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语蒖想逃离这个灰暗的世界。
她无法想象自己该怎样面对秦白桦和黎语萱天天在她面前斗成一对欢喜冤家。她无法承受那样的画面。
恰逢学校有个机会,经过选拔,通过的学生大二时可以到国外最著名的一所大学做交换生。黎语蒖原本并不考虑出国的,因为有秦白桦在。可是她现在不知道自己留下还有什么意义。她悄悄报了名。
不久教导处有了明确回复,告知她,她已经通过交换生选拔,询问她,是否确定愿意过完这个假期就远渡重洋展开留学。
黎语蒖说,她再确定一下。
然后她把秦白桦叫到了学校碧波荡漾的小湖旁。
拖了一年了。其实有些话高考之后她就应该对秦白桦讲的。可是她太怯懦太没有自信,一旦察觉秦白桦对黎语萱有了好感,她就变得闭口不言。好像只要她不说,她就没输,她就还有机会一样。
可是不管怎么样,她现在还是把心里话说一下吧。
输就输吧,输了下学期她甩甩手就走了,也难看不到哪里去。
于是在碧波荡漾的小湖旁,她轻轻告诉秦白桦:我没别的事,就想跟你说一声,我有点喜欢你。
秦白桦一脸震惊。
然后他蹙起了眉,手足无措。
然后他脸色发白,一脸为难。
然后他拿手搓了把脸。
然后他说:大蒖,我……大蒖,你……大蒖,我一直觉得我们是哥们啊!怎么会……
黎语蒖一下子笑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还好她有一副可以隔绝世界的眼镜,帮她挡住了她这不想示人的眼泪。
她说:看把你吓的,我逗你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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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前,黎语蒖给教务处老师做了明确回复。
她说,老师,我确定了,国外那所学校,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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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期开始时,黎语蒖和宁佳岩一起回了s城。秦白桦自己一个人回了梨花乡。唐雾雾什么时候走和谁走,并没有人关心。
分别的时候,黎语蒖只对秦白桦说了一句“再见”。黎语蒖猜想秦白桦一定不知道这声再见包含着怎样的意义。
回到家里,黎志惊讶于她带上了眼镜,反复追问她眼睛是否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确认确实没有大碍后他才放下心,然后高兴地告诉她:“语萱考到你们学校去了,你们姐妹能在同一所学校,这真是太好了!“黎语蒖笑了笑。她在想应该什么时候告诉她爸爸,她要出国留学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没什么事她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疯狂看书。只有书能让她的内心获得平静。
期间她听到一个消息,似乎是徐氏集团徐万康的妻子去世了,出殡的时候,徐家那个儿子在国外鬼混没有赶回来。
黎志和叶倾颜去参加了葬礼,回来后不胜唏嘘。
“丈夫一辈子花心,她一辈子过得都不快乐,就那么一个儿子是人生寄托,偏偏连出殡的时候都不在身边,真是可怜。”
黎语蒖现在心情灰暗,她听不了别人秀恩爱,更听不了这些生老病死的事情。她迅速把这些负能量事情左耳进右耳出地忘得干干净净,躲回到书房,翻出世界笑话集锦,使劲地看。笑话可以陶冶灰暗的心灵。
看了几天后,她终于出了一次家门。那天是她妈妈的忌日。
她在去外面读大学前,请求黎志把她妈妈的骨灰从乡下迁到了城郊的墓园,这样方便以后想念母亲的时候就去拜一拜。
母亲忌日当天,除了黎语蒖,没有人察觉到这天与往常有什么不同,包括黎志。黎语蒖尽管心头失落,但没有特别埋怨他。毕竟他的身体不太好,拖着病体撑着工作和家里,来不及想到没什么感情的前妻的忌日也是正常的。
那天一早黎语蒖谁也没有惊动,她悄悄地坐了很久的公共汽车,又走了很长一段山路,到墓园去祭奠母亲。
她在母亲的墓碑前坐了很久,她想把自己这一年来的经历向妈妈倾诉,可是她发现自己恐怕只要一张口,就会软弱地掉下眼泪。于是她倔强地抿着嘴,只是默默地坐了好久,把中垂的日头直坐到向西偏去。
