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
“你不是懂医吗?你可以自己看一看……”
她尚未说完,一只手突然摸到陆栖寒的肋间去——不用说,是那只自由过度的左手。阿裳大惊失色。虞错这是要趁机杀了他吗?陆栖寒身上有伤,又毫无防备,虞错此时要他的命易如反掌!惊惧之下,全身竟凝固住一般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左手探到了陆栖寒的肋间……
然后眼睁睁它手法熟稔的在陆栖寒肋间试探按了按,陆栖寒讶异地低头看着,想要说什么,却被按得疼痛,一句话又憋了回去;而左手摸完了他肋骨,又毫不含糊地摸上他的脑袋,试了试他脑后刚刚被撞出的那个大包。
阿裳分分明明看到他原本瓷白的颊上浮起红晕,眼瞳中隐有波澜涌过。
她知道他尴尬——这样的情形,她也感觉十分尴尬啊。一个姑娘家,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在人家身上头上摸来摸去,确是太随意了些。
可是若辩解摸他的其实不是她,而是一只自作主张的手——谁信?鬼才信!
不过,看左手的状态,不像是想要他命的意思,她暗松了一口气。
直到左手在人家脑袋上摸了个够,她才得机会后撤一步,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有必要对刚才的探摸作出总结。
但她哪知道该如何总结啊?好在这些日子以来左手时时闹出花样,她已有了足够的应对突发状况的冷静。
于是她冷静地给出了一句评价来给这尴尬的局面收场:“包,不小。”
陆栖寒听到这样直白的诊断结论,忍不住笑了:“原来你也懂医术。我看你检查伤处的手法熟练,就只试出了包不小吗?”
她无言以对,尽量自然地摸出了镜子,对镜理了理鬓角,看似自言自语,实则是对着镜中虞错问:“那么除了包不小之外,还摸出了什么呢?”
镜中虞错答道:“接骨处并没有错开,脑袋也没事,可容他再活几天,你之前的提议,我姑且考虑一下。”
虞错含糊地说出这句话,分明是深思熟虑之后,同意了她“通过陆栖寒打听解决方法”的提议,又抹不开面子,端足架子方做出妥协的姿态。
她忍着笑,对镜喃喃重复虞错的话:“接骨处并没有错开……脑袋也没事……可……”及时打住话头。
陆栖寒正听着呢,只当她在说诊断结论,问道:“可什么?”
她灵活地接道:“可是你今后要小心些,不要再伤到了。”
他听这话说得温软熨帖,心口似被块柔软缎子捻着揉了一揉,嘴角噙了一个笑,看了她一眼,眼神分外柔软。完全忘记了是谁害他搞成这付模样的。
阿裳只庆幸把话头圆了起来,舒一口气,把镜子揣起来。然后在他的指导下,把刚刚抓来的药在院中的小炉灶上煎着。她自小在朱雀宫中娇养得横草不拿一根,对于煎药这种事是生平第一次,免不了手忙脚乱。
更加乱上添乱的是,那只左手发现要干活,居然自动反背到身后去,不肯到前边来帮忙。她只好单手做活了,一只手尤其不便,忙乱间被烟熏得眼泪直流,对身后偷懒的左手道:“我知道您昔日尊贵无比,可是今非昔比,既做了一只手,你就得尽自己的本份,你不要这么懒,倒是帮帮忙呀!”
左手居然大发慈悲伸到了身前,然后探指在炉灶上抹了一点黑灰,慢慢地,仔细地,抹了她一脸。
阿裳特别特别想当场把它烤了。
陆栖寒正慢慢走出来,看她狼狈地单手做活,以为是她左手伤疼,又听到她嘟嘟囔囔抱怨“帮帮忙”什么的,忙道:“我帮你做点什么?”
她抬起乌七麻黑的脸朝他一笑:“不用你帮。”
“可我刚才听到你说要我帮忙了。”
哎,那句话其实不是跟他说的,是跟左手虞错说的啊。灵活机动如她,当然不必去辩解,而是顺藤而上,点头道:“对哦,是需要你帮个忙。”说着将一张脏兮兮的脸儿伸到他的面前:“帮我擦擦脸。”
他的嘴角抿起笑意,用袖子仔仔细细将她的脸揩净,眼看着一张明丽的脸儿露出来,美得有些耀眼。刹那的失神间,忽然发现她伸出一只手,毫不客气地在他胸口衣襟上左抹右抹,将手上的黑灰尽数擦在他的衣上。
“嗯……”她盯着那只肆无忌惮地把陆栖寒当成一条手巾的左手,替虞错补上了一句请求:“再帮我擦擦手,可以吗?”
