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颤抖着手指着商酌兮,从牙缝中狠狠道:“你,你去——”
看着他生机无多的灰败脸色,一个“死”字硬是没说出来,她扭头撞门而出,踉跄跑走。陆栖寒没有管她,赶忙跑进屋内查看师父的情况。
商酌兮原本已气若游丝,今天竟提了一口气说了这么久的话,这一会功夫已眼皮阖上,昏睡了过去。这一场斗嘴必会将他所剩无多的元气损得更狠。不过,大概是因为斗嘴占了上风,以胜出告终,他心情颇是愉悦,睡梦中嘴角也挂着一丝得逞的笑意。
陆栖寒原本憋了一肚子不解和埋怨,看到这个笑,心中气恼也不由懈怡下去。
师父已经变成这样子,再怨他也没用了。只呆立在床边,只觉绝望悲伤漫天漫地,默默流下泪来。
阿宅忽然冒冒失失跑进来:“大师兄!大师兄!”
他低声斥道:“不要吵到师父!”
阿宅赶忙捂了一下嘴,又小声说:“那个女魔头晕倒在路上,被我们抓住,捆起来了。”
陆栖寒眉头一皱,道:“我去看看。”
虞错被捆得粽子一般,被丢回她原来房间的床上。眼睛闭着,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陆栖寒见她两只手臂被反绑在身后,左手腕处的绷带被血迹浸透,知道伤口被绳子勒裂了。赶忙伸手去替她解绳子。
阿宅一把按住他的手:“大师兄你做什么?你明明知道她是谁!她是朱雀宫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虞错啊!”
陆栖寒动作不停:“任她这样出血她会死的。”
“女魔头死便死了,师父不也说过可以杀了她吗?”
陆栖寒:“师父之前是说过。不过……现在他可能会愿意再等等看。”
方才虞错与商酌兮的对话时,虽仍没有悔过之心,但他隐约觉得师父搭上性命的苦肉计起效了,或许,这个虞错还有救。
尽管他恨不得她死——她就算是悔过,也是杀死阿裳的凶手。
身为商酌兮的弟子、伏羲教的下任掌门接班人,他清楚有些事比生死更重要。比如说,虞错该死,却要在她意识到自己错处、对她伤害的人低下头去,那之后她才能死,才是死得其所。
阿宅仍不放心,看着女子身上绳索被解开,他的手紧张地按到自己腰间的剑柄上去。陆栖寒看他一眼,道:“你不用紧张,就算她是虞错,此时身体状况也到了极限,暂时不会有力气攻击人了。”
阿宅“哦”了一声,略松口气。却捕捉到大师兄话中可疑之处:“为何说‘就算她是虞错’?她就是虞错啊。不过因为刚占用了衣女身体,换了模样而已。”
陆栖寒的眼底掠过一丝黯然,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我之前煎炸好的那碗药呢?你再去热一下。”
阿宅答应着,一再提醒大师兄要提防点,这才离开。
陆栖寒扶着松绑后的虞错在枕上躺好,拿过她的左手拆掉被血浸透的绷带,重新处理了伤口再包扎起来。整个过程中她的眼睫一直寂寂合着,没有反应。
待阿宅端了热好的药来,陆栖寒亲自来喂她。
他捏着她下巴想让她张开嘴,这时她倒有反应了,昏睡中眉头蹙起,嘴唇抿成一线,牙关咬住,硬是捏不开。
他便温言相劝:“喝了药才能好起来。张口。”
她就果真松了口,被撬开嘴巴,用汤匙将药汤一口口灌进去。阿宅在旁边看到大师兄如此温柔细致地照料大魔头,十分迷惑不解。
陆栖寒在这一刻其实几乎忘记她是虞错了——如果虞错的意识昏迷了,那么这具身体,是不是至少在这一小段时间里不是虞错了,算是阿裳了?
药碗空了,他也明白过来这种想法是自欺欺人。
商酌兮和虞错分明昏睡着,一个命在旦夕,一个沉沉不醒。陆栖寒往返奔波,两个日夜没有合眼,一不小心伏在某处床边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头发被轻轻触了一下。
他从臂弯上抬起头来,对上一对同样初醒迷蒙的眼睛,一时不知今是何年,此是何处。不由轻轻唤了一声:“阿裳。”
“嗯。”躺着的人含糊地答了一声。刚才触碰他的那只手还停在他发边。
而陆栖寒旋即反应过来,猛地站起,后退开一段距离,戒备地盯着她。
她单手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把包扎着的左手举到面前看了看,又抬头望向陆栖寒:“陆栖寒,这是什么地方?”
