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门帘后匆匆走出来一个冷血小男孩,正是老板的儿子,手里端着一只陶碗,递到了方棠手中,方棠说了一声多谢,就递到途涯嘴边,他忙忙地喝了一大口……
结果呛得更厉害了!
同时方棠也闻到了浓烈的酒香……这孩子给的是酒不是水啊!
回头朝着那小子怒道:“喂,你故意的吧?”
小家伙呲溜一下就跑到门帘子后面去了。她拔腿想追,被途涯握住了手腕。她忿忿说:“拦我干什么?非要教训一下这小家伙不可!”
他一手握着她的手腕,一手遮着脸,平息了一阵,才开口说:“算了,别跟小孩子计较。”
“可是这也太坏了!”
“冷血族对热血兽人表面尊敬,内心其实充满敌意。看来这种敌意世代相传,难以消除了。”他移开遮着眼睛的手,眼瞳被呛出的一层泪花浸湿,像黑宝石一样莹润。本来长途奔波疲惫的脸色因为灌了酒,浮现出病态的红晕。
看他这副样子,好像撑不太住了,也顾不得坏小孩了,赶紧让他去房里休息。他点了一下头,起身迈着从容的步伐去了老板安排给他的那间洞室,走到泥坯土坑旁边站住了。跟在后面的方棠以为他要挑剔看上去不怎么干净的铺盖,刚想相劝,他忽然整个鹿倒卧在了床铺上,简直是摔下去的,她甚至听到鹿角敲在床上发出卡的一声脆响,吓得赶紧上前查看,以为鹿角摔断了。
还好鹿角够结实。在看这人的脸,已经眼睛紧闭昏睡过去了。
真是的,从外面桌子那边一路走过来看着稳当当的,其实已经支持不住了,这要晚一步还不摔倒在床沿下啊!真是到死也要撑着气场不能输的傲娇物种……
仔细摸了摸他的额头试体温,观察他脸色和呼吸,总算是判断突然昏睡不是因为伤势,而是……醉倒了……
只是一口酒而已啊,酒那么烈吗?还是这鹿尤其不胜酒力?不管怎样,那个用酒当水骗人的臭小子太可恶了!方棠扯了条毯子盖在途涯身上,袖子一捋,就去找那小子算帐。
出了途涯住的这间洞穴,沿着通道一间一间洞窟找下去,发现这家旅店还挺大的,有十来个客房,但是大都空着,好像只有她和途涯两位客人。不过生意虽冷清,凭着老板宰客的本事,想必生意也亏不了!掀开某个洞穴门口的半帘时,一个小身影蹿出来,“嗖”地从她的胳膊底下钻过去了!
呵呵!想跑?没那么容易!也算是有一定战斗经验的方棠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小家伙的尾巴。
男孩被扯得扑倒在地,屁股连着尾巴被方棠拎得撅得高高的,顾前不顾后,抱着头发出惊慌的声音:“呜呜呜……”
“现在知道怕啦?使坏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啊?”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
“你叫什么名字?”
“度牙……”
听起来像是“嘟呀”,有点可爱。她差点笑出来,又忍回去,把脸绷起来,手仍挽着他的尾梢不放开:“说,谁教你这种损招的?”
度牙保持着俯趴的姿式,从胳膊间把脸抬起一半,露出一对黑亮的眼睛,用抵触的眼神看着她:“父亲说,热血终战里热血骑士杀了很多冷血人,还杀了我们的召唤师大人,他们全是坏人。”
她暗叹一下。说:“战后清算的事交给大人好吗?你个小孩子,遇到脾气坏的骑士,不得打你啊?”
“你已经打我啦!”他咕噜坐了起来,忿忿地指了指被她揪住的尾巴。
“哪有,我就是想叫住你,告诉你不要欺负鹿人。”
“哼!还是那些骑士欺负我们比较多!”他不满地鼓起嘴,“你也是冷血人,你为什么护着他?”
“因为他是我的鹿。”她顺口说道,“我要照顾好他。”
“吹牛。你明明是他的侍从。”度牙做了鬼脸。
她戳了他的脑袋一下:“爱信不信。”
度牙不服气地鼓着嘴:“快放开我尾巴。”
小家伙可爱的很,让她生出逗弄的兴趣:“叫姐姐我就松开。”
他绷着脸儿,不情愿地别扭了好几别扭,才憋出一句:“姐姐。”
她松开了他的尾巴:“哎,真乖。好了,去睡吧!”顺手摸了他的脑袋一把。
小家伙瞪她一眼,一蹦就溜,走了两步忽然站住了。方棠奇怪地望着小小的背影:“怎么了?”
