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类小说上一章:我的左手/我的左手是魔头
- 另类小说下一章:鸩心
脚步声慢慢走近,她忽然发觉那脚步声绵软厚重,不像是人脚走路的声音。悄悄从叶隙里望出去,瞄到一对毛茸茸的白毛大脚爪。
是白虎。接着有人从虎背滑下,她可以看到一双漆黑掐红丝的靴子。
“白虎,把人找出来。”凉凉的语调。
白虎犹豫地原地踏了两步,没有行动。“听话,去啊。”音调虽缓和,语气却更森凉了几分。瓶笙的心也被这语调微微浸凉。有什么地方不对,却说不出来。
透过叶隙,她看到了白虎的眼睛。白虎一对湛蓝的眼睛,目光里隐含着微微的犹豫不安。白虎怎么了?被什么事吓到了吗?站在白虎身边四处张望的人忽然察觉到了什么,朝这个方向转过头来。她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和熙的表情,微微含笑的黑眸。刻骨铭心的容颜。
他微笑着伸出了手:“瓶笙。”
第十四章
明亮的笑容,所有暗暗袭来的阴霾顿时散去得无影无踪。她也忍不住微笑,看到牵肠挂肚担忧着的人这样安好的站在面前,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剩下含泪而笑。
白虎忽然低呜一声,挨了过来,大脑袋在她身上轻轻磨蹭,两只碧蓝的眼眸里居然浮了一层泪雾。
“它想你了呢。”他说。
她蹲下身,轻挠着白虎的耳根儿,轻声说:“我也想你。别担心,我回来了。”
“瓶笙,我是来找你的。把你留在狐泽族那穷苦地方这么久,委屈你了。跟我回落羽川吧。”
“落羽川?洛隐不是通辑了你么?”
“一点误会,我们已经和解了。”
瓶笙召唤了药鹰来,叫上它一起上路。他把她扶上白虎的背,自己也骑了上去,从身后拥住她。她的脊背没来由地一僵。不知为什么,明明是熟悉的怀抱,却忽然有如芒在背的感觉。难道,她的潜意识里,还是不能接受小黑鸟就是洛临吗?
犹豫地说:“洛临大人,两个人都骑在白虎背上,会不会太虐待动物了?”
“没关系,它驮得动的。”他轻拍了一下白虎的臀部,白虎助跑了几步,腾空而起。守卫在树木上空的青翼翼兵们随后跟上。
洛临轻拥着她,鼻尖埋进她的发里嗅了着发香,看着她的侧脸,轻声说:“瓶笙,你的模样这么好看呢。”
她没有回头,只扯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我的模样,大人您不是看过千百回了吗,怎么跟第一次看见似的?”
他沉默了一下,笑道:“每次看到都要惊艳,不可以吗?”
“大人,数日不见,您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他微微笑了,沉默不答。一路再无话。
白虎虽没有双翼,飞行速度却不亚于翼族,更是胜过瓶笙的速度数倍。天黑之前,就赶到了落羽川。瓶笙的脚再次踏在王宫冷冰冰的玉石地面上时,只觉得寒意浸透全身。她跟这个王宫还是格格不入。
她抚着白虎的头顶对洛临说:“我累了,想回卧房休息。”
“好。”他俯视着她,眸色如水。自然地拖起她的手,领着她去往她曾住过的那间客房。走进去,反手关门,把随后跟来的白虎关在了外头。房间里就只剩了他们两个人。私密的空间,使气氛忽然变得暧昧起来。
他握着她手腕子轻轻一扯,就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中,手臂圈上来,将她禁锢了个严严实实。
她下意识地手一撑,抵在了他的胸口。他低眼睨视着她抗拒的手,声线如水:“你也这么久没见我了,就不想我么?”
她抬起眼来,也是满心的惶惑:“我……我累了,想休息一下……自己休息。”
他的眼中掠过疑惑。“我们相处那么久,关系居然这么生份么?”
她稳了稳心神,说:“我还不能把小黑鸟和您本人重叠,您难道忘记了么?”
“重叠?”他眼中的疑虑更重了。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来。轻轻一笑,说:“那好。”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转身离开。
白虎从没有关严的门缝中挤了进来。
瓶笙上前一步,把门死死地关严落锁。背抵着门滑坐下去,对着白虎张开双臂:“过来。”
白虎身子抖了一抖,身形缩小,化成猫状,挨到她的腿边,任她抱了起来,缩进她的怀抱中时,安静地趴着,像一只与主人失散多日的小猫,受惊后疲惫的神态。
“白虎。”她轻抚着它的脊背的毛发,低声说:“哪里不对呢?”
