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二楼的警务科办公室。科长久本以及其他科员脸上都挂着一副令人作呕的假笑。就连刚才投来威胁目光的笠冈调查官也像是戴了堆满笑容的假面具。
中尾很顺利地进了部长室。
“哎呀,很对不起啊,让你跑一趟。来,快请坐。我叫人沏杯甜咖啡来。”
伊予的表现让人觉得就像个拙劣的演员在表演。
中尾点了点头坐到了沙发上,想看看对方先出什么牌。
“中尾君,听说你刚才去了科长那儿采访有关机构改革的事?”
“嗯,是的。”
“明年春天有你报道的材料哦。准备组建什么女子机动队。但不是常驻。先把她们分别派到本部周边的派出所,一有需要便集中起来。诸如皇族来的时候什么的,表示男女平等,让他们看看女警也很干练。”
伊予没话找话地唠叨个不停,可眼光却警惕地揣摩着中尾的表情。
“然后还打算动动刑事部。首先把总务部独立出去。”
也不是什么有必要遮着掩着的事儿。不过,把并非秘密的事作秘密处理是警察的一贯把戏。离明年还早呢,这时候就把明春机构改革的事透露出来。总而言之,其目的是想先给中尾一些好处然后控制中尾。
中尾机械地记录着,内心却在等着岩村部长打电话到这里来。梶聪一郎的案子属于现职警官犯罪,就这一性质而言,刑事部与警务部之间会有比较频繁的秘密联系以共同对外。攻击了其中的一方——刑事部,那么按理岩村应该很快把这个“中尾情报”提供过来。
桌上的电话始终没响。或许岩村还在跟他们内部的人商量?或许孙女的病情不乐观?还是岩村并不想把“情报”透露给伊予?刑事部与警务部的关系并不融洽。这种气氛中尾也有所察觉。
接岩村电话时伊予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中尾来这儿的目的之一就是想看看伊予的反应。看来要泡汤。
“部长。”
中尾合上记事本。
“地检那边好像很生气嘛。”
伊予肥肉过剩的脸开始红一阵白一阵。
“那是——因为关系好嘛。所以才会随口说些过激的话。”
显然是慌乱中作出的拙劣的辩解。
“佐濑检察官生气地说你们想让他们接受捏造的笔录。”
“他不会那么讲!”
伊予将肥胖的身体向前倾着,狠狠地瞪着中尾。
“说过,是真的。”
“难道,你这家伙想把偷听来的事写进报道里吧?”
中尾一下子血流加速。
“没道理被你称家伙什么的。而且,什么偷听?你指的是什么?那可是你们大声嚷嚷钻进我耳朵里面的。”
“总之那也是不正当的、暖昧的道听途说。”
“不是道听途说,是我亲耳所闻。我还做了记录。”
伊予将憎恨的目光指向了中尾手中的记事本上。
“都一样。总而言之,你要是把你的道听途说写进新闻稿那你就完了。”
——无稽之谈。
“完了?什么完了?”
伊予将视线移向窗外。
“你们报社的阿久津是我在T大的同学。”
中尾猛地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了部长室。
阿久津——报社的负责人名单中似乎有这么个名字。
——混蛋!竟然用这个来威胁!
中尾气得浑身发抖。就在朝着里面大声吼叫的时候手机响了。
一个响亮的、严厉的声音。
是宫内。
“喂,大呼小叫的,干吗呢?”
“对不起。遇到个戏弄人的家伙。”
“哈哈哈,哪儿都有那样的人啊。”
这个宫内年龄比中尾长三四岁,两个人同时于四年前被《东洋报》录用的。既是同期人社,入社之前两人所在的地方报又同在中部地区。因为这个关系,两人时常都有电话联络,互道近况。
不过白天打电话过来这还是第一次。
“今天怎么回事啊?”
中尾一边说着电话一边转过身来。已经走到记者室门口了,心中的不快使他离开了那里。
宫内的声音突然压得很低。
“那件警察杀妻案,你在干吧?”
“当然。怎么了?”