他转身走了回来,眼睛望着她腰里的双头刀:“这个是什么?给我看看吧。”
她说:“这可不行,小孩子不能玩刀。这种武器你没见过吗?不是说双头刀在冷血人中很流行么?”
“见是见过。”度牙说,“我见过一柄更漂亮的,两片刀锋中间的手柄上有美丽的花纹,镶嵌着宝石。”
她一愣。度牙说的,难道是昭雅的那把双头刀吗?
她低头看着男孩:“你在哪里见过那样的刀?”
度牙说:“就在不久前呢……”一边说,一边抬手,状似好奇地摸着她的双头刀的把手。
从她的角度俯视,可以看到他黑黑的长睫毛微微卷翘,遮住了眼睛,看不清眼里的神气,可是忽然间她感觉有点不对。
哪里不对呢?
未等她想清楚,“嚓”的一声轻响,双头刀被度牙抽出刀鞘。她赶忙说:“喂,不准玩刀!”
伸手想拿回来。他却避了一下。小小的手短短的胳膊,握刀的姿式却很正确,而且躲避的很巧妙。不像个孩子。
她愣神的功夫,度牙按动了双头刀的机关,另一侧刀锋弹出。若不是她躲得快,手指大概被削掉了!她大惊,还是难以置信,唤了一声:“度牙你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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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腿
度牙猛地抬起头来, 漆黑的眼瞳深不可测, 小脸上如拢了一层青白,表情已与不久前天真的样子判若两人。小身子向前一扑, 双头刀猛地送出,朝她腰间捅去。
方棠忙不迭地后退,事发突然, 反应略慢,裙子被削开破口。不过毕竟也是打过架的人, 一瞬之间已调整好状态,在狭窄的洞穴里左挪右闪,躲避着小家伙的追杀。几个回合过后, 已然看出度牙招招凶猛,刀刀夺命,灵敏得像只猴子。
小小的孩子, 怎么这么凶残!她暗捏一把冷汗。这小家伙个子只到她腰间, 幸好她刚刚是站着的,如果蹲着身, 保不齐被这小子一刀封喉了!
可是她心中仍有疑惑,还残留着之前他天真无邪的样子, 一时间竟然只能躲逃, 不忍心下重手打倒他。
突然有人闯了进来, 准确地打落了度牙手中的刀,抓住他的小腿,将他倒提了起来!
不用问, 倒提人这一招,除了鹿人还有谁。
方棠避在墙角气喘吁吁:“你,你酒醒了?”
途涯睨了她一眼,眼中的微醉让他的目光更加无遮拦地凌厉。“遇到危险为什么不喊我?”
“哎,想让你好好睡一会嘛。就这小家伙,哪是我的对手呵呵呵!话说,这是家黑店吗?连小孩子都这么狠!”她一边说,一边捡起落在地上的双头刀。
自从被途涯捉住,头朝下的度牙一直在闷声不吭地挣扎,眼睛紧紧盯着方棠,目光骇人,完全不像孩子应有的模样,方棠与他对视着,只觉毛骨悚然。
可是下一瞬,他的目光忽然黯淡下去,手臂软软地垂下。她赶忙过去看,只见小家伙脸色发白,眼睛紧紧闭着,好像晕过去了。急忙对途涯说:“喂喂喂,快放他下来,他晕啦!”
途涯犹豫道:“是不是装的?刚才不是还精神得很吗?”
外面忽然传来旅店老板的话音:“什么事这么吵?度牙?深更半夜的你闹什么?”
掀门帘走进来,一眼看到鹿人拎着儿子,方棠手里拿着出鞘的双头刀,大惊失色,狂叫起来:“你干什么!为什么欺负我儿子!放开他!”
扑上来把度牙抢到怀里抱着,途涯只好松了手。
老板发现度牙身体软软的,嘶叫道:“你打死他了!”
方棠急忙摇着手:“不不不,你误会了,是度牙打我……”
“什么?你竟然污蔑小孩打你?他就是打你怎么了?这么小的人打你几下能怎样?你们就杀了他啊?”