“没问题……”他说。她不是已把手擦干净了么?这句请求似乎有点先斩后奏……
她搬了把椅子,让陆栖寒坐在旁边,一边晒太阳,一边指导她煎药。
她低头忙碌的时候,他一直在盯着她看,目光分外深沉,意味不明。她偶然抬头看过来时,他便朝她微微一笑,眼中阴影霎时隐起不见。
直至她把煎好的药汁端到他面前的时候,左手大爷都负在她腰后,不肯伸出来帮一下忙。阿裳理解。让虞错来伺候仇家的人当然不可能,它没趁机在药中下毒就不错了……等一下。
真的没下毒吗?
她将递到他唇边的碗又撤了回来,道:“烫,我帮你吹一下。”嘟起嘴假意吹了几吹,小声嘟囔了一句:“不会有毒吧?”
负在身后的左手一动不动,没有回应她的疑问。这让她心中愈发怀疑。
陆栖寒听到了,答道:“不会,这点简单的方子我开不错的。”
阿裳心中苦道:你是开不错,可你不知道我随身带了个下毒高手啊。
陆栖寒朝她伸过手来,欲接她手中的碗:“放心吧,没事的。”
她却不肯给他,心一横,道:“我先替你尝尝苦不苦。”说着便把碗朝自己嘴边凑去。左手突然绕到身前,一把夺过碗,“扑”地一声,将药汤劈头朝陆栖寒泼去!
阿裳一声惊叫……
陆栖寒身前“刷”地展开一面扇子,药汤正中扇面。这面扇子原是他的随身武器,材质特殊,水火难侵,将药汤尽数挡了回去,反溅了阿裳一身,那只作恶的左手也被泼得透湿。
阿裳的头发上淌下一滴褐色药液,尴尬地道:“抱歉啊,是我手滑。”
陆栖寒是下意识的自卫,也没想到会让她如此狼狈,呐呐道:“我也不是故意的……烫到没有?”
“没有没有。我去收拾一下,再给你重新煎药。”她顶着湿漉漉的脑袋,维持着笑容,转身走进屋内关上门,摸出小镜子对镜压低声音咬牙切齿:“你想干什么,居然真的给他下毒了?!你不是过说要暂留他性命的吗?”
镜中虞错一脸阴森:“我看你与这小子眉来眼去,莫不是有意思?你若是动了心,对我可是大大的不利。”
阿裳急忙摇头:“哪有,你不要乱说。我只是假意敷衍,我怎么也是朱雀宫的人,哪会对仇家动心?”
虞错冷哼一声:“最好如此。你最好早日打探出消息,行就行,不行就宰了他。若是磨蹭,我还不如早日结果了他,另想办法。”
“我尽快!尽快。”她心中暗暗叫苦。
再次煎了一碗药端到陆栖寒面前,趁他徐徐喝着药时,她适时地提出一个要求:“晚上我睡你这里好吗?”
他呛了一下,药汁喷到了她身上。好在她的衣服已够脏,也不在乎这一口两口的药汁。
她解释道:“楼主给我安排的住处那边,住了好些缺胳膊少腿的人,有点吓人。”
“那是人要么是因生计所迫来出售肢体的,要么是来接植肢体的。”
“我猜出来了。”她想一想就忍不住恶寒颤抖了一下,“挺可怕的。所有我……”
“只要你不介意,住在这里就是。”
“多谢。”
“不客气。”
二人客客气气平平静静达成了协议,各自转身,怕对方看到自己脸上可疑的绯红。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章
月上梢头。
祝倚青在园子里转了几圈,终于望见了在小湖边一块大石上坐着的陆栖寒,背朝湖面,肩洒月色,缓缓摇着手中折扇。
“喂,你……”
祝倚青刚招呼了一声,就见陆栖寒拿手中扇子远远指了他一下,道:“止步,不要过来。”
祝倚青顿觉心情颇是不畅。这是对待救命恩人应有的态度吗?满肚子不想搭理他,但有话得问:“这是我的地盘,你凭什么对我呼来喝去?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问你有没有看到小错,她不在她屋里,你知道她去哪了?”
