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六月份,选秀已近尾声。该指给谁的,宫里早有定论。
康熙却又准备仪仗,六月初七,再次巡幸塞外,随行的有胤褆、胤礽、胤禛、胤祥,还有十五阿哥胤礻禺和十六阿哥胤禄。
这次胤禛随行的人是武氏。本来他属意的是清岚,但被清岚拒绝了。若是她再次随侍,太过显眼,定会被康熙侧目。胤禛自是明白其中利弊,便也不再多言。而且德妃也随驾而行,这次出塞,指不定要经常伺候德妃,这个差事,还是让武氏去做吧。
胤禛人虽然走了,但是指入四贝勒府中的两个格格却是如期而至。
钮祜禄氏和耿氏。
家世普通,让那拉氏松了一口气。若是真的指入一个满蒙贵女,怕是难以压住,诞下子嗣,对弘晖亦是极大的威胁。而且位份低,不过是个格格。
那拉氏便动作极快地给两人安排了院子。由于胤禛不在,也方便了她安插人手。
李氏亦是不甘示弱。
这两个人中,稍微让人留意一点的是钮祜禄氏。德妃曾笑着说:“钮祜禄氏出生的日子极好,是二月二龙抬头,很是吉利,特地指给老四。”
现在,这个很是吉利的人不过才十三岁,安安分分的样子,并不引人注意。
宝絮一看便将心落了回去,无人的时候,拍拍胸脯,长出一口气,对清岚理直气壮道:“她们没有主子好看,没有主子有气质,没有主子有才华,奴才这就放心了!”
[奇qisuu书网]、见喜
那拉氏一脸柔和慈爱,手有节奏地轻轻拍打着弘晖的小身子,嘴里喃喃地唱着小调,脸上洋溢着母性的祥和。
弘晖打了甜甜地个哈欠,嘴里嘟囔着:“额娘,弘晖要睡了…”勉强睁了睁惺忪迷离的眼睛。每日里天还未亮便去上书房念书,下午练习骑射,八岁大的孩子,很是辛苦。
胤禛对弘晖要求很高,回到府上,还经常抽查课业,一刻也不会放松。
好在弘晖自己也争气,学什么都一板一眼,一丝不苟的,俨然沿袭了他阿玛的行事作风。在上书房里虽不拔尖,却也在一众小萝卜头里崭露头角。
那拉氏欣慰之余,也只能每日换着花样做了各色精致的菜肴点心,给他补身子。
“额娘…”弘晖小嘴又匝巴了几句,就沉沉睡去。
那拉氏慈爱地看着弘晖,百看不厌。
宋嬷嬷轻手轻脚地进来,悄声道:“福晋,水都准备好了。大阿哥睡了?”
“睡了。”小声道。那拉氏捶了捶腰,在宋嬷嬷的搀扶下起身,嘱咐了守夜的丫头几句,便出了屋子。宋嬷嬷轻轻将门带上。
回到正房卧室,宋嬷嬷和入夏伺候那拉氏洗漱。
待屋里下人都退去,再无旁人,那拉氏问道:“爷走到哪里了?”
“应该是到了塞上!”入夏小心地帮那拉氏拿下指甲上的套子。
“这次便宜那个武氏了!”那拉氏冷哼一声:“不知道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竟然让爷带她去塞外!”若是她趁这个机会再次怀上,岂不又是一心腹大患?
“说起来,倒还不如让乌雅主子随侍呢!”宋嬷嬷一边应着,一边将她发髻上的珠钗一个一个的小心拿下,放入妆奁。
那拉氏不置可否:“我这也是无人可选了,爷对她也太过上心了些。”
哪怕那拉氏再想得开,也不由心中泛酸,她什么时候见爷对一个女人这般好过?
她嫁给爷十三年,每日里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地给他操持家务,宫里上下谁人不交口称赞她?可爷对她却一直是淡淡的,只有面上的尊敬。他们也是恩爱了一段时间,自从三十八年李氏的弘盼去后,便变成了这个样子;武氏滑胎之后,更是愈发相敬如宾。虽没有直说,态度上却有疑她之意。不知李氏在他跟前念叨了什么,让爷对她渐渐心疑?
那拉氏的目光不由得怔怔。
“主子?”
那拉氏回过神来。“什么事?”