天色在被染红的云朵中渐渐发暗。黎语蒖捶捶坐僵的腿,打算离开。
起身时,她蓦然发现后面一排靠边的墓碑前,站着一个人。
赤红的晚霞中,那人身形愈发显得颀长,也愈发显得孤独。他穿着白衬衫——他身上应该有伤,有血迹浸透了衬衫显现出来。他脸上也有很惊悚的伤,右眼燕窝是青紫的,嘴角有和人斗殴后留下的裂痕,鼻子上横着一道凝了血的口子。那些伤让人看不清他的具体面容——不过依稀可以看出他应该是个英俊青年,毕竟伤成这样,都没有让人觉得丑——但他眼睛里的痛苦却清楚得叫人一览无余。那些缅怀与痛苦深扎在那双眼睛里,让人几乎觉得他所身处的苦痛一定是一片灼心地狱。
回到s城后,黎语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无比孤独的人。可眼下她在这个男人身上居然看到了更多的孤独感,这让她感觉无比亲切。
落霞在那人身上跳跃,他皱着眉,脸上没有表情,眼底是刻骨的疼痛,时间仿佛静止在他周围,特写了他的缅怀和忧伤——那一刻,黎语蒖觉得没有人比他更孤独。她甚至被这样的认知治愈了。
被治愈的她从那人身上收回眼神,向山下走。
当她走过那人时,猛然听到身后“砰咚”一声响。回头看,居然是那个男人摔倒在地。
黎语蒖叹口气。她觉得自己进城之后,生活就开启了各种狗血模式。这种在墓园里遇到美男晕倒的情节,她以为是应该发生在言情小说里的。
顿了顿脚步,等了一等,她感受到那个男人并没有凭着自己的力量爬起来。她又叹口气,转回身向那个摔倒在地的男人走过去。
走近,唤两声,没什么回复。
蹲下,捅一捅,没什么反应。
翻个个,近距离看清了整张脸,果然是符合狗血言情剧的一张带伤的帅脸,也果然是符合狗血言情情节的额头发烫。
黎语蒖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哪本名字叫做《墓园艳遇》的言情小说里。
她又晃了晃这个呈现晕倒状态的男子,他依然全无反应。
黎语蒖认命地叹口气,扯着他的胳膊拉起他,三下五除二把他背上了身。
她望着西沉得只剩一条弧线的残阳,默默叹气。
真担心自己这么有力气没吃晚饭都能背着男人健步如飞下台阶的样子被人看到以后会嫁不出去啊。
快走出墓园的时候,悲伤的人形昏迷物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黎语蒖转转头,看到卡在自己肩膀上的头正侧歪向自己。他在看她。离得太近,她看进他的眼睛时,差点错觉自己看进一个无底的深洞。
“你力气真大,是吃什么长大的?”
黎语蒖扛在肩膀上的那颗头说话了。
有点沙哑的声音,一张嘴就带着让人想把他摔地上的冲动。
黎语蒖:“大米饭。你难倒不是应该先说声谢谢吗?”
男人笑了,咧到了嘴角的伤,于是皱了下眉。
“你能自己下地走吗?”黎语蒖问。
“不能。”回答非常果断。
“那你谢谢我,要不我把你放地上。”黎语蒖顺势松了点劲,男人往下滑了滑,他的腿太长,脚直接挨了地。
“谢谢!”
黎语蒖扶扶眼镜后,重新把他往上颠了颠,尽量调整到让自己更舒服一些的姿势。
其实黎语蒖很想截了这男的一段大腿。太长了,背着真他妈费劲。
“你有妈妈吗?”卡在肩膀上的那颗头突然发出有点莫名其妙的问题。
“我没妈妈我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黎语蒖没好气地答。
“你妈妈人呢”
“在墓碑下呢。”
“我妈也是。你见到她最后一面了吗?”
“嗯。你没有吗?”
“是啊。”
“没见着最后一面,所以你把自己难过得鼻青脸肿昏迷不醒的?”
“嗯,难过得恨不得直接死掉算了。”
“我看你现在这样也真离死不远了。我说你不会真因为没见着你妈妈最后一面而想自绝于她墓前吧?你妈要是知道你这样肯定特别后悔当年生了你。她生了你就是想让你做她生命的延续,结果你这么糟践你自己。哎,等等,我刚才是不是在熬鸡汤?这么心灵范儿都不太不像我了。你赶紧看开点吧,讲这些鸡汤出来我觉得很肉麻的。”
“你说得对,我不能再糟践我自己了。”男人默了片刻后说。
黎语蒖又往上颠了颠后背上的男人,尽量不让他的大长腿拖到地给自己带来移动的阻力。
然后她说:“我看你挺能唠的,我觉得你应该能自己下地走两步了。”
聊到这里,肩膀上那颗头向外迅速一歪。
那个男人非常赶趟地又晕了过去。
黎语蒖真想给他甩地上算了。
第24章 我怕你劫色
黎语蒖把突然晕倒在墓园的长腿男送到医院。
她不想当玛利亚圣母,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于是想走,却被护士一把揪住。
“他浑身是伤,需要住院,快去挂号!”