陆栖寒神态疏冷,答道:“在沐浴。”
“沐……你怎么知道?”祝倚青脸色沉了一沉。
大石后的湖沿上忽然传来话声:“好了,我穿好了。”
接着走出一人,松松散散套着一身月白男装,看样式应该是跟哪个小童借来的。赤足趿着鞋子,湿漉漉的长发垂在身后,脸色如皎月一般洁净美好。
祝倚青看着刚刚湖中出浴的女子,默了一默。
阿裳抬头看到他,原本放松的神情绷了起来,急忙低头理衣服,把衣襟掖了又掖。祝倚青看在眼里,心中又是一堵:为何她面对陆栖寒时那么放松,甚至洗澡都放心地让其把风,却对他如此提防?他们两个为什么这么快就如此熟稔了?
心中有莫名的邪火爆爆,目光毒毒地扫她一遍,终于挑剔出她穿的衣服有问题。那显然不是她原本的衣裙。“你穿的是谁的衣服?”
“你这里一个女孩子也没有,我就跟你家月生借了一套衣服。”阿裳答道,瞅了一眼他拉着的脸,心中一紧,急忙补上一句:“月生说了是送我的,不要钱。”
阿裳走到陆栖寒身边,搀住他手臂,道:“走,我们回去。”
祝倚青盯了他们几眼:“你们回去?回哪里?”
二人脚步暂停,阿裳答道:“回他的住处啊。”
祝倚青听着越发可疑:“他只是肋上小伤,腿又没断,你不用搀他,让自己回去便是了。”
阿裳回答的语气已有些不耐烦:“我去他那里住。”
祝倚青眉角一跳:“我不是给你安排了住处吗?”
“那排屋子住了些受伤的人,我害怕。”
“那我给你另安排个清净屋子。”
“不必了。”
阿裳搀着陆栖寒的手肘,两人的神色均已是有些不耐,显然是嫌祝倚青太啰嗦了。祝倚青暗暗咬了一下牙,转身甩袖:“你随意。”
那两人果然就很随意地扔下他走了。
阿裳扶着陆栖寒回到小院内,刚刚掩上门,就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阿裳惊讶地看着他:“楼主你……”
“长夜漫漫,十分寂寞。小错你陪我……”
一句话未说完,横里伸过一把折扇,拦住了有些兴奋过度的楼主。祝倚青一偏头,看到到陆栖寒一双凉如深秋的眸子:“夜已深了,楼主不歇息,别人还要歇息。”
祝倚青的目光越过小错头顶,看了看屋中唯一的一张小床,决定顶住压力,绝不退缩。手腕一翻,托出一面木棋盘:“别这么无聊,咱们下棋吧。”
然后他就不顾二人不情不愿的表情,拿这面大棋盘顶开扇子,硬是挤进了屋内,走到桌前,一眼看到桌子上已铺好的被子。
原来小错是想睡在桌子上啊。他心中忽地轻松了很多,可是仍不能打消他彻夜下棋的兴致。一把将被子扔到一边,摆上棋盘。
陆栖寒无奈道:“陪你下一盘,就一盘。”
阿裳立刻反对:“你身上有伤,需得好好休息。你睡你的,我陪他下。”
祝倚青的笑得眼眯眯的像只狐狸:“好好好。你棋艺如何?”
阿裳落座道:“我不会。”
不会?……太好了!“没事,我教你。”他微笑得如明媚春光。
陆栖寒不悦地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感觉精神疲惫,索性去床上睡了。桌案那边,祝倚青一边落子,喋喋不休给阿裳讲规则:“棋之盘,方十九,三百六十一叉点;黑白子,黑先走,黑胜要过一八五……”
没说几句,便闭了嘴。
他发现小错一手撑腮,一手摸子,双目半睁半闭昏昏然,看似漫不经心,然而几步之后便露锋芒,邃密精严,如骥驰骋,没多久便将陆倚青杀了个江山沦陷。
陆倚青不可思议地看着棋盘。这就是她说的“不会”?那要是“会”还要怎样?这丫头是谦虚过头,还是蓄意羞辱他呢?!
