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错冷笑一声:“你才觉出来吗?我告诉你,表面看来祝倚青取人肢体,生意做的血腥可怖,做人却是坦坦荡荡,从不遮遮掩掩。越是那些表面温文尔雅的家伙,才更可能人面兽心,心如蛇蝎!这个祝倚青你不必担心,我早就留了一手给他!倒是这个陆栖寒,要提防着些。你闭上眼睛,我试试能不能帮你增强耳力听听他们说什么。”
阿裳依言合上双目,屏息静气。隐隐觉得一股依稀气流自左手顺血脉沿臂而上,气流流转至耳畔时,听力突然被扩开一般,微风,虫鸣,草动,蚁行,一些平日里无法察觉的细小声音都被捕捉入耳。
修习内功之人听力异于常人,此时虞错尝试将左手残存的功力借用到这具身体的其他部位,使她暂时具备了练武之人超常的听力。
远处,二人的对话声隐隐传入耳中。
祝倚青:“……你打的什么算盘我不知道吗?那天晚上你们伏羲教一干人出现在那处,不就是有意接近朱雀宫人的营地么?”
……
只听了这一句,镜中虞错忽然哈欠一声:“啊,好累,好困,撑不住了,睡了……”话音未落,竟然真的在镜中睡着了。
她一睡去,阿裳的左手便运用自如。而此时阿裳的心跳得厉害,慌张不已,急忙用力晃左手:“不行现在不能睡再听一听再听一听!”
然而镜中虞错已睡得流哈喇子了,如何晃也晃不醒。一抬头,看到陆栖寒已走了回来。她慌忙把镜子往怀里一揣。他还是注意到了,浅浅一乐:“这会儿功夫也要照镜子么?”
她镇定地答道:“没办法,人长的漂亮就有这个爱好。”
他的笑意更深了。
她却笑得有些牵强。如果这暖如云絮的笑容底下藏着刀锋,不小心走进去,是不是会遍体鳞伤?
“我与祝倚青谈妥了。我们走吧。”他说。
“咦?怎么谈妥的?”她刚刚还听到两人针锋相对呢,怎么谈拢的这么快的?
他施施然摇了两下扇子,扇缘银锋反射出一丝细细锐利光芒:“即使谈不妥,他也打不过。”
她看了看远处的祝倚青,果然是一脸憋屈委屈的模样,脖子上一道血痕。显然刚才她没注意的功夫,两人过了一招半式,而且胜负分明。陆栖寒拿扇子割人脖颈子的本事不减当年啊。再看一眼陆栖寒,侧颜依然温润如玉,浑似刚刚欺负了人的不是他。
这个人果然深不可测,表里不一啊。阿裳心中再次寒颤一下。
“走罢。”陆栖寒道。
她犹豫了一下,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跟他走。却听他补了一句:“肋处疼,扶我一下。”
她就急忙上前扶着他手臂了,动作完全抢在了心思之前,将那疑虑抛至脑后。二人路过祝倚青身边时,那人咬牙切齿飚出一句:“装什么装,刚才打我的本事呢!”
陆栖寒哼了一声:“正是打你才扯到了伤处。”
祝倚青暴跳:“怪我喽!”
“正是……”
“好啦!别吵了!”阿裳不得已出声平息舌战。
祝倚青又跟上他们几步,却也不敢走得太近,声音变得哀戚戚的:“小错!小错!你不要走啊,要走也得……替我解了毒再走啊……”
阿裳一怔:“什么毒?”站住了脚步,回头惊讶地看着他。
祝倚青更加惊讶:“你给我下的毒,难道忘记了吗?”三下两下卷起了袖子,将右手臂亮给她看:“这个噬心蔓,不是你给我种下的吗?”
阿裳定睛看去,只见他的手心里有一点蓝紫色斑点,如豆粒般大小,在朝着腕脉的方向又蔓延出一点点细小的、妖娆的蓝色丝缕,像种子发了一枚新芽。
噬心蔓。
阿裳知道这种奇毒,虞错擅用的很多种独门奇毒她都听朱雀宫中的人说起过,而没亲眼见过。今天也是头一次见到。据说是下毒者在人的手心暗投下一枚毒种,初时无知无觉,然后就会如种子发芽般抽丝拔缕,沿血脉蔓延,毒素如藤蔓一般沿手臂慢慢生长,长到心脏部位时就会心脏麻痹而亡。
祝倚青一开始发现这东西的时候,也不知是谁给他下了毒,想来想去,只有那日到来的女叫化子摸过他的左手。原想当面盘问,但这几日再一接触,感觉这个自称小错的女子越发扑朔迷离,忽而单纯得难以置信,忽而又有些难以理解的表现。
这种毒发展得慢,他本想等一等,观察一下再做决断。但没想到陆栖寒这就要将小错带走了。而这女人竟露出一脸惊讶和无辜,仿佛这事与她无关。
他愤慨不已:“你难不成给人下了毒就忘了?”