明明是占理的,但打人家孩子被抓包,方棠莫名心虚,乱了方寸:“没没没,抱歉啊我也不知道会这样,他应该没事的吧,快看看他有没有事,我们等会再吵……”
途涯伸手将她揪到一边:“不用道歉,是这孩子先把酒当水拿给我,趁我醉了,拿刀想杀你。我看得清清楚楚。利用小孩谋害客人,想必主谋正是老板你。”
老板额角冒出火星:“你在胡说什么?!”
老板怀中的度牙忽然哼哼了一声。他顿时停止争吵,低头看着儿子:“度牙你怎么样?”
小家伙缓缓睁开眼睛,仰脸看看他的父亲,再转头看看方棠和途涯。方棠警惕把双头刀放回刀鞘护好,防着这小子再突然袭击。
可是度牙脸上表情茫然,突然抱住父亲的脖子,“呜哇”一声哭起来。
老板松口气,抱紧儿子,对着方棠和途涯咬牙切齿:“还说不是欺负我儿了,你看他哭的!你们两个大人要不要脸……”一手抱着儿子,一手脱下一只鞋朝涂涯丢过去。
途涯皱着眉头躲开这暗器,也是非常尴尬,跟方棠对视一眼——这小家伙演技这么强怎么办?
忽听度牙呜咽着冒出一句:“我走不动,我走不动。”两只小腿不住踢腾着。
老板以为他吓糊涂了,拍着他的背安慰道:“不怕不怕,乖啊。”
度牙说:“腿,太沉了,我走不动……”
“你的腿好好的啊,没事没事啊。”
度牙从父亲肩膀上微微抬起脸,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停止了挣扎,又露出茫然的表情。
途涯靠近了一点,打量着孩子的脸:“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病?”
老板怒吼道:“我孩子才没病!走开走开!离他远些!热血兽人果然都不是好东西。”
度牙这时已经平静下来了,揽着父亲的脖子问:“父亲,你为什么对鹿人这么凶?”
老板低头看儿子,声音顿时软了:“他欺负你,我才凶他的。”
原来冷血人也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度牙迷惑地说:“他没有欺负我呀?”
“你是吓糊涂了呀儿子,这鹿人刚刚提着你的脚把你倒拎起来,还有,还有那个家伙……”老板忿忿指了一下方棠。
度牙抬头看到方棠,叫了一声:“姐姐。”
老板气恼地扬起手想打他一下又不舍得落下:“她都拿着刀想砍你了,你还叫她姐姐?!”
度牙茫然说:“没有呀。姐姐只是揪了我尾巴一下呀。”
方棠叹了一口气,插言道:“老板,这其中好像有什么误会,让度牙说说刚刚是怎么回事吧。”
老板也察觉了不对,却仍对两人心怀警惕,坐在椅子上把度牙抱在膝盖。方棠弯下腰,尽量用温和的语气问:“度牙,你刚刚说的,腿很沉重是怎么回事。”
度牙猛地一惊,打了个哆嗦,眼光变得直直的。老板又急了:“哎呀!你看你,又吓着他了!”
度牙却没有呆愣很久,困惑地说:“我刚刚,好像,到了另一个地方。”小度牙的词汇量虽然有限,可是聪明的很,从他的边说边比划中,三个大人听到他描述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揪着度牙尾巴的姐姐松了手,他就想赶紧开溜。可是溜了两步,突然像踏进一个陌生的地方。
四周黑暗,闷热,什么也看不清。感觉自己好像蜷缩在石地上。他吓得要命,开口想喊,整个脸部却很僵硬,费尽力气才能发出含糊的声音。他想摸摸四周有什么,抬起手时,感觉很怪,不像自己的手,动作很僵硬。他试着站起来,很吃力很吃力才爬起来。他摸索着向前走,一步,两步,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有痛感从身体各个地方传来,腿,关节,腰部,脊椎,脸,眼睛。很疼,很累,他急得哭出来,却只能发出古怪的声音。那一点都不像他本人的声音。
不知挣扎了多久,忽然失去意识,再醒来时,已经是在父亲怀中了。度牙不安地揉着自己的手和腿,仿佛那种沉重笨掉的感觉还残留着,要用力把它揉没。经历讲得差不多了,小家伙靠在父亲怀中恹恹地没有精神,在三个大人面面相觑的沉默中睡着了。
老板犹豫地出声:“我们度牙从来不会撒谎的。他会这样,会不会真的病了?”