“晚报登的那个‘空白两天”说不定是去了新宿呢。”
“等……等一下。”
中尾飞快地跑向自己的车,情绪顿时高涨起来。中尾曾在的地方报以报道经济新闻为主。而宫内则是综合报的一名得力记者,一个与大报记者都要争个高低的男人。即使是现在来到《东洋报》社,仍然跟年轻记者们一起担当警视厅方而的报道工作。这个能搞到可靠消息的宫内为我透信儿……
“等等,请再讲得具体点。”
中尾坐在车上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这个……不是做管理工作的,在你们县警里,负责本部的专案的人,称什么来着?”
“指导官。专案指导官。”
志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谱浮现出来。
“就是他吧。那指导官与新宿的代理科长是警大的同学。”
中尾在记事本上疾书。
志木与新宿署刑事一科的名叫诸积的男人晋升警部时同在中野警察大学接受过录用科的干部培训。前几天就有关梶聪一郎的案件志木与诸积联系过。说是“空白的两天”中的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月六日那天,梶聪一郎去过新宿歌舞伎街的可能性极大。请诸积对此协助调查一下。
握笔的手有些颤抖。
梶聪一郎去过歌舞伎街!
原来如此。怪不得县警对梶聪一郎去过东京一事拼命地隐瞒。
歌舞伎街——地方上的人听到这个地方,首先联想到的就是性产业。现任警官亲手杀妻不说还弃遗体不顾去了歌舞伎街,当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请调查一下。如果志木那样说的话,也就意味着尚不清楚梶聪一郎去了歌舞伎街的何处,是什么目的。县警担心“歌舞伎街”这几个字的负面影响,所以编造了“去寻找死的归宿而在街上徘徊”的笔录并把他送到地检。
“不过诸积那家伙不承认,说是没听说过。”
“什么?” 棒槌学堂·出品
“我是从歌舞伎街岗亭的交警那里打探到的消息。”
“交警?也就是说诸积给岗亭的交警打过招呼?”
“大概是这样吧。我尽快抽时间跟诸积好好聊一聊。”
“等等!”中尾叫住了正准备挂断电话的宫内。
“宫内,这消息……你没对其他人……”
话没说完中尾自己就后悔了。宫内既没打电话去分社也没有打到记者室,他直接打到自己的手机上来就已经说明问题了。
“哦……放心。任何人都没说。好好地用它来做一道美餐哦。”
中尾连声致谢后才挂断电话。
“太好了!”
高兴得有些不由自主了。
中尾下了车,想再次返回警务部长室。他有一种把记有“歌舞伎街”几个字的记事本伸到伊予鼻子前给他看看的冲动。
4
记者室。各报记者共用空间的沙发上躺着《县民时报》的记者多多良。四十好几了才混得了一官半职。
“喂,中尾君啊。有什么事吗?”
中尾感到自己有瞬间的冲动。多多良充满睡意的声音还在继续。
“来这儿时一个人也没有,还以为都被杀光了呢。”
“今天到处都很安静啊。”
“是吗?那么,我可以再睡会儿啰?”