“钮祜禄主子和耿主子屋里的人都安排好了,请主子示下,要不要?”宋嬷嬷做了一个心领神会的阴狠表情,放低了声音。
她们不知道正房院内谁是爷的人,每次商量事情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只留了心腹在身边。
那拉氏沉吟不语。卸妆毕,却依然蹙眉,静思不动。
屋里烛光忽明忽暗,也照得几人脸上明暗不定。
半晌,那拉氏方慢慢点头,眼神也慢慢地坚定:“在弘晖没有被皇阿玛封为世子之前,谁人也不能挡了他的道!而且…”脸上露出贤惠大度的笑容:“也该找人分分乌雅氏的宠了…”
后院平衡,也是嫡妻的一个策略。
“趁爷现在不在,让咱们的人下手干净一些,千万别像两年前李氏的卫婆子那般愚蠢!爷的人,可不是吃素的!”那拉氏神情一凛,又低声嘱咐道。
“奴才明白,都是埋了很久手脚极利落的,绝对不会有人发现。”宋嬷嬷亦压低了声音。十来年间培养的人,早已根深蒂固。
那拉氏“嗯”了一声,仍是怀着满怀的心事睡觉去了。
这日一早,清岚来到那拉氏的正房请安,正巧也与匆匆赶来的钮祜禄氏和耿氏打了个照面。
“乌雅姐姐!”两人忙一福。
“别这么多礼!”清岚眼含笑意,对她们浅浅一笑。
耿氏显然是走得急了些,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
钮祜禄氏拿出怀中的帕子很是热心:“擦擦吧,失了恭敬就不好了!”
耿氏拿起帕子胡乱抹了几把,“回头我给你洗一下!”又对清岚讪讪一笑:“妹妹早晨起的迟了些,就有些着急,还差点连累了钮祜禄姐姐。”
钮祜禄氏比耿氏大了几个月,两人便排了姐妹。
钮祜禄氏对清岚亦是温温柔柔的一笑:“妹妹们初来乍到,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望姐姐多多提点!”
清秀的面容和气地笑了笑,让人很容易心生好感。
耿氏在一旁大力点头。
清岚淡雅一笑,不介意道:“既然叫了姐姐,何须这般客气!”
待人掀了帘子,率先进屋,两人方随后跟上。
钮祜禄氏与耿氏同一时间进府,两人便拧成一团,姐姐妹妹的很是亲热。显见的,两人之间以钮祜禄氏为主,耿氏不过是个不喑世事的小丫头。不过,也不排除做戏的可能。
来了这么久,清岚可不会小看任何一个女人的心计。
不过,这些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钮祜禄氏瞧着清岚进屋的背影,不由瞳孔缩了一下。
清岚的背影婀娜苗条,后颈的肌肤莹白如玉。发髻上几点珠饰,竟不知是谁衬托了谁?方才说话的时候,声音清脆,又娇又嫩,悦耳不已,连她们听了也不禁心中一荡。微笑的时候,不施粉黛却又眉目如画,几分清丽,几分飘逸,还有几分优雅,难怪自从三年前入府,便一直深得胤禛的宠爱,至今不衰。
一种女人特有的妒忌之感涌上心头。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钮祜禄氏勉强可以称得上清秀,在家中上有才华出众的嫡姐,下有貌美如花的庶妹,纵然是嫡出,也并未获得阿玛和额娘过多的关注和栽培。这次若不是她年龄适中,出生日子吉利,也不会被指入贝勒府。连耿氏若是精心打扮一番,也比她耐看。因此,她从小便学会了如何察言观色,如何的忍耐,如何讨得父母的关爱。
这次指婚,亦是阿玛和额娘所没有想到的天大馅饼,一时把目光俱投向了这个不曾过多关注的女儿身上,方忙忙给她张罗起来,钮祜禄氏因此便托他们打听了四贝勒府的情况。
四贝勒府的家风是京中人人称道的。
福晋持家有度,贤惠之名远播;早些年四贝勒宠爱李氏,现在得宠的是德妃的远房侄女乌雅氏,入府不足一年便升位,端地惹人羡慕。有人说是因着德妃的缘故,但现下她看来,倒未必是如此;武氏次之;宋氏好像做错事情被幽禁了。
这些事情都不难打听到,再深入一点的就不可知了。
而且,现在贝勒府子嗣稀少,若是她能诞下一个,那么便很容易站稳脚跟。
至于收买下人之类的,她现在还刚刚入府,一切都还不急。想起那满满一匣子的琐碎银票,心里充满了底气。
钮祜禄氏凝视着清岚的背影,除了外在的条件,如何学习做一个四贝勒喜欢的人,她便是她的榜样。
而且,她的家世还不如她呢,为什么就能站得比她高?
