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人:“哈哈,您说得是,虽然是跟冷血人生的,但毕竟是他的孩子,躲在暗处看着他被处死,也挺不是滋味的……呃,长官,我说错话了吗?”
父亲嗓音阴郁:“把他们解下来。”
“不把尸体多挂几天,让矿工们看着长点记性吗?”
“差不多就可以了。直接丢进底下的暗窟吧。”暗窟只有顶部一个无法攀登的出口,没有水,这小家伙被扔下去捱不了几天就会死掉。
就让小家伙死在看不见的地方吧,好过满眼鲜血冲击他的视野。
“好吧长官。您也太同情那个躲在暗处做坏事的家伙了……”
多嘴的行刑官没注意到长官格外铁青的脸色,把一大一小从绳索上解下来,拖着一个,提着一个,沿着盘旋小路走向矿坑底部。
金发男人没有多看一眼,转身就离开了。被倒提的有追晃得醒来,微微睁开眼,看到小路的沙石上留下母亲的斑斑血痕。倒着的角度恰巧看到了矿坑边缘一闪消失的金发男人背影。
那是父亲的背影,他甚至都没有耐心目送他们。
有一个黑影掠过湛蓝的天空,在有追的瞳仁中投下大翼宽阔的影像。那是什么?是母亲说过的雄鹰吗?影子落在了矿坑的边缘,半蹲着。那是个人。
他身后衬着天幕,背着光,有追看不清他的面容,却看到了异样的轮廓。那个人落下之后,背上的一对深色大翼缓缓合拢。
他的肩上停了一只漆黑的乌鸦。
有追第一次见真的乌鸦,但一眼就认了出来。以前母亲用炭块在地上画给他看过。
他敏锐的听觉听到长翅膀的人低声说了一句话:“看到了吗?”
有个嘶哑的声音回答:“看到了,真有意思。”
谁?是谁在跟这个长着翅膀的怪人对话?有追努力睁大眼。哦,是那只乌鸦。
他一点也没有惊讶。在母亲给他讲过的那些故事里,乌鸦都是会说话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你们的一路陪伴~
抱住。
☆、画咒
有追被行刑官倒提着再往下去, 长翅膀的人和乌鸦也淡出视野了。他们穿过劳作的冷血矿工中间, 母亲的身体撞在矿石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矿工们木然地看着这一幕。逃跑被抓住都免不了在鞭刑后被丢入暗窟,这种事时常发生。
但是……他们看到金发的冷血小孩, 还是流露出惊讶。有几名女工低下头,掩藏眼中的痛苦。那些是与有追同住的女工们。
她们抱着藏着,当做自己的骨肉养大的小孩, 被抓住了。她们要失去他了。
行刑官冷漠的目光扫过矿工们,径直走进一个边缘粗砺的入口。这里是无意中打通的, 往里没有矿脉,却留着它没有填堵,因为有特殊用处。往里走了一阵, 到一个深井般的洞口前。里面深不见底,有呛人的辛辣气息飘出来。他堵住口鼻,先把有追的母亲扔了进去, 过了一会才传出身体坠地的声音。要把有追也扔进去的时候, 他发现小孩睁开了眼睛。
他低头看着孩子茫然的红瞳仁:“又醒过来了?真不幸,你还不如早一点死去呢。”
有追不懂他这话的意思。
接着, 小小的身体就被有力的手臂往前一送,跌入黑暗里, 身体在凸出的石上碰撞几下, 摔到底时又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 虽然浑身疼痛,但他还活着。四周一片黑暗,弥漫着辛辣的气息。他自小习惯了暗处的眼睛, 轻易地看到了自己是身处何地,也明白行刑官为什么说他不如早些死去。
洞里堆积了很多尸骨,全部是冷血矿工的尸体,腐败风化的程度不同,有的已是白骨。这是个天然地穴,元维人把它当成了处理死去的矿工尸体的地方。不管是累死、病死、处死的矿工,统统丢到这里面,简单方便。
这里尸体堆了这么多,却没有多少腐败的气息,因为洞里充斥着一种特殊的辛辣尘气,这种辛辣销减了尸气。
而有追之所以没直接摔死,是因为正对洞口下方堆了几层尸体,缓冲了下坠的力度。
可是活着进到这里,跟死着去往地狱也没什么不同了。或者说还不如直接去地狱。
他在尸体堆上爬行着找到了母亲,虽然还有一点气息,然而她已不能说话,也没有意识,游丝一般的生命马上要断掉了。
有追的状况虽然好很多,但在这没有水和食物、只有死尸的洞穴里,也会慢慢死去,那是更加痛苦、恐怖的感觉。
有追挨在母亲的身边伏卧着,发出濒死小兽一般的呻@#吟:“母亲……为什么……会这样……”
他的意识也渐渐混沌,体温变得跟每一具尸体一样冰冷,整个人都被尸体的气息浸透了,虽然呼吸着,但似乎已经死了。
隐约有扑棱棱的声音响过,他连睁眼看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黑暗处忽然响起话音:“喂,小家伙。”
沙哑的话音吓得有追抖了一下,从死亡一样的呆滞中醒来。他惊恐地抱住母亲毫无声息的身体,睁大眼睛努力朝声地来源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那里明明没有人啊。是谁在说话?地狱的魔鬼吗?
