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 什么活死人咒,那是用来骗有追的。没有暗鳞, 一个图符怎么可能让人变成活尸?
可是, 与一字符相对应的第一暗鳞不在有追身上。那暗鳞在哪里?
对了, 那只怪怪的乌鸦呢?
方棠抬头扫了一眼仓库内部,乌鸦不在这里。它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哦,就是途涯被卡在仓库门口缝隙的时候。她还以为它是被堵在外面进不来呢。
现在看来, 这可是个比想像中更有主见的鸟儿。她问:“那只会说话、还教会你画活死人咒的乌鸦去哪里了?”
有追抬起头来,脸上带着阴森森的笑:“影子在外面等着你们呢。”
方棠叹了一口气。“哦,小子,你从五岁到长这么大,十年来接触的只有这只乌鸦。看来,它教给你的东西真不少。”又蹙眉思忖道,“它居然陪了你十年,为什么?”
“为什么?”有追也愣了一下。是啊,一只凭空出现的乌鸦,为什么会教他活死人咒、帮他复仇、一直陪伴不去?他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从遇到乌鸦的第一次起,就把它当成亲人一样信任依赖。他的脸上难得浮现一丝温情:“哪有什么为什么?它最多的是安静地在什么地方睡觉,当我需要的时候就会飞出来,帮我监督活尸,督促他们做事。它是我最忠诚的伙伴。”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是亲人。”
突然有低沉的、轰隆隆的声音仿佛从大地深处隐隐传来。方棠不安地站起来:“是什么声音?”
有追笑了,洁白的牙齿闪着光:“是地底的怪兽开始吐气了。”
“糟了。”方棠心中一沉。洞穴中不知黑夜白昼,原来不知不觉已经到晚上了,有毒尘霾又喷出来了。她是冷血人倒没关系,可是鹿人怕熏啊!
这时门缝外有鸦叫声响起,以及密集的脚步声,是那种诡异的半爬半跑的声音。乌鸦带着活尸们过来了。
活尸体大概有几十个,如果途涯失去战斗力,她不可能打倒它们、带着晕迷后死沉的鹿人逃出去。情急之下,她跑过去用力扳那石门,一边说着:“先把门关上阻挡毒霾!”可是那有机关卡住的门何其沉重,上面残留活尸的斑斑血指痕说明了想撼动它多么不可能。
不可能也要尝试一下啊!她着急地喊:“途涯你快过来帮忙!途涯?”
喊了两声没听到回应,转头一看,倒吸一口冷气,“叭”地贴到了门上。身后站了一个长着恐怖的巨大鸟头的人!
再仔细一看,鸟头上还有鹿角。她又气又怕,声音都劈岔了:“你戴的是个什么玩艺啊!想吓死人啊!”
途涯摘下这个鸟嘴突出的面具:“这是个防毒面具。”
“防毒面具?你们这边居然有这么高级的东西?”她感兴趣地接过来。这是个用皮革和金属拼接成的面具,眼睛的部位镶嵌着玻璃。途涯指给她看:“这个鸟嘴部位是再镂孔的金属制成,里面填了有解毒效力的药草,罩在口鼻部位能过滤毒气,又可以呼吸。这东西还是热血终战中被发明出来的。”
“哇,厉害厉害,你从哪里找到的?”
“墙边有满满一箱。矿上一般都配有这类设备,可惜元维人在毒霾袭击时没来得及拿出来佩戴。”
“太棒了,我也戴一个。”她蹦到箱子那边又找到,虽然毒气对她无害,但味道难闻,戴一个也好。再说了,这玩艺造型太酷啦。
有追看着两人戴着面具变得跟邪恶大鸟一样,有些慌了。他早就发现那只箱子里有这些奇怪的东西,但不懂是干什么用的,一直放着没管。居然是能对抗毒霾的吗?