阿裳盯着那妖艳如纹身的蓝色花蔓,咽了口唾沫,抱歉地道:“我大概习惯成自然,就顺手来那么一下,然后,就,忘了。”……怪不得这家伙看她看得死紧,生怕她跑了,原来不是惦记卖给他的一只左手,而是因为中毒了啊!同时深深配服虞错的心机。在初见陆倚青的时候,虞错就认出他来了,甚至可能猜到阿裳会产生切除左手的想法,先发制人,下个毒以防万一。果然老奸巨猾!
作者有话要说:


第19章
1祝倚青震惊了。“小错,那你不会连解药都忘记带了吧。”
阿裳甩了甩左手,企图唤醒虞错问问腰上那一串小瓶哪个是噬心蔓的解药。然而虞错睡得死,全无反应。她强自镇定,仰起脸儿对祝倚青道:“你要取我左手,我便控你右手,公平的很。解药,不给。”
陆栖寒看她一眼,目光中流露讶异之色。
她很想解释一下这种做出阴毒行径的不是她本人,而是大魔头虞错,然而哪里开得了口?
却听陆栖寒冒出一句夸奖:“干的好。”
她呵呵干笑一声:“过奖。”
祝倚青怒道:“你们给我闭嘴!”又转向小错:“喂,你岂止是控我右手,是要我的命啊。”突然欺身而上,想要制往小错抢夺解药。
凉风一掠,折扇擦喉而过,祝倚青急忙后跃。扇后露出陆栖寒清冷的眼:“不要妄动。”
阿裳见这把扇子着实威风,胆量越发被撑了起来,摆出一张得瑟脸:“噬心蔓发作很慢,要三十日才会长到心口处。你只要放我们走,不要老想着砍我的手,到时候我会给你解药。”
祝倚青悚然道:“小错,你跟着陆栖寒学坏了!快离他远些!”
阿裳没接这话,而是提要求了:“给我们准备两匹马,再准备点路费。”
“休想!”祝倚青面色铁青。
“解药。”阿裳望天念道。
“月生,给他们备马!”祝倚青气得腔调都变了,甩袖而去。
月生牵了两匹马,封了二十两银子给二人送过来,阿裳却傻眼了:“我忘记我不会骑马了……”她在朱雀宫中娇生惯养的,只坐过马车,何曾学过骑马?转向月生:“那个,月生,请楼主备辆马车好吗……”
身边掠过小风一股,月生已是不见了踪影。这家伙为了躲避讹诈,居然动用了轻功,不愧是祝倚青的门下,一般小气!陆栖寒拉住跃跃欲试着要去找祝倚青索要马车的女人:“小错,适可而止。你今日欺负他欺负得差不多了,当心惹急了会咬人。”
“可我不会骑马啊。”
“与我共乘一骑吧。我扶着你,不会掉下去。”
“唔……”
两个人只骑走了一匹漆黑的马儿。
马蹄将一路日光踏成闪烁的碎片。陆栖寒在后,阿裳在前,他几乎是将她拢在怀中的,微风掠耳,发丝绕到他的脸上去。他抬手将这缠人的发丝理了又理,挽了又挽。阳光映花她的眼,发间感觉到他的手指轻柔的穿过,指尖时时触到她的耳际和后颈。
路上分外寂静,只有踏踏的马蹄声。
空气都是透亮的。
如此干净又宁静的相处,若是没有一丝隐瞒的东西该多好。
她忽然扯了一下马缰,道:“停一下。”
马儿停下,陆栖寒在身后问道:“怎么了?”
她背对着他,活动了一下左手的手指。虞错还在睡着,没有反应。趁这个时候问些什么吧。
“陆栖寒,”她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他答道:“你是小错啊。”停顿一下,又道:“你自己说叫小错,可我知道那不是你的真名字。我只知道你是朱雀宫的人。”
尽管早已偷听过他与祝倚青的对话,他这样的坦然还是让她有些惊讶,回头看他:“你怎么知道的?”
