好,转载共同社电信就足够了!作为群马县的地方报纸,群马县是《北关东新闻》防区,大型喷气式客机坠落了,520个人翘丫子了,报社领导却把这次事故,当作别人送来的事故,当作别人到群马县,来借地方出的事故!
悠木和雅厌恶地瞥了一眼,门关得紧紧的主任办公室。前所未有的空难对他们来说,根本是无所谓的,他们更关心的是,如何回避报社内部的矛盾——在这个问题上,他们愿意花比日航空难多得多的时间来讨论。
悠木和雅不想写什么检讨了。他把稿纸塞进抽屉,浏览起稿件的标题来。
《遗体回收已达9成,Z76具遗体判明身份》
《判明身份的工作进展困难,判断依据主要是齿形和指纹》
《遇难者家属冲破禁令进山,无论如何,要看一眼亲人遇难的地方》
《坠落之前写给妻子的遗书:一定要把孩子抚养成人》
《一位公司职员写给同事们的最后一句话:希望大家好好活着》
……
悠木和雅只是看了看标题,没有情绪再看具体内容。他又瞪了主任办公室一眼,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从内心深处,忽然冒了出来:“你悠木和雅不也跟他们一样吗?你一直感到焦躁不安的,不也是报社内部的一些、毫无意义的纷争吗?”
悠木和雅的内心,忽然产生了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在这种冲动的驱使之下,他拿起电话,拨通了县警察局记者室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佐山。
“我是悠木!……”
“有事儿吗?”佐山的声音冷冰冰的。
“今天神泽也上御巢鹰山了?”
“嗯!……”佐山毫无情感地回答。
“明天我也去。神泽跟你联系的时候,你就通知他。”
佐山没有说话。
“听见了吗?”
“听见了。”
“进山规定是怎么说的?”
佐山叹了一口气:“有报社的证章就行。”
“神泽几点钟出发?”
“每天早晨5点到6点,从上野村村公所出发。”
“在什么地方跟他会合比较合适?”
“上野村村公所比较合适吧,他就睡在村公所二楼大厅里。”佐山说。
“明天的头版头条,上减压隔板的话题。”悠木和雅换了一个话题。
佐山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就为这上山哪?”话里分明带着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用不着全权亲自出马吧?……现场人手足够了。”
“我想亲眼去看一看,现在我满脑子里,都是你们的稿件,给我灌输的东西。”
悠木和雅说完,没等佐山再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
现场嘛,就交给现场的人干——佐山的看法是对的,但是,那么露骨地挖苦他,是悠木和雅所难以接受的。
“佐山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完全把我悠木看透了?”悠木和雅心里琢磨着。
主任办公室的门开了,总经理饭仓和销售部主任伊东,从里边走出来。悠木和雅的视线跟伊东康男撞在了一起。
没有理由逃走。眼看着两个人越走越近,悠木和雅站了起来。
“你小子变化不小啊!……”说话的不是盯着悠木和雅的伊东康男,而是饭仓经理。饭仓都快60岁了,但显得很年轻,满面红光,没有什么皱纹。报社里目光最锐利的人,就数饭仓经理了。
“你用一张照片平衡了福田、中曾根两大势力,说明你很聪明,但昨天晚上的事情,却证明你很愚蠢。你有两副脑子吧?”
早就听说过,总经理饭仓喜欢用难以回答的问话,来耍弄对方。_
“昨天晚上给大家添麻烦了,对不起!……”悠木和雅低着头说。
“这可不是认错的态度,莫非你也有两个舌头?”
悠木和雅沉默不语。
“要不就是有好几个爹,每个爹教他一套做人的道理。”伊东康男恶毒地说。
悠木和雅白了伊东康男一眼。这小子肯定把母亲的事告诉饭仓了。
“这些就不要提了,”饭仓经理一边说,一边走到悠木面前,伸出双手拍了拍悠木的双臂,“不要太张狂了,把你的本职工作做好就行了。共同社电信还不够你用的吗?咱们可没少给共同社付钱哪!……”
悠木和雅感到很气愤,更感到无限的失望;就算饭仓经理能把白河赶下台去,夺经理之位取而代之,《北关东新闻》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
悠木和雅冲着正在向门口走的饭仓的后背问道:“总经理!到医院去看安西了吗?”
饭仓扭过头来:“安西?哦——那小子啊,还没呢,怎么了?”
“去看一看他吧!……安西先生可是为了总经理倒下的!”