多多良现在的处境也不乐观。就像中尾作了那次关于强暴魔的特别报道后被搜查一科恨之入骨一样,写了关于梶聪一郎去过东京的新闻报道的多多良也陷入了同样的境地——再也从县警那里得不到任何关于梶聪一郎一案的消息,每天都担心会被其他报社的记者抢到新的新闻材料。多多良还背上了攻击县警的“黑锅”。那条“特别报道”也被县警完全否定而且被说成是“无中生有”,所以现在的处境更难。
中尾很能理解热情地跟自己打招呼的这位多多良的心情。
所谓同病相怜——写出了有分量的报道之后却遭到排挤。他是想传达这个意思;平常处于敌对的两个人落到相同的下场。可是,正因为互为对手,相互才不可能理解对方的真正想法。这便是当记者的悲哀。相互看似在为对方医治伤口,相互鼓励打起精神重新再来。然而,许多时候会让自己的心情更加沉重。其他报社的记者们正自由地穿梭于各警员之间搜集材料,同时也对东洋、时报说三道四。想像中的情况不时出现在脑海里,让人气馁。所以才暂时需要谋求这种“战友”关系。
然而,承不承认这种关系完全取决于当事人本人的心境。如果自己没有掌握任何有新闻价值的材料,那么会悲哀地暂时依存这种关系。可一旦手里掌握了有价值的材料则会像是注射了某种兴奋剂而顿时精神倍增。
此时穿过沙发向本报工作区间走去的中尾对多多良而言有着绝对的优越感。
《东洋报》的工作间里只有小岛一人,正在电话采访百货店促销科的负责人。因为三年不遇的“冷冬”,服装、取暖器一类的冬季用品呈现出各商家大打商战的活跃局面。中尾以在地方报所积累的经验,指示小岛着手这件事。当然,今天之内自己手中的特别报道一旦成形,那么让小岛所做的那些都成了应付消遣的无用功了。
中尾在记事本上写下“我去地检”几个字给小岛看了看,打了一通电话便又出去了。
到地检只有步行三分钟的距离。出西门便可以看见那幢窗户亮满了灯的五层楼建筑。
四楼副检察长室。各报记者都在。每天下午四点半,负责宣传工作的桑岛副检察长会安排简短的记者会见时间。
“这个……今天向地方法院提出了对梶聪一郎拘留十天的请求,现在已得到许可。其他嘛……暂时没有了。其他没有什么特别要讲的了。”
桑岛一边环视着在座的记者一边考虑自己的措辞。从他不耐烦的表情看得出对年轻记者的轻蔑态度。
有几位记者针对梶聪一郎的供词提了问。桑岛敷衍着说尚未得到报告,然后又不负责任地追加了一句说,应该与警方的调查是一致的吧。
中尾站在最后面观察着桑岛。
奇怪。桑岛还跟平常一样,若无其实。
好像一点也没有因白天跟佐濑的争吵而受到影响。得承认这是只老狐狸。不过他故意放出风来说“县警与地检一致”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地检不是认为县警送的那份笔录是捏造的并因此向县警宣战了吗?
记者们纷纷退了出去。中尾随其后,见最后一位女记者出了房门后便故意把笔落下再弯腰拾起,慢慢抬起身来时,女记者的脚步声已经在走廊上响起。
中尾这才转过身,走近桑岛的桌前。
“副检察长,可以请教个问题吗?”
桑岛吃了一惊。
“这违反规定吧?”
中尾不予理会。
“县警送来的那份笔录是捏造的,对吧?”
桑岛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难道你……”
瞪大的双眼里立即点燃了怒火。
“你给我出去!我叫警员了。”
中尾进一步逼近。
“梶聪一郎的确去了东京,没错吧?”
“没有的事!我叫你出去你没听见吗?”
桑岛抓起电话叫了警员。
中尾礼貌地行了个礼,转身向门口走去。身后传来气极败坏的吼声:
“今后十五天之内不许《东洋报》的人出入这里!”
中尾小跑着下楼。楼梯口已经传来警员的脚步声。
一拐弯来到三楼。并不完全是为了回避警员。因为检察官们的办公室就在三楼。最里面那间,对,佐濑的办公室就在那里……
敲敲门,里面传来低沉的应答声。
佐濑不在办公室。检察事务官铃木板着脸坐在桌前——以前并不认识,因为看见桌上的名牌写着铃木,才知道这个板着脸的人叫铃木。
“是记者吧?不行。这里禁止记者出入。”
早有心理准备。这里除副检察室以外,几乎没有中尾可以出入的地方。
这里比县警显得更有权势,从一把手到一般办事员都有一种优越感。可谁也不会去想,这幢建筑、装饰建筑的墙地砖、荧光灯、室内的办公桌椅、电话,甚至圆珠笔,哪一样不是由税金支撑着?
铃木走到门口。
“好了好了,快回吧。”
“佐濑检察官呢?”
“不在不在,你走吧。”
“检察官去哪儿了?” 棒槌学堂·出品
“现在已经回家了。所以我说你也请回吧。”
中尾被推到走廊上。
太不可思议了。关于梶聪一郎一案,负责报道的桑岛副检察长强调县警与地检的意见一致;大声疾呼县警捏造了笔录的佐濑这会儿却能心安理得地早早回家!
