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只是这些理论掌握的好,实际画起来就差远了。”
虽然谢延十分谦虚,但时悦仍旧感受到了他对各种材料的基本性能和禁忌的熟稔,在之后的展览里,对于时悦不时的问题,他也都能脱口而出一一详细解答。
“除了怕底层色层渗透外,很多时候也应该慎重使用白色,不要轻易滥用。达芬奇讲过要像爱护眼珠一样爱护白色。因为过度使用会让画面的色彩变得不够明亮,也失去原有的饱和度,让画面没有色彩表现力。”
陈联安因为接了一个电话有急事需要回工作室,剩下的时间便直接是时悦和谢延共处了,而谢延也完全担下了陈联安的教学任务。
“要改变画面色彩明亮程度,除了白色外,还可以使用其余带粉质的颜料,比如湖蓝、钴蓝、粉绿,还有黄色、土红等等,冷色暖色中都有这些带粉质性能的颜色,都可以考虑用来改变画面色彩明度。”
然而一场展览,即便时悦想要更多的听到这些关于油画原料性能的讲解,还是很快结束了。
时悦仍旧意犹未尽:“谢延,你能再多教教我吗?”她抬头看着谢延。陈老师平时里很忙,也不可能天天来给时悦讲这些基础知识,而谢延又懂那么多,又是陈联安这块最得意的弟子,时悦自然地就想到了向他请教。
谢延眯了眯眼睛,时悦的反应完全在他的预计之内。
“我不提供免费劳动,教是要收费的。”
时悦果然露出疑惑的眼神:“怎么收费?”
“你亲我一下。”
“谢延!”
谢延拉过了时悦捶向他的手:“好了,开玩笑的。是这样的,我家里呢,从上次和你说起过后,就一直缺一个家政,我可以教你画画的东西,作为回报,你偶尔帮我打扫下就可以了。”谢延紧紧盯着时悦的眼睛,语气循循善诱,“我家里就有一个小画室,你平时可以在那里练习,我也会在那里教你。你想知道什么,我都绝不会有所保留,都会告诉你。何况你不是觉得我们两个人还要多加强些互相了解吗?”
既然本来学习就要去谢延家里的画室学习,那顺带再帮忙打扫一下,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时悦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了。
然而谢延家里比时悦想象的干净整洁多了。干净的根本不需要时悦打扫。
时悦打量了一下谢延干净的客厅:“你的卧室在哪里?”
谢延不疑有他,他以为时悦只是单纯的好奇他家里的格局,他指了指左侧禁闭的房门:“那个是我的房间,边上的是书房。”
谢延一边说一边正在给时悦倒果汁,却见时悦径直走到了谢延房间门口:“客厅是面子工程,偶尔也有客人来拜访,一般都是很整洁的。我感觉你的卧室在是我真正应该打扫的地方。”
谢延几乎是急匆匆地走到了时悦身边,按住了她放在他卧室房门把手上的手:“你打扫一下客厅就可以了。我房间没什么需要理的。”
时悦却像是抓住了谢延什么弱点一样笑眯眯的:“是吗?那既然你房间很整洁,让我参观一下吧,我觉得了解一个人,他的房间能说明他的生活习惯。你不是想做我男朋友吗?那接受一下考察吧。”
看着露出狡黠笑容的时悦,谢延就自知大势已去,他颇为无奈,只能打开了自己卧室的门,但仍旧负隅抵抗妄图解释:“我昨晚有个案子赶得比较晚了,今早起来没有时间收拾昨晚的东西…”
时悦顺着他的手势往房间里一看,入眼的便是那张king size的大床上随意翻折堆在一边的毯子,并没有叠起来,而地板上散落着杂志、图纸还有财经新闻报纸,床头柜上还有喝了一半的冷咖啡…床边还扔着一只袜子,另一只则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谢延简直尴尬地没边,他让时悦来家里当家政,自然并不是真的让对方给他打扫房间的,他怎么舍得,他只是希望能和对方多一些两个人的相处时间,并且他也不愿意让时悦看到他现实生活里并不怎么光鲜的日常起居…尤其是这个有些混乱的卧室…然而时悦对此却并没有露出预料的不耐或者惊讶,她显然对此很了然,她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非常自然地捡起了地上的袜子,转身问谢延:“脏的还是干净的?”