黎语蒖怔了两秒,把手伸进昏迷男子的裤子口袋。
嗯,没有叫她失望,钱包在这。
她摸着钱包往外掏,钱包快要见天日的时候,她的手忽然被一只滚烫的大爪子按住。
黎语蒖抬眼,发现这男的忽然醒了,他正张着赤红的眼睛看着自己。
啧啧,对钱包的警觉力真够强的。黎语蒖腹诽。
“你不是觉得我要劫财吧?或者,你不是想让我自己掏钱给你看病吧?”对视几秒后,黎语蒖如是问。
长腿男笑了,笑容咧到嘴角的伤口,他微皱了下眉,松开手。
“你突然把手伸进来,我是担心自己会被劫色。”他的声带被烧得已经有些嘶哑。
黎语蒖翻白眼冷笑:“大哥您这么烧包,不如干脆继续烧下去算了,别治了。”
长腿男躺在病床上又笑起来。
黎语蒖跑去挂号。
挂了号看了诊挂上了吊瓶,黎语蒖想了想晃晃又要跌入晕眩的男人,等他的眼神聚焦后问:“你家里人电话是多少啊?我要回家吃晚饭了。”
长腿男笑了笑,说了一串号码,是一个住宅电话。
黎语蒖觉得这串号码莫名有点熟悉的感觉,数字排列得和她高中化学老师家的特别像。她去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女主人,她把白衬衫受伤的情况说了一下,对方说会马上和老伴到医院来。
黎语蒖回到病床前,把钱包还给长腿男。
“给你家人打过电话了,他们马上就来了。还有我就从你钱包里拿了两块钱,我得坐公交。”
她说完要走,长腿男又用他滚烫的大爪子拉住她:“等等,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我怎么报答你呢?”
黎语蒖扶扶眼镜,认认真真地说:“你千万别想以身相许,我可不喜欢病秧子。”
长腿男噗地笑了,一边笑一边咳嗽,咳嗽着咳嗽着就……迷糊了过去。
黎语蒖握着两块硬币离开了医院,默默无声地,背着一个大块头来,带着一身消毒水的味道走。
黎语蒖回到家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她心情有点郁郁,也没有告诉大家她其实还没有吃晚饭。
回到房间洗了个澡,不一会儿,黎志端着宵夜敲开了她的门。
黎语蒖接过托盘的时候,黎志欲言又止。黎语蒖静静地等他。黎志在她无声而耐心的等待中,终于开了口:“小蒖,抱歉今天早上没能陪你一起去墓园,但是傍晚爸爸想起来之后开车去了那里,但你那时已经走了,爸爸给你妈妈送了朵花。”
一直吊在黎语蒖胸口间的那股郁气倏然就散了。
“没事,”她微笑着摇头,“你只要还记得起来,就已经很好。我妈看到你去看她,一定很高兴。”
黎志走后,黎语蒖把宵夜吃了个精光。原来一个人的满足感,可以来得这样容易。原来有了满足感之后,哪怕一个人吃晚餐,味道也会很好。
******
半个月后的某一天,宁佳岩突然来到黎家,把黎语蒖叫到了院子。他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居然对她开门见山一张嘴就开始告白。
黎语蒖听到客厅里有杯子掉落的声音。她知道是黎语萱,她出来的时候看到黎语萱正端着杯子下楼接水喝。
她听到黎语萱踩着心碎的脚步蹬蹬蹬地上楼去了。
她明明该有快感的,可是心下却是一片萧瑟。
她苦笑着对宁佳岩说:“真讽刺啊,我喜欢的人喜欢上了我妹妹,原本有点喜欢我妹妹的人现在在对我告白。”
宁佳岩久久地看着黎语蒖,一言不发。直到很久后,他低沉的声音里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幽幽说:“你真的一点都不傻,你看什么都比别人更清透。在你之前,我以为没有人会知道我曾经喜欢过一下子你的妹妹。”
黎语蒖笑了,笑容惨惨淡淡。
她其实更想做梨花乡时的自己,每天傻乎乎的,充满暴力的,到处打架,到处受伤,可是疼全是在皮肉上,不会不知不觉就蔓延到心里去。
“宁佳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跟我告白,但我知道你是个颜控,我其实并不适合你,未来你会找到很好很漂亮又很喜欢你的女朋友。”黎语蒖笑着告诉宁佳岩。
宁佳岩牵牵嘴角:“好吧我被拒绝了,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可没办法,我还是想试一下。”
他又说:“听说你和秦白桦不会有戏了,我于是忍不住来试一试。”
“你怎么知道我们俩没戏?”
