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清浅,一下下吹拂在时悦小巧的耳垂上:“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时悦刚才没红的脸,这下全红了。
谢延也知道见好就收,他喝了口咖啡,便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是最近学习上碰壁了?”
“陈联安是不是让你在练素描?而且还练习了很久了?而且你还觉得练来练去没什么进步的感觉?”
时悦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你都知道?”
“他在磨炼你的耐性,也在锻炼你的基础。但是我很负责的告诉你,他不是对所有学生都会这样要求,只有他认为真正有潜力的学生,他才会这么严格的逼迫他们练素描。”谢延笑笑,“油画不是一蹴而就的事,陈老师和我说过,他觉得你临摹其实很不错,但是如果只会单纯的临摹,永远只能画出相似的形,只是单纯的依葫芦画瓢,不论你临摹多少张,都不会真正理解原画里的结构、光影和空间,他让你不断练习素描基础,是希望你在这里锻炼出造型能力和观察能力,这才是未来对你至关重要的东西。就算是莫奈这样的印象派大师,其实都有着近乎扎实到可怕的基本功,同样的还有达利、库尔贝、毕加索、西斯莱。你以为你每天画同样的静物素描,觉得自己没有进步,其实并不是的,早中晚、阴天和晴天的光影各不相同,你今天画的静物,和昨天的便是不一样的。”
“就拿莫奈来说,他往往可以就一处场景画出十几幅画,比如我们刚才看到的《睡莲》组图,还有他的《草垛》,从清晨的睡莲到晚间的睡莲,是同样的景色,同样的静物,但是你能说就是相同的东西吗?表现好不同天气不同光线下的同一场景,其实是非常有难度的,需要能从同样的风景里挖掘不同时刻的魅力,更需要对景物细致入微的观察,对光线的敏锐。”
谢延的声音沉稳又好听,像是一股流经山涧的清泉,慰藉着时悦焦灼的心田。时悦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谢延对自己有这样大的影响力,只是简单的一番话,就轻而易举慢慢瓦解了她内心的疑惑和自卑。
对现在的时悦而言,谢延代表着可靠和值得倾诉。这个狡猾的男人正潜移默化地侵入时悦的生活,改变着之前留下的负面印象,像是一场危机公关,他没有在一开始急于跳出来澄清说明,而是用实际行动在关键时刻完成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
谢延看着时悦重新亮起来的眼睛,心里几乎是难得的柔软和和煦,时悦的情绪和状态似乎也影响着他的,就好像照料着一株植物,看到它枝叶枯萎耷拉,会担心,而看到它在阳光和雨露下尽情舒展叶片,会由衷的有成就感和满足感,对时悦,谢延几乎有了一些养成系的体悟,时悦就像是他的花。他唯一的花。
这对他来说,近乎是一种全新的体验,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这样投入过,也没有对一个人这样小心翼翼的呵护过。即便是最初不自觉被时悦吸引,谢延想要辞退家政阿姨帮助时悦时,他也只是非常浅层次的想要帮时悦解决眼前的问题而已。然而给时悦一份收入颇丰又轻松的家政工作,其实对于时悦的未来一点意义也没有,她不能做一辈子家政,她永远也没法靠着家政经验的积累跳槽到职业油画的学习,她的灵气会在时光里被磨灭殆尽。过去这些,谢延从没有想过。然而现在的他,想要给时悦更多。
他在意时悦的梦想,在意时悦的人生,在意她的未来,而不是仅仅在意她眼前短浅的生活。
这些谢延都并没有说出口,然而时悦并不傻,所有细枝末节里,她都能感受到谢延这些绵绵的情意,然而他不邀功,也没有要求时悦的感激,他近乎不求回报的这种态度让时悦更为动容了。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时悦的心湖投下了一颗小石子,让时悦的心也涟漪阵阵。
咖啡喝完,时悦的内心和身体都重新精神了起来,她站起来,决定继续返回展厅,看完莫奈的其余作品,然而她刚走出几步就突然意识到自己把手机忘在了咖啡桌上,转身想要去拿去和朝她走来的谢延撞了个满怀。
谢延却没有顺势让开路,而是伸出手把时悦轻轻带进了怀里,他充满力量又温柔地拥抱了她。他把手机递给了时悦:“你太粗心了,幸好我看见了。”
咖啡馆虽然人并不多,但时悦仍旧十分不好意思,她开始轻微挣脱这个怀抱,却被谢延更为有占有欲般的收紧了手臂。
“喂,谢延。”时悦觉得自己不正常极了,只是一个拥抱,她的心跳似乎都加快了,她稳了稳情绪,“你是不是可以放开我了?”