“干净的。早上本来想穿,但是突然没找到另一只。”
时悦便钻到床底下,果然不多时就揪出了另一只袜子,她把两只袜子凑在一起整理好,然后开始收拾地板上洒落的书和文件。
这个瞬间,谢延有点恍惚,此时他房里飘窗射出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在时悦的身上,让她整个人有一种镀上绒毛般的感觉,她脸上怡然自得地在帮谢延整理房间,谢延看着她动作娴熟地抖着被子,清理着床头柜上的杂物。
谢延的内心完全柔软下来,他原本以为让时悦看到他略微杂乱的卧室,是会尴尬到不行的,然而时悦却让这一切变得水到渠成,并不突兀,她像永远自带着温暖的力量,她的脸上带了点无奈,但是却没有指责和不满,谢延像是回到了青春期,像是一个努力在心爱的女孩面前表现自己完美的一面,却无意中被女孩撞见自己真实样子的男孩,他慌张地想掩饰,然而最终却发现,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因为即便被发现不完美之后,对方也并没有退后。第一次,谢延意识到,把真实的自己更多的展现给时悦,是安全的。
他倚在门口,温情脉脉地看着时悦,看着她整理着自己的房间,突然有一种想要就此安定下来的心情。这是从来不曾有过的。
而于时悦,这一刻也是奇妙的,她站在谢延的卧室里,四周的空气里都充斥着谢延的味道,他的睡衣、他的枕头、他的衣服,还有所有他私生活里的小细节,从他杂乱的卧室她仿佛能感受到昨晚谢延是如何穿着睡衣随意地躺在床上一边喝咖啡提神一边看文件的,光是这种想象就很颠覆,谢延好像不再是之前时时刻刻完美得体不会犯错的精英了,他也是日常生活中偶尔会懒散的普通男生,这种感觉仿佛离他更近了,时悦觉得就像是渐渐地走进了对方的生活。
谢延虽然几次想要帮忙,然而时悦一见他笨拙的样子,就杜绝了他的插手。谢延的房间本身算不上脏,只是略有些杂乱,时悦几乎没花多久,就把房间打理的干净整洁了。
她颇有些骄傲地看着谢延,解释着她做的收纳:“你的衣橱也有些乱,我帮你整理了一下,做了个分区,衬衫都在这边,领带这些小东西都在另外这个抽屉里…”
谢延这一刻却觉得什么都听不进去了,他的眼里只有时悦,阳光正好,而他真想拥抱她。他想,人们能够忍受日复一日重复甚至单调的生活,大概就因为这样的俗世烟火里,有这样突如其来细小而隽永的温情吧。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真的挺甜的…就怕情节不虐把你们都甜腻歪了…我决定下面刨个有虐的文,当然结局是HE的啊我保证。有虐情节跌宕起伏其实很好看啊对不对啊盆友们…其实每个精英和男神也有不那么完美的时候啦…比如谢延日常生活里哈哈哈哈。谈恋爱也差不多吧,过了最初的距离感和神秘感之后,就是要真正接近对方日常的样子啦,这是为啥很多恋爱常常在半年左右的时候分手,或者三个月左右分手,因为很多人接触的更深入会发现,哇,这个家伙全是装的,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真实性格和日常做派我完全不喜欢呢!
第三十三章
日复一日,时悦开始来回于陈联安的工作室、谢延家的画室还有A大美术系,她坚定而执着地学习着一点一滴的知识。
“油画使用的油,随着时间增长,会发生氧化的化学反应,而长期暴露于空气中的油也会逐渐失去凝聚力,变质粉化然后脱落。所以在画画时,要尽量控制油的使用,很多名画之所以能流传下来,除了画家本身精湛的技法外,就是他们高超的用油比例,所以才有足够的耐久性,让我们这些几百年后的人还能继续看到真迹。”
在阳光普照的画室里,谢延长腿笔直地站在时悦面前,他讲起课来非常认真,并没有平时偶尔的调笑,倒是十分严肃,确实带了点梳理的冷然,时悦不禁想起时亮所讲的,谢延平时讲课可像是换了个人一样,非常有距离感,但也非常专业和敬业。时悦突然理解起为什么谢延会变成少女偶像了。他是那种你即便全程的目光盯着他,他的面容、举手投足和谈吐,不论你多挑剔,也挑不出刺来的类型。
最让人怦然心动的是,当他讲到自己也感兴趣的东西时候,会不自觉地微笑,并不具体朝着谁笑,然而那样随意的笑颜,和他之前冷淡的姿态反差严重,却让他更吸引人了。
“画画的技巧很重要,但掌握色层厚薄和如何调和颜色,如何正确使用每种媒介的化学性能,这也很关键,这直接决定了你的画能流传于世多久。你也看过莫奈的画作,他的睡莲组图想来也让你非常印象深刻吧。”他朝着时悦露出了那种不自知的微笑,“他的那几张画颜色漂亮,分层细腻,就像是刚从画架上,刚刚被创作好连颜料都没干,色彩鲜亮饱满。”
时悦有些好奇:“有那种画画的水平本身很高,但是因为不懂油料化学性能而没让画作保存好的画家吗?”