不和谐的音符……
正像县警刑事部与警务部之间出了问题一样,地检内部也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中尾用掌握的材料试探时,桑岛不由自主地冒出的那句话:“难道你……”
桑岛没把话说出来。咽下去的下半截儿会是什么呢?
大概是这样。
从佐濑那里听说的吧?
走廊前面出现了警员的身影,中尾以最快速度转过身,向西侧楼梯走去。
5
中尾六点前回到了支社。
《东洋报》W支社在机关大街一角的一幢楼里租了一、二层。采访组设在一层。进门右手边有一间开水房,栗林绘美在那里。两人视线一碰到一起,绘美就给中尾送去一个秋波。自从一个月前绘美投入中尾怀抱之后,两人在报社就像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互送秋波。
最里面的两张办公桌并排坐着支社长片桐和副支社长设乐。片桐说是晚上八点才会回来,可这个工作狂大概放心不下报纸的版面,所以提前赶回来了。
也许正是这些地方不如设乐的意,只听他跟平常一样对片桐说道:
“再怎么说这条消息也上不了头条嘛。”
“是吗?我倒认为,不景气状况持续了这么久,冬季物品商战不正好是热门话题吗?”
好像是在议论小岛写的那篇稿子。
大办公室显得有些空荡。W支社共有十几名记者,可这个时间返回办公室的就只有中尾和另外两名从县厅和市政府回来的记者。中尾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打开手提电脑。回支社来的目的是想先写个初稿。
从佐濑检察官那里或许能了解到点什么。中尾心里这样期待着。不,不仅仅只是期待!
“找碴儿的是你们吧?想让我们接受捏造的笔录?太欺负人了。”
中尾在白天听到佐濑讲的这句话上下了赌注。
今晚晚些时候再去佐濑家。如果他承认白天讲过这话,那么明天早报的头条就有眉目了。而夜访回来再写稿担心会来不及,所以现在先写好初稿。
设乐还在唠叨。
“其他报怎么样暂时不管它,总之我们不可以把它作为头条。”
“嗯……可是……”
“用县厅那条新闻吧。因为有关护理老人的话题也很适合我们的风格。”
设乐爱用“我们”的表达,言外之意是区别于“外人”。
因为支社长片桐是“雇佣兵”。
就年龄而言,片桐四十七,设乐刚满四十。可是在《东洋报》的社龄,设乐却要长一年。就这一点微妙的差别给了设乐可乘之机,使两人的关系也有些复杂化。
不对。应该是看起来很单纯。过分介意的是设乐。另一方的片桐,怎么说呢,大度,还是愚蠢?总之,对设乐说的那些讽刺、挖苦的话向来是一笑了之从不计较。
对他那种不予理睬的态度,中尾早就看不下去了。并不是讨厌片桐本人。相反,倒觉得片桐的正直、和蔼是难能可贵的。而且在业务方面,不管是指挥采访还是对稿件的把关都很得要领。所以,正因为尊敬片桐,才认为他既然是支社长,就应该拿出社长的姿态,不让其他人说三道四。
设乐的那句话总在耳边:
“总而言之,雇佣兵终归是雇佣兵。”
记得他这是对中尾手下的山边和小岛说的话。两人刚被录用的时候,中尾还给两人交流自己的经验。然而,新人敬慕的副支社长居然用那样恶毒的隐语暗示,不知两人听了以后有何感想。至少中尾本人对此不得不有所顾忌,甚至山边和小岛有时候自然流露的言行或表情都会使中尾往其他方面去猜想。总之,有疑心生暗鬼的倾向。
科班出身的一般看不起半路出家的。日本社会一般公司都这样。《东洋报》一直只录用超一流大学毕业生,认为这些才是“正规兵”。由于这种纯“血统”意识作祟,才会对其他人使用那样令人不快的“雇佣兵”的称呼。
“那好,就用县厅那条吧。”
“当然啰。”
今天仍然是片桐做出了让步。
中尾叹了口气。 棒槌学堂·出品
从整个报社来看,像设乐这样的人也不是很多。待的时间长了,自然有一些了解。并非因调动或应聘入社,其待遇或工作安排就与毕业录用的科班有明显差别。相反,调动或聘用来的人干得成功的人更多。因为这些人既然放弃原来的工作应聘来到东洋,那么一般都抱有野心和工作热情。他们的目的不仅仅是进到东洋。比较而言,那些从大学毕业就考入东洋的许多人有一种已经实现了自己人生目标的优越感,所以野心呀工作热情什么的在他们身上都看不到。一步步走向成功的当然不会是这样的人。
中尾看了看面对编辑机坐着的片桐。
眼前的片桐就是一例。他之所以能坐上今天的位置,是因为他一直不安于现状,拼命地干比别人多两三倍的工作,争取到许多有价值的新闻,写过许多有力的报道。
“喂,在写什么?”