扑棱棱一阵翅响,一只漆黑的鸟儿从暗影中飞出来,落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具枯骨支棱着的肋骨上。
是只乌鸦。在囚禁中长大的小孩,任何陌生的事物都是令他恐惧的,一只小小鸟儿也不例外。更何况母亲曾说过乌鸦是吃尸体为生的,它要来吃他了吗?他还没死啊!他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黑暗对他来说是最安全的颜色,也是最绝望的选择。
“叭嗒”一声,乌鸦把一块东西丢在了他的面前。
“这是你的吗?”乌鸦说。它的声音嘶哑,有点熟悉。显然这就是他唯一见过的那一只,不久前停在长大翼的人的肩膀上的那一只。
有追鼓起勇气睁开眼,看到一块红色块状物,顶端拖了一条断掉的黑绳。他的会发热的红宝石!
他战战兢兢抬头。乌鸦在看着他,眼神里充满鼓励。他伸手,把宝石握在手里,按在胸口,眼泪涌出来。
乌鸦看了一眼他的母亲:“她快死了。”它说。
有追低声说:“我也会死的。你会吃了我吗?”
乌鸦发出了怪异的笑声:“我对你瘦巴巴的骨头没兴趣。不过,如果你愿意按我说的去做,你就不会死,如果你愿意,你母亲也不会死,永远陪着你。”
有追的眼睛亮了,抬起头来:“真的吗?”
“来,我教你一个很厉害的巫咒。”
乌鸦用干硬的脚爪,在地上吃力地画了一个图形。鸟爪子不适合做这种精细的活儿,画了半天,歪歪扭扭的不成形状。
有追膝盖着地趴在地上,照着画了一个。
“不对,不是这样的。”乌鸦说。
“可是你画的就是这样啊。”
“……我重画。”
乌鸦挥舞着脚爪画了一遍又一遍,有追跟着临摩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差不多了,累得鸟腿朝天躺着休息了半天。
等它缓过来,对有追说:“现在,你可醮着颜料,把这个图形画在她的额头,她就可以站起来了。”
有追问:“可是这里哪有颜料呢?”
“她的血不就是最好的颜料吗?”
母亲血大概快要流光了,浑身都被血浸透,用来当颜料的话,的确可以。有追用食指醮了她的粘稠的血,朝她的额头画去。一步步被乌鸦引着走,根本没意识到这种行为充满邪气。
“等一下。”乌鸦说。
有追停下动作看着它。
乌鸦说:“你给她画上这个符咒后,她就不会死了,会站,会走,但是,不会说话。”
有追没有听明白:“不会说话没关系的。”
乌鸦:“你知道这个巫符的名字吗?它叫做活死人咒。”
活死人咒。单单从名字听起来就感觉到不祥的气息。但是……他说:“没关系的。”
不管是怎样的状态,只要母亲能陪着他就好。他迫不及待地,要把母亲从另一个世界拉回来。他抱着母亲的头,用她的血,在她的额头上画下了活死人咒。
*
听到这里,坐在箱子上的方棠瞥了一眼始终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冷血女子,心中五味杂陈。回头跟涂涯说:“我说为什么那符号画得歪歪扭扭的呢,原来是那只乌鸦教他的,就是一直呱呱叫的家伙吧?我的箭应该射得更准一些的!你们这边的乌鸦都会说话吗?”