清岚感觉到了背后灼灼的视线,毫不在意地一笑,对这些入府新人的想法心知肚明。若是她们愿意争,便争去好了,只要不惹到她就行。
许是钮祜禄氏失神的时间过长,耿氏催道:“姐姐,我们该进去了!”
钮祜禄氏方回过神来,扯了个笑容:“好!”
胤禛不在府上,众人也便失去了争斗的目标,但是私底下却有一丝暗流在悄然涌动。
八月里,骄阳似火,蝉鸣燥人。
屋子四角放上了冰块,桌子上摆着冰镇西瓜和庄子上送来的时鲜水果,俱用冰块镇着。下人们做起事情来也带着几分慵懒。
清岚穿的清凉,越发显得身量苗条,飘逸洒脱。
她本不惧寒暑,但到底也得配合一下实际情况。与其他人动辄娇喘吁吁,香汗淋漓相比,她倒是看起来清爽宜人多了。下午便也不再修炼,常常坐在树荫下看书或小憩。毕竟这么大热天的,再捂了帐子睡觉,倒显得怪异了。
这便给了其她人串门的机会。
钮祜禄氏初时拉了耿氏过来几回,拉家常或是一同看书、绣花。时间久了,钮祜禄氏倒也看明白,这个庶福晋是不大爱说话的,但人却挺和气,说话也从来不绕绕弯的,爽快大方,心下便有了几分有意靠近的意思。只是她人也知趣,不再常来叨扰,过一阵子来一回罢了。那拉氏和李氏那里也不曾落下,总是隔一段恰当的时间拜访一回,端地一副和气面善的样子。
清岚总是能感觉到钮祜禄氏探究的眼神,只是她一直安安分分,说话细声细气的,便也不好直接赶人。与她说话也是淡淡的,不甚热心,时间久了,她便来的少了。
这日下午,清岚正和宝絮分吃着掰好的西瓜,清岚不怎么爱吃,倒是宝絮吃得香甜。
只见小顺子满头大汗地跑来:“主子,出事了!”
“怎么回事?慢慢说。”清岚的声音里有着让人心神镇定的感觉。
小顺子喘了几下,定了定神,眸中还是掩饰不住的震惊:“二阿哥、二阿哥出痘了!”
清岚与宝絮面面相觑,都一时怔住,这个事情太过突然。
过了好一会,清岚方面容严肃的开口:“这事确定了?”
“确定了,已经通知了宫里。”小顺子略略组织了一下语言,忙将知道的情况都一一告知:“前天,二阿哥嚷着头痛,身上忽冷忽热。李主子便宣了太医,太医说可能是着了凉,不敢确定;昨日,二阿哥又开始恶心呕吐起来。经过几个太医会诊,说,应该是见喜了。”
清岚半晌默默不语,好端端的无故出痘,不知道这事是否是人为,忽然想起什么:“通知爷了吗?”
“福晋刚一听到确诊,就已经派人快马通知去了,奴才便赶紧过来通知主子。”
清岚想了一想:“我们去看看!”
还未到李氏的院子,便已经感觉到了府里的紧张气氛。
路上,也遇到了匆匆赶过来的那拉氏。
“福晋。”清岚一福。
“快起来吧。”那拉氏面带焦虑:“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唉,这可怎么是好!”
一边快步走着,一边拿帕子擦拭着额头上的汗珠。
李氏的院子前隔了一段距离站满了人,几个太医在一边交头接耳,院子里影影绰绰的还有几个太医,里面的人只准进不准出。
过了片刻,钮祜禄氏和耿氏也过来了,均带了几分忧心。
“情况怎么样了?”那拉氏叫住一个太医问道。
太医用袖子拭了下额头:“来势汹汹,不大好!还得请福晋示下,需要在府里找一处偏僻的地方,将二阿哥移到那里隔离开来治疗。李主子的院子也要暂时封上,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烧掉,打扫之后,方能再住人。”
“那就快去做吧!”那拉氏叠声道。
“那李姐姐呢?”清岚问道。
“李主子并无事,只需要将随身的东西都换下来烧掉就可以了。只是…”太医面有难色:“李主子非要去照顾二阿哥,奴才们并不敢让主子涉险,现在,连二阿哥住的偏房也不敢让李主子进去。”
那拉氏道:“李妹妹怎么能这么胡来?哪怕再担忧,也要顾及自己的身体啊!她又不是大夫,即便让她去照顾又有什么用处?咱们府里,不能再有人出事了!”