白虎轻轻呜了一声,腔调里透着深深的委屈哀怨。她的心中弥漫着重重疑云。
连日来的飞行奔波让她的体力透支,没有精力深思,先好好睡一觉把觉补过来再说。抱着白虎爬到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去,很快沉沉睡着。
清晨时分,她被阵阵低吼惊醒。
翻了个身,发现白虎又化身为庞然巨虎,拦在床前,冲着一人发出威胁的吼叫。她欠身望去,见是洛临站在屋子的中央。一袭黑衣,肤色胜雪。整个人散发着清冷的气息,几步之隔,却无端让人觉得有万里之遥。他站在那里望着她,眼眸里含一点冰凉笑意。这个浅淡的笑容落在瓶笙的眼里,觉得十分熟悉,这熟悉感却又有几分异样。疑惑在她的心中飘忽,捉摸不住。
“瓶笙。”他唤了一声,向前迈了一步。白虎猛地扑出拦住,虎目怒睁,巨齿毕露。他眼神一厉,周身突然散发逼人杀气。瓶笙心中悚然而惊,叫了一声:“白虎,没事的。”扑上去揽住白虎的颈子,轻轻地拍抚,总算安抚下它的躁动。白虎勉强收敛了攻击的身形,伏在她的身边。她却仍感觉到它颈间的毛发紧张地耸着。
担心它再度暴起,拍着白虎的屁股让它出去玩。打发走了白虎,抬头冲洛临一笑:“你的白虎变心了呢,已经彻底被我收伏了。”
他的神情也随和了许多,笑道:“它该不会是吃醋了吧。”伸手过来,“天色大亮了,我让侍女准备了人间的饭菜,我们去吃。”
瓶笙犹豫了一下,把手交到他的手里。
“瓶笙的手心全是汗呢。”他说。拉了她起来,力道略重,直接将她拉进了怀中。扣着她的腰身,两人的腰身紧紧挨着,唇擦着她的耳缘轻声细语,“有这么紧张吗?”
“紧张呢。”她故作轻松地强笑着,暗暗挣扎了一下,却意外地弄得两人站立不稳,跌入身后的松软床铺,他对她的禁锢却并未松开,将她压了个结结实实。熟悉的五官,熟悉的身体,却是迥然不同的感觉。
出问题了。她内心默默地吼叫,却不敢揭露出来,只能挣扎挣扎,企图逃跑。她慌乱的扭动,却招得他眸色突然暗深,呼吸不稳,钳制住她的两只手腕,强迫她仰面平躺。一瞬间,她想喊救命,又因为心中的疑惑没有喊出来——他们已有过亲密的关系,为什么现在身体如此抗拒?
幸好他并没有进一步的侵犯。只低低说道:“我还以为你心里有我。”
她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他将脸埋进她的发中,叹息一般念道:“没有关系,慢慢来。可是你要知道,我是喜欢你的,瓶笙。”
忽然翻身起来,拉了她的手站起来,轻松笑道:“走,去吃饭。”
她有些惊魂未定,任他拉着走出寝室。王宫里的走廊空空,愈发清冷,看不到一个侍女。一直走进了一个餐厅摆设的房间,桌上已摆了精美的几样饭菜,看上去清淡可口。他拉着她入座,两人挨坐在一起。
她也饿了,先管不了那么多,抄起碗筷先吃着。
他却不去摸筷子,只托着头懒懒一倚,身体倾向她这边,说了一声“喂我”,微微张口。她愣了一下,看着他这付求喂的模样,诡异的熟悉感又开始在心中膈应起来。
夹起一筷子菜,向他嘴边递去,手却哆嗦得不成样子,终是没有喂进去,“啪”地把菜丢回盘子里,“呼”地站起来,丢下一句“我去洗手间”,就急匆匆奔了出去。
身后追随着的目光暗色沉沉。
瓶笙急急地跑走,没有目的地乱拐,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低头猛翻口袋。狐不药的衣服的口袋实在太大,她装了太多东西进去,把里面的杂物抖了一地,这才找到了那只临行前狐不药赠予她的黄缎锦囊。
狐不药曾叮嘱她要在进入落羽川前打开锦囊。但她却意外半路遇到了洛临,直接跟着他进了王宫,把锦囊的事忘得一干二净。这时候心中满是谜团,这才记起这个小东西。隐约觉得,这个锦囊里并非是有什么妙计传授她,而是藏了狐不药不敢说却不得不说的秘密。
掏出锦囊里的小纸条,捋平,上面写了密密的蝇头小字。
“爱徒瓶笙,看到这张纸条时,先要保证你看完了不要生气,也不可以打师父……”
她一目数行,跳过狐不药求饶的段落,直奔后面的主题。