“《呐喊》的画家蒙克,就是典型。他创作时候不大在意顺应油料的化学性能,非常随便,所以很可惜,他的真迹画作发灰发黑严重,如果我们能看到他当时刚画好的原作,相信会比现在更为赞叹。”
谢延指了指时悦画架上未完成的画作:“你这副作品用油就比上一次那副掌握的好很多,不过这个地方,还可以用更群青加深一下。”谢延绕到了时悦身后,他轻轻弯下腰,随手握住时悦的手,带着她在画布上勾勒着,“就是这里,你的景物画得已经很好了,但还要注意景物周围的空间环境,周围的光线甚至气流产生的效果。”
他这个姿势就像是从背后环抱着时悦,时悦想忽略这种感受,但是不论是谢延握着她的手也好,还是谢延清浅的呼吸,都让时悦的心不自觉的悸动起来。
成熟而强大,博学而儒雅,调得好情,正得了经。谢延的脸就在时悦的耳畔,而当时悦以为他会做什么的时候,谢延却什么也没做,他直起了身。
然而这样什么都不做却反而让时悦更加脸红耳赤了,她刚才以为他会吻她的…时悦对这样奇怪的自己有些无所适从,明明是好好的在画室学习,谢延也克己守礼的认真教学,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去想那么乱七八糟的事…她理了理脑内的思路,尽量清空了那些有的没的,继续认真地画画。
而她这样的投入和付出所得到的产出也是惊人的,仅仅几个月,时悦的油画水平就突飞猛进,她的底子在不断的磨砺中也已经越发扎实,而画中的色彩逻辑,价值观植入和主观取舍的进步,也让陈联安都非常感慨。
“时悦,差不多了,让你试试水,参加个小比赛吧,和苏曼他们一起,画一副画给我。”
陈联安的肯定让时悦非常激动,而当她得知陈老师口中这个“小比赛”竟然是一年一度的中美青年美术家油画大赛的时候,她更是久久无法平静。
“谢延!”她几乎抑制不住内心要蓬勃爆发的快乐,还没有细想,手却像是有自主意识般的拨出了谢延的电话,第一时间,她就想要和他分享。
“陈老师让我参加中美油画家比赛。”她努力冷静下来,“你觉得,你觉得我可以吗?”
谢延磁性的声音通过电流传过来,他轻轻笑了:“有什么不可以,你画的很好,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了,该从我这里学的一些油画化学知识你也懂掌握了,你已经比我画的更好了。可以出师了。”
时悦真心实意地感激道:“真的太谢谢你了谢延!你和陈老师都帮了我很多。”
“那你也不喊我一声谢老师?”
大概半分钟后,谢延才从电话里听到了时悦轻软的声音。
“谢老师。”
这一刻谢延的感受,大概只能用言情小说里“整个人都酥了”来形容,他只觉得脑袋麻麻的,本身只是想随口调侃下时悦,却不料最终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谢老师,为表感谢,你什么时候空了请你吃饭。”时悦叫了第一次谢延老师后,反而放开来,“说起来,你现在可既是时亮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了。”
谢延被她一声声声音清脆婉转的谢老师叫的魂不守舍,老师这个词,总让他觉得和时悦指间的感情都变得禁忌起来,谢延只能集中精神艰难地开口阻止道:“别再叫了。”
“嗯?”
“你再叫,要变成师生恋了。”谢延轻声道,“还是你就想要那么禁忌?”