“按理说不会。”途涯回答。一边在这间密封的仓库里转悠着,把靠墙放着的几只箱子挨个打开看。
方棠问:“那些箱子里是什么?也是宝石吗?”这里宝石太多,她差不多免疫了,身上有些累,提不起兴趣走过去看了。
他说:“不是,一些杂物。”合上盖子走回来,瞅了她一眼,注意到了她疲惫的脸色:“这里空气不好,我们带他上去吧。”
方棠刚想答应,有追忽然冒出一句:“我就是用这个活死人咒,把这里所有元维人变成了活尸,包括……父亲。”
这句话的最末非常震撼,方棠的注意力不由被吸引了过去。途涯也没坚持,凉凉的目光扫了眼开了一道缝隙的石门。外面黑沉一片,毫无声息。
他走到方棠身边,挨着她在同一只箱子上坐下。或许他腿太长,矮箱子上怎么坐怎么不舒服,连换了几个姿式。方棠瞥他一眼顺口说:“累了?找个地方靠一下。”
他“嗯”了一声,从她身后顺势把脑袋搁在了她肩上。
带鹿角的脑袋好沉。
让他找地方靠一下,这就是他找的地方?可真会找哈!
好吧,好吧。这家伙准是又把她当成昭雅了。昭雅该不会是他家枕头吧?
少年低声的述说有特异的叙述魅力,让她专注地去听,也懒得管鹿,就任他枕着了。
有追的嘴角勾起邪气的笑容,盯着她的红瞳中闪现着一丝疯意:“你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吗?是乌鸦帮我做到的,我不知道它是来自天上的神,还是来自地狱的使者,总之,它无所不知。那个活死人咒,能把处在生死之间的人变成唯我命令是从的活尸。”
无所不知的乌鸦指异着他在一息未断的母亲的额上画上“活死人咒”后,一开始没有任何反应。他惶然问:“为什么她还不醒来?”
乌鸦问:“你希望她做什么?”
他紧张地绞扭着手指:“她不能这样躺着,她得站起来。”
“好,那就让她站起来。”乌鸦说,“你只要想着让她站起来,就好了。”
他跪在地上,喃喃说:“母亲,站起来吧。”
母亲的身体动了,缓缓站了起来。她站在尸堆最顶端,浑身是血,双臂下垂,脑袋低着,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今天有件开心的事!出来让摇泳抱一下!
☆、地底呼吸
乌鸦看着站在生死之间, 不人不鬼的女人, 问有追:“然后你想让她做什么呢?”
然后?小孩仰脸望着他的母亲,平平地说:“让她到角落里呆着, 就可以。”
他的内心忽然一片平静,悲伤、恐惧都消失了。或许是刺激太大,幼小的心关上了门, 把“感情”关在了外面。
他的话音刚落,母亲就迈着僵硬的脚步走向角落, 身后留下一串血脚印。她安静地坐下,再不发出一丝声音。小孩跪坐在原地远远望着他熟悉又陌生的母亲,大脑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 乌鸦嘶哑的声音把他唤醒:“小家伙,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
“你想出去,到外面的世界里吗?”
“我不想。外面太可怕了。”他答道。不过是第一次踏出躲藏的洞窟, 他就失去了母亲, 也在某种形式上失去了……父亲。外面的人是那么可怕,外面的世界广大到无比危险。他甚至失去了有关世界的梦境。
乌鸦古怪地笑了:“那该怎么办呢?对了, 小孩,你算是冷血人, 还是元维人呢?”
他猛地抬头, 脱口而出:“我是元维人。”顿了一下, 又缓缓重重了一遍:“我是……元维人。”
元维人有英威的外表、华美的衣装,还有强硬的手段。他们掌控着冷血人的自由以及生杀予夺的权利,拥有财富, 矿坑里出产的所有宝石都属于他们。
既然有两个选项,为什么他要选择卑微如虫的冷血人呢?
所以,他选择自己是元维人。
把发热的红宝石上断掉的绳头系起来,重新挂在脖子上,隔着衣服把它紧紧按在心口,希望它能把冰冷跳动的心暖起来,让血热起来,更像个元维人。
小孩溺水中挣扎一般的自我催眠,让乌鸦看得饶有兴趣。它沙哑地笑道:“好吧,我的小元维人。你想不想让那些否认你血统的元维人匍匐的你的脚下,变成你的奴仆,抢过他们的权利,拥有他们的财富?”