“秦白桦昨天给我打电话,问我最近见到你了吗,你的状态怎么样。我于是直接问了他,他是不是喜欢你,他否定了。”
黎语蒖笑起来。她第一次觉得笑容是有味觉的,尤其在不想笑又要硬挤出笑的时候,笑里的味道好苦。
她看到宁佳岩换上了一副认真的面孔。
“但是,我只是暂时接受你的拒绝,黎语蒖,我想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黎语蒖想了想,问:“可你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宁佳岩又笑了:“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你是个顶能给人带来惊奇的人,这种惊奇所带来的吸引力绝对比一张漂亮脸蛋带来的愉悦感更叫人动心。”
黎语蒖听着学霸少年的高度赞美,在微爽中忍不住肩膀抖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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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佳岩来找黎语蒖告白的两天后,黎语萱生病了,高烧不退卧床不起,郁郁寡欢不吃不喝,连大学录取通知书都不能叫她开怀一下。
黎语蒖觉得黎语萱的病因,一大半应该是来自于不服气。
叶倾颜对女儿这场突来的病担心不已,她找来唐雾雾询问黎语萱生病的缘由。唐雾雾一张巧嘴,把加油添醋的技能施展得不落痕迹,企图让叶倾颜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继女玩心眼抢了亲生女儿的心上人。
唐雾雾讲解完前因后果,看着叶倾颜紧锁的眉心暗自开心,她觉得黎语蒖终于要有报应了。
然而叶倾颜一开口,先出了一身冷汗的那个人却是她自己。
“雾雾,你们才多大,就开始搞这些情情爱爱的名堂?你们还好,上了大学了,语萱呢?她高考才刚刚结束!这种事不会是一天两天就能滋生出来的,这之前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叶倾颜没有严声厉色,唐雾雾却害怕得腿都发了软。她怎么就忘了,她的表姨妈看似不关心琐事,其实比谁都心里一片明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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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后,唐雾雾那番关于“萱萱为什么会生病”的解读,黎志也知道了。这个时候他体会到了做父亲的想和女儿们探讨男女感情是一件多么不方便的事情。可叶倾颜又只是黎语蒖的继母,他很担心叶倾颜会把大女儿说得深了,于是试探地问:“你打算……怎么问语蒖?”
叶倾颜安慰他:“别担心,冲着让你高兴,我就不会去做那种恶人后妈。这件事也不能全听雾雾的。”她顿一顿,若有所思地说,“语萱再任性,也没有背着我无法无天的胆子,一定是有身边人教唆了她。”
黎志有些不解:“你是说雾雾?不会的,她是家里最乖巧的孩子了。”
叶倾颜拍拍他的手:“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都有数。你只要好好养身体,看住我别让我逮着机会做恶人后妈就好!”
黎志感动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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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夫妻交谈后,没等叶倾颜找黎语蒖,黎语蒖自己先来找了她。
叶倾颜有时候觉得,黎语蒖比黎语萱更像是自己的女儿,聪明,冷静,果敢,越该慌张的时候反而越淡定。
黎语蒖告诉她:“我来就是想说一声,我懒得争什么的,人也好,钱也好,可是她们总是不信,那我也没有办法。我已经申请了国外交换生,假期结束后就走。这件事晚一点我会和我爸仔细说。等我走了,到时候家里就会恢复平静了,所以你们再忍受两个月就好了。”
叶倾颜看着眼前的女孩,一副大眼睛遮住了她慧黠又明亮的眼睛。她再也不是刚到家里来时的那个土丫头,她身上的戾气和叛逆已经被涤荡得干干净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蜕变成了内心如水淡定又沉稳的女孩子。
叶倾颜有点暗暗的惊。
她觉得好像看到一块璞玉,在经历着打磨和沉淀,不久后就会放出耀眼夺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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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叶倾颜对黎语萱说了什么,黎语萱不再闹病,也肯吃饭了。很快她的病好了。恰逢几天后是她的生日,为了庆祝她大病初愈和考上大学,叶倾颜和黎志决定在家里办场派对。黎语萱很兴奋,因为她的那个“徐家大哥哥”答应会来。这个人的即将到来似乎冲淡了她对宁佳岩“移情别恋”的气愤与悲痛。
派对那天热闹非凡,来了好多人,黎语蒖全都不认识。黎语翰那个小家伙,穿得像个小柯南一样,激灵地挨个告诉她来的哪个人他是干什么的。他其实对那些人的复杂名头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就是记得住。黎语蒖好奇他是怎么做到的,黎语翰说:“以前外公做大寿,我听到管家大叔念叨过到场的人呀!”