谢延却笑了:“不要。”他十分无赖且直白地拒绝了时悦的提议。
“你不要突然抱着我。”时悦对于他这样近乎撒娇的耍赖,相当无奈,“我好像记得自己还没答应做你女朋友。”
“可是你看起来很需要抱一下的样子。”谢延把头埋进了时悦的脖颈,轻轻的吐息弄的时悦也觉察出了淡淡的痒意,她雪白的脖颈似乎被那吐息的热度所灼烧,也发红起来。
“你没听过free hug吗?我在洛杉矶上学时候一直有这种活动,会有志愿者在街头,给那些看起来心情沮丧的人们拥抱。我曾经是志愿者,你刚才看起来很需要拥抱。”
面对谢延偶尔的强盗逻辑,时悦一向无力反驳。好在谢延从来把尺度拿捏的准,他适时放开了时悦,又亲了一下时悦的脸颊,牵着对方的手重新回了莫奈展厅。
作者有话要说:谢老板真是套路满满
第三十一章
之后莫奈的展览,谢延是牵着时悦的手看完的,时悦也并没有再挣脱。她跟着谢延一同品味着这份艺术的美好,并从中汲取力量。
重回画室,她又重新沉下心来,用更大的耐心反复练习着基本功,较之之前,她更为坚定了,连苏曼都感受到了她这种截然的不同。时悦仍旧沉默,但是她的眉眼间却更为笃定和坚毅了。
时悦开始用更多时间去画,用更多精力去观察,去研究光影概括能力,她这份执着的坚持,让陈联安也印象深刻。
时悦开始常常整天整天的画,常常因为太过投入而废寝忘食地画到夜晚。而苏曼也发现,可以在工作室里越发频繁的见到谢延了。时悦在画画,而谢延总会打包好晚饭或是宵夜,然后静静地在大厅等待她,有时候谢延也会随手涂鸦练习速写,苏曼有一次经过,见到他画的是时悦托着下巴看窗外的笑脸。她有些心惊,苏曼开始意识到,谢延这一次或许是真的非常认真的想要开启一段关系。
而面对苏曼越发明显的敌意和偶尔的刁难,时悦就冷静多了,她的心思根本不在维系人际上,她几乎是全身心扑到了绘画上。
“莫奈并不是唯一一个有代表性的印象派画家,但他一定是最坚持的一个,只有他,用自己整整一生都把热情倾注在探索印象派技巧上。其他的印象派画家,都只是短期的探索者。”
“要真正成为一个画家就要懂得忍受孤独,你可能需要好几天甚至好几周的时间去创作一幅你真正满意的画作,而这个过程中,你可能需要安静的思索创作思路,你没法和别人分享。莫奈也是如此,晚年他为了追求宁静平和的创作环境和心态,不惜和其余印象派画家们都疏远,像个隐士一样在吉维尼小镇建造了一座属于自己的小花园,住在里面作画,整整43年。在这里他创作了《睡莲》组图,还有其余脍炙人口的名画。”
谢延的鼓励犹在耳边,他温柔的笑脸也仍不时浮现在时悦脑海。
即便一个人在画室里坚持着练习,时悦也很清楚,谢延一直在,他一直默默地在不远处等候,但从不会打扰。
如此不懈的一个月后,陈联安一贯严肃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赞许的笑意。
“今天开始不用光练素描了,我教你系统地熟悉下油画颜料和媒介性能。素描练习不能丢,但是你也可以尝试下上色作画了。”陈联安说着,拿起了手边的一管颜料,“油画是用植物油做媒介的,不像是水彩和水粉会存在蒸发,油的干燥是一个氧化的化学反应。所以不光要学怎么画图,也要知道正确使用油画颜料,根据不同性能可以尝试完全不同的画法。”
时悦觉得自己像一块巨大的海绵,她几乎饥渴地吸收着陈老师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
“油画作画里一直有一个‘肥盖瘦’的理论,‘肥’指的是含油量多、干得比较慢的涂料或颜料、还有油的比例大于树脂比例的材料,比如亚麻仁油这类的。‘瘦’呢,和‘肥’反过来,指调和后含油脂量比较低的材质,比如松节油。‘肥盖瘦’就是指含油多的色层要覆盖在含油少的上面,底色层需要是含油最少的。”