陆栖寒半晌没有回答,只审视着她,手指拢在腰间扇袋旁侧,那把折扇随时能抽出来。
阿裳注意到他的动作,回想起来之前的事。他扇缘的锋刃冲着她咽喉处扫来,若不是控制着左手的虞错替她挡下那一招,她大概已经死在扇下了。
虽然虞错“舍身”救她,也是为了救虞错自己,阿裳却也心怀感激。
想到这里,她意识到左手毫无动静。手指因为腕上的伤势肿胀着,泛出紫红的颜色。她尝试着想蜷一下手指,却只能微微抽动,整个手麻木胀痛。也丝毫感觉不到虞错的意识存在的感觉。
见她一直打量左手,陆栖寒出声了:“你的手没事,手筋没伤到,慢慢会好。”
“哦。”她答应着。心中在意的却是虞错还在不在。不过,据以往经验,左手相当于虞错的身体,被切开手腕算是重伤了,虞错的意识大概是昏迷了。等手指知觉恢复,虞错大约就能醒来。
她又看一眼陆栖寒,重复问一遍:“你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呢。是你们伏羲教吗?”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为何明知故问?”
她露出迷惑的神气:“我哪里会知道——”话说一半,总算是意识到不对。看陆栖寒古怪的、充满敌意的神气,在她失去意识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吗?
两个人面面相觑,均是满腹狐疑,却又不知该从哪处开始沟通。


第26章
这时门边传来一声惊呼:“女魔头醒了!”
是阿宅来了。他“锵”地抽出佩剑:“大师兄当心!站得离她远些!”
阿裳道:“你别怕,我不会怎样的。”
“呵!不要装模作样!”阿宅道,“不会怎样?你前天差点把肖雄掐死!”
阿裳蹙眉问:“肖雄是谁?”
“就是锦青堡少堡主啊!你们朱雀宫的暗杀目标!那么小的孩子都下得去手,果然是邪魔行径!”
阿裳恍然大悟:“啊,是那孩子啊。我……我什么时候掐过他?”
阿宅这两天跟肖雄相处,已结下友情,不由气到发抖:“你个魔头还在装……”
一直冷眼旁观的陆栖寒突然出声问:“你是谁?”
没等阿裳回答,阿宅就说:“她还能是谁?她是大魔头虞错啊!”
“你闭嘴。”陆栖寒斥道。眼睛只盯在阿裳脸上没有移开半分。
阿宅委屈地闭上嘴巴。
阿裳也看着他,清晰地回答:“我是阿裳。”
虞错的意识刚巧因伤沉睡过去,再不能放过表明身份的机会了。
阿宅一脸震惊:“什么阿裳?你明明是虞错!大师兄,这个女魔头在耍花招!赶紧把她……”话未说完,却瞥见他的大师兄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眼中闪着烁烁水光。
阿宅心中一沉:“大师兄,你不要被她迷惑呀!前天她亲口说她是朱雀宫主的呀!”
昨天?亲口说话?阿裳思忖着。看来确是发生过不寻常的事。
陆栖寒嫌阿宅聒噪,干脆将他拎到门外去,将门一栓。阿宅在外面急得又跳又叫,他也不理。只转身看着她,沉声道:“你如何证明你阿裳?”
她稳稳道:“那年你从朱雀宫将我劫走,你被小金咬中,眼睛失明过一阵。”想了一想,觉得证据不够力度,又补充道:“你还枕着我的腿睡觉了。”
陆栖寒目光一软,脸上忽地飞红。
她接着说:“前不久我们一起落崖,你做了肉垫,被我砸断肋骨。那次你又枕我腿睡觉了。”
陆栖寒吭吭哧哧道:“为何总说枕腿的事……”
“我是觉得这是只有你我才会知道的事嘛……哎,也不算很充分的证据是吗?”她苦苦思索,“对了,我睡着时记起一件事,也不知是真发生过还是做的梦。我小时候曾见过你吗?我们似乎还打了一架?准确地说,是我打你,你都没还手的。”一边说着,不由得嘴角含笑。
见他仍是沉默,她苦恼道:“这也说明不了什么,也有可能是看到的人告诉过虞错,是吗?哎,那你让我怎么证明啊,陆栖寒——”郁闷地唤了一声,尾音稍稍拖长、微微上扬。
他忽然就走到床边来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阿裳,真的是你。”情绪一时翻涌,声音哽住。
她喜悦道:“你相信我了?”