不甘服输的好胜心被激起,一拍桌子:“再来!”
这一声响吵得床上熟睡的陆栖寒翻了个身,趴在桌上昏昏欲睡的阿裳也惊醒来,含糊应道:“唔,来。”
陆倚青竖眉道:“那你倒是起来啊!”
阿裳脸埋在臂弯里闷闷道:“不用起来,我会听声辩子。”
陆倚青要气炸了。还听声辩子,糊弄谁呢?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小错还真就把脸趴在胳膊上闭着眼睛,一只手摸棋落子,招招带着杀气,毫不含糊!
她这就样闭着眼睛,又一次打败了他……
陆倚青感觉到了奇耻大辱,把自己今夜赖在这里“搅他们好事”的初衷,彻底改成了“打败小错”。
然而他哪能猜到,实际上小错已睡得流哈喇子,用超高棋技碾压他的,是寄生在她左手的虞错……
早晨,阿裳醒来,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睡眼,被对面的人吓得一个哈欠没打完。只见祝倚青以手支额,面色憔悴,目光呆滞地落在棋盘上。
阿裳瞄了一眼自己的左手,道:“……干的漂亮。”
左手没有反应,显然是下了一夜的棋,累得睡着了。
阿裳猛然记起一事,顿时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坐姿,尽量不惊动左手,然后拿右手手指戳了一下对面的祝倚青。他抬起头来,眼睛布满血丝,声音都哑了:“我……我不服!待我回去翻翻绝秘棋谱,明日再战!”
“好说好说。”阿裳压低着声音道,“楼主啊,我请教你一件事。”
“何事?”
“假如把我的一只手切下,与别人换一下,是否可行?”
祝倚青奇道:“好端端的,为什么想换手?”他瞄了一眼她的两只手,十指纤纤如玉,并没有什么病变。
她蹙着眉,艰难地解释:“有些毛病,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什么毛病?”
“嗯……癔症……”
“手……怎么会得癔症?”看她神神秘秘的样子,祝倚青也觉得诡异起来。
“你就告诉我可行不可行吧。”
“行倒是行……”
啪嚓……
祝倚青话说了一半,就被一个棋盘拍在了脸上,黑子白子横飞……
阿裳叫一声苦,不用想也知道,必是虞错醒来,听到他们的对话,震怒了。同样震怒的还有祝倚青。他跳了起来,甩掉脸上粘的棋子,怒道:“为什么打我!”
“抱歉啊,我就是……开……开个玩笑……”这一次,阿裳实在是打不了圆场了!感觉到左手杀意腾腾,分明是想杀了祝倚青,再杀了她,急忙补上一句:“刚刚说的换手的事,也是……开玩笑的!”
祝倚青输棋又被耍,恼羞成怒,再不管对方是个美人,袖子一撸,就要上前还手。只听“啪”的一声,那柄该死的折扇又侵到面前,扇缘锋利的银刃险些划破他挺秀的鼻峰。
祝倚青一肚子委屈无以渲泄,哼了一声,甩袖而去,在想像中默默将陆栖寒大卸了八块。
陆栖寒目送陆倚青脚底踏着怒火离去,再看看在那边一脸苦恼的小错,收起折扇,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陪他下了一夜的棋么?睡一会吧。”
“我不困。”……就是有点怕。她握住一直暴躁抽搐的左腕,道,“我去洗漱一下。”
转身跑了出去,找了个避人的地方,摸出镜子——“贱人!你想杀了我!”虞错的怒骂声破镜而出。
阿裳闭起眼睛,默默承受。就让虞错骂个够吧,发泄出怒火,或许就没事了。
可是这一次阿裳的行为触到了底线,虞错的怒火不是那么容易熄灭的,阿裳硬着头皮接受谩骂时,突然发现左掌手心五色隐现!
五毒掌!这次虞错真的想一个五毒掌拍死她了!她原本仗着与虞错共用一体,无论如何虞错是不会真打死她,但此时猛然记起虞错可是个疯起来毁天灭地的大魔头,为了出一口恶气,怕是不惜玉石俱焚!
连忙在连绵不绝的骂声中插嘴:“我没有想杀你,只是想问问有没有完美解决的办法!”