“同样的,我希望你既知道怎么做,也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肥盖瘦’。含油少的颜色干得会比含油多的颜色快,如果反过来 ‘瘦盖肥’,那么含油多的色层在下面还没有充满干燥,覆盖在它上面含油少的色层就已经干了,等含油多的色层最终干燥,就会造成上面已干的色层出现皱裂。”
陈联安不得不说是一个很会教的老师,他并不会只局限于在工作室里让时悦学习,更多时候,他会带着时悦去A大美术系,他在客座教学的时候,也会让时悦一起旁听,让她能够在更大的环境里与身边的学生一起学习。
在大课堂的氛围里,时悦比在工作室里更为自然和放松了,在这里,她并没有被全部比她优秀且天才的画手们包围,更多的都是初出茅庐的学子,水平层次不齐和她差距并不那么大的初学者们。这些热情的学生也并没有因为她旁听的身份而排斥她,相反,更因为她是陈联安的弟子,而都很喜欢与她交流。
陈联安常常会从学生作品里找出作品点评。有作品进行直观的对比和观察,更容易着手讲解理论。
“盛楠你画的步骤太随意。你看这里,这里你明显颜料半干就开始修改覆盖了,导致下层颜料吸油,把上层颜料的质感和色彩都破坏了。”
“你们要多了解颜料的特性,要清楚,浅色的覆盖力是要高于深色的,如果反过来在淡色色层上覆盖深色色层,那画面就会变得和这幅画一样有一种脏兮兮的感觉,不够明亮。”
时悦像是一株吸饱水的植物,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知识的累积、作画经验的实践,她感觉创作时候思路通畅,作画时也有了新的体悟,对结构和明暗的把握都渐入佳境,色彩的把握、空间体积素养也与日俱长,而陈联安让她训练的基本功也在这里帮上了忙,她的进步简直是突飞猛进,连苏曼都收起了最初对时悦的轻视。
而令时悦意外的是,这天当她和往常一样去A大旁听陈老师的课时,在大阶梯教室里却看到了谢延。
在一群青涩未退还长着青春痘的年轻男孩子里,英俊半熟的谢延实在是天生的目光吸引者,然而他本人似乎对旁人的目光毫不在意,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正利用上课前的时间在随手画着什么。
美术系有几个女生认出了他,更是意外又惊讶。
“好像是建筑系的客座教授哎!我记得,之前学校论坛上有女生偷拍过他照片,被评为A大四美之一的,还有他那个手也超级漂亮的,连我这种高要求的手控都不得不服。”
“是叫谢延吧。之前建筑系因为他,结果很枯燥的课都有其他系的女生去旁听,就是为了见他,听说每节课下课都有女生给他递情书的。”
“是的是的!就是他!谢延!时悦你不是A大的可能不知道他,要不要我给你科普一下?”
时悦朝着身边的女生笑着摇了摇头,佯装无异样道:“不用了,我也知道他,我弟弟在建筑系。”
“不过他怎么会来我们美术系?是找人?”
“不晓得,可能来找陈老师吧。”
谢延的身边本来还空着,当即便有大胆的女生上前想要坐在他边上,然而谢延却说了什么以后拒绝了,显然,他是在等人。
时悦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当她随着人群一同走进教室内部,准备找空位落座时,谢延的声音果然响了起来。
他看到了她,正朝着她微笑。
“时悦,我帮你留了位子了。”
这一句话果然把其余所有学生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和时悦同行的女生孟菲更是瞪大了眼睛:“你认识谢延?”