“住口!……”伊东康男大吼一声,向悠木和雅冲了过来。
饭仓一把拉住伊东,浄狞的双目瞪着悠木和雅:“语言这东西,可是很可怕的,而且,叫人不可思议的是,语言比铅字给人留下的印象更深!……”
黑社会教授大哥的本性,稍稍显露了一点儿之后,饭仓经理优哉游哉地走出了大办公室。
38
编辑部主任粕谷坐在沙发里,额头上捂着一块手绢。
“我认输,饭仓简直就是一条毒蛇!……没办法,只好给他写了。”
“您给他写了?”悠木和雅觉得奇怪,要写检讨,也应该是悠木写呀。
“对了,刚才你不在场。从现在开始,一个月以内,零点以前必须截稿付印!……”
悠木和雅不由得往前探了探身子:“您接受了?”
“不但在口头上接受了,还签字画押了!……”粕谷主任恨恨地说。
“零点?……不管发生多么大的事,也得零点?”
“对!不管发生多大的事!……”
悠木和粕谷同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副主任追村和社会科科长等等力默不作声。光是伊东康男一个人,悠木和雅还能够对付,一把总经理搬来,他们就对付不了了。
粕谷无精打采地看着悠木,意思是让他说一说,明天的版面怎么安排。
悠木和雅低头看着手上的纸条,开始考虑怎样说出自己的计划。佐山的一瓢冷水,使悠木和雅的心思,至少有一半回到了“日航全权”上了。
“头版头条登减压隔板,然后是农大二附中棒球队,打进了第三轮,现在比赛结果还没有出来,但不管是输是赢,.都上第一版。社会版弄一个遗书特辑。”
“遗书?什么遗书?”粕谷抬头好奇地问。
“飞机坠落之前,遇难者写给亲人的遗书,被发现了好几份,我认为非常具有新闻价值。”
“哦,登吧!……”粕谷满脸无所谓。
悠木和雅继续说:“我的主张,还是以日航空难为中心,尽量多登关于日航的报道。”
本来以为追村会发怒的,没想到他连一句话都没有说。饭仓经理到底给他们施了什么魔法,让他们变得这么老实了呢?
“可惜啊,昨天没登太可惜了!……”粕谷突然提起了这个悠木最不爱听的话题,“昨天那个第二套方案,要是实行了的话,可就万万岁了,饭仓那小子也就没话说了。”
如果是一个没有当过记者的人,说这种外行话,还可以原谅的,可粕谷是编辑部主任啊!就算悠木坚决反对,粕谷只要想登,登多少登不了啊!
“好了,会就开到这儿吧。”粕谷看看追村和等等力,最后看着悠木说,“你的检讨写是写,但不必交到上边去。你随便找张白纸,写一写就行了,写完了交给我。”
悠木和雅默默地点了点头,站起来往门外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追村小声对粕谷说:“主任,对那小子太客气了吧?”
悠木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盯着追村,追村反而提髙声音说:“我认为让悠木当日航全权的决定。本来就是错误的。”
“追村先生!……”粕谷主任制止了一声。
没想到,追村说话的声音,反倒更大了:“通过昨天夜里的事情,就更加清楚了,从根儿上说,这小子是个胆小鬼,特别是在关键时刻,肯定当逃兵,成不了大器。”
悠木走到追村面前说:“我成不了大器,这我不否认,但我想问问你,我什么时候胆小鬼来着?你给我举个例子!”
“你想干什么?你这是什么态度?”追村要冒火了,“你刚当记者的时候就是!……每次命令你写稿子,你都说还没查实,再查查,结果呢?可以抢在别的报社前边的、登出的消息,从你手边溜走了多少?”
“副主任又怎么样呢?不等查实就发稿,多少消息是你误报的?”
“浑蛋!这话也轮得着你说吗?……”追村激动地手舞足蹈大骂着。
“算了算了,都少说两句吧!……”粕谷大声劝说着,等等力也站起来,插到追村和悠木之间,防止他们打起来。
追村嚷嚷得更欢了,“都是因为你!让我们受了奇耻大辱!……饭仓经理嘲笑我们还不算,连伊东那小子都敢欺负我们!……”
“那你昨天晚上,怎么连个屁都不放呢?”悠木也嚷嚷起来,“副主任的工作是什么?讲歪理吃白饭的?”
“你……你小子……”追村气得脸色苍白,抬手要打悠木和雅。粕谷和等等力一边一个,按住了他的胳膊。
“悠木!刚才的话太过分了!……”等等力连劝带批评地对悠木和雅说。
但是,悠木和雅依然盯着追村的眼睛,愤怒地说:“挨了饭仓经理的批评,你找我嚷嚷什么?……《每日新闻》抢了先,你怎么不嚷嚷啊?你也当过记者,难道就没有一点儿自尊心吗?”