方棠问:“你教度牙学过刀术吗?”
老板摇头:“没有,我希望他将来经营旅店,不去学打打杀杀的东西。”
方棠沉吟着:“可是他刚刚拿刀追杀我的时候,身手非常敏捷,刀法娴熟凌厉。幸好他是个孩子,如果他长得再高大些,我未必是他的对手,再加上是在毫不设防的情况下,说不定已经被他杀了呢。”
老板这次没有立刻反驳,不安地抱住熟睡的儿子:“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发生在度牙身上呢?”
途涯思忖着说:“度牙没有袭击你的记忆,反而有另一段完全不同的记忆。就好像……就好像……”
方棠问:“你什么?”
“就像另一个人暂时占据了他的身体,又忽然撤退。”他说,“你还记得影子吗?”
她一愣。有追的那只名叫影子的乌鸦?
途涯说:“乌鸦在死去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就在我们眼皮底下,从乌鸦的身体里悄悄溜走。”
是啊。她看了一眼度牙。度牙在途涯的手中昏过去的时候,分明是有那种感觉。凌厉的眼神忽然暗淡,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体里溜走了。
占据度牙身体的,跟占据乌鸦身体的,都是那个自称“影子”的家伙吗?
被控制了至少十年的乌鸦被释放时,马上死掉了。度牙的身体只是被短时间控制,看上去也疲惫的很。怎么看怎么像“鬼上身”。看来这种邪门的“巫术”,对被控制人的身体损伤很大。
方棠担忧地对老板说:“您带他去睡吧,最好守着他多照看一些。我们会想办法查清这件事的。”
老板欲言又止。但安顿儿子最重要,就带着儿子回自己屋了,把度牙好好地塞进被窝,又不放心地藏起了家里所有刀具,整夜守在儿子旁边不敢合眼。
途涯又哪里再敢合眼?他像老板一样,把方棠拽回了他的房间,塞进了被窝,然后守在旁边。
一直走着神苦思的方棠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进的房间不对。她坐了起来:“错了,我房间在隔壁。”
他伸出两指,点住她的额头,竟用二指禅把她按了回去:“就在这里睡,不准离开我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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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蝠人
看着一脸警惕端坐床边凳子上的鹿, 知道他是被吓到了。
方棠无奈道:“那你也得睡一会儿啊。”
“我才睡了一下就出这种事, 我不睡。”
“不睡觉怎么行?这么熬下去可不是办法。要不你就趴一会吧。”
途涯想了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他方棠愣愣地还没反应地来的时候, 他已经趴了过来。
他制服严整、靴子也未脱,只将脚搭出床沿外。上半身倾过来,整个脑袋隔着被子, 趴到了她的肚子上。
啊,鹿角好沉。
他误会了, 她的意思是让他在床沿趴着睡一会儿啊,并非是让他趴到她身上、拿她肚子当枕头的意思啊。不过这鹿一瞬间已经睡着了,她微微抬头, 可以看到他后脑银色短发。
忍不住伸手轻轻揉了揉。
啊,鹿毛真软。
早晨起来的时候,方棠先跑去看度牙。度牙病了, 躺在被窝里没有精神。看到方棠, 还是眼睛亮了一下,叫了一声“姐姐”。
方棠问:“感觉怎么样?”
“就是觉得没有力气。”
她蹙起眉。看来那“巫术”对人的身体伤害很大。她深知发生这样的事, “影子”是冲他们二人来的,连累了这个小家伙, 感觉十分抱歉。
老板请了大夫来, 大夫看过之后, 问老板:“小家伙昨天在外面乱跑了?”
老板摇头:“没有,是回来得有些晚,也不是很晚。”
大夫眼里透着犀利:“是, 那样了吗?”
