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到天明,虽然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但是只抱着清岚香香软软的身子,便着实睡了个安心舒适、透彻通畅。
来这里到底是来对了。
钮祜禄氏的屋子。
“你是说爷出了李姐姐的院子,便去了乌雅姐姐那里?”钮祜禄氏惊讶地问道。
陪嫁丫头探云肯定地点点头,“主子,爷回来第一天就这样,咱们以后可怎么办呀?”
钮祜禄氏盯着烛光,脸上阴晴不定,半晌,方幽幽长叹一声:“还能怎么办?只有忍下去了!”
她最拿手的便是忍了。
胤禛这次提前回京,为的是弘昀的病,因而这几日,他一直待在府里,也不用去办公。
但弘昀那里传来的消息,却是一日比一日糟糕。
弘昀的体温高得吓人,全身长满了脓疱疹,渐渐干缩结成厚痂,喉咙烧得沙哑,不住的叫着“阿玛”、“额娘”,让人听了不由一阵心酸。
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受这样的罪!
李氏听说了,更是潸然泪下。索性搬到离弘昀的小院最近的地方,每日里呆呆地望着高墙,似是要将那墙看个透。
胤禛默许了,甚至开始在民间探访神医。
四贝勒府上的二阿哥见喜的消息传出,宫里和各府邸早早地表示了关切,远在塞外的康熙也时不时差人快马来回闻讯情况,但是渐渐地,一股别样的声音在各府之间流传开来。
庶福晋乌雅氏精通医术,堪比太医!
消息是从太医院传出来的,似乎很让人信服,两三天的功夫,京城各府都知道了。
太医院的副院判张知平听了这个传言后,第一时间就赶到四贝勒府,一面解释这个传言他也不知情,一面连连说回去后定要查清楚是何人造的谣。
不管消息是真是假,足以让绝望中的人如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
李氏赶过来哀求清岚,就差给她跪下了。
胤禛只觉问题接连而来,整个人如乌云笼罩一般,又命粘杆处的探子查都有谁在造谣。
顺藤摸瓜,很快便查清楚了。
那拉府收买了太医院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太医,并将这个谣言大力传开,而李府在传递谣言的过程中也出力不少。两个水火不容的家族在这一刻不约而同,联手默契。
胤禛冷哼一声,对李氏悄然升起的怜惜立时烟消云散。命人将李氏拉回房间,莫要再作态,失了一个侧福晋该有的仪态。
不知道她痛心幼子的时候,有多少心思是花在了算计上?
至于那拉氏…进退有度,持家有方,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但胤禛对她的怀疑却尤甚,让人加大了对那拉氏正房和那拉府的监视,对她的态度也愈发淡淡的。
钮祜禄氏的屋子。
“主子,咱们要不要也让家里帮忙把这个消息散播开来?”探云进言道。
钮祜禄氏沉吟半晌,断然拒绝:“算了,这个传言既然能在几天之内广为散播,想必这个背后的势力肯定不小,必然不需要咱们锦上添花。何况此事一出,乌雅姐姐必得爷的怜惜和期望,她若治不好二阿哥,她也没什么损失,左右不过是个谣言而已;若是治好了,地位可就不一般了。若是她不幸…自然有背后散布谣言的人顶着爷的怒火,咱们何须冒这个险?现在,还是安分一点比较稳妥。”
不得不说,钮祜禄氏料的不错,若是她真的这么做了,本来就在胤禛心目中没有一点印象的她更是会被狠狠地迁怒上一笔,前路未卜。
消息已然传了几天,李氏日日过来哀求,清岚却不能再无动于衷。
一个小小的后院女子与皇家子嗣来说微不足道,这一点清岚明白,想必胤禛也明白。殊不见民间寻来的良医不论年纪多大都被请了进去,谁又在乎他们的安危?
对于一个普通的弱女子来说,照顾一个出痘的病人无疑是冒了生命危险的,没有人知道清岚的底细,这一招不啻于将她推入绝境。
胤禛却没有多说什么,整日里依然面无表情,可是清岚能感觉到他随着弘昀的病情心里日渐焦躁。
胤禛不过是知道清岚阅读颇杂,懂得几个古方,精通药理知识,却从没有认为过她年纪轻轻的就会治病,何况这事阴谋意味太重,倒一时并没有想过真的让清岚去为弘昀做什么。但是随着谣言的盛传,别人并不清楚底细,康熙迟早也会听到,哪怕是假的,但那个时候…
胤禛攥紧了拳头。
但听苏培盛在门外道:“爷,乌雅主子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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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早要发生的事,清岚从不会躲避。
哪怕康熙知道这是个谣言,也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让她看诊一回。既然是这样,她就没有必要等到必须不可的时候让人三催四请的,倒显得被动了。
胤禛能理智的分析情况,一直忍着不开口,对于这个朝代的皇子来说,难能可贵,她认他这个情。
所以,她也会做她这个身份该做的事,不让他左右为难。
“爷!”清岚盈盈一福。
“你怎么过来了?”胤禛的书房,后院人从不敢踏入,但今日的情况太过特殊,加之在胤禛心里,清岚一直是特别的,也默许了她进来。
“爷让奴婢去照顾弘昀吧!”清岚直截了当,但是照顾而不是治疗。
“你…”胤禛眸色复杂,凝视她好一会儿,方长长喟叹一声:“不过是个谣言,你不必在意…”想到康熙和其他人应有的反应,又抿嘴默然无语。
清岚亦不语,只是半垂眼帘,静静地立着。
良久,胤禛将视线错开,艰难道:“你…小心一些…”
“奴婢明白!奴婢谢爷!”
