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就回去了吗?”
中尾没想到这一声招呼,竟然使志木忽然喜形于色。
“一年里也没有几次能这么早地回家。回去,提早过个圣诞节。”
中尾走近办公桌。
“指导宫,梶聪一郎的那件案子……”
“怎么?”
“警方的笔录里没有捏造的成分吗?”
志木停下手望着中尾,然后立刻把视线移到自己正在整理的公文包上,说:
“怎么会捏造?——梶聪一郎警部就是那么交代的嘛。”
话音里没有自信。
“警署虽然否认,可梶聪一郎警部的确是去过东京吧?”
“谁知道。” 棒槌学堂·出品
这是志木的口头禅。虽然没有回避,可已经传达了“无可奉告”的意思。
“我得到消息说是去了新宿的歌舞伎街。”
志木抬起头来。这次目光中充满吃惊。
“哪来的消息?”
“新宿署的诸积”。这几个字几乎到了嘴边。但担心说出来会给宫内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好回答说尚未得到确认。
志木认真地说:
“如果真有那样的情报的话请一定告诉我。”
“好啊……但是你说要是梶聪一郎警部真去了歌舞伎街的话,会是什么目的呢?”
“我怎么知道。”
“岩村部长是知道的吧?”
中尾出其不意地问道。因为白天见到岩村部长时感觉他应该知道。
“部长他……为什么这么认为?”
“第六感。他给了我这样的感觉。”
志木抬头望着天花板,好一阵都不说话,然后长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梶聪一郎警部已经被放上了传送带。”
这种令人意外的表达使中尾有些茫然。什么意思呢?
“从公安到检察、再从检察到法院……不是吗?不停地转来转去。周围的人闹得乌烟瘴气,可梶聪一郎警部的心情只有他本人才知道。”
志木像打机关枪一样一口气说了这些。可拜托新宿署留意梶聪一郎去新宿一事的正是志木啊。
中尾看看手表。九点半。得走了。
“警署与地检之间,因为梶聪一郎一案,好像相互闹得有些不愉快?”
“不知道。我已经回到我原来的案子了。”
志木不动声色。
“明白了。那我这就告辞。”
中尾身后传来志木的声音。
“你不打听那件强暴魔的案子了吗?”
中尾回头,微笑。
“怎么了?”
“谁知道。”
志木也回以微笑。又是那句口头禅。
中尾离开警署本部,驱车沿县道往西方向驶去。
到达W县地检的公寓型宿舍时正好十点。与自己估计的时间一致。
房间亮着灯。
中尾按响了门铃。
没有应答。五次、六次……按到第八次时,门终于开了。
地检的第三号人物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你是谁?”
“《东洋报》的中尾洋平。”
“哦,难怪像是在哪儿见过。”
佐濑满嘴酒味儿,但好像还没完全醉。
“晚上跑来检察官的宿舍会被禁止出入地检,你知道吗?”
“已经被禁止了。”
“什么?” 棒槌学堂·出品
“白天与副检察长发生了不偷快,遭到十五天禁止出入地检的处罚。”
“与桑岛闹不愉快?“
瞬间后,佐濑发出一阵狂笑。