他点头道:“我确信是你——至少现在是你。”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生怕一错眼间她又变成另一付模样。
阿裳目光一凛:“她——曾经出来过吗?”
陆栖寒:“是。她不是对你施了衣女术吗?为何时而是你,时而是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裳把被绷带缠裹的左手抬起来,道:“她,在这里。”
事情的来龙去脉真是极难描述,阿裳声情并茂加比划,陆栖寒总算是听明白了。虽然匪夷所思,却又不得不信。
接着陆栖寒将前天发生的事告诉她,说她昨天曾经虞错的身份醒来,攻击肖雄、还与商酌兮叙过旧。
阿裳呆了一阵,冒出两个字:“糟了。”
在阿裳的意识昏迷的时候,虞错的意识夺得了身体的全部控制权。这必会激发虞错的野心,生出些歪门邪道的点子,将临时抢旧变成永久占领。
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床边,正说着话,门突然被大力撞开。
陆栖寒反应极快,身形一动,已经挡在了阿裳前面,手中折扇刷拉展开。
闯进来的人久久不作声,满身煞气。阿裳探出头去看清来人,惊喜地喊一声:“暮声哥!”
苏暮声一语不发,手中执着朱雀宫特有的毒刺,朝着她招呼过去。
虞错施行衣女术那天,苏暮声被一掌击伤,逃离朱雀宫时,伤重无力,险些从崖上坠落,却被人捡到救下。来人是伏羲教的弟子,打探到虞错要施衣女术,赶来欲阻止。苏暮声告诉他们,他曾试图阻止却失败了,衣女术已施行完毕,阿裳已经变成虞错,还打伤了他。
伏羲教弟子也无可奈何,便带他回教中疗伤。他猜着虞错必会派人追杀他,也不敢轻易离开,就一直住了下来。
方才听到阿宅到处跑着叫嚷“女魔头把大师兄迷住了”,才知道虞错来到教中了,便握着毒刺杀了过来。
他朝着那少女模样的“虞错”冲过去,却被陆栖寒拦下了。
“让开!”他嘶声怒喝。
陆栖寒道:“你听我说,她不是虞错,是阿裳。”
“呵……当初她也是这样说的,后来却出手打伤我。”
阿裳急急忙忙地重复着之前对陆栖寒解释过的话,说虞错只占领了她的左手,所以她才会有宛若分裂的表现。
苏暮声自是不肯信。阿裳又将自小到大他们相处的一些细节捡着说,说着说着,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她身体尚是血亏气虚,话说得多了,就有些头晕。
陆栖寒见她脸色发白,扶住她,道:“不必与他解释了,他爱信不信。”
苏暮声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阿裳的话他听进去没有。反正陆栖寒将她护得严实,他也没有办法,阴沉地盯她一眼,悻悻离开。
阿裳微弱地唤了一声:“暮声哥……”
他脚步没有迟疑,身影消失在门外。
她掩不住眼中的伤心。苏暮声对她来说有特别的意义。如兄长,如亲人。来自他的怀疑和敌意让她尤其无法承受。
陆栖寒扶着她倚在床头,歇了一阵,喝了点水,才慢慢缓过力气来。
看了一眼她左手:“虞错什么时候会苏醒?”
“我也不知道,这次手伤得比较重,她怕是要多睡一会。”
他的声音忽然低了一度:“手受伤……是她痛,还是你痛?”