即便不在眼前,时悦的脸还是完全红了,她虚张声势道:“你还为人师表呢,也不害臊!”
她淡淡带了娇嗔的语气,让谢延恨不得马上结束手头的工作,飞奔到时悦身边,他也没有想其余的事,只是想看她一眼。
朝夕相处下,谢延并没有如自己之前害怕的那样对时悦失去新鲜感,恰恰相反,他好像越来越想见到对方了,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想要和对方共同度过,希望时间能延长。时悦像是一只蕴藏着巨大珍珠的河蚌,他能感受到对方的壳渐渐松动,他也能因此越发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不外露的光芒,还有对方偶尔的笨拙和稚嫩害羞,然而他仍旧静静守候着,等待着时悦彻底愿意展现自己所有真实的那一天,等待着时悦说好的那一天。谢延并不是有耐心的人,但惟独对时悦,他愿意花费时间,任何时间。
生平第一次,谢延发现等待也可以是一件非常享受和浪漫的事,就像自己亲手栽种了一株玫瑰,每日精心呵护,不愿拔苗助长,而是内心安宁平和地等待着花开。你不会不耐心,因为你会发现,你的玫瑰每天都是不同的,她长出了细嫩的蓓蕾,她打出了花苞,你能看到她一天天的成长和变化。
谢延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认真而持久地追求一个人,并且在对方没有答应自己的前提下,还能颇为享受地付出,只因为对方每个渐渐对自己开始回应的细节。
他并不算一个多么文艺的人,也实在谈不上多情趣高雅到每天逛美术馆看画展,然而和时悦在一起,他没有和对方一起看过一场电影,除了在画室里的相处外,他更多时候和时悦在一起,是一起去看那些展览。
“100元不到的门票平摊到60幅展出作品,等于每幅画只要不到2块,不到2块哎!你就能在艺术大师的油画真迹面前,爱看多久看多久,这比花近100块去看个IMAX电影,或者花几百块几千块看个演唱会值多了。”
谢延回想起时悦一本正经的言辞,不禁也有些失笑。她从来不收自己的礼物,几乎滴水不进,唯一的突破口就是邀请她去看画展。
然而如今,因为要准备参加比赛的画作,连画展也似乎没法成功约出时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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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从早上7点开始连轴转,忙了一天,被虐了一天。每当这时候都有辞职的强烈愿望…然后想想辞职后去吃什么…又打住了…另外针对一些新关注的朋友们,晋江被锁掉的24章节,我不知道为啥解锁不了,所以大家方便的话请移步我的微信公众号吧。
在微信里搜索红枣jujube就可以了,然后翻看一下历史消息,就有第二十四章哦。
微信公众号里延时爱恋后面的阅读目录我还没来得及做,这周末又要去南京,所以等我回来下周捣鼓吧~~~今天就先不更新牵手了,毕竟明后天都只有牵手…另外感谢昨天有妹子给我抓bug,时悦去过谢延家,所以不会不知道他的卧室在哪里,所以我会之后出版时候会修文,改成这是谢延的另一套房子…(哦呵呵呵呵呵呵,谢老板反正房子多2333333)以及:周末按照惯例没有更新…
第三十四章
时悦为了比赛,几乎拒绝了一切社交,潜心闭关构思和创作。苏曼还有其余几个陈联安的弟子也几乎都在工作室里着手开始画,然而时悦却一直没有动笔。相比其余人的急躁紧张,她显得沉静而淡然,她的心里有一个雏形,她并不急于动笔,她耐心的一点点接近自己内心的表达。
谢延和她说过,每个画家的画都有不同的风格,而每幅画也是每个不同画家内心世界的折射。就像梵高,他的世界充满了孤独、绝望和痛苦,他拥有激烈的内心世界,因而他的画作诚实地展现了这一点,梵高的作品总是充满大色块的堆积,色彩强烈和咄咄逼人到甚至有些破坏空间和形象,笔触也情绪化而充满冲突和压迫,相比同时期的其余后印象派画家,他更喜欢运用挑战常理的对比色。而莫奈却恰好相反,他平静而温和,晚年更是过着非常安宁的生活,他的画作因而也明亮、温暖,鲜有暗淡的色彩,莫奈的画中,所有的色彩都带着显而易见的明度,他很少使用灰色、黑色。
然而时悦却一直在想,是否有可能把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表现在同一副画作里?