“好,好,请进。”
佐濑挽住中尾的胳臂用力往里拉。
这时中尾才发现,佐濑其实已经醉了。那笑声、那样用力拉人胳臂都很反常。
房间里够乱够脏。
佐濑把中尾按在坐垫上坐下,自己也盘腿坐在中尾面前,一把抓过威士忌酒瓶,斟了满满一杯酒往中尾面前一推。
“喝!”
“谢了。我现在在工作。”
“这也叫工作?”
佐濑又开始大笑。然后拿回那杯酒咕噜咕噜地一口气喝了下去。
“跟家人分开住也有好处啊。随便,没有束缚没有压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在旁人看来的确如此。
“我们也是工薪阶层啊。”
“哈,我可是机器人!而且不是阿童木,我是铁人!”
中尾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是从那个干练的检察官口里说出的话。
“喂,你不知道铁人28号里面的歌词吗?是这样的——是好是坏一切都由遥控器来决定。
凌乱的房间也许是佐濑内心的写照。那样狂饮的样子给人提示着什么。
肯定有什么重大事情。中尾洋平确信。
“什么意思呢?”
“你不知道吗?被遥控器控制啊。老子也被坏人用遥控器给控制了。”
“是桑岛,对吧?”
中尾乘机想问出点什么。
佐濑沉默不语。检察官不会因为酒醉而透露不该讲的情报。
这时佐濑低声反问:
“你想知道什么呢?”
中尾赶紧坐直了身子。
“白天的事。”
佐濑眼角动了一下。
“我听见检察官大声吼叫的声音。你说县警想让你接受捏造的笔录。”
佐濑额头上冒出一股青筋,两眼瞪着中尾。
可怕的目光!
但是,中尾注意到佐濑目光里并没有自己,仇恨是另有所指。是桑岛?还是地检整个组织?
佐濑在斗争着。与他自己。
说,还是不说?
佐濑的身体开始摇晃,终于抵挡不住酒精的作用。
“检察官!”
中尾提高了嗓门。趁佐濑脑子还有一点清醒,得把有些事确认确认。
“捏造的事是真的吧?”
佐濑像鬼魂附身,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你确实威胁了警务部长,对吧?”
佐濑看起来似乎要点头了。
“不承认?这不是很奇怪吗?就在半天前你还那么义愤填膺。可现在是怎么了?”
佐濑的目光已经黯然失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样呢?今天你提前下班了吧?与桑岛副检察长发生了什么?还是与县警……”
“……桥……”
只感觉佐濑在嘀咕着什么,一点也听不明白。佐濑整个身体几乎都快要瘫到在地上了,中尾仍然不愿放弃,双手抓住佐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
“你告诉我!你威胁警务部长的话是事实!
佐濑难受地闭上了眼睛,前仰后合地点下了头。
不!
睡着了。
还是不明白。到底“是”还是“不是”。
一松手,佐濑便沉没在那些旧报堆里了。鼾声震响了整个屋子。中尾为佐濑盖上被子,怏怏地离开了。
不发…… 棒槌学堂·出品
中尾从怀里取出手机按了支社的快捷键。这条消息是发不了了。


