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陆栖寒?”
阿裳打量着这个面色苍白的人,十分惊讶。多年后的重逢,万万也料不到是这种场面。刚才钻被子钻得急,都没看清他的脸。现在细细看来,他的容貌比几年前长开了些,比当年那个清秀少年更添了些许英气,依然是眉眼如墨,皎月不染。只是现在面带病容,头上还直冒冷汗,眉头蹙着,很上去很痛苦的样子。
“正是在下……姑娘你……能把压在我断了的肋骨上的……胳膊肘儿……挪开吗……”
阿裳惊觉自己的左手压到他伤处了,忙用右手把那罪恶的左手移开,同时对着左手斥了一句:“你小心点!”
陆栖寒冷汗冒得更多了。这女人,爬上他的床,钻他的被窝,压他的断骨,还让他小心点……什么人啊这是!
然而良好的修养让他答道:“好的……”
阿裳仍在惊讶中不能回神:“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栖寒没有注意到她过于熟稔的语气,答道:“前天夜里我不慎坠落山崖,摔折了肋骨,幸遇倚青楼主将我救起带回医治。”
“这么巧!我前天夜里也遇到一个人坠落山崖,被……砸折了肋骨!”被她本人砸折的……“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阿裳感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无巧不成书。忽见自己左手徐徐举起,对着她的脸竖起了小指。一只手而已,居然用手势在对她表示鄙视,虞错的表达方式真是越来越丰富了。她瞪着左手,喃喃道:“你怎么骂人呢?”
躺在那儿的陆栖寒被她提到的“巧事”震撼了,没有注意到她在他鼻子前做了个骂人的手势,否则虽然肋骨断了,也必会暴跳而起——把人肋骨砸断还羞辱人,做人基本的道德呢?!
“这位姑娘,”他艰难地道,“你就是半夜挂在悬崖半腰上的那位吗?”
“咦,你怎么知道?”阿裳惊奇地眨眨眼,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啊——你——你就是那个垫子——”
床帘子突然刷地被拉开,床边赫然站着一脸忍无可忍的表情的祝倚青,俯视着床上盖被聊天的两人。
他其实一直在帐外。之前早就察觉了被子里还躲了一个人——被子鼓成那样傻子才看不出来——然后示意小童关门离开,自己悄没声的留了下来,偷听到这样一桩“离奇巧事”。
阿裳看到祝倚青,吓得弹了起来,直缩到床角,满脸畏惧:“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他原本想给这个女人一记凌厉眼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时,却怔了一下。这女人脸洗干净了,显出了原本姣美的容貌,与昨日那个脏兮兮的小叫化子已是不同。
不过祝倚青也就是怔了那么一怔,便收敛起了脸上的微微吃惊,把眼神自然地换成鄙视,狠狠盯她一眼:“你是白痴吗?我在这里听了半天都急死了,你还未明白过来?”伸手一指,指向陆栖寒。
“我已经明白了……”她看一眼陆栖寒,“他就是那天晚上原想救我,却被我扯下山崖,当了人肉垫子的那个。原来他不是被他同伙救走的,是你的人带走的。哦,他也不是我以为的山贼。”
祝倚青忍不住笑了:“为了救你,自己栽下山崖?你们两个真是蠢到一起了。陆栖寒,你好歹也是伏羲掌教的大弟子,遇到这个白痴女人,才智都被拉低了吗?”
阿裳趁他笑得欢,悄悄爬下床,就想开溜,毫无悬念地被祝倚青拎住了衣领。
“哪里走?我让月生去叫你,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我走错门了。”
“呵呵,走错门?能错到爬到别人床上的地步,也是奇事。”
“我……我……”她挣扎半晌,依旧被扯得紧紧的,看样子跑是跑不了了。
心中突然灵光一闪!