老板迟疑一下,点点头:“是那样了。”
大夫捋着胡须:“这个事,也不是只外面有,也有在家里发病的。”
老板这次默不吭声了。
大夫叮嘱:“既然没出大事,也不用服药,多休息,吃点好的补一补就可以。”
方棠在旁边听着两人打哑谜一样的对话,一头雾水。
途涯走过来多付了老板几枚银币,并表示他们不会再住下去,免得给度牙再招来不幸。老板握着银币,犹豫一阵,说:“其实,不怨你们。你们不过是第一天来悬星城的外地人,无论如何,应该不是你们的原因。我想明白了,这事与你们无关,是度牙不走运罢了。你们尽管住这里吧。”
方棠听出这话里有话,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老板走到床边,度牙已经睡着了。他掀起盖在度牙身上的毯子,露出男孩瘦瘦的小腿,右脚腕那里有一个血痕。好像是被一个有细密尖刺的东西戳了一下,刺出一个特别的伤痕。
方棠和涂涯凑近了看,均是愣了一下,然后交换了个眼神。
这个只有指印大的伤痕形状并不陌生,一个外圈,圈住一个元维文的“叁”字。是暗鳞图符,第三暗鳞。只是这次看到的符号与以往不同,像是用密密的小钉刺出来的。
老板没有留意二人微变的神色。在那伤痕上擦了一点药,一边说:“我也是今天早晨才发现的。”
方棠问:“这是被什么东西弄伤的?”
老板说:“这是被钉板蛇妖打上的印记。一直有这样的传言。夜里会有钉板蛇妖游走在悬星城的街巷墙角,在贪玩不回家的小孩身上咬上标记,然后就能附他的身,借着他的身体胡作非为,胡言乱语,甚至会爬上城墙,跳下来把自己摔死。我本来以为这种事是胡说八道,没想到会发生在度牙身上……度牙已经很幸运了,没有受伤。就像大夫说的那样,他这种情况休息一下就能恢复了。只希望那个鬼东西,不要再盯上我们度牙。”
方棠听得一愣一愣的。钉板蛇妖?真是古怪的名字。真的有这种东西吗?真的不是冲着他们两人来的吗?
既然老板不介意,两人就暂时不挪住处了。他们出门,沿着狭窄的街道,走去集市的方向。出门前向客栈老板打听被“蛇妖附身”的还有谁,老板告诉他们说,他确切知道的,是集市上一个摆摊的老妇人的孙子也曾经有过类似的遭遇。那位老妇人,大家都叫她“鬼眼婆婆”。
集市的街道的略宽了些,两边有商铺和零零散散的地摊,来来往往的行人形形色色。是真的“形形色色”。除了冷血族人,还有元维人、骑着马或步行的热血兽人。兽人长得五化八门,有甩着狐狸尾巴的、肩上有翅膀的、头顶有毛茸茸的兽耳的……简直像来到一条妖怪街道!
方棠全程瞠目结舌,眼睛简直不够用,当看到另一个长鹿角的人时,激动得抓着途涯的胳膊跳了起来:“快看!你同类!你同类!”她家途涯终于不是独树一枝了!
途涯简直想把这个土包子的嘴捂住。“这里是沉月戈壁上最大的集市,也是有名的巫市,外来人口比较多,你冷静一点……”
她好不容易按捺住兴奋,当注意力落到商贩们的摊子上时,又激动了起来:“这什么鬼地方!怎么卖尸体呢?!”
悬星城的巫市最多的商品就是各种动物尸骨。贫瘠落后的冷血族人崇尚巫术,并相信动物和人的尸体里禁锢着亡灵,有特异的祈愿或诅咒效力。
其他部族不信奉巫术,但这些神秘的东西在贵族中很流行,所以即使鬼兵横行出没,也有元维人和热血兽人冒险穿过戈壁前来采买。
各种飞禽走兽的干尸、头骨被摆得密密麻麻地出售。传说最具邪力的是婴儿干尸或是头盖骨,不过那是禁止贩卖的。但几乎每一个商贩,只要客人有要求,都会从摊子底下偷偷摸摸拿出些可怕的东西。
方棠听着途涯的介绍,看着吓人的商品,再看看冷血商贩们阴沉沉的脸,吓得紧贴到途涯的身边,小声说:“他们都在看我。会不会是在估量把我做成干尸能卖多少钱?”
途涯说:“不会。”
“哦,算他们有人性。”
途涯:“他们是在看我,热血兽人干尸是最值钱的,说带鹿角的头骨就能卖到……”
“好了好了不用估价了。”她赶紧地阻止他,简直不堪想像。“老板说的那个鬼眼婆婆在哪儿呢?说是在街角摆摊占卜、坑蒙拐骗……哪儿呢?”四处张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