胤禛目送着清岚离去的背影,直到大门紧闭,也不曾移开,手指深深地掐入肉中,却没有感到分毫。
他再一次觉得,自己的势力还是不够,弘昀也好,清岚也好,他都不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总有一天…
贝勒府占地颇广,康熙对于这个四儿子还是很重视的,很多院子都闲着没有人住,只是定期派了人打扫。
隔离弘昀的小院,位于最偏僻的一角。虽不致于杂草丛生,却也是旧墙蔽瓦,萧索荒凉。这一阵子由于弘昀的到来,反倒添了几分人气。
清岚略略收拾了一下随身的东西,宝絮眼泪汪汪地给她拿着,一路走,一路念叨。
“主子,奴才会每天让厨房做了补身的,给您送去!”清岚没有让宝絮跟着进去,她自己自是无碍,宝絮倒未必了。“要是缺什么了,就派人告诉奴才。”
“主子,您一定要小心,太医他们既然无事,您也要学着他们做的…”
“还有…”宝絮噤声了。
胤禛站在路前。
宝絮拉着小脸,不再与以前那般唯唯诺诺,反倒不声不吭地随着清岚行了礼,就退到一边。
胤禛与清岚并行,只觉有许多话要说,到了嘴边,都觉无力。手无意识的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余光时不时地瞟着身边的人,欲言又止。他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般优柔寡断的时候。
胤禛散发出的阵阵愧疚、怜惜和担忧强烈得清岚也无法忽视,笑了笑,怎么每个人都像是要送她上刑场一般。想了一想,道:“爷别担心,奴婢虽然不会医术,但好歹也知道怎么调理身体。奴婢会尽心照顾二阿哥,自己也会没事!”
清岚没想到话一说完,胤禛更愧疚了,睇着她恬淡的笑脸,心里愈发不是滋味,脚步却下意识地慢了又慢。
走得再慢,也有到达的一刻。
弘昀隔离的小院前,那拉氏、李氏、钮祜禄氏和耿氏已经等候多时,不失时机地表示一下姐妹情深。
李氏抹了抹眼泪,走上前:“乌雅妹妹,姐姐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姐姐先谢谢你了!”
清岚淡淡一笑:“李姐姐,妹妹根本不会医术,姐姐也别把希望放在妹妹身上。太医们医术高超,岂有不尽力之理。妹妹照顾二阿哥,也理应尽心。”
“心不正则言邪,言邪则行歪,你若真的只担心二阿哥倒是好事。”胤禛淡淡道,又瞥了一眼那拉氏。
胤禛声音不大,批评警告意味却甚重。
李氏却浑身一颤,忙拭泪掩住思绪。
那拉氏也是心神一悸,起伏不定。
那一眼…
待到清岚进了院子,看到胤禛穆然凝视的样子,那拉氏突然生出一丝悔意。
弘昀的屋子有些暗沉,满是药味,众太医和仆妇见进来了一个秀丽的小姑娘,不由一愣。
清岚笑道:“我是来照顾二阿哥的。”
一个婆子强笑道:“庶福晋能来照顾自是更好,只是二阿哥…”相处多日,到底还是有些感情。
床上一个小小的人影,清岚忙走过去,边问道:“二阿哥现在怎么样了?”