仰起脸儿,两眼闪闪发光:“我知道你是做人的五脏肢体生意的,我不过吃了你家两个馒头,你就要切我肢体,也太过份了。不过如果你一定要切,那我愿意给你一只手。我的左手。”
她大义凛然地把左手伸到了祝倚青的面前。
他有点惊讶地看着她的左手,认真盘算了一下这笔成本只有两个馒头的划算生意。然而下一瞬就见这女人突然收回左手,并狠狠地抽了她自己一耳刮子。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左颊红肿,并冒出了泪花。
“你……”他疑惑地开口。
“我太冲动了。我收回刚才的话。”她以右手握着有些暴躁的左腕,含泪道。
他看着她,忽然感觉有了兴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他挑了挑细长的眉,“刚才那笔生意成交了。”
“啊?!”她感觉左手更暴躁了,只好用力按着,苦着脸道:“怎么就成交了……”
“生意人言而有信。”他轻松地道,“这几日没有需要接植左手的病人,这只手就先寄存在你那里,等我要用时就来取。”他说的如此一板一眼,仿佛讨论的不是一只鲜活的人手,而是一块腊肉。也不等她应答,他就转身往外走,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还有,你做为我的货物的寄存者,不许擅自离开倚青楼。你的食宿费用是不能白蹭的,若不想继续出售肢体,变作人棍……”
她急忙把头摇得波浪鼓一般:“不想,我不想变人棍。”
“那就以劳作相抵吧。”祝倚青指了一下床上躺着的陆栖寒,“这几日生意忙,人手不够,他也是因你而伤,你就先负责照料这个人吧。”
“可是我不懂医理啊。”
“他懂。”祝倚青散漫地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错。”阿裳下意识地报了假名。对于怎么看都不怀好意的祝倚青,她才不会报真名。不过也假得不过份,她的身体中不是还有一个虞错吗。
“小错。”他点点头,施施然离去。
留下阿裳呆怔怔地站在原地,久久想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导致自己仿佛是整个人卖给了他,还要白给他做工。
这真是个精明得可怕的生意人啊。
正沮丧着,左手突然捏住了她的咽喉。她急忙以右手扳住左腕,艰难地道:“我不敢了,我错了……”
床上躺着的人听到异动,欠身想往这边看,肋处疼得又倒了回去,问道:“小错姑娘,你没事吧?”
左手也怕被看出端倪,暂且松开她的咽喉,垂下去装成一只本分的手。
阿裳揉着痛处,苦着脸答道:“没事没事,呛了一下而已。”
陆栖寒显然也听到了她刚刚做的那笔赔掉一只手、赔出血的赔本生意,同情地对她道:“有劳小错姑娘了。”
她悠然回神:“你叫我什么?”
“小错姑娘啊。你不是说你叫小错吗?”
她走到床边,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不认得我?”
“哦,前夜夜色太暗,我没有看清你的脸。”
阿裳这才记起,非但前夜他没看清她,几年前他闯峰劫衣女时,夜间光线昏暗,再加上后来一起滚落山坡后,他便因为蛇毒发作,视物不清。所以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看清过她的模样。
她微笑道:“原来你没有认出我啊。我就是……”她刚想自我介绍,左手突然抬起,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将“阿裳”二字硬生生捂了回去。左手的动作凶猛又突然,不但话头被截断,不防备中咬到了自己舌尖,血腥味弥漫口腔。
她苦得脸都皱了起来。
陆栖寒吃了一惊,忍痛撑起身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阿裳保持着一手捂嘴巴的姿式,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
摇头是对陆栖寒摇的,表示自己没事。
点头是对左手虞错点的,表示自己领悟到它的意思了——不暴露身份。
然而在陆栖寒看来就感觉有些糊涂了,流露出担忧的神情——这姑娘不是有病吧?