7


以后的三天,中尾几乎在沉闷中度过。
为了写有关梶聪一郎一案的报道,有些情况得进一步确认,可不管采访谁都被敷衍。那以后又连续几个晚上去拜访佐濑,最终也都以吃闭门羹而告失败。佐濑那天晚上嘴里嘀咕的什么“桥”成了唯一的线索。只好上网去搜索,看看能不能破解这个谜。
有了!格利尼克桥!连接柏林与波斯坦的桥梁。冷战时期曾在这座桥上进行战俘交换!
战俘交换!——县警与地检之间难道有什么幕后交易?地检想追究县警捏造笔录一事;可地检现在也有什么把柄被县警抓住。所以才不得不放弃追究捏造笔录一事。中尾似乎明白了。
难怪佐濑白天在县警对伊予警务部长还气势汹汹,可到了下午却提前下班,还以酒浇愁把自己灌得烂醉。格利尼克桥一词从他嘴里漏出就已经说明了这一切。
然而,他们相互拿什么交换呢?一方是梶聪一郎的案子,那么另一方呢?
事情浮出水面是在第二天,十二月十三日。对中尾而言这一天是黑色的一天。
早上五点。在支社值夜班的中尾起来去洗手间。邮箱里《县民时报》已经送到,中尾顺手取了回来,翻开社会版。令人震惊的新闻报道映入了眼帘:
“检察事务官因涉嫌贪污被逮捕”,“侵吞交通罚金”,“为还借款三百万而行窃”……
分管县西部辖区S区三十二岁的征收主任,因贪污交通及业务过失伤害的罚款金被地检监察组查明——这是报道的主要内容。然而中尾却对报道中可以说是画蛇添足的一行字产生了兴趣。
“地检还将对其在自行车停车场调包行窃一事作进一步的调查。”
在自行车停车场行窃?地检监察组怎么会对此事作出反应?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征收主任最初是因行窃而被警方逮捕。检察事务官犯案被警方抓住,这对于作为上级机关的检察方面自然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所以地检要求警方将征收主任交回地检处理,条件是不再追究捏造笔录一事。
“真干得出来!” 棒槌学堂·出品
中尾将时报往墙上狠狠一摔。一是发泄被人抢先写了有看点的新闻的郁闷;二是对两个搜查机关的做法表示愤怒。
事到如今,必须给老板汇报了。中尾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来到办公室。此时,《朝日新闻》、《读卖新闻》都已经送到。中尾慌忙打开来看。
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
稍后《每日新闻》也送到了,可中尾连看的勇气都已经没有了。
果然,各报都无一漏掉如此有新闻价值的报道。
特级漏报!
记者最忌讳的词出现在脑子里。
这不是时报的“特别报道”,而是东洋的“特别漏报”。
中尾贪婪地翻看着各报。
正如自己的估计,是从新闻发布会得到的消息。每天四点半,副检察长桑岛都会会见记者。这件事就是在那个时候发表的。东洋被禁止出入地检,所以未能出席记者会见……
电话铃声把中尾吓了一跳。
“你这蠢货!”
设乐的声音震耳欲聋。
“你这混蛋,让我们蒙受这么大的耻辱,影响了整个支社的形象。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啊?”
“对不起。”
“一声对不起就完事了吗?早就知道你这样的人做不成什么大事。我要撤你的职。”
整个上午都是在支社度过。在干部会上讲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并被迫写了经过书以及有关这件事的新闻稿。因为不能随便出入地检,所以新闻稿基本上是参考其他报写成的。
一直到下午两点,中尾才在警署的记者室露面。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笑声。中尾突然推开门,笑声戛然止住。公用休息处恢复了宁静。时报的多多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战友游戏”也结束了。
的确是中尾的失误。被禁止出入地检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哪家报社都会轮到。可这种时候应该虚心地拜托其他报的记者有事通报一声。然而中尾一门心思想着梶聪一郎的案子而忽略了此事。
你没拜托我们,所以大家也就没告诉你。每张脸上都写着同样的话。
中尾进了东洋的工作区。
疲惫地坐了下来。
脑子里还在回响着设乐的吼声。
“雇佣兵”一定要爬上去。可是,他得付出比别人多两三倍的努力。工作干得平平还不行,更何况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娄子……
中尾把手按在胸口上。
这里有最有力的材料。