他突然拔腿朝外跑去,被方棠一把揪住。紧紧握着他细瘦的胳膊,用可怕的鸟头看着他:“乖乖呆着。”声音在面罩后瓮声瓮气的,尤其吓人。
混浊的尘霾涌进门缝,瞬间灌满仓库石室。
途涯说:“你带他退后,交给我就好。让他不要出声。”
方棠点了一下鸟头,带着有追退到墙角,并紧紧捂住了他的嘴巴。
尘霾愈加浓重,铁皮灯的火苗缩成如豆一点。第一个活尸钻进来的时候,拧着细细的脖子寻找目标,还没来得及找到,就被背后袭来的剑锋削裂。
狭窄的门缝使活尸们只能一个一个地进来。剑锋所至,摧枯拉朽,所向披靡。
方棠在角落里按着少年,远远看着他挥剑的身影,心中没有任何恐惧。
特异的鸟首面具和鹿角,使他的背影看上去介于天神和邪魔之间,无可抵挡的魅力。隐约之间,方棠似乎听到了来自远古的号角,不知何人何年的记忆碎影,带着战场硝烟的气息一闪而过。
又有个身影渐渐与他的重叠,白发的少年头顶萌生着稚嫩的角,手中的剑于他青涩的身形来说巨大而沉重,凶恶的生翼黑影迎头罩来,少年的剑把它的翼剖裂,冰冷的血如雨淋下。
少年的霜雪般的声音似在心底响起:“既然我归属你,这些事以后由我来做。”
那是来自哪里的话声?
错乱的感觉不过是一瞬间,方棠回过神来时,发现门缝内已是一片寂静,闯进来的十几只活尸都被涂涯砍倒,没有新的活尸再进来。外面还响着些诡异的爬行走动声。途涯避在门内,眼神如蛰伏的兽。
扑翅声过后,他敏捷伸手,捏住了飞进来的那只乌鸦的翅膀。
乌鸦发出一声怪叫,他威胁道:“闭嘴,否则立刻把你捏碎。”
乌鸦果然闭了嘴。果然它能听得懂人话。
而门外的活尸也没有跟进来。涂涯在面具后说:“原来真的是你在控制活尸。”
乌鸦的眼睛瞅了瞅地上的碎尸——它们有的还在蠕蠕而动。它在进来之前,大概以为鹿人被熏晕,抵抗的只是方棠。后来听到没了动静,自信方棠已被活尸杀死,它才敢进来。
这时发现鹿人已不是活尸状态,而是戴着防毒面具犹如恶魔。再看看墙角的方棠和有追,流露出一丝惊讶神气。
方棠放开了有追。他挣扎着站起来跑到途涯身边,恼怒地说:“你放开它!”
乌鸦也看了他一眼。不过,这只表情丰富的鸟儿此时目光淡漠下去,它冷静的模样与少年惊慌担忧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方棠将少年拎到一边,注视着乌鸦:“你到底是什么玩艺?”
乌鸦没有吭声。
她问:“别装了,你不是会说话吗?”
乌鸦忽然沙哑地笑了。无光的眼睛如锥刺入人心,鸟嘴一张一合,一字一句徐徐吐出人言:“那你又是谁?”
方棠脸色一变。乌鸦的问话仿佛别有深意,绝非字面那么简单。听它的语气,好像猜出了她更深层的身份。难道它所指的是召唤师昭雅吗?它是怎么知道的?
涂涯的警觉也被触醒,手指收紧,似要把鸟儿捏碎。将它举到硕大的鸟首面具前,透过玻璃视镜盯着它:“躲在一只鸟儿背后,利用一个可怜的混血小孩大开杀戒的感觉,很好吗?”
乌鸦的神情瞬间变得阴森。与他静静对视一会儿,忽然古怪地笑了两声,说了一句:“你抓不住我。”鸟头一耷拉,不动了。
方棠吃了一惊:“你把它捏死了?”
途涯说:“我没……”
有追已经跳起来,情急之中居然发出高声叫喊:“你为什么杀影子!把它还我!还我!”满脸是泪地上前想抢夺乌鸦。
途涯没有躲闪,任他把乌鸦抢了去。有追把乌鸦抱在手里,左看右看,呼唤了几声,跪倒在地,把它按在心口,低低的、压抑的哭泣声从喉咙里溢出,声音里透着心脏被摘去一般的痛苦。
作者有话要说:日更使我快乐
日更使我崩溃
后面的朋友~
请举起你们的双手~
让我看到你们手中的键盘~
☆、萌角
“我恨你。你杀了它。我唯一的朋友。我唯一的亲人。”有追呜咽着, 单薄的身子颤抖成一团。
方棠不知说什么好。这个身世凄苦到匪夷所思少年, 走上邪路,血债累累, 但这一刻孤单到刻骨铭心。
途涯在他面前低身蹲下,平平说:“我没有杀它,它也没有死。”
有追用通红的眼仇恨地盯住他:“你胡说。”
“它不是死了, 它是逃跑了。这么久以来陪伴在你身边的,也根本不是一只乌鸦, 而是躲在乌鸦背后的人。”
这下子不仅有追茫然了,方棠也听不懂了。
有追手中的乌鸦突然“嘎”地叫了一声,剧烈地扑腾起来!有追吓了一跳, 一个没抓住,乌鸦从手中脱出,在地上扑着翅膀翻滚了几下, 勉强飞起, 在仓库不大的空间里横冲直撞!