谢延却站了起来,朝着孟菲问好:“你好,我是时悦的…朋友。”他故意玩味地看着时悦泛红的脸,在两人关系定位前刻意挑逗时悦情绪般的顿了顿,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至少现在还是。”
孟菲露出了了然却也震惊的表情,一会儿看看谢延,一会儿又看看时悦。
“既然是时悦的朋友,那也一起坐吧。”谢延的声音柔和表情迷人,看起来还真有一派真心邀请的假象。
孟菲却非常机灵,她马上笑着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还等另外一个朋友一起坐呢,你和时悦坐吧。”她一边说着一边朝时悦使了个眼色,推了她一把,在时悦耳边低声道,“抓紧机会啊!你知不知道谢延对女的平时有多冷淡!”
在孟菲殷切的目光中,时悦也没法扭捏,她坐到了谢延身边。
“你怎么来了?”
谢延撑着下巴,颇有些无辜地看着时悦:“我正好在建筑系上完课,看了下课表正好能赶上陈老师这儿的课,不是你说要在夹缝里学习,没空和我出去看电影吗?那我也响应一下你,夹缝里学习下美术知识。”
时悦还想说什么,然而陈联安走了进来,嘈杂的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陈联安今天要讲的是关于平面与色彩构成的基础知识,几乎是一进教室,他就眼尖地看到了谢延,这个臭小子虽说坐在自己的教室里,然而一双眼睛里看的,都是坐在他身边的时悦。
陈联安咳了咳,开始讲课。
时悦一如既往听得认真又仔细,谢延倒也并没有打扰她,也非常安静地坐在一边,然而有时悦在,他也毫无听课的心思,只是随手拿起笔,在速写簿上勾勒着时悦美好的侧脸。
“那么今天就讲到这里。”
对陈联安的讲课还意犹未尽的时悦刚后知后觉意识到下课了,垂在课桌下的手心就被谢延捏住了,他轻轻拉着时悦的手,近乎有些调情的摩挲着对方的手指。
时悦觉得发痒,红着脸抽回手,略微有些气恼:“这还是在课堂上。”
谢延却凑近她的耳朵:“那不在课堂上就可以这样么?”
对于他刻意的曲解,时悦已经放弃了抗争,在这件事上,她根本不是谢延的对手。
谢延逗弄了下时悦,心情大好:“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在国内的大学课堂,刚才那样是很常见的。”他清浅地笑着,“这就是大学情侣之间常见的情趣,在课桌下偷偷一起拉着手听课,偶尔趁老师低头的时候偷亲对方,凑在耳边讲悄悄话,用纸条来传递情话。”
“你这么清楚,你大学时候这么干过吗?”
谢延立刻撇清关系地摇头,一本正经地保证道:“我大学时候可是在认真学习的。我这么清楚都是因为我教建筑系的时候能在讲台上很清楚地看到台下所有学生的小动作。”然后他笑了笑,“以前我很后悔,那时候应该谈一段校园恋情的。”
“所以呢?”
“现在我不后悔了,因为可以和你补谈一段校园恋情。”
虽然已经下课,但学生并没有全部走完,谢延的声音虽然压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但时悦仍旧不好意思地面红耳赤,她并不是没有被人当众调侃或者调戏过,然而如果换做旁人,时悦早就武力招呼对方了,保证对方下一次见着都绕道走,但面对着谢延英俊的脸,虽然对方常常带着小小的恶劣招惹自己,然而时悦清楚,那是带着善意的,她能感受到谢延守护般的情感,她没有办法对这个男人下得去手。
她只能虚张声势地威胁:“信不信我打你?”