及至左手从阿裳的嘴巴上移开,她抬袖抹去嘴角血丝,强作微笑,把刚才说了一半的话硬生生地接续了下去:“你竟然不认识我。我就是我们村公认的最美貌的村花。”
听到这样的自我介绍,陆栖寒不免沉默了一下才接话:“……久仰。”
阿裳心中凌乱的很——这是哪来的久仰啊。同时她也后知后觉地明白了那晚她挂在崖上、被他拉住后,左手为什么要拖他下崖做人肉垫子。必是虞错认出他是当年闯峰劫人的伏羲教弟子,想趁机要他小命。
女魔头果然凶狠啊。
作者有话要说:求别投雷了嘤嘤嘤,这样我好有负罪感的。。


第15章
陆栖寒吃力地撑着坐起,她记起楼主派给她的职责,忙伸手去扶他坐好。这时他注意到她左手伤痕累累,下意识地握住了她的手指。
阿裳尚未反应过来,左手却已强烈反应,手指灵巧一拨,从陆栖寒指间脱出,一个漂亮扭转,拿住了他的脉门。
陆栖寒身手原也不错,只是此时受伤体弱,又毫无防备,竟就这样被拿住了。他以为是自己动作唐突惹恼了她,忙道:“我是想看看你手上的伤,并无冒犯之意。”
“嗯……是吗?既然是这样,那我就没有必要再掐着你的手腕子不放了,对吗?”阿裳对着她的左手说道。
左手却不甘心地在陆栖寒脉穴上狠掐了一下,掐得他连蹙眉头,这才松开。
阿裳捉住了左腕,抱歉地道:“我下手时常不知轻重,抱歉啊。”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她知道虞错此时怕是连一掌拍死他的心都有,心中担忧,退开一步,保持安全距离。
陆栖寒只微微一笑:“没什么。我还是替你看看手上的伤吧。现在好好上药,还可以不留疤痕。”
“不用了不用了,没事的。”她紧紧抱着左手,生怕它再暴起伤人。“留疤就留疤吧,丑一点没关系。”低下头对着它咬牙小声补了一句:“丑死你。”
不料这句话刚说完,左手就直楞楞地伸了出去,直递到陆栖寒鼻尖前。就算是变成了一只手,虞错也是爱美的……
陆栖寒的嘴角忍不住抿了一点笑意,从怀中摸出一盒药。再看了看给她手上的伤口——尚未完全愈合,有些红肿。将盒中淡绿色的透明药膏一点点抹在伤处,一边问道:“这还是那夜坠崖时弄伤的吧?”
“嗯。”她答应着,有些心不在焉。他坐在床沿,她站着,俯视的角度看过去,是他光洁的额,挺直的鼻峰,以及第一次看清的、细密的长睫。
这个人总像拢了一层如玉的浅浅光辉,看一会儿就要失神。
“你身手不错。”他一边抹药一边聊,“从那么高的崖掉下去,竟能抓住灌木自救。”
“我只是手不错。”她答道。身手?……呵呵,其实凭的只是被虞错寄宿的这只手啊。
他专注涂药,并没有听出这话里的问题,问道:“疼吗?”
“不疼,凉凉的。”此时虞错为了接受祛疤美肤的治疗,老老实实的,阿裳左手的感觉就变得十分清晰。药的凉,他手指的暖,清清楚楚。
门突然被推开,祝倚青负手站在门口。一坐一立的二人因为药只涂了一半,相执的手并没有松开,只转头看着他,等他说明来意。
祝倚青迈步过来,眼锋利利地扫了他们一遍,目光落在陆栖寒脸上,冷冷发声:“不准碰我的手。”
陆栖寒一愣:“你的手?”心道我什么时候碰你的手了?旋即又明白过来:祝倚青所说的“我的手”,指的是阿裳的这只已归他所有的左手。
而脑袋慢一拍的阿裳显然还没有想明白这回事,而是看看祝倚青,再看看陆栖寒,大睁的眼睛里故事越来越多——这两人莫不是有什么暧昧的情况?
陆栖寒非但没有放开阿裳左手的意思,反而执得更紧,目光迎向祝倚青,眸底一刹那闪过的寒意,让祝倚青莫名恼怒,突然探手,来抢那只玉手。陆栖寒握着她的手不动声色地闪了一下便堪堪躲过袭击。
祝倚青恼火异常,手指一翻,指尖隐隐有银光一闪。
银针。
而银针所指,并不是袭向陆栖寒,而是直取阿裳的颈间要穴!
阿裳茫然未觉,陆栖寒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在祝倚青手中尖针袭到阿裳脖子一寸处时,陆栖寒空闲的手中突然多出一把折扇,也没有打开,只是倒转扇柄,击在祝倚青肘上穴位,祝倚青只觉手臂一酸,没了力道,软软垂了下去,然后被扇子勾住脖子,狠狠往下一拉。
只听“哐”的一声,楼主的俊脸结结实实拍在了桌面上,额头撞击桌面发出一声巨响,旁边的茶壶都跳了一跳!