他的目光纯净得一望到底:“你知道那一晚我们埋伏在山中是为了什么吗?”
“难道……”
“没错,”他说,“是跟踪你们。我们伏羲教多年来致力于与朱雀宫做对,这样的跟踪是我们的日常任务。”
阿裳听他把跟踪他人、毁人生意的事说得如此坦然,只觉惊奇不已。名门正派的脸皮不是都挺薄的吗?这位少侠的脸皮为何厚得一枝独秀?
陆栖寒接着道:“你半夜出现在那里,多半是朱雀宫的人,再加上后来看到你出手、用毒,再无可疑。”
阿裳心中忽然一紧,猛地以右手按住了自己的左手。她担心虞错听到对话,会飞起一掌,打断陆栖寒剩下所有完好肋骨,要他小命。幸好左手并没有反应,显然还没有睡醒。
伏羲教与朱雀宫多年敌对,宫主虞错在他们眼中自然是第一个死对头。
现在虞错在哪里?在她的左手中。
是谁代替了虞错的身份存在?
是她阿裳。
她心中慌得厉害,急急忙忙就往马背下面蹭。他展臂环住了她的腰,阻止她逃跑,在她耳边道:“你不要走。你不是说要求医问药吗?我们伏羲教医术天下闻名,与我一道回去吧。”
她静心想想,陆栖寒似乎并没有判断出她更详细的身份。试探道:“你是劫持了我吗?”
“就算是吧。”他的语气中流露歉意,”顿了一下,道:“小错,这几天,你对我……很好,我很感激。可是你的身份非同一般,我不能纵容你离开,你得跟我回教中,容我与师父商量一下,再做打算。”
听他说她身份不一般,她心中又是一沉,硬着头皮问道:“你可知我是谁?”
他微微一笑,道:“你是虞错的右护法,玄鱼。”
阿裳长出一口气。
他眼底闪着光,挑了挑眉:“我猜错了吗?”
“没有猜错,非常正确,陆公子果然智慧过人,佩服佩服!”紧绷的精神乍然放松,她的溢美之辞滔滔而来。
他的眼睛弯弯含笑:“你偶然间露过功夫,手法、内力都颇是不俗,由此可猜出你是朱雀宫中重要人物,不是长老就是护法。”
她仍是不解:“我们四大长老中也有两个女的,你如何猜出我便是玄鱼的?”
他道:“因为我听说玄鱼护法长得很美,姑娘你这等天人之姿,必就是她了。”
她连连点头:“没错没错,猜得好准,佩服佩服。”
他嘴角的微笑忽然降温,问道:“那么,玄鱼护法,我问你一件事。阿裳,她……”
阿裳听他突然提到自己的真名,心跳如瞬间停止了一般,又是惊得呆掉。
他的话语却打住,低低道:“算了,不问了……”低沉的音线,她即使背对着她看不到他的脸,也能感觉到此时他眼底泛起的仇恨的光。
尚来不及去揣摩他到底想说什么,只感觉左手微微一动,心中就叫了一声不好!
一念未及,左手手指已成爪状,绕过她自己的右肩,反手向后面的人心口插去。
她急忙伸右手去按左手,却感觉左手力大无穷,根本阻不住——虞错是察觉了他的敌意,真的起杀念了。而身后的人似是毫无察觉。
情急之下,她的上半身猛地向前趴去,紧紧趴在了马背上,偷袭的左手保持着狰狞的爪状,被结结实实夹在了她和马颈之间……
陆栖寒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只听一道疾风正面袭来,阿裳瞥到一道锐利尖刺闪着冷光,以及那冷光之后,玄鱼冰冷的双眼。毒刺直直袭来,而她恰巧为了阻止左手而伏下了身子,将身后的陆栖寒完全暴露。
她整个人顿时惊得如堕冰窟。想要让玄鱼住手,已是发声不及。想要提醒身后的陆栖寒躲避,也来不及。
一瞬间世界寂静,耳边唯有毒刺划破空气的声音。
她突然感觉背部被覆盖住,是陆栖寒伏在了她的身后,同时“嚓”的一声,是陆栖寒背部衣料被划破的声音。这一刹她分明感觉到了他保护的姿态。
头顶又是“铮”的一声轻响,尖刺一击不成,尾部连着的一根细细钢链向回一扯。阿裳见识左手虞错玩毒刺,这种毒刺连有钢索,后招连连!