时悦为此想了很久,却一直很苦闷如何让一幅画里两种风格也能融合达到并不突兀的效果。直到有一天她一边照着镜子一边刷牙时,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豁然开朗。
时悦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收拾了自己跑回了工作室,这一待就是一个星期,等她终于涂上了画面的最有一笔,才心满意足而彻底放松下来。
而谢延也终于在他自认为漫长而难熬的等待后,能够再次见到时悦。他几乎是一听到时悦告知自己已经画完参赛作品的消息,就急忙安排好手里的工作,赶去了工作室。
在这之前,他一直在期待和想象着时悦的画作,然而当时悦和这副画作真正呈现在他眼前的时候,谢延也有些难以言喻的震撼。
时悦的画,一半是明媚,一半是黑暗,两种截然不同的用色对比,她巧妙地借用了镜子,画面中站着一个女孩,她朝着镜子伸出手,姿态随意而自然,手指轻轻触碰镜面,镜面的一端,真实世界里女孩温婉,侧脸带着微笑,表情甜美,看起来柔弱而无害,她身后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透过窗棱,远处是风和日丽的天空,洋溢着明亮和愉悦的光彩,时悦对颜色的处理把握非常精准,在她的画作里,颜色不仅仅是颜色,而是一种光,仿佛都能从画面中透出阳光的温度,她的色彩仿佛闭上眼去触摸都仍然能感受到色温,让人感受到阳光、风、草地的翠绿、花丛里的芬芳、草地上人群的欢乐,充满了勃发的生机和对生命的信仰。
然而镜面里的世界,却像是一个阴暗潮湿的地下巢穴。镜面上折射出的女孩,一改镜外红润柔美的形象,脸色惨白,面无表情,但眼神带了巨大的邪恶和挑衅,她黑色的眼珠像是沾染了晦暗的深渊。谢延在画面前走了一圈,发现不论从什么角度,镜中女孩的眼睛都像是死死盯着画框外面的人,而光是凝视这双暗色的眼睛,都让人有一种身上一冷的毛骨悚然。而女孩身后的窗棱上,爬满了粗壮的藤蔓,阴森而可怖,透过窗口,外面更是一片荒芜和黑暗,没有草坪,没有欢笑没有光,只有让人都能感受到黏腻感的沼泽,没有人群,只有面色阴冷鬼魅的游魂,空气中漂浮着可疑的雾气,这是一个彻底的死地,那厚重而暗沉的色彩,仿佛都让人窒息。
“这幅画有名字吗?”
“《镜》。”时悦抬头看向谢延,对方是她创作完后的第一个观众,时悦有些忐忑,“你觉得怎么样?”
谢延忍不住笑起来:“我觉得你大概是我最近做的最成功的投资。”
得到肯定,时悦提着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了一点:“等陈老师工作回来让他看看,”她微微瞪了一眼谢延,“我都不知道你说的真话假话。”
“嗯?”
“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讨好我才说我画的好的。”
“虽然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我也没被蒙蔽到,就算你画一滩颜料,也能夸到你天花乱坠的地步。时悦,你自信点,你比任何人都有天赋,也比任何人都努力。一幅画,在技巧的基础上,只要创作者真正沉浸进去表达,总有能触动人心的东西。”谢延一边说着目光一边还未离开那副刚创作完的画,“我只是有一些后悔。”
“后悔什么?”
谢延回头,低声道:“刚看到画的那刹那,我突然有点后悔介绍你认识陈联安了。我现在知道,你以后会越飞越高,你的未来会越来越广阔,广阔到任何人不能阻止,也没法压制,你以后会有你的世界和圈子,可能是我根本没法进入也无法插手的圈子。”他朝着时悦微微笑了下,“有时候真怕你飞的太高,不再需要我了。”
“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那你是不是不会介绍我给陈老师?”
谢延却摇了摇头:“我想我还是会这么做的,虽然有时候有些小后悔,就像是原本突然发现了一个小众又嗓音独特、好听的歌手,自己偷偷喜欢着,像独占一样,其他人都不知道,好像我和这个歌手之间通过歌声有隐秘的沟通和秘密一样。但是如果真的喜欢这个歌手,一定会希望她好,一定会希望她不仅能够被我独占一样的喜爱着,也能被更多的别人所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