悠木和雅说完,大步走出主任办公室。
大办公室的人可能都听见,他们在主任办公室吵架了,悠木和雅出来的时候,大家都看着他。经过办公桌之间的通路,回到自己的位子的时候,悠木把地面跺得咚咚响。
岸本吃惊地看着悠木。他刚进办公室,挎包还在肩膀上挂着呢。
“嗨!……悠木,怎么了?”
“没什么!”悠木和雅随口一说。
“因为《每口新闻》?”
“为了那个倒好了!……”悠木和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胸脯还在剧烈地起伏。
“喂,我说悠木……”
“等一等!……”悠木和雅看见追村从主任办公室出来以后,不是回自己的位子,而是直接出了大办公室的门。
莫非是去社长室,要求罢免我的“日航全权”?随你的便吧!我还打算写申请要求罢免呢!
岸本担心地凑过来说:“按说在这种时候,我不该……不过,有件事不得不对你说。”
“以后再……”悠木和雅现在什么都不想听。
“神泽打人了!……”岸本嘴快说出来了。
“打人了?……打谁了?”悠木一愣。
岸本弯下腰,嘴对着悠木的耳朵小声说:“暮坂。”
悠木和雅觉得:此事非同小可,神泽打的是广告科科长。
“为什么打架?”悠木和雅抬头问道。
“不太清楚,不过,听说是在坠落现场打的。”
悠木和雅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暮坂上了御巢鹰山?”
“我也觉得奇怪。”
“去爬山玩儿吗?”
“不知道。”岸本摇了摇头。
“谁告诉你的?”
“摄影记者部的远野,今天也上山了,他说他看见神泽,把暮坂给打了。”
“你没问一问远野?”
“他现在正在暗房里洗照片呢!……”岸本指了指外面。
悠木和雅使劲儿吐了一口气,双拳在大腿上砸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的拳头,一直是攥着的。张开一看,掌心已经顶出了几个紫红的指甲印。悠木再次把拳头攥紧,攥疼了也不松手。
虽说是报社,但这里跟一般的公司,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不管理由是什么,打了上级的下级,肯定会被公司开除的。而且神泽打的是暮坂,是个很难对付的家伙。
暮坂一直是政治科的记者组组长,为了当科长才去了广告科。悠木和雅原来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后来听等等力说,暮坂是因为得罪了白河社长,被轰出编辑部的。暮坂对编辑部肯定是恨之入骨。
悠木和雅抓起电话,拨了神泽的呼机号。
等了五分钟没有回音,悠木和雅又拨了警察局记者室的电话号码,没有人接,又拨了几次,一个别的报社的女记者,随手接了电话,不耐烦地说:“《北关东新闻》的一个都不在!……”
悠木和雅又拨了神泽的呼机号,等了很久还是没有回音。
悠木和雅想了想,拿起报社的内线号码表,找到广告科规划股的号码,立刻拨了过去。
“喂,规划!……”
“麻烦你叫一下宫田。”
“您哪儿啊?”
“业务部。”悠木和雅报了号。
宫田还以为业务部找他有什么事呢,一听是悠木和雅,有些不知所措,“有……有事吗?”
“问你点儿事儿,咱们是自己人,你可得跟我说实话。”
他们都是安西组织的“一起爬山去”俱乐部的,还算比较熟悉。
“暮坂科长呢?”悠木直截了当地问。
“今天休息。”
“我知道他今天休息,他去御巢鹰山了吧?”
“啊……不……没有。”宫田突然口吃起来。
“不让你对任何人说,对不对?”
“啊……不要对编辑部的人……”
“我们已经知道了。你小声告诉我,暮坂科长去御巢鹰山干什么?”
“我也没问……不过……我琢磨着,可能是去找说话的材料吧。”
“说话的材料?什么意思?”
“也就是聊天儿的时候的话题。拉广告请客的时候,一边喝酒,一边聊天儿是吧?……不能没有话题呀。”
悠木和雅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了头顶:他们为了在拉广告、请人喝酒的时候,有聊天儿的话题,竟然到遗体成堆的空难现场,去找所谓“说话的材料”!
“科长在开会的时候,还经常让我们每人说一个,发生在身边的新鲜事儿,每天都得请客,不能每天只说一个话题吧?为了找说话的材料,科长可没少费心思。”
宫田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什么顾虑,这是可以理解的。他没有当过记者,不管看多少经过加工的电视画面,都无法联想到真实的死尸的惨状。
但是,暮坂可不同,他当过记者,见过死尸,“大久保联合赤军绑架事件”时代,他曾经是取材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