途涯似乎预料到了这情形,平静地退到门缝处, 防止它飞出去。实际上乌鸦飞得跟无头苍蝇一般,好像根本不知道出口在那里, 不断地撞到壁上, 任有追怎么呼唤也不停下来。
终于在某一次剧烈撞击之后跌落在地, 无力地挣扎着。有追爬过去把它捧起,惊慌地问:“你怎么了?”
乌鸦再也没有回答,它的眼神空洞而恐惧。
途涯凉凉地声音传来:“现在它才是真正的乌鸦。”
“什么?”有追听不懂, 可是看着手中鸟儿,分明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就像一只被人捉住的普通鸟儿一样挣扎了几下,腿渐渐伸直。脑袋耷拉下去。这一次,是真的死了。
有追没有像之前那样哭泣,低头静默了一会,抬头看着涂涯:“刚刚,那不是它了。”
“是的。原本寄居在它的身上、跟你说话的你的——所谓朋友,离开了,所以真正的乌鸦醒过来了。这具身体被占用太久,承受不了突变,衰竭而死了。”途涯说。
这时方棠总算是听明白了,问:“你是说,这具乌鸦被鬼上身了?说话的其实是只鬼?”
如果不是还戴着面具,她可以看到他的一直严肃的表情裂了。
途涯说:“从来不存在鬼魂。是有人用特殊的手段,以意念占据了乌鸦的身体。很显然他来去自如,发觉被发现了,就及时撤退了。”
方棠叹道:“那是魔法吗?那,控制活尸的是那个未知的意念入侵者吗?”
“对活尸的控制范围应该是近距离的。”途涯想了一想,对有追伸出手:“你的朋友不在它里面了,把它交给我吧。”
有追很不情愿。但涂涯的鸟首面具有一种阴森的威慑力,他只好把乌鸦尸体交到涂涯手中。
途涯拿着乌鸦尸体,从头到尾摸索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可是当用手指触摸它的肚子时,顿了一下。似乎有硬硬的一块。想了一想,起身避开有追,用小刀剖开了乌鸦的腹部,发现了一样东西。
他把它粘的血迹擦净,回头,将一面亮给方棠看。
一块指腹大的、青色鳞形晶体。较平的底面有个隐隐的暗金色“一”字。
“第一暗鳞。”方棠低声念道。终于,与一片暗鳞相遇了。
途涯点头:“控制活尸的是乌鸦,而控制乌鸦的,又是另一个人。乌鸦腹内被植入一片暗鳞,拥有了把人变为活尸的能力,却没有智力。有人用意念侵占了乌鸦的身体,就间接拥有了这份能力。可是还差最后一步……”
方棠不由接言:“活死人咒?”
“是的,乌鸦的脚爪难以画出图形,需要个人帮它画出来。所以……”他看了一眼旁边苍白的少年。
所以,就选择了有追,这个心怀黑暗和仇恨的男孩,与乌鸦背后的人有共同目标:干掉这里所有元维人。
少年敏感地抬起头来,恼怒地盯着他:“你是说影子利用我?不,不可能,它是我的朋友,它只是帮我报仇。如果只是利用我,它为什么陪我那么久?”
十年之久。
途涯的目光扫过仓库中的箱子:“我猜,是为了这些宝石。”
有追一愣:“宝石?”