太医暗下点头,一个小阿哥出事,宫里已经很震惊了,若是再有人见喜,四贝勒府可就引人侧目了。那拉氏也是怕再担责任。
弘昀很快地被移到一处冷僻的院子,府里谁得过天花的,身强力壮的,挑了去照顾弘昀。原来照顾弘昀的下人,李氏和伺候她的人,太医检查了之后,换了个地方暂住。
弘昀的情况愈发不好了,随着院子里的消息一天一天的传出,李氏哭天抹泪地求着进去看一眼。
远在塞外的胤禛收到报信,脚步匆匆地第一时间就去见了康熙,进御帐的时候,竟差点踉跄一下。
“四哥…”胤祥扶住他,担忧道。
胤禛抿了抿薄唇,大步迈进帐去。
康熙听了之后,忙让胤禛快马赶回去。这个四儿子向来子嗣稀少,万不能有所闪失了。还赐了几人跟过去,日日亦向他汇报一下情况。
胤禛也不及收拾东西,当即带了几个侍卫便飞驰而去。
武氏好容易随侍一回,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一时气得牙痒痒,一时又暗下里幸灾乐祸。胤禛匆匆赶回去,自然不可能带着她拖累。余下的日子里便也泱泱的,提不起精神。
清岚每日听着消息,二阿哥身上出了红疹,又痛又痒;李氏心力憔悴,日日拼命念经祈佛,一面念,一面留下泪来;那拉氏面做镇定地安排着府里的事。
几天之后,清岚便听到人来报,胤禛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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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一回府,来不及换衣服,尚未坐稳,就直接唤了常驻的太医询问消息。
清岚听人报信后,亦赶了过去。
到那里时,那拉氏得信早,已经到了,同太医一同汇报府上的情况。钮祜禄氏和耿氏也几乎同一时间到达。在门口碰上时,只是匆匆打个照面,就陆续掀帘进去。
胤禛风尘仆仆,面有倦容,眼带血丝,显见的是几日不曾休息好。冷峻的脸绷得紧紧的,清瘦的身体略显僵直,纵然是坐在椅子上,也不曾倚靠放松半分。见她们进来,视线放在清岚身上顿了顿,又滑过钮祜禄氏和耿氏,未曾停留一刻,又专注于弘昀的病情之中。
“见过爷,福晋!”
那拉氏略微点头,示意她们起身。
钮祜禄氏是第一次见到胤禛,却是时机不对,更不敢精心打扮,眼中滑过一丝失望,随即又带上了应景的担忧。
耿氏老老实实地立着,却是有些紧张,微微低头,眼睛盯着地板,努力将它看出个花来。
胤禛想是已经听太医汇报完毕,面色凝重,不执一言,紧抿的薄唇微颤,眉头蹙成深深的“川”字,捏着茶杯的手已是指尖泛白,似是用极大的力气在压住情绪,心下却犹如在火上炽烤,灼烧般疼痛难耐。
门外传来踉踉跄跄的脚步声。
帘子大大掀开,“爷!”李氏跌跌撞撞地冲进屋,噗通一声跪下,眼泪止不住,一滴一滴地落下:“爷,求您救救弘昀,妾身就只剩下这一个儿子了…若是弘昀去了,妾身…妾身也不想活了!”
若了弘昀没了,她这半辈子还拿什么和福晋争?福晋恨她入骨,此后她还有什么资本和福晋斗下去?
弘昀病入膏肓,生死挣扎,李氏却这么说。胤禛本就心痛气躁,只是强自压着,但听李氏话说得不吉利,句句挑起他的隐忧,不由愈发烦躁气闷。
那拉氏也皱眉道:“爷的孩子爷岂能不上心?李妹妹挂心二阿哥,爷也在尽力想办法!此时莫要说这些丧气话。为了二阿哥,爷一路赶过来,还没有休息片刻,李妹妹也要体谅一下爷!”
李氏闭了眼,让泪珠滚滚淌下,复又睁开,嗤笑一下,满面晶莹,分外惨然:“妹妹爱子之心,又岂比福晋少半分?弘盼之痛,妾身再也不想经历了!”
胤禛浑身一僵,如锥心一般,想起早殇的弘盼,长长的喟叹一声。
不管李氏之前如何利用弘昀,但现下的痛心却丝毫不作伪,看到李氏憔悴的样子,胤禛也不忍心再苛责她的失态:“扶你们主子起来,好生坐下!”
李氏在下人的搀扶下艰难起身,却又想起什么,又双膝跪下:“求爷让妾身去看望弘昀!”