有追抬起着,红瞳像小野兽一样在黑暗里闪着光,野心和疯狂充斥他小小的胸口,膨胀成狰狞的魔鬼。
乌鸦飞起来,落在了有追的肩头,指挥着他往洞穴深处走去。越往深走,一直绕在鼻息间的辛辣气息愈浓重。有追被刺激得眼泪都出来了,呼吸有些困难。
乌鸦说:“没关系,适应一下就好了。这种霾气本来是有毒的,对你们……哦,不,对于适应沙尘的冷血族血统的人没有太大威胁。但对于元维人来说,能灼伤他们敏感的呼吸道,令他们呼吸困难,晕厥过去。”
有追还没有听懂它说这些话的意思,已经找到了霾气的源头。他捂着口鼻近前看了看,浑浊的气体是从一道细细裂缝中不断溢出。
乌鸦说:“我观察过了,这裂隙后面蓄着这种来自大地深处的毒气,随着昼夜的交替吸入吐出——晚上漫出,白天收回,就像地底藏了一头巨大的、会呼吸毒气的怪兽。现在正是夜晚,你看,毒霾正在泄露出来。”
有追困惑地问:“那又怎样?”
乌鸦说:“如果你想办法把这里打通,让‘地底怪兽’紧闭的口张开,它吐出的毒雾,大概可以熏翻进到矿坑里的元维人。”
有追的眼底燃了起来。“可是,那些元维人大多数住在上面,下来的只有当值的监工吧?”
乌鸦发出赞赏的笑声:“你是想一网打尽,不留活口吗?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我告诉你,今天,他们全在矿坑最底呢。因为……价值连城的会发热的红宝石丢了,他们在查是谁偷的呢。该怎么做,你想到了吗?”
有追想到了。他发疯一样在藏尸洞里找到石块,细弱的胳膊不知哪来的力气,举起石块用力砸向裂缝。不知砸了多少下,地底怪兽的喉咙被打通了,喷涌而出的尘雾将有追掀翻在地,摔得昏头转向。
霾气太过浓厚,即使他已经适应了刺鼻的气味,也险些窒息。
昏黄的气体充斥了整个藏尸洞,从洞口滚滚冒了出去,像冲出牢笼的妖怪奔腾起矿坑拧转,膨胀。一片混沌里,黑夜的风推动着发黄的雾气在锥形坑陷里缓缓旋转着,沉滞空气中带着辛辣的味道。
正集结了所有人冷血矿工审问发热红宝石下落的元维人们先是震惊,然后感觉到了如利刃一般刺入喉咙的辣,咽部迅速肿起,无法呼吸。他们顾不得面面相觑的矿工们,扔了手中的鞭子,拚命朝矿坑上方攀爬,企图逃脱毒霾如窒息的拥抱。
但是都爬不了多高,就纷纷倒下了,身体抽搐着,意识昏迷。
矿工们也惊讶于这气味刺鼻的气体,但是他们的情况并没有像元维人那样严重。静默了一阵,有人问:“他们死了吗?”
有人上前查看了一下,回答:“没有,只昏过去了。元维人全都昏过去了。”
“那……我们跑吧?”
冷血矿工们一下子激动起来。跑?可以吗?被囚禁在这里干了几年的苦工,可以自由了吗?
有人在犹豫:“可是等他们醒来,再追上我们怎么办?他们有马,我们就算跑出一百里,他们也能追上啊!”
如果被追上,就意味着酷刑或处死。
有人发着抖出声:“要不……杀了他们……”
立刻有反对的声音:“千万别!如果手上沾了元维人的血,我们只要跑不出元维大陆,就一定会被抓住的!”
这话说得没错。元维大陆最有权力、性命最金贵的,莫过于纯血的元维人了。
人群里传出咯吱咬牙的声音:“把他们抛进藏尸窟,那里很深,等他们醒过来,想办法爬出来时,我们已经跑远了!”