然而这一收一放之间陆栖寒已有了反应的时间,手中合并的折扇半空里将那钢索一拦,毒刺打了个转儿绕在扇上,反被他握住,与玄鱼成角力之势。
仍伏在马背上的阿裳,看看扯着钢索拔河的两个人,一愣一愣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玄鱼急得大叫一声:“快出手!”
陆栖寒低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沉沉意味不明。她张了一下嘴巴,想解释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一犹豫的功夫,突觉自己的左手蓄力而起,朝近在眼前的陆栖寒的心口击了过去。
她拚命运用肩膀的力量想要阻止它,然而无济于事。
砰的一声……
钢索扯断,陆栖寒平平飞了出去……
刹那间她也松了一口气。他用空闲的手接下了这一掌,借势向后飞出。匆忙间,她看到了他眼中的复杂的神情。
“做得很好,宫主。”带着些许凛冽的话音远远飘进她的耳中,陆栖寒返身跃起,身影消失在林间,她目送着,隐约可以看到他背后衣服的划破处洇出血迹。
宫主,宫主。
阿裳望着他消失的方向,仍呆呆坐在马上。他叫她“宫主”。方才左手对他出手,他认定她是虞错了。
不,不对。
应该是从一开始,在坠崖之前,他看到那个手中攥了一把野花的时候,就已经认定她是完成了衣女术、换了躯壳的虞错了。
时时刻刻关注、监视着朱雀宫的伏羲教,怎么会不知道虞错运用过衣女术呢?只是他并不知道阿裳依然是阿裳、虞错仅占领了她一只左手。
整天的盯梢朱雀宫的人,怎么会不认得玄鱼护法呢?
从一起坠崖、又在倚青楼重逢、甚至共居一室,她欣喜着旧识重逢,他却都在认定她是虞错,一直一直在跟她演戏。
阿裳苦苦地笑了。
也是可以理解。在大魔头虞错面前不演戏的话,哪能保命呢?
不过,陆栖寒这个家伙既知道她是虞错,还敢跟她朝夕相处,更试图将她骗去伏羲教大本营。也真是胆肥。
玄鱼拔足奔到马前,伏地一拜,含泪道:“宫主,属下找您找得好苦!那个人好像是伏羲教的陆栖寒?是他劫持了你吗?”
阿裳无力望天:“是啊。”
玄鱼眼中闪着得意的光:“幸好属下来的及时!”
“多谢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玄鱼牵着马儿,一路上絮絮叨叨说着这几日他们如何惊慌、如何找她、生意都没顾上做。阿裳有些失魂落魄。心中想着玄鱼的刺上是有毒的,陆栖寒刚刚被划伤了,身上是否带足解药。
然后又默默地告诉自己:伏羲教一向是朱雀宫的克星,这点伤应该不是把他怎样。
心依然悬着不能落地,悬得难受。他离开时看她的眼神不断在眼前闪现,如冰锥一般刺心。
玄鱼忽然察觉宫主心神不宁,停止了絮叨,唤道:“宫主?”
她回过神来:“哦,玄鱼啊,伏羲教盯上了我们,必会搅我们生意,我们的计划还是暂缓,商量好对策再行动吧。”那等杀人的生意缓一时是一时吧。
玄鱼点头道:“宫主说的极是。我们在驻地暂歇,再做商议。”
一路七拐八拐,进了深山老林,找到他们新的临时驻扎的营地。阿裳只觉精神疲惫,对迎上来的大长老行漠和下属草草应付了几句,便钻入帐篷,倒在铺上。满心想先睡一觉,再来整理有些乱的思绪,那只左手却不肯消停,抬起来在她左颊上拍了两下,表示想跟她说话。
她闭着眼没理。左手再拍两下,再拍两下。越来越重。她恼火地拨了一下那只不老实的爪子:“再拍要拍肿啦!”
那只手立刻变掌为拳,作势要揍她的鼻子。
“好好好聊聊聊!”她只好屈服,摸出了故意压在屁股底下的镜子——其实她现在真不想理这只左手。
镜中映出的虞错的脸精神饱满,两眼铮亮,毫无睡意——显然是白天又睡饱了。虞错对着她阴阴一笑:“哼哼,还说没看上那个小子。”
阿裳一惊,冷着脸道:“你说什么呢?”