“……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你去往落羽川,见到的洛临可能已经不是洛临,洛隐也已经不是洛隐了,他们的换魂或许已经完成,你需得冷眼识别,不要认错了男人。尽管为师觉得他们均不是什么好鸟,但还是分清为妙……”
她的额角噼啪爆出一朵火花。双手猛地攥起,把纸捏成一团。想像中,被捏成一团的是狐不药那张欠扁的脸。他终究还是造了这份孽了。“浑蛋……”她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脑中如闪过闪电一般,照亮了压抑在脑海中乌云般的谜团,与“洛临”重逢后的种种别扭全部得到了解释。怪不得看到他的时候,总有异样的陌生感和熟悉感在冲突。
他根本不是洛临。
或者说,他不再是洛临了。
洛临与洛隐终于还是换魂了。那个半路遇到的、有着洛临外表的、把她带回洛羽川的家伙,是洛隐。
是洛隐。
为了把事情了解得更清晰,她不得不忍着怒气把揉皱的纸团再展开,把剩下的内容看下去,这才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当年洛隐拒绝与洛临换魂,原本那样接受自己失明的事也就算了。但狐不药为了彰显其卓越医术,不肯擅罢干休,硬是帮他们想了个邪法。他让洛临去杀一头傀兽,取了傀心和傀筋回来。傀兽天生具备控制他人意志的异能,取得它的心脏,以傀筋挂在人的身上,能吸取人的精魄。
洛临骗洛隐说是妖兽内丹,挂在身上可以强身健体。其实洛临的精魄会被慢慢渡进傀心。历时虽然漫长,但是终有一日会全部渡进傀心时,两人可以自行完成换魂。
瓶笙记起从前洛隐脖子挂的那一颗傀心。洛隐说,那是洛临小时候猎得的第一头妖兽取得的内丹,送给他的。因为这句话,她曾深深疑心过洛临是有心害洛隐,有杀兄篡位之嫌。却全然料不到会是这样离奇的际遇,他竟是因为自己的过失连累洛隐失明,想要还洛隐一双眼睛。幼年犯错,又不是成心的,用心辅佐王兄就是了,何苦非要还他眼睛呢?这个蠢货。
而如今的洛隐,还是那个狐不药那里拚死拒绝换魂的孩子吗?
……
☆、五十九
狐不药把事情叙述完,后面又是啰里八嗦的求宽恕求理解。瓶笙嘴角浮出一个阴森森的冷笑。这狐不药,为了显摆其医术的神通广大,竟出这等馊主意!这顿打,她记下了。
手指用力,又把纸狠狠捏皱。
忽然察觉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阴影打在她的身上。抬头,看到洛临,哦不,是洛隐,静静站在旁边俯视着她,眼眸的森冷让周围空气都几乎要结起冰凌。
她轻轻地叹了一声:“一对含着怨毒的眼睛,我倒希望它不要睁开。”
“怎么?我的眼神里有怨毒吗?”他认真地看着她。扬了扬眉,让眉心的阴霾散去,却终究散不去眸底深刻的情绪。
“你的心里有恨啊。”她轻声说,“眼睛是心的窗口,我看见了。”
“你都知道了。”他的语调颇有松了一口气的意思。“也好,我不愿意总做他的替身。”
“你是在恨他吗?——那傀心在你的身上挂了那么多年,以你翼族之王的阅历和见解,应该是早就知道它的真正用处了。可是你却有意引导我误以为洛临想害你。直到我用龙须换下傀筋,你也故意没有解释。他对你有愧,一直想要补偿,你又为什么要恨呢。”
“瓶笙,人心是会变的呢。幼年时那个愿意与我以命换命的洛临,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热血的小孩了。”
“变的是你吧。”
洛隐缓步向前,探指,捏住了她的下巴。他的身周突然蓬起一圈罩形光影,将他和她笼罩在内。
没错,正是洛隐擅长的那招爆发小宇宙。罩外纵然狂风大作,罩内也是气流流转,激得她几乎睁不开眼。洛隐的黑袍烈烈鼓荡,容颜与洛临一般无二,眸色却异常阴鸷,竟如邪魔般可怖。
他的指甲轻轻划过她细嫩的咽喉,“他将你带回,又刻意隐瞒你身份的时候,我就猜透了这分狼子野心。”
“原来你一直都知道我是妖骨的寄生者。”