“我们的痛觉是相共同的,都痛。”她答道。
他半晌才冒出一句:“对不住,我……”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问“谁痛”,并不是在研究这二人一体的具体状态,而是心有内疚。忙道:“你那时以为我是虞错嘛,自然会是那样反应。也怪我……”
话说一半没好意思说下去。
也怪她矫情,赌气故意装成虞错的样子。真是自找麻烦啊。
陆栖寒有些走神,苦苦思索一阵,道:“昨日虞错占领你身体,可不是好苗头。她凭着对衣女术的了解,或许会找到侵占全身的诀窍。须得尽快想出对策。可惜我师父病体沉重,否则他必能想出办法。”
恰恰小师弟跑来,跟他汇报说昏睡两天的商酌兮难得清醒了。陆栖寒嘱咐她好好休息,便匆匆去探望师父。
他离开后,阿裳便闭着眼歇息。半梦半醒间,忽觉气氛森凉,似有人站在旁边。睁眼看到黑衣身影肃立床侧,吓得打了个哆嗦。待看清来人,松口气,慢慢坐起:“暮声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盯着她,眼神如寒潭一般,看得她毛骨悚然。许久才道:“你说得都是真的吗?”
她连忙点头。
他的目光移到她左手上。不知为何,她突觉胆寒,右手抱住了动弹不得的左手。
他出声道:“既然如此,就趁她只寄居在你左手,将你左臂切下,不就可以杀掉她了吗?”
她愣住。这个简单粗暴的办法是很轻易就能想到的,很久之前她也早就想过,甚至还动过让祝倚青帮忙切下它的念头。但那时左手是清醒状态,立刻就给了她颜色看。
再后来,在长期共处中,她对虞错渐生出点复杂情感,不知何时早已放弃了这个念头。
见她面露不情愿的样子,他说: “若你今后一只手臂生活不便,就由我照料你一世,保你衣食无忧。”一边说着,手中竟亮出一把雪亮的短刀。
她连连摇头朝后缩:“不不不,不行。”
他愈发逼近:“你不要怕,只一下而已。这里是医术第一的伏羲教,接着就会有人给你处理断臂。”
床边被他堵住,她逃无可逃,只能朝里缩,嘴里语无伦次:“暮声哥,等一下,不行,我不愿意——”
他的语调猛然狠戾,表情扭曲:“你若不愿,便一切都是假装的,你根本就是虞错本人!”
扬起短刀对准她颈部砍去!
她尖叫一声蜷缩起来,极度恐惧之下耳内尖鸣,绝望地等着刀落首断。
半响却没有感受到应有的剧痛。摸了摸脖子,也完好无损。抬头,看到屋内局势已经大变。苏暮声被逼迫到墙边,短刀已掉到地上,手上、身上被划开数道血口,而陆栖寒的折扇锋锐的边刃正抵在他的咽喉上。
陆栖寒狠狠道:“你竟真的要对她下手吗?”
苏暮声咬牙道:“我要杀的是虞错!”
陆栖寒:“我都认得出她现在是阿裳,你与她一起长大,十数年的相处,我不相信你认不出她!”
“是阿裳又怎样!”苏暮声嘶声道,“虞错就在她的身体里,现在占了她一只左手,如果只切了左手说不定根本杀不死她,可能虞错会游走到她另一只手、一只脚上去,或者干脆就像前日那样完全占领这具身体!只有把这具身体杀死,才能万无一失,一了百了!”


第27章
阿裳听得浑身冰凉。原来苏暮声根本不是打算只切她一只手,而是要取她性命啊。她弱弱出声:“暮声哥,你为了杀宫主,可以毫不犹豫地舍掉我的命吗?为什么?宫主待你也不薄,你还是她一向重用的左护法……”
“呵……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他一把推开了陆栖寒。
陆栖寒本也不想再伤他,顺势退开,收起地上短刀,戒备地防卫着,免得他再攻击阿裳。
苏暮声却只摇摇晃晃站着,哑声道:“你不知道我多恨虞错……我恨她,恨朱雀宫,恨衣女术。与这些有关的一切,都该去死。都该为绿倚偿命。”
“……绿倚是谁?”她问。
“绿倚……”他用极温柔的语气念出这个名字,“绿倚像你一样,是个衣女。是虞错的师父、朱雀宫的前任宫主——符姬,养的衣女。”
室内一时沉默。半晌,阿裳才问:“那绿倚她……”
“绿倚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她比我大十四岁,虽无血缘关联,我却视她为亲姐姐……”他猛然又暴怒:“符姬,虞错,还有商酌兮,都该为她偿命!”