“臭丫头,看你这个郁闷样子,是对陆栖寒动心了吧。”
阿裳蹙眉道:“没有的事。”
“那我就放心了。”虞错挑了一下眉,“这小子想把我骗去伏羲教,必是没打什么好主意,怕是早就设好埋伏,想要杀我。这次算他走运,下次绝不会容他逃脱。”
阿裳知道虞错的心狠手辣,顿时色变:“你……”
“哈!”镜中虞错得意地指了她一下:“小脸都白了!还说没动心。”
阿裳有点恼羞成怒了,干脆道:“你到底是盼着我动心呢,还是盼着我不动心呢?!”也不听虞错回答,就把镜子远远扣在床角,躺回枕上。
左手意外地没有抽她耳光,而是安静了一小会儿,然后鬼鬼祟祟亲自摸回镜子举到她的脸前。镜中虞错露出一脸八卦相:“……那你到底动没动心呢?”
阿裳烦不胜烦。拿右手遮着自己的眼睛,道:“没有!就是这几天相处下来,最后却被误会,让人觉得颇不畅快。”
“呵呵,你这小丫头片子。”
阿裳没有理会它,捂了一会儿眼睛,真的睡着了。虞错自觉无趣,在镜中嘀咕道:“朱雀伏羲势不两立由来已久,可是这次非同一般呢。伏羲教那个姓商的一向对衣女术深恶痛绝,现在他们认为我已经成功实施了衣女术,打的怕是除掉朱雀宫的主意了。”
夜深,营地里静了下来,偶然有夜鸟扑翅而过。
清晨时分,阿裳醒来时,听到外面声音有些异样。走出帐篷,看到行漠面色有异。问道:“出什么事了?”
行漠施礼道:“禀宫主,玄鱼不见了。”
她一怔:“怎么会不见了?”
行漠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怕是被人劫去了。”
阿裳更惊讶了——玄鱼在江湖上可以有名的暴走毒美人儿,谁活腻了敢劫她?再一细问,原来是昨夜曾有人潜入营地,制住看守,逼问玄鱼的宿住。
看守没有反抗,麻利地给那人指了路。倒也不是怂,不过是想看看胆肥想偷袭右护法大人的家伙,会是怎样的死状。
万万没想到,玄鱼真的被劫走了……
阿裳与玄鱼相处久了,已将她当成姐妹,心中焦急,催促道:“行漠长老派人找了吗?”
行漠姿态恭敬,表情却是万年不变的木然:“已派人去找了。不过是否找到并不重要。”
阿裳急了:“这话什么意思?”
行漠看她一眼,面露诧异:“右护法本事高强,劫她的人说不定会反栽在她的手里;若是右护法真的被制住,她会自绝性命,绝不会成为要挟我宫的筹码。这不是我宫一向的行事作风吗?”
阿裳意识到自己失言,急忙敛了下表情,道:“说的没错。”
行漠因营地暴露,提议尽快迁营。她只能应允,把焦虑按在心里。不过她并没有焦虑多久,他们尚未动身,玄鱼就回来了。神采奕奕,步子迈得气宇轩昂。不仅她自己回来,还带回了一个人。
阿裳正喜悦着玄鱼平安归来,目光落在跟来的那人身上,一声惊呼脱口而出:“青楼楼主?”
衣衫不整、脸上挂着伤痕、一副落魄沮丧模样的祝倚青忽地抬起头来,眼中竟泛着泪光:“小错!……你不是玄鱼护法么……陆栖寒那个混蛋骗我!”
及至阿裳、玄鱼、祝倚青三人坐进帐篷中,饮下一杯热茶,阿裳才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
早在阿裳借住在倚青楼那几天,祝倚青就凭着与陆栖寒同、样、机、智的推理能力,猜测阿裳是朱雀宫的人。
陆栖寒与阿裳离开倚青楼时,他追着陆栖寒打听小错的真实身份,陆栖寒这个缺德的,跟他说小错其实是朱雀宫的玄鱼护法。
祝倚青实在不甘愿就这样被人下毒要挟,在二人离开倚青楼后,就悄悄跟踪。因为跟慢了一步,没目击到玄鱼与陆栖寒打斗的一幕。紧赶慢赶跟上时,已不见了陆栖寒的身影。只远远望见小错与一名背影婀娜的女子并行,直至进了密林掩藏的营地。
如果“玄鱼”随队伍回那危崖之上的朱雀宫,见她一面就非常难了,若是她过几日便把他忘了,谁给他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