真是个好办法。矿工们一拥而上,把几十名元维人抬到藏尸洞的洞口,毫不留情地扔了进去。他们每个人都饱受这些家伙的折磨,心中有着刻骨的痛恨,留元维人们一条活路,他们觉得自己真是手下留情了。
殊不知,藏尸洞底,坐了一个小恶魔。元维人们如果能预知自己接下来要面临怎样的命运,会宁愿被矿工们当场割断喉咙。
五岁的有追站在藏尸洞弥漫的尘气里,仰脸看着元维人一个个从上方的洞口坠落下来,叠落在一起。隐隐有矿工的仓促的对话声传进来。
有追始终没有吭声,直到上方渐渐没有声音。矿工们全部逃跑了。在暗处静静旁观的男孩,眼底已没有丝毫温度。
消失了一阵的乌鸦不知从什么地方又飞出来了。它落在最上面的元维人身上,说:“等面的太阳升起,地底怪兽就要把毒霾吸回去,他们也就醒来了。昏迷状态的人就是半生半死,你要抓紧时间了。”
有追没有犹豫。他从母亲脚下挖起湿润的暗红色泥土——那是被血浸湿的积尘。小小的身体不知哪来了力气,把昏迷的元维人翻到脸朝上,一手捧着腥气的湿泥,一手醮着这本来就饱含着怨念的特殊颜料,把乌鸦教给他的“活死人咒”画在他们的额头上。
一个一个画过去,把某个人翻过来的时候,动作忽然顿住了。金色的头发,熟悉的英俊面庞。
是父亲。
他一语不发地低头看着父亲昏睡中的脸。
乌鸦没有干扰他,冷眼旁观。
有追静默了一阵,在父亲的额头画上了活死人符,面无表情地起身,去画下一个。乌鸦歪了一下头,漆黑眼睛里露出欣赏的神气。
几十枚符画过去,画到最后一个,终于找到了拿带铁钉的鞭子鞭笞母亲的行刑人。画符的小手动作凶狠,指尖沾染着血腥的颜色,抬起头来时,血腥已经蔓延到了眼里。
乌鸦满意地说:“干的好,孩子。选择你做我的朋友,果然没有选错。”
*
“后来的事你应该能猜到了。”有追对方棠说,“活死人咒把他们变得不知有多听话,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的食物都是他们给我搞来的。他们按我的命令打出了从藏尸洞到相邻洞穴的通道,找到存放宝石的仓库。我让母亲也过来了。这些宝石是她和工友们辛苦挖掘打磨的,原本她们的付出没有回报,现在,都归她了。她应该,会开心吧。”
方棠看了一眼女冷血人活尸,感觉她可能并没有开心。
途涯忽然说话了:“活死人咒有用吗?”
有追不悦地说:“当然有用,你也看到了,那些人……”
“那么我呢?”途涯打断他的话,冰凉如水的目光落在少年脸上,“你趁我被毒霾熏晕,不是也在我脸上画了符咒吗?”
有追露出困惑地神气:“对,难道你是装的,根本没晕吗?可是乌鸦说,你是鹿人,但是热血兽人的鼻子跟元维人一样敏感。”
“这只乌鸦懂得可真不少。”途涯说。
方棠已经在对他怒目而视:“你没晕?你是装的?”在她悬在陡坡上时装晕,不惜松手把她摔个半死吗?
途涯看着她,低声说:“不是装的,是真晕了。”
黑瞳中闪烁着的一星委屈看得她心口一跳,立刻说:“好好好,我信。”
作者有话要说:在我微博有个转发抽古风亚麻钱包的活动。今天晚上开奖哦~快去转起,中奖率高高的!
☆、影子
一贯如冰山一样的鹿, 忽然用这样委屈的眼神看住她, 根本没有抵抗力!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啦!不过……
方棠跟有追同时问出声来:“那为什么对你不管用?”为什么活死人咒于他无效?途涯没有回答,傲然扬了扬眉。有追有些惊慌。
原因虽想不清楚, 但途涯躲过一劫总是万幸。方棠想了一下,问有追:“那些事发生时,你五岁吗?”
有追回答:“那时母亲说我是五岁。”
“那之后, 过去多少年了?”
有追愣了一下,反问道:“什么是年?”
方棠这才记起长年生活在地底的男孩根本不知道日夜和年月。不过从他的外表看, 他大概有十五岁了。距离当年的一场惨剧,已经过去十年了啊。十年前,应该是元维大陆的长冬刚刚过去的时候。长冬尚未过去, 这些元维人就连拐带抓地把一批冷血人集中在戈壁深处开挖宝石矿。他们万万不会想到,后来因为一个小混血儿的出现,遭遇了灭顶之灾。
然后十年间, 再也没有人来。大量珍贵的宝石陪着这个内心扭曲的男孩, 还有一批活尸,一直被掩埋在矿坑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