阿裳大吃一惊。陆栖寒是个看上去悠闲散漫的人,没想到他揍人的手法又狠又损,这还是身上带着伤呢!也没看到楼主怎样惹他,他就这般打人家!看不出他竟是个表面驯良,内里暗黑的人物。
陆栖寒片刻间已收起扇子,低头在阿裳的左手上最后涂上一点药,嗓音徐徐,声线却若浸了冰水:“袖里藏针,就是楼主的待客之道吗?”睫下眸光微微一扫,寒意隐隐。
祝倚青把脸从桌上拔起来,额头红了一片,泪花都被拍出来了,退后一步,脸色郁怒,脸上分分明明写着想上前打架又知道打不过的郁怒。
沉下脸,拂袖而去。出了门,内心怒吼三声丢人!丢人!丢人!
手中握着的个小瓷瓶子硌硌的,越发让人烦恼。手一挥,将小瓶子扔得远远的。咬牙道:“小子,迟早有一天,本楼主把你切成丁,零卖!”
方才丢掉的那瓶子中装的是伤药。他也是注意到了小错手上的伤,顺便拿了药送过来,不料人家已经在接受治疗了,还是手拉手哦。药没送成,反挨了揍!还是在自己家里!想想都要委屈到哭。
“一个女叫化子,我还送什么药,也是多余。”他恼羞成怒地对自己说,心中有一股小邪火慢慢烧。
抬手,又看了看指间藏的尖针。刚刚袭击她时,她没有任何反应呢。他刚刚的袭击,其本意是为了试探她的身手。她是真的身无功夫,没有察觉,还是料到陆栖寒会帮她,才会故意不做反应?
难道他真的猜错了,她只是个路过的女叫化子?
那一夜,她与陆栖寒双双坠崖,而朱雀宫的人扎营在附近,伏羲教的人也在周边出没。一切真的是巧合吗?
小院内,小屋里,“小错”总算是后知后觉地悟出了刚才发生了什么,担忧地道:“你这样羞辱于他,就不怕他报复么?”
陆栖寒微微一笑,面对陆倚青时稍露的锋芒已消失不见,笑容温和若霁月沐风:“他不敢。”
阿裳:“……”
陆栖寒给她涂好药,或许是坐得太久,脸色比之前更白了一些。阿裳问道:“你自己也要吃药的。身上带着伤药吗?”
“原本是带伤药的,可惜那晚掉下山崖时弄丢了。”
她去桌案上找来纸笔,铺在他面前:“你开个方子,我去找青楼楼主抓药,他这里一定有的。”
陆栖寒看她一眼:“你不怕他吗?”
她犹豫了一下。其实她真不想出去乱走,很怕遇到那个动不动就卸人胳膊腿的青楼楼主。然而对上他碎瓣流光的眸子,还有失了血色的唇角的一抹微笑……还是必需去一趟的。道:“没事的。”
陆栖寒想了一想,拿过纸笔,一边开方子,一边道:“你不用怕,他不会真的对你怎样。以你的身手,他也打不过你。等我好些了,就带你离开。”
“带你离开”这几个字听在她的耳中,异样的暖。几年前,他也说过类似的话。那一席话,悄悄煨着她那段冰冷的日子。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左手,道:“我不怕。”如遇险情,虞错不会不管的。
她捏着方子一溜烟地跑出去,一边走,一边很想跟虞错说说话,于是伸手在身上找了一阵,却没有找到镜子。
“哎镜子呢?”她一边找一边自言自语。
左手默默指了个方向。她记起来了。是被月生吓得从那小屋的窗户爬出来时,忘在了桌子上。这些日子习惯了时不时摸起镜子与虞错聊一阵,乍然没办法对话,居然感觉非常憋闷。
于是她干脆自说自话,反正左手的虞错是听得到的。
“你刚刚捂住我的嘴巴,是不想让陆栖寒知道我来自朱雀宫吗?……我懂……我会注意的。我觉得吧,我们可以通过陆栖寒,打听下伏羲教有没有解决我们的麻烦的办法……”
其实此时此刻,她最忧心的已不是解决自身问题,而是陆栖寒悬于一线的小命。虞错总是跃跃欲试地想干掉他。若想让虞错手下留人,就必须给他找出利用价值,方能救他。
她啰里啰嗦说着,忽然看到左手握成一只拳头举到了她的鼻尖前,威胁地晃了晃。意思再明显不过:她若再自作主张,它就揍得她满地找牙。
想像了一下自己把自己揍得满脸血的惨烈场面,她无奈地点头:“……我懂,我不多嘴,凡事尽量与你商量着办。”
左手这才满意地归位。
“对了,要是遇到青楼楼主,你要保护我哦……”
这样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走,有那么一会儿忘记了自己这一趟出来要去干嘛,猛然想起来时,发现已经迷路。路痴又发作了……茫然四顾,又猛然发现身后不远处站了青楼楼主。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跑,总算是冷静下来,强笑着打了个招呼:“青……”
“闭嘴。”祝倚青冷面打断她,眼中火星一爆。这叫化妞什么时候能把这个沦丧的误称给改过来?