黎语蒖觉得这小子虽然年纪小,但拥有超凡的记忆力,长大后前途不可限量。
根据黎语翰的介绍,来宾里不是现下的商贾名流,就是未来的政界大佬,黎语蒖看得眼花缭乱,这气派场面激起她内心无限的感慨。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命运的起跑线和普通人就是不一样。但这是天生的东西,没什么好羡慕嫉妒恨的,因为羡慕嫉妒恨也没用,人有我无这种事不会因为嫉妒而变成人人均有,人只能通过不断的努力让人有我无变成人有我也有。
看着满屋衣着光鲜亮丽的宾客,黎语蒖想起她在梨花乡过生日时的场景。往常她生日那天,家里也会来很多叔叔大爷伯娘婶子来串门子看她——虽然她是个爱打架的捣蛋鬼,乡里的长辈们平时对她又爱又恨,但在她生日这天,他们总是会把恨收起爱,只留下爱——那些叔叔大爷伯娘婶子们不是刚下完田,就是刚喂完猪圈完羊,个个挽着裤腿,指甲里还有着亲切的黑泥。那时的情景和眼前这副衣香鬓影的气派景象天差地别,比都不能比。
可她还是更爱梨花乡的乡土趴。
对了,以前她每个生日的时候,秦白桦都会塞给她两个煮鸡蛋的。
黎语蒖觉得胸口闷闷的。她的初恋还没来得及刻骨铭心就夭折了。
抬头间她看到宁佳岩和他的父母正从门口走进来。宁佳岩环视着大厅,看到中央盛装的黎语萱时,目光没有任何逗留,一滑而过,继续用视线划出搜索的轨迹。
希望他不是在找自己。黎语蒖往角落里又隐了隐。
趁着没人注意,黎语蒖溜着墙边悄悄走着,走出大门,绕到了院子里。
院子里有点黑,她绊了一下,松垮垮地大黑框眼镜立刻脱离了耳朵的羁绊掉在了地上。待站稳后去捡时,黎语蒖发现它已经被人捡起来了。
黎语蒖抬头,看到一张温文俊秀的脸,儒雅的气质让人觉得眼前的男人该是位绅士。
那人对她斯斯文文地微笑着:“这么秀气的小姑娘,怎么戴这么老气的眼镜。”
黎语蒖差点笑了。她总算明白杂志上的话不都是胡说八道来着。
杂志上说,男人夸女人,不漂亮可以夸她有气质,没气质可以夸她人可爱,不可爱可以夸她声音甜,如果人不漂亮没气质不可爱声音也不甜,那么不要紧,就夸她秀气好了。
院子里本来就暗,黎语蒖又站在背光的地方,对方能看得清她才怪。
所以他说她秀气,不是睁着眼说瞎话是什么。
黎语蒖瞥瞥他,有礼而又疏离地道谢。
眼前这人有点另类。他虽然不像其他人那样西装革履,但是衣着得体,看似随意的休闲着装里隐隐透着几分贵气和艺术气息。黎语蒖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休闲装穿得这么有正式范儿。或许是因为这人身上有股与众不同的自信,一股“我穿什么什么就是主流”的毫无疑问的自信。真奇怪,宾客里会有这样气质的人。
“我猜……你是我大姐的继女吧?我是叶倾城,你得叫我舅舅。”眼前的怪人一边递着眼镜,一边说。
黎语蒖抬眼打量了一下,眼前人看起来差不多三十左右的年纪。
她脑子里迅速闪过某些信息。
叶倾颜的母亲是她父亲的大老婆,她母亲只生了她一个,她没有同母的兄弟姐妹。她父亲的二老婆三老婆倒是都有儿子,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一位是哪一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