那拉氏叹道:“妹妹这个样子,别说是照顾二阿哥,妹妹自己怕是也要支撑不住。到时候,妹妹再有个闪失,太医就更照顾不过来了。”
胤禛道:“福晋说的有理,你也莫要这个样子。”声音里带了几分怜惜。转向太医,却是双目直逼,沉声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治好弘昀,爷也不多说什么,弘昀的任何情况,你们定要及时向爷汇报!”
“喳!”两个太医在一旁抹汗,冷面爷的威势,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李氏慢慢坐下,用帕子拭泪,哽咽道:“弘昀虽是身子有些弱,可一直好好的,怎么就得了这个…”泣不成声。
胤禛一路亦是想过这个问题,此时听李氏的话有蹊跷,神情一凛,若有所思。
这个场合,清岚自然也没有和胤禛说上半句话,钮祜禄氏和耿氏更是侍立一旁,一声不吭。
待她们出去后,那拉氏又服侍胤禛换衣洗漱了一番。
夜里,书房。
胤禛盯着当下直直跪着的侍卫,乃是粘杆处在贝勒府的探子小头目名高斌的,本是镶黄旗包衣:“可曾查出什么?”
“府中一切正常,奴才并未发现任何人有不妥之处!”
“难道弘昀是平白无故出痘了不成?”胤禛显然不信,天花能传染,若无来源,不可能好端端地得上,“李氏的东西可曾察看过?”
高斌汗然:“太医说,李主子院里的东西都不能留,所以当天,福晋就让烧了!”
胤禛闻言眯起双眼,目光锐利:“烧了?”
高斌猛然低头,不敢出声。
胤禛看了他好一会儿,方淡淡道:“下去领罚!不为你们听太医福晋之言,而为监察不力!”
“喳!”高斌心服口服。
“还有,这些日子出入府的人,一个一个排查,必要的时候,爷和福晋屋里的人,也可以随意审查。哪个地方有人出过痘,派人去问一问,有没有可疑的人出入。”
“喳!”高斌撤身离去。
屋里空无一人,胤禛颓然躺在椅子上,沉思良久。
烛光越发黯淡。
苏培盛轻手轻脚地进屋,劝慰道:“爷,您一连几天未曾休息好,早些歇息吧!”
“李氏那里如何?”
“李主子屋里的灯一直亮着,听他们院里的人说,李主子常常半夜里惊叫醒来,便再也不能入睡。”
“罢了,去看看她吧!”
苏培盛忙着人去安排。
从李氏那里出来,胤禛慢慢地走在夜间的石子路上,前面的下人打着灯笼,晕黄一片,却丝毫照不暖他的心。
不是他不想待在那里安慰李氏,只是李氏一直哭哭啼啼的,言里言外非让他给个公道,不停的说着弘盼之死,弘昀之痛,让他愈发烦闷。
难道他就不关心儿子吗?
脚下不知不觉地走向梅园,前面是揽玉轩。
以前早早熄了灯的院子如今竟然亮着,胤禛不由让人前去叫门。
“爷?”清岚迎出院子,见是胤禛,不由很是惊讶。今晚即便不去李氏那里,也该去新入府的钮祜禄氏和耿氏那里才是。
胤禛抿嘴,不执一言,先迈步进去。
清岚随后跟上。
“怎么这个时候还没睡?”进了屋,胤禛随意问道。
阖府上下都在为弘昀忧心之际,她也不会没眼色的吃吃睡睡。这些日子,她都等别人的院子熄了灯,她才也跟着熄灯。嘴上却问道:“二阿哥现在如何?”
胤禛声音低沉了下去:“太医正在全力照看。”半倒在椅子上,一直硬撑着的身体终是在人前显出几分疲倦,揉了揉眉心,“过来给爷捏捏!”
清岚从善如流地转到胤禛身后,纤细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按上他的太阳穴,力度适中地揉着圆圈。
胤禛闭了眼,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呼出的气息也慢慢地变得平稳。
良久,也不曾开口说话。但清岚知道,他并未睡着。
一室静谧。
过了好一会儿,胤禛按上清岚的手:“累了吗?”
“奴婢没事。爷要是休息的话,还是躺在床上比较好。”话刚说出口,倒有些别的意味,清岚不由微赧,很快又恢复如常。
胤禛倒没往别处想,清岚的声音又清又脆,让人听了如山间泉水一般清冽甘甜,被她揉了半天,一直紧绷的脑袋也舒缓了不少。
胤禛“嗯”了一声,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