“我眼睛看不见,就必须多长一百个心眼。我倒是愿意相信我的亲弟弟,可是自我坐上王位的这一天起,就不能相信任何人。失明,再加上傀心的作用,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我虽坐在王位上,可是整个翼族王朝的命脉却是握在洛临的手中。我,不得不防。当初,沐异的阴谋野心我何尝不知道?留着他,不过是为了克制洛临罢了。上次西川口一战,他们两败俱伤,很好。”
瓶笙只觉心底发寒。洛隐看似病弱,强悍的沐异和洛临在他手中却不过是棋子,有用则用,不用则弃。
洛隐嘲讽地笑道:“愚蠢的女人,你以为他是真心喜欢你吗?你可知道,你的情感,对他来说,有多么有价值?你的情感,不过是炼制骨指剑的一味药引罢了。”
瓶笙顶着强风灌口,答道:“不是每个人,都把他人的感情当作可利用的筹码。”
洛隐的目光越发沉冷。“你难道不知道沐异跟焰然的往事吗?”
“我信他。”
“好一个你信他!就没有人告诉你,不要相信翼族吗?”
“他明明可以带了我逃跑,却又跑回来跟你换魂,你却为什么还在疑心?”瓶笙狠狠地掷出这句问话。
“他哪有自愿跟我换魂?”他冷冷笑了,“并非是他自愿回来,是我将他抓住,强迫他换魂的啊。那天他带了一个你的幻象,引得翼兵追去,虽然跟丢了你,却捉回了他。我提起换魂的事,他竟然说,不想跟我换了,因为怕变了模样,有人会认不出他。”他托起她的下巴,“他说的那个人是谁呢?”
瓶笙想坊狐不药说过的骨指剑的机密。骨指剑只能由她所爱之人使用。她喜欢谁,谁就是洛隐的威胁。
她鼓足勇气直视着他,说:“不知道。”
“嗤……”他笑了。“你自然知道是谁,他也坦白说了谁。只是口口声声强调说让我放心,他不会背叛我。我怎么能放心呢?承诺是完全靠不住的,不是吗?”
“他呢?”她终是按捺不住,问出这一句。
洛隐睨视着她:“你找他做什么?”
她忽然记起强捺下心中的焦虑,笑了一笑,说:“他既然已与你换魂,现在就是失明了的。我总归是他的仆从,照料他是份内的事情。”
他的笑容中却没有半点温度。看住她的眼睛,慢慢吐出一句话:“谁告诉你我跟他换魂了?”
“你说什么……”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他俯身上前,语调中透着阴狠:“我告诉你哦……换魂只进行了一半。”
“一半?……”
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的魂魄占用了他的躯体,却没有允许,他的魂魄,去占用我的躯体。”
瓶笙与他对视着,只觉得耳中一片嗡鸣,眼前阵阵发黑,呼吸都困难起来。
耳边隐约传来洛隐探究的声音:“瓶笙,你的脸色好差。”
她动用了这辈子最坚强的毅力,才让自己清醒过来,强行憋出一句话:“你说没有允许他占用你的躯体,就是说,他死了。他是我主人。我朋友。我难受一下不行吗?我哭一下不行吗?”嗓音虽然不高,却抑制不住地嘶哑了,眼睛发红,却无泪。
此刻她是多么痛恨眼前的这张脸。爱一个人,恨一个人,真的无关外貌。
忽然记起分别时他说过的一句话:不管我变成什么模样,我总是我。你,总是我的。
那时她的脑子混乱着,还在纠结幻身真身的问题,竟然就没有回答他。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所以他才会对换魂的事犹豫起来,与洛隐商量取消换魂的事,致使洛隐疑心加重,起了杀心。
她多想回到那一刻,告诉他,幻身也好,真身也好,黑翅膀也罢,白翅膀也罢,只要是洛临就好。那个冷起来让人如堕冰窟,笑起来让人如沐阳光的洛临。
洛隐的小宇宙不知何时散去了,强风已然停息。他脸上的神情恢复柔和,却总透着一丝阴冷。沉沉的目光看着这几乎魂飞魄散的女人。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吧。”她开口说话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了,几乎带着血丝。