“你,还有那些活尸,是那个人选中的宝藏看守人。乌鸦留在这里,是为了控制那些活尸。而留下你,是为了当有像我们这样的闯入者出现时,要借你的手画出所谓的活死人咒。”途涯说。
少年低声说:“你说的不对。不对。你根本不了解影子……”他还是无法把乌鸦和意念入侵乌鸦的那个人区分开。“控制活尸的也一直是我,我想让它们怎样它们就怎样的。”
途涯说:“那指令也是那个人透过乌鸦替你发出的。”
少年不甘心地摇着头,可是内心已然相信了,他喃喃吐出一句:“就算是这样……你离开时……连声招呼都不跟我打吗……”连一个眷恋的眼神都没有给他,一直跟他交流的那个“灵魂”,就从乌鸦的身体里撤离了,就这么毫不留情地抛下了他。
途涯扫了一眼墙角一直无声无息的干枯冷血女人——有追的母亲。想了一想,把暗鳞放在一个箱子盖上,后退了几步。
有追和方棠不解地看着他,都不知他在干什么。
这时墙角传来卡卡的响起,仿佛树枝折裂扭转。有追猛地回头,看到母亲正在缓缓站起。他怔怔朝着她问出声来:“母亲……你怎么……我并没有让你起来……”
枯尸向前迈了一步。她大概是坐在那里太久没动了,身上的尘土沙沙落下。她的手缓缓抬起,伸向有追的方向。
有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途涯的声音传来:“现在,暗鳞不在任何人身上,她的行为不受他人所控了,现在的动作来自她本人的意志。”
有追发起抖来,没有勇气面对醒来的母亲。朝着枯尸喃喃说:“我知道您并不愿意变成这个样子……可是……我希望你永远陪着我……”
枯尸又向前迈了一步,干瘪的嘴发不出声音。
方棠叹口气,说:“有追啊,我猜,她最想表达的,是不愿意你变成现在的样子。”这个出生在黑暗中、成长在黑暗中的小孩啊。
有追知道母亲一直有知觉,却从来没想过母亲能有再表达想法的一天,虽然一直困在同一片无尽暗夜里,却始终逃避,不去想母亲内心的感受。居然有一天,他还会面对她。
他脸色惨白,眼泪滑下面颊,十年来内心危危搭起的暗黑城堡,不堪一击,缓缓崩塌。
方棠觉得场面太过凄惨,摇摇头:“看不下去了。让她坐回去吧。拿着暗鳞发令就可以了吗?”
樊池一声“等一下”未及说全,她已伸手就把暗鳞拿了起来。
眼前乍现泼喇喇的光,刹那天高地阔,城堡拔地而起,绿荫环绕,微风扬起略卷的长发,带着适宜的温度掠过耳边。
怎么了?刚刚不还是在山洞吗,怎么突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环境还没么美,绿树花丛、喷泉晶亮,水声盈盈。好像是个很不错的花园。这是做梦了吗?
脚下突然传来恼怒的童音:“冷血人!你放开我!”
“嚓”的一声,无光刀刃一闪,贴着地上俯卧着的男孩的脸边,深入草坪数寸。方棠看到这柄双头刀的刀柄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看上去十分眼熟。她听见冷冰冰的声音响起:“老实点,否则割断你的脖子。”
她听到这句话好像是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可是灵魂跟身体似分离又似锲合,对“自己”的一言一行做不出干涉,更像一个旁观者。
这种感觉也很熟悉——当老锡木把镶嵌了第九暗鳞的戒指递到她手中的时候,记忆入侵的感觉。于是她知道了,这是昭雅的记忆。原来第一暗鳞里也存储了昭雅的记忆。
不过这一次所闻所见和平得多了,环境悠美温度惬意,不像上次那样寒冷恐怖。于是她也不像上次那样慌乱,而是提起了一点窥视昭雅过往的性质。
昭雅低头向脚下看去——方棠感受到的事物也随着昭雅的视角移动。
她看到自己的裙沿露出一截光洁小腿,穿着精致软皮靴的右脚,正踩在一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子身上。这个小孩是趴在地上的,可以看到他外套背部原本大概是整洁的,此时已印了几个脏脚印,看脚印的形状,正是她踩上去的。
她感觉得出现在昭雅的身材稚气,大概有十四岁。
男孩那颗发色银白的脑袋用力昂了一下,头顶萌生的两只嫩生生的玉白小角,使他像头愤怒的小羊,想站起来却又被少女重重踩住。
少女冷冰冰的话音砸下去:“小鹿,你遵守约定跟我回悬星城,我就放你起来。”
“休想!”他恼怒地叫道,“我是归属于途远殿下的骑士,怎么能可能跟冷血人走?”
“哎呦呦,还骑士,角才冒出这么一点呢!”双头刀的刀背在他的萌角上敲了一敲。
“不准碰我的角!”男孩气急败坏地叫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小鹿萌不萌?就说萌不萌?
☆、赌注
旁边忽然传来清朗的话音, 如霁风拂耳:“发生什么事了?昭雅, 他惹你生气了吗?”