手中突地亮出毒刺,又要再袭阿裳。陆栖寒早有准备,三下两下缴了他的械,喊人进来,将他扭去关押起来。苏暮声愤怒的嘶吼渐渐远去,阿裳不由得下床来赤腿着跟着追了几步。
那毕竟是她视作兄长的人,这样被拖走,她于心不忍。
身体忽地一轻,被横抱起来。陆栖寒低眼看着她:“地上凉,不要赤足下来。”
她担忧道:“暮声哥他……”
“他情绪不稳,不是问话的时机,我会让人喂他喝点安神汤,睡一觉或许好些。你放心,我不会将他关进牢笼去,会找间舒适的屋子暂时软禁他。”
她这才安心些。又想起苏暮声说的莫名其妙的话:“他刚刚的话什么意思?说符姬、虞错,还有商掌教都要为绿倚的死偿命……”
他蹙眉道:“我也不清楚。对了,那天虞错和师父谈话时,我在门外都听到了,他们也说过奇怪的话……”
虞错说:你这个弑师夺位的不义之徒,会为了我去死吗?你骗得绿倚为你而死,又来骗我。
陆栖寒不敢把这大逆不道的话重复出来,只说:“他们也提到过绿倚这个名字。今日师父的精神一阵清醒一阵糊涂,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问清楚。”说到这里,眼神一黯。
阿裳见他伤心,赶忙转移话题:“哎,我不沉么?快把我放下。”
他这才惊觉自己一直在抱着她说话,脸上一红,托着怀中女子慌慌地转了两个圈,一时竟不知该将她安置在哪里。
阿裳突然扬手,一巴掌打在他脸上。
陆栖寒呆住了,阿裳也看着他脸上的发红的掌印呆住了。
他的整个脸跟着涨的红:“我……我只是不知该把你放哪里,不是故意抱着不放的……你怎么用受伤的手打我?手不疼么?”
她小小声地说:“不是我打的……”
他瞬间明白了。左手虞错醒了!
刹那间左手又扬手欲打,被阿裳用右手握住了:“冷静!你还有伤呢!当心伤口扯开了!”
整个左手哆嗦个不止,显然十分暴怒。
阿裳坐稳在椅子上,拿出小铜镜,举到面前。
她原本做好准备迎接虞错的魔音传耳,没想到镜中虞错的脸分外苍白,声音虚弱:“你……你这个没出息的,居然让伏羲教的小子抱着……”
左手的伤确是能直接损折虞错的气势。
旁边陆栖寒看不到镜中虞错的倒影、听不到她声音,着急地问:“她说什么了?”
阿裳淡定地答:“她说谢谢你帮她治疗伤口。”
镜中虞错怒道:“撒谎!”
阿裳道:“这些废话就不要说了,你且说说绿倚是谁?”
虞错的神情顿时一滞,道:“你提她做什么?”
“在你沉睡的时候,苏暮声来过,他为了杀你,不惜连我一起杀死。”
虞错脸一沉:“什么?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我待他不薄,他为什么……”
阿裳:“正是如此,你待他不薄,他却恨你入骨,似是为了一个名叫绿倚的人。”
虞错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原来……是为了那个丫头啊。没想到他还没忘了她。苏暮声跟随我这么多年,竟一起怀着歹心么?”
阿裳犹豫一下:“我不确定。若他早就想害你,这么多年不至于一直没机会下手吧?”
虞错阴阴笑了一下:“他若为了绿倚恨我,那是恨错了人。绿倚本就是该死的人,与我何干?”
“此话怎讲?”
镜中虞错森森盯了她一眼:“绿倚与你一样,是我师父符姬的衣女。”
阿裳:“那为何苏暮声说,符姬、你,还有商掌教,都该为绿倚偿命?”
“呵,疯狗一般乱咬一通。”
“究竟是……”
虞错索性转过身去,给她一个后脑勺:“当年的事,你们去问商酌兮!都是他做的好事!”
阿裳无奈地看了陆栖寒一眼。
虞错听到久久无声,转过半个脸来,催道:“去问呀!愣着做什么!”
阿裳还没答话,虞错的脸色已变了:“怎么,商酌兮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