他没有听明白,问道:“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原因。你知道妖骨陆瓶笙喜欢他,才刻意的不让他借你的躯体活过来吧。”恨极了,语调却平淡了,如同风暴过后的残败。
他沉默了,没有回答。
她痛极而笑:“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你已经‘看’了出来。你何曾瞎过。现在你可以放心了。我爱的人死了,也永远不会再爱上另一个人。骨指剑,永不会炼成了。”
他的眼中掠过不明的阴影,沉沉地开口:“你爱上的人,就是有可能驭使骨指剑的人。我不杀他,神魔两族也不会容他活着。陆瓶笙,是你害死了他。今后,把你的心冰封住,做我永久的囚徒吧。”
她转身离开,脚步沉重,颈子微微佝偻着,似乎再有一根稻草就能压垮了她。他闭了嘴,久久站在原地,心口阴云压抑。
瓶笙回到卧房,尽管知道门锁拦不住洛临,还是将门落锁,浑身脱力一般,坐倒在地上。缩成白猫状的白虎扑跳过来,投进她的怀中。她紧紧抱着白虎,浑身发抖。从咯咯响的齿间挤出颤抖的一句话:“我不相信。他不会死。”
白虎依偎在她怀中,一对碧眼呆呆的。它真正吓到了。尽管是神兽,也定然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它只意识到主人变了,似乎不是主人了,可是容貌又明明是主人的。它心中矛盾又惶恐,想逃跑,对主人的忠诚又使它不能离开。现在瓶笙回来,总算是找到了依靠,像一只受惊的猫咪一般依赖地靠着。
瓶笙知道它头脑虽简单,却是听得懂人言的。她伏在它的耳边低声问:“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你知道吗?”
白虎的身体不安地动了一下。
“好,很好。”她按住它,“现在不要,要找时机。”
……
王宫外守卫森严,瓶笙想把头探出对外的门窗张望一下也不被允许。就连药鹰也被禁止飞出宫去,想放风时就到地底森林去飞几圈。餐厅里总会按时备好美食,衣橱里也备了足量的各式衣服,洛隐像是真的打算把她关在这里长久养下去了。只是王宫比以前更冷清了,连个侍女都很少见到。偶然遇到一个,瓶笙试图上前搭腔,打听些事情,侍女只是低着头退下,半声也不吭。
整个宫殿越发沉闷得像坟墓一般。玉石铺就的地面更加冰凉了,凉意隔了软靴的鞋底也侵到脚心里去。走在王宫里的时候,软靴底发不出半点声音,像幽魂一般游荡,困在华美囚笼里的幽魂。
偶然抬头的时候,会看到洛隐坐在高层的扶栏上,原本属于洛临的短短乌发也渐长了起来,散在肩头。穿了纯白的衣袍,静静看着她。尽管变了容颜,依然透着清冷的洛隐专属的气息。
每次看到他,她都会收回目光,平淡地走过,就像没看到这个人一样。然后就在他的注视下,从第一层开始,一间房一间房地推门查看、搜索,希望能找到些有关洛临存活的希望或是线索。这座嵌入悬崖的王宫规模宏大,有十几层高,大概有几百个大大小小的房间,有的房间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摆设,也有许多是空着没用的。她一天也下来累得半死,也就是搜查二三十个房间而已。
洛隐对她这种明目张胆的行为也没有干涉,任她不知疲倦地苦苦寻找下去。他这种冷眼旁观听之任之的态度,分明是在嘲讽她无谓的挣扎,让瓶笙心中更加绝望。
第四天,她铆足力气推开一扇沉重的鎏金大门时,抬眼一看,吓了一跳。这个大房间的两侧坐了两排人,足足有二十多个,全都穿着翼族的传统长袍,个个英气勃勃。洛临坐在最上首,姿态慵懒地托着腮,目光却沉冷凌厉。
看样子是翼族高层在开会啊。而且,气氛似乎有些紧张。
以前洛隐失明的时候,对外界排斥又隔阂,极少会见群臣,多数都是由洛临传话的。如今不同了,他拥有了眼睛,体质也恢复了强健,已有能力独立管理他的王国。如今派不上用场的人已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