昭雅转头看去,一位少年不知何时玉树临风地过来了, 金发,浅灰色的瞳,面庞俊美如大理石雕刻的一般, 刺绣精美的外套,闪闪发光的皮靴。整个人仿佛是“高贵”二字的化身, 讲话的样子又温雅得让人如沐春风。
“啊,途远殿下。”少女淡淡打了个招呼,保持着脚踩男孩的姿式, 没有挪开的意思。
“……”途远默了一默,“他是途涯,是归属于王室的热血兽人家族后裔, 成年后会是我的殿堂骑士。”
“哦, 那真是,冒犯了。”她终于挪开了自己的脚。
男孩一咕噜坐了起来, 银色短发下一对乌瞳闪着羞愤的光。他刚想站起来,却被途远冷冷撇过的一句话砸得不敢动了。途远盯着他说:“说, 是如何冒犯召唤师大人的?”
途涯抿着浅色的唇, 低了一下目光, 嗫嚅着说:“我……”
昭雅忽然出声了:“他没惹我,就是看到这么棒的猎物,忍不住捕一下。抱歉啊, 捕猎习惯了。”
途远:“……”
小鹿人忽地站了起来,挺直了胸脯也只到昭雅胸口高,大声说:“不用你替我开脱!是我先惹你的!”
昭雅翻了个白眼:“不识好歹!”
“哼!大不了被殿下责罚鞭子,用得着冷血人替我说话吗?”
稚嫩的声音,却偏巧击到了此时最该忌讳的话题,昭雅的脸色沉下来。
出于在场几人的身份,“童言无忌”这个词也不成为宽容的理由了。
途远面覆寒霜:“途涯,你是如何冒犯召唤师大人的?”虽然途远身份尊贵,冷血少女看上去比他小好几岁的样子,稚气未脱。但他仍毕恭毕敬地称她为“大人”。
小途涯一副勇气十足敢做敢当的模样:“我想打败冷血人,灭一灭他们的气焰,涨一涨昭途部族的威风!”
没等途远开口,昭雅抱着手臂接道:“然后呢?”
“然……然后……”小鹿人蔫了下去,“输……输了……”
途远的嘴角抽了一下。
昭雅闲闲地把双头刀收进精美的刀鞘:“小鹿,你没说全啊。在较量之前,我们不是还下了赌注么?”
小途涯慌了,紧紧抿住了嘴巴。途远冷冷问:“途涯,是什么赌注啊?”
虽然不情愿,对主上唯命是从的小鹿人也只能老实交待:“我赢了,她做我的奴仆。她赢了……”
途远眸中压着怒意:“你做她的奴仆?”
“是骑士。”途涯说,“我就做她的骑士。”即使是赌注,高贵的小骑士也不能容忍自己成为冷人血人“奴仆”的假设。小小的鹿人,尚没有意识去思考这其中的不公平。
而加给昭雅的“奴仆”假设,早已触怒了召唤师大人,小鹿人注定要被她收拾一顿。
途远久久地不吭声。途涯在他的面前单膝跪下,嫩声嫩气地说:“途涯错了,请殿下责罚。”
途远扬了扬眉:“你有什么错?骑士本来就热衷于战斗,勇于挑战对手。”
途涯眼睛一亮,紧绷的神情一松。然而途远的下一句话就让他大惊失色。途远说:“骑士也应一诺千金,言出必践。从现在起,你就归召唤师大人所有了。”
途涯惊呆了,黑瞳瞬间蒙了一层泪水:“殿下您说什么?我将来是要成为您的殿堂骑士的呀!”
“你不会是了。”途远无情地俯视着他,“是你自己把自己输给召唤师大人的。”说罢冷漠地转身走去。
小途涯跳起来就追,像一个害怕被大人抛下的小孩,可是从树影下闪出两个巨大的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个子小小的鹿人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它们蛇头形头盔后腥红的眼。
“让开!你们这些怪物鬼兵!”
鬼兵没有让开,而是伸出粗糙的手爪,拎着他的衣服把他整个人拎得离地。他看着殿下头也不回地走远,终于忍不住哭起来。未来骑士的尊严不允许他哭出声来,眼泪漫了一脸。
没人发出半声命令,鬼兵又毫无预兆地松手,把他扔在了地上。
鬼兵的行为受召唤师意念所控,昭雅不必发出声音,它们就能准确地按她的愿意做出反应。昭雅蹲在他的面前,打量着他哭花的小脸,冰凉凉的声音传进他的耳中:“瞧不起冷血人是吗?变成冷血人私有财产的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