虞错暂收住将要拍下的五毒裳:“你少狡辩了,我都听见了,你想让祝倚青把我切下,换只新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第18章
“怪我没表达清楚。”阿裳软声安抚,“我是想跟楼主探讨这么个问题:如果把我的左手,与一个猝死的人互换,说不定你的意识能控制那个身体,这样你不就拥有一个新身体了吗?”
镜中虞错认真想了想这个建议,可是只想了一想,就打了个寒战:“太邪恶,太恐怖了,好像鬼上身,我不同意!”
能让大魔头感到邪恶而恐怖的事,看来是真的很邪恶很恐怖了。
阿裳道:“好吧,那这个方法就不考虑了。”
虞错狐疑道:“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不是想直接把我切下扔掉?”
阿裳脸上露出颇为神往的表情:“那样倒也……”
“你敢!!!”
“不敢啦,知道你会一个五毒裳拍死我啦。我开玩笑的,哈哈哈……”她心虚地笑道。
身后突然传来话声:“小错,对着镜子自言自语些什么?”
是陆栖寒过来了!她吓了一跳,把镜子一藏,尴尬道:“我……我在说,镜子啊镜子,我是不是全村最美的姑娘?”
他忍俊不禁:“这么自恋!”
“没办法,人长的漂亮都这样,呵呵呵。”
“那么镜子怎么说?”
“它说我绝对是全村长的最美的!”
“嗯。”他的笑意敛在唇角,“没见过世面的镜子。”
“喂!”
“那么,我们走吧。”陆栖寒道。
“走?”阿裳一愣,“去哪?”
“离开这里。”他的神态轻松而随意。
“你的伤还没好。”
“这点小伤不碍事。小错既然也不喜欢这里,我就带你早些离开。”他看她一眼,嘴角的笑意微微一抿。
阿裳的神思有刹那的飘忽,顿了一下才回道:“可是青楼楼主不准我们走的啊。”
“不用管他。”陆栖寒抬手替她理了一下耳边毛乱的发丝,“你通宵下棋,要不你睡一觉,休息好了再走,不急。”三言两语之间,浑然将倚青楼当成平地,把楼主当作了无物。
“……我不用休息了。我们走吧。”
二人就这样施施然向外走去,就像走出自家大门出去逛街一般自然。
然而一条修长的腿突然横里撑在了门框。二人站住,转脸看到祝倚青,一对因熬了通宵而通红的眼睛眯起,满脸不屑。
“陆栖寒,我早料到你会来这一手。”
陆栖寒手中折扇在掌心轻拍两下,眼底同样闪过不屑:“哪一手?”
祝倚青眉捎一挑:“你想拐走我的人!”
“谁是你的人?”
祝倚青的视线往阿裳身上一移,陆栖寒手中折扇就刷地展开,将她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语调平平:“她欠你的两个馒头我替她还。”
祝倚青竖眉道:“你还欠我恩情呢,凭什么替别人还债?”
“祝倚青,你适可而止。”陆栖寒手中折扇挡住了阿裳的脸,眼底突然泛着渗骨寒芒,目光冷然划过祝倚青的脸。
祝倚青的脸色也忽然间真正冷了下来。放下横在门框的嚣张的长腿,沉默一下,道:“借一步说话。”说罢转身走到远处负手而立。
陆栖寒将折扇移开,露出扇子后面阿裳迷惑的脸。他对她微笑一下:“你在这里等一下。我跟他说完话咱们就走。”
阿裳点头,看着他走过去与祝倚青说着什么。隔太远,听不清。于是她摸出了镜子,照了一照。镜中虞错正昏昏欲睡。它昨夜与祝倚青对弈通宵,昼夜颠倒,此时是困了。阿裳拿右手在左手背上重重拍了两下:“醒醒!”
虞错困顿地睁眼:“干嘛?”
“你能听清那两人在说什么吗?”
虞错道:“我没有眼耳口鼻,我的感觉来自你的五官的感知,你听不到,我便听不到。”
阿裳忧虑地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太对。”刚才她虽被扇遮住了脸,看不到陆栖寒的表情,但他语调中突然的冰冷,她还是捕捉到了。一个在她面前一直和煦如春风的人,或许是刻意掩藏了内里的锋锐寒冷,这让她隐隐有一丝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