她急忙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他不耐烦地扫她一眼:“你乱晃悠什么?”、
“我需要一些药……”她弱弱举了举手中方子,“给陆栖寒。”
“药库在那边。”他指了一下方向。
“哦,多谢。”她头一低就想开溜。
祝倚青却跟了上来。
她猛地回头,看到他刚刚举起的手,似乎要从背后打她。他自然地用举起的手挠了挠头发。阿裳问:“你你你跟着我干嘛?”
祝倚青沉着脸道:“谁跟着你?我也去药库,顺路。”
“哦……”
他特意补上一句:“我是要过去盯着些,免得你拿药不记帐。”
小气样。阿裳默默腹诽一句。脚步放慢些,落在祝倚青身后,背地里补给他一个大白眼。祝倚青走在前面,苦恼地蹙起了眉。想试探个人怎么这么难呢?
二人直到走到药库,他也没得到机会再次出手。
到了药库,他亲自帮她抓好药,往她手中递的时候,突然松手,药包坠落。阿裳急忙伸手去接,没有注意到祝倚青的手指间又亮出了银针朝她刺来!
那只伸出去接药包的手突然改变方向,一个翻转,掐住了他的腕穴,指力惊人,如铁钳一般!祝倚青手中银针悄声跌落尘埃,要穴被拿,浑身失力,要不是硬撑着,险些跪倒在地!
从这一招就可以看出,她果然是有功夫的,功力还十分深厚,远远在他之上!看她这诡异的招数,多半是朱雀宫的人了。
祝倚青后悔自己的贸然试探了,脸色大变。
而此时在阿裳的眼中,并没有那许多心思。她不懂这些脉门穴道的功夫,只以为虞错又在轻薄人家。她狠狠盯着自己的左手,内心咆哮:你怎么又乱摸人家手了!把持一些好吗!给我留点脸面好吗!松手!快松手!
左手狠掐了祝倚青一阵儿,方才松手。祝倚青抱着手腕后退一步,脸色苍白。
阿裳心中很是歉疚。这美貌的人儿反复被“自己”揩油,实在是吃亏了。
作为色狼虞错的寄宿者,她不得不承担起责任,勇敢地道:“抱歉啊,是您手长的太漂亮,我一时冲动,一时冲动。”脸不由涨得通红。
祝倚青听她这样说,显然是不想把银针偷袭的事说破,这正合他意,他正好不知如何收场呢!稳了稳神,回道:“是我的错,我也是一时冲动。”
阿裳听不懂他的说什么,只觉得圆满抹平尴尬,局面甚是和平而美好,冲动过后的二人客客气气地告辞,各自心怀鬼胎地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阿裳没有直接回陆栖寒的住处,而是先拐去了自己前一晚住的那间小屋,去找回失落在那里的镜子。这一半天没能跟虞错对话,可闷死她了。
那排小屋前依然有不少残缺的人在逛悠。这一次她知道了这些人的肢体可能是被祝倚青截去的,心中感觉尤其恐惧,慌得脚步都发飘了。壮着胆子进到那间小屋里,一把抄起桌上的镜子拔腿就跑,一路跑着奔进陆栖寒的小院子。
一冲进门去,就迎面将一人撞翻在地,她清晰地听到了一声闷响,是这人倒地时后脑勺撞上桌子腿的声音。定睛一看,是陆栖寒,坐在地上面色痛苦。
她惊讶地俯视着他:“哎?你不好好躺着,站门口干嘛?”
陆栖寒在屋子里等候已久,不见小错归来,心中已经有些不安。忽听到外面脚步声急,以为她遇到了危险,忙起身想出去看,却被这个冒失的家伙猛冲进来撞个半死。而且这家伙还抱怨他站的位置不对……他这是……作了什么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