谢延却根本没有流露出忌惮的表情,他仍旧笑眯眯的,语气却笃定:“你下不去手。”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时悦竟然没有办法反驳,她只好转开了头,整理起包来:“我要走了,陈老师待会要带我去看市里博物馆举办的巡回画展,有梵高的真迹,还有其余一些西方知名画家的。”
这时候课堂里学生已经走的七七八八,陈联安也耐心解答完了学生课后的问题,他朝着谢延时悦走过来。
“陈老师。”时悦虽然不是正儿八经的A大学生,但因为更加珍惜学习的机会,对陈联安也非常尊敬。
“这样跟着A大学生一起上课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时悦摇摇头,语气非常感激:“没有不适应的。这样很好,还多谢陈老师帮我考虑这么周全了。”
在A大旁听的每一天,时悦都非常满足和努力,她像一个A大美术系学生一样每天出入于课堂,一起和同学写生,一起去自习室看名画画册,一起探讨当代和现代油画作品的优劣,这是她曾经根本不敢想的场景。即便没有A大的学籍,然而陈联安这样的安排,冥冥之中弥补了她那个曾经缺席了的大学梦。她已经体验到了大学,体验到了大学的教育。有生以来第一次,她体验到了梦想真正能够实现的感觉。
陈联安却没有接受时悦的谢意,他瞥了一眼安静站在时悦身边的谢延:“其实你要感谢的人不是我,是他。是谢延建议我不要只让你在工作室里学习和练习的,他认为我应该带你来A大旁听,毕竟你之前基础薄弱,来A大一方面不会有在工作室里的压力,另一方面也能在宽松的环境里更好的打基础,能和同伴们交流,也更能体会到学院派油画学习的风格。”
陈联安这番话,谢延并没有什么邀功的表现,他只是笑称这只是些不足为谢的小事,然而时悦的心情却不平静。她没有想到谢延会细心到这样的程度,能如此设身处地的为自己设想。
“这次画展的门票,又是这小子搞定的,他今天也会和我们一起去。”陈联安转头朝谢延笑笑,“以后我是不是不用担心弄不到门票了,只要说是时悦想看就能差遣你去弄了?”
“陈老师要是你想看,我当然也会帮你去搞定门票。我也是很尊师重道的。你就别打趣时悦了。”对陈联安的话,谢延摆出了十足的护短趋势。
“反正我是不懂你们这些谈恋爱的小年轻。”
然而对于陈联安随口的感慨,谢延却十分认真而严肃地反驳了。
“陈老师,我们还没有在谈恋爱。”
“嗯?”
“现在只是我在单方面追求时悦。”谢延笑了笑,并不觉得尴尬,语气落落大方,“她还没有答应我。”
他的这番话并无怨气,只是认真而坦白,又用那样脉脉的眼神望着你,大约任何女性都不会无动于衷,时悦也感觉紧张而无措,倒反而自己才像是那个内心忐忑正在追求别人的人。
第三十二章
陈联安的教学不同在,他不仅会在工作室里针对作品进行指导,也不仅会在教室里进行理论授课,更多的,他会随时随地穿插知识点。他简单介绍了本次展馆的情况和展览画作、画家的特点,便开始讲起油画技巧来。
“我已经讲过‘肥盖瘦’的理论了。其实油画里都需要了解一点这样关于油的化学和物理特性的常识。在很早以前学习油画,更是要先学习一年相关化学知识的。因为一旦你不了解这些知识,就算刚画出来的画看着不错,但过段时间就有开裂和变色,效果大打折扣,这样的画也根本没有保存和收藏价值。作为一个画家,画出这种作品,就是失败的。现在美术院校不会要求美术生学习化学,但在我的工作室,我是希望你们每个人都掌握油画所需的化学知识的。”
陈联安讲完,指着自己手边悬挂的一副油画,看着谢延和时悦道:“从这幅画里,你们能看出什么?”
这是一幅肖像画,画的是教皇的肖像,因而红色是这幅画的主色调,教皇身上红色的衣袍,以及座位背后红色的帷幔,但是大面积的红色,也并没有让这幅画显得太过强烈和突兀。
时悦还在思考,谢延却已经有了答案。
“过于强烈的红色作为主色调会显得太过刺激和敏感,所以画家在处理时对红色做了降调。而且朱红、大红、玫瑰红和紫红,这些颜色的化学性能都不太稳定,这幅画的作者很好的理解了颜色的性能,在降调处理时,也不是简单用白色进行覆盖。”
时悦禁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能用白色直接进行覆盖处理?”
“因为如果用白色覆盖,时间长了,红色极有可能从表层的白色里渗透出去,毁掉整幅画的效果。”谢延笑了笑,“所以这是为什么说红色不够稳定。同样不稳定的还有紫色,紫色高雅神秘,是非常漂亮的颜色,但是性能却是最不稳定的,所以作画时其实应该非常慎重的使用,避免大面积平涂,否则日后很难保存原有的画质。”
陈联安赞许地点了点头,他拍了拍谢延的肩:“你果然是我所有学生里对油画、颜料化学性能掌握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