捏造笔录。县警与地检对立。幕后交易。
现在只需要证据。没有人承认这是事实。梶聪一郎去东京的理由也还不清楚。所有这些都还没什么眉目。然而……
一定要写这个内容。
也只有这个。只有靠它,才能恢复支社对自己的信任,才能不被其他报的记者继续嘲笑。
心脏的跳动加快了。
心脏的跳动带动着胸部肌肉的颤抖。中尾用手抓住,直到感觉疼痛。
公用休息处又传来笑声。中尾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可是心早已“跳”起来了。
晚上八点。中尾站在刑事部长家门口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
“要写?”
岩村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中尾。
“怎么写?” 棒槌学堂·出品
中尾没有回答。只想把自己“要写”的意图传达给岩村就足够了。
中尾点了一下头,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
不予理会,继续朝前走。岩村下面的话才让中尾停住了脚步。
“刚才时报的人来打探强暴魔的案子。”
岩村说着从怀里取出记事本,拿出笔在上面写了什么,然后撕下了那一页,把它对折后递给了中尾。
“忘掉梶聪一郎的案子。把这拿去。”
“这是……”
“强暴魔的名字。”
“啊?”
“人已经逮住了。因各种原因这家伙还在医院里,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一两天内就执行逮捕。”
中尾站着不动。
脑子里浮现出志木的脸。
就是那天。刚过九点就准备回家,说什么早早地过个圣诞节,还问我想不想知道强暴魔的案子。怎么当时就没有引起注意呢?那天正是少女连续强暴魔定案的日子。
“时报现在都还不知道罪犯的名字。你拿去用它补偿点你的损失。”
中尾闭上眼睛。
做了一个腹式呼吸。放松的呼吸。不用再取证,也不用再怀疑什么“警方与地检的明争暗斗”。是因为恐惧。事件根源所在的梶聪一郎在想些什么?在不了解这一切的情况下能写这篇报道吗?扣心自问以后似乎有了一种解脱。紧张情绪得以释放。
找不出拒绝交易的理由。
中尾最开始就在追踪强暴魔一案,现在手上又得到了“最有力的材料”,足以使自己从目前的困境中走出,并且还可以用它来“报复”其他报的记者。对折起来的那张纸条就在眼前。中尾的身体好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向岩村面前移动。终于渡过了“格利尼克桥”。
“部长,我就问一个问题。这笔交易是为了保护组织的利益还是为了梶聪一郎?”
岩村没有回答。
中尾告辞。
他一下钻进自己的车里。汽车奔跑起来的同时,取出了手机。
接电话的是片桐。
“我是中尾洋平。十五分钟以内,我用邮件传过去特别新闻。”
说完便挂断电话。他感到自己的声音显得情绪高涨。
“拜托了!”片桐简短的应答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这是一个有武士精神的男人。到目前为止没有对中尾的失误表示责备的人只有他。中尾心里暗自下决心,这次决不让他失望。
中尾把副驾座上的笔记本电脑拿过来放在膝盖上。找出前面写的有关强暴魔的稿子。很简单。只需要把稿子的开头部分改成“今天已将犯人逮捕归案”就行。中尾打开岩村部长的字条。
“高野贡。男。二十四岁。美术教师。”
五分钟内完成稿子。将电脑与手机连接。发送。
不到一分钟。片桐就打来了电话。
“收到了吗?”
与中尾所期待的形成极大的反差。片桐情绪声音低落。
“传有关梶聪一郎一案的报道。”
“什么……”
“刚才接了你的电话我就向本部说了。”
片桐误会了!因为四天前中尾去找佐濑之前跟他说过:“梶聪一郎一案的连续报道或许会钓到大鱼。”
“那向本部打电话更正?”
沉默片刻。
“那不可能!”
中尾不解。
“为什么?”
“本部对此案寄予很大希望。把社会版头条的位置都空着。现在变成了别的内容,你让我怎么交代?”
走投无路的语气。
中尾如堕五里雾中。片桐的做法也跟平时不同。一贯的沉着镇静没有了踪影。本部也很奇怪,怎么能因那样片段的说法而把社会版的头条空着呢?
中尾仿佛明白了。
是因为县警与地检的对立。片桐、本部都以为这才是有价值的报道内容。所以才决定上头条。
中尾把手机贴在耳朵上。
“你看了我的稿子吧?”
没有回答。
其实中尾把电脑放在支社去佐濑家的那个晚上,片桐就擅自打开中尾的电脑看过有关梶聪一郎一案的初稿。
“写!”
冰冷的声音敲打在耳膜上。
恐惧感又回来了。“歌舞伎街”这几个字会杀了梶聪一郎。
不仅如此,还会毁了与岩村部长之间的约定。背叛!再也不能在县警做任何采访了。