片桐在设乐起身去洗手间时跟中尾打了个招呼。
“没,只是整理一下磁盘。”
“哦?负责警方的头儿这么有闲心啊。”
中尾见设乐进了洗手间慌忙起身跑到片桐那里低语:“顺利的话今晚我可能钓到大鱼。”
片桐的小眼在发光。
“什么内容?”
“梶聪一郎案子的继续。”
什么继续?片桐露出询问的眼神,但他没有再问。大概他迄今也是这样,在没有形成文字之前,即使对方是值得信赖的上司也不愿意说得很具体。
“不想让设乐知道?”
“是,如果发不了稿他又该唠叨了。”
“我知道了。用手提电脑送稿子回来吗?”
“电脑我不带走,请别让其他人碰。”
地检机关宿舍一带信号弱,手机经常打不通。所以即便是在佐濑那里有收获也未必用手提电脑送得了稿子。
中尾返回自己的座位。刚坐下,设乐便从洗手间出来了。
——到时候看了我的稿子别受不了。
中尾开始在电脑上写初稿。
不考虑字数。六十行?不,五十行字就足够了。特别新闻越短越会放出强烈的光芒。
多少年以来都没有以如此振奋的心情来写稿子了。
以前的报社是一家由地方企业出资办的小报社。在那里的三年间就只是一个“公务记者”。每天的工作就是跑企业、做新产品介绍、写大型活动的通知以及招聘广告……不管去哪个公司,总会遇到学生时代的同学或学长学弟。在这种相互连性格、兴趣爱好都无所不知的黏糊糊的人际关系中,做着千篇一律的事,写着替人吹捧的报道。终于有一天忍不住而逃了出来,来到东京,进入由名记者主办的“媒体培训班”,然后参加了两次《东洋报》的招聘,第二次才被录用。
电脑旁送来了一杯咖啡。不用看,香水味儿已经告诉了送咖啡的人是谁。加油哦!绘美在中尾耳旁轻语了一声,托着载有好几个咖啡杯的托盘移向另一张办公桌。
那样子真叫人怜爱。
快八点了。这种奉献似的加班已经有两个小时了。绘美起初是临时雇佣来的打字员。可在支社一干就是十年。时间长了大家也都把她当社里的一员看待。现在,所有的记者都配了电脑而且要求在电脑上写稿子。以前的机械性的打字工作事实上已经不存在。所以为了不失业,绘美拼命地干一些杂活。
中尾关上电脑。用目光跟片桐打了个招呼出了支社。
寒风向全身袭来,可是并不觉得寒冷。
6
在一家餐厅草草地吃了晚饭,稍事思考后,中尾驱车向县警本部驶去。在去找佐濑前想先见一个人。
搜查一科重案组指导官——志木和正。
时间刚过九点。指导官应该还没回宿舍。到了警署本部后,中尾直接把车驶进了公用车停车场。右边的车位上停着一辆伸出天线的黑色指挥车。果然还在办公室。
中尾上了昏暗的楼,推开搜查一科的办公室,一进门,目光立即与志木相遇。只有他一个人,正在往公文包里塞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