 

 

 

第四章 植村学

 

1


W律师会馆分馆的咨询室非常窄小。
植村学不禁有些受不了了。倘若是密谈的话,也许这样大小的房间再好不过,可眼前坐着的是在皮肤粗糙的脖子和手上戴满了金光闪闪的装饰物的独立开业医之夫人,她丝毫不在乎走廊上还有其他人,大着嗓门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我老公肯定在外面偷情,我可饶不了他,一定要好好地敲他一笔赔偿费,等等。好不容易偶尔在她连珠炮的空隙间插进一两个问题,却根本得不到什么正面的问答。看样子她并没有抓到什么确凿的证据,不,应该说从一开始她是否真心在考虑离婚也让人持怀疑态度。从植村记录下来的内容来看,不过是丈夫回家时间过晚,花钱变厉害了,一点都不关心自己之类的迹象。
草率地道过谢后,她摇摆着裹着连衣裙的瘦小身躯,手托着皮大衣,踩着高跟鞋发出的有节奏的声音离开了房间。看样子她压根儿就没有放弃开业医夫人宝座的意思。三十分钟五千日元的咨询费,对她来说并不是用于离婚诉讼的商谈,似乎倒更像是专门为了发泄她的郁闷和愤怒而消费了。
植村开始稍事休息。
朋友间的借钱纠纷、疯狂刷卡购物而造成的破产以及怀疑丈夫有外遇……坦率地说,对老是持续不断的这种司空见惯的咨询,已经从心底感到了厌烦。
植村喝了口保温杯里的咖啡。
在有些恍惚的脑海里,还模糊地残留着皮衣的光泽和贵金属的光辉。咨询或许能直接带来委托律师的生意。正因为内心在这样期待着,所以徒劳的失望才渐渐地变成了焦躁。在由从属于W律师会的人轮流担任咨询的商谈处,大家都虎视眈眈地等待着“上等客人”。这不为人知的一面若被看破的话,想必定会被那些蒸蒸日上的同行们所耻笑。虽然心中明白,可植村还是不想空着手回事务所。
有没有钓到什么大家伙?
这可是“老板律师”的口头禅。自己被这老板律师雇用而甘愿选择了在手下工作的“打工仔律师”这一角色,或者又叫任职律师、辅助律师之类的吧。不过,虽然换成好听一点的叫法,其实质却并没有什么改变。说到底,凡是没有开设独立事务所的律师,其实都是寄人篱下的打工仔律师。如果还年轻的话倒无所谓。在年轻时代为积蓄力量谁都会走这条道。然而,植村已经是迈入五十岁的人了。
敲门的声音强制性地宣告了休息的结束。

啊!植村不禁小声地叫了出来。虽然自己对意外的信息往往总是不能简单地记住,但单就这件事,信息与植村的记忆瞬间便联系上了。
那是一桩现役警部杀害妻子的命案。
也就是从一个星期左右前各报纸就争相报道的W县警警部勒死受病痛折磨的妻子之事件。由于案发至其自首之间有两天的空白,有关内容及规模甚至大大地超过了对事件本身的报道。植村目不转睛地看着康子。
“那么,您是……”
“是的,我是死去的梶启子的姐姐。”
这样的话,那位当警部的妹弟不就是杀死自己亲生妹妹的凶手吗?可她并不是想“知道情况”而是“希望取得联系”。也许这正表明了康子复杂的心情吧。
看植村一脸藏不住的困惑,康子从包里拿出报纸的剪贴,并将其翻开放在桌上。
那是一篇关于杀害妻子一事的报道。男女二人的脸部照片并排登载在同一版面,植村自己也曾看到过。附有“嫌疑人梶聪一郎”字样的那张,是一张让人联想到草食动物的安详的脸。而写着“被害人梶启子”的那张,长长的脸上的一对圆圆的眼睛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现在坐在面前的康子与她长得挺像,年轻时她们肯定是属于漂亮女人那一类。
“我不妨先说明一下,我并不恨梶聪一郎。”
康子用力说道。
“妹妹的病情已发展到相当的程度。白天梶聪一郎外出上班时,我因为担心常过去瞧瞧。那可真是极其糟糕的状态。有时忘记自己已吃过饭而接连吃好几次,有时又相反地什么也不吃,甚至还有连我都认不出的时候。她曾满脸认真地问过我她还是不是妈妈。能够处于正常状态的时间越来越少,她本人也觉察到白已病情的加剧,从夏天过去之后每次见面她都将想一死了之挂在嘴上。”
“也就是说警部,梶聪一郎警部的行为是迫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