弘昀难受地无意识地扭动,紧闭着双眼,本是胖嘟嘟的小脸现下削瘦蜡黄。脸上、脖颈和手上满是脓疱,还不时想用手去抓。旁边一个丫头忙拉住了。
“只靠他自己能不能熬住了。”太医长叹一声。
“额娘,弘昀疼…”
清岚听了不由心下一紧,凝神“看”向他,弘昀身上极淡的金色之气大半被黑气笼罩,但一线生机却仍在,在慢慢地艰难倔强地游走。
清岚松了口气,哪怕有没有她,弘昀最后还是能挺过去。现在她只需照着太医的医嘱,细心照顾就是,她能做的只是减轻弘昀的疼痛,最后治好二阿哥的依然是太医。
若是弘昀真的药石无力,哪怕她用修真者的手段出手,也不敢向阎王要人。逆天改命,不仅无用,还要遭受天谴。
弘昀只觉身边的气息分外的安详,沉沉地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地看到一个清丽的人影,伸出手:“额娘…”声音几若游丝,很是沙哑。
清岚拉住他的小手,放在手心里:“二阿哥。”
弘昀很失望:“你…不…额娘,我…额娘…”手挥动着想挣脱出来。
清岚将一丝灵气悄然在他身体里游走一个周天,弘昀顿觉连日来的积痛微微轻松了一些,喘了几喘,舍不得再将小手从这个温暖的大手里拿出来。
小孩子生病的时候,心里总是格外脆弱,身边这些丫头婆子太医们恭敬照顾有余,贴心不足,弘昀不由自主地将这个气息和善的长辈当成一个依靠,不大会儿,就在清岚的怀里沉沉地睡去。
“二阿哥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了!”旁边的婆子欣慰道。
许是清岚到来的正是时候,弘昀的病过了最危险的时期,正在慢慢地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消息传到外面,李氏又是心酸又是复杂。
那拉氏默默念一声佛。
胤禛负手而立,视线凝视着一个方向,久久也不曾动弹。
弘昀的病情虽减缓,只是体温依然高地吓人,清岚便和婆子一起,每日里给他小心地擦拭身子降温。
最为难受的不是别的问题,而是脸上的痘痂。小孩子总是受不了痒,想要抓挠,清岚只好一直守着他,握住他的小手,温声细语地劝他别乱抓。
好在清岚也不需要休息。
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做好,也是她的处事原则。
弘昀一时昏昏沉沉,一时又清醒。
清醒的时候,便虚弱地问道:“庶额娘,额娘为什么不来看弘昀?”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清岚想了一想,“二阿哥知道你这个病会传染给其他人吗?”
清岚学不来哄小孩子,便用对待大人说话一般认真地与弘昀说话,这般态度,倒让这些早熟的孩子觉得受到了尊重。
“弘昀知道!”那些下人对他又是怜悯又是躲闪的眼神在他小小的心里留下深刻的印象,而清岚看他的目光一直是柔和平静的,让他心里的惶恐无措也镇定下来。
“你额娘这些日子很是担心你,身体就不大好,要是她来看你,就会和你一般生病。二阿哥想让你额娘一样身体难受吗?”
“那额娘还是不要来了!”弘昀忙道,又疑惑道:“那庶额娘为什么还会过来照顾弘昀?”
清岚笑了一笑道:“庶额娘的身体很好,那些太医不也是没事?”
弘昀迷糊地眨下眼睛,小手却攥紧了清岚的手。
胤禛的书房。
高斌躬身禀报:“爷,奴才这几日细心查访,发现京郊南边有一户人家在年前得过天花,但那户人家愚昧,并没有将衣物全部烧掉,而是远远的将它们埋到土里。奴才派人过去看过,埋藏的地方有泥土松动的痕迹。而且…”
高斌面有难色。
“继续说!”胤禛沉声道。
“奴才逐个排查过那拉府的人之后,发现他们府上曾有一下人回乡探亲,走的正是这个方向。奴才将这人的画像悄悄拿与那户人家看,那户人家的主人说,这个人向他们问过情况。”
那拉氏!果真是她!胤禛攥紧了拳头,眼神阴冷骇人,半晌不曾一言。
钮祜禄氏的屋子。
“探云,咱们去揽玉轩看看。”钮祜禄氏道。
“主子,乌雅主子又不在,咱们去了又如何?”
“正是不在才好去呢!听说二阿哥这些日子有了好转,如无意外,乌雅姐姐这次若是平安出来,在爷心目中更是不一般。但揽玉轩现在肯定是人心惶惶,咱们不这个时候去照看安慰一下,等到之后再锦上添花不成?”
探云深以为然,又道:“主子要叫上耿主子吗?”
钮祜禄氏微笑,看向远处:“不用了。”
弘昀隔离的小院。一天晚上睡前。
“庶额娘…”弘昀的小手紧紧拽着清岚的衣襟,眼巴巴道:“庶额娘不要走…”
清岚抱着弘昀小小的身子,轻轻地拍了拍:“庶额娘只是去洗漱一下。”
“那庶额娘就在这里洗漱!”固执道。
清岚看了婆子一眼,婆子忍住笑道:“庶福晋就依二阿哥的吧。”便出去拿了脸盆,布巾等物。
清岚无法,只得在这屋里就着婆子的手简单地洗漱了一番。
弘昀坐在床上,圆溜溜地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清岚,很是耐心地等待。
见清岚洗漱毕,不由伸了手:“庶额娘抱着睡!”
清岚笑眯眯地坐在弘昀身边,半靠在床上,将他揽在怀中。
弘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紧闭了眼,过了一小会儿,又睁开,不放心道:“庶额娘不准走哦!”
清岚笑着“嗯”了一声,佯装生气地打了一下他的屁股。
弘昀不满意地扭了扭,嘟哝了两声,方沉沉地睡去,小手还紧紧抓着清岚的一缕发丝。
半个多月后,当太医宣布弘昀病好的消息,阖府上下松了一口气。
这些日子胤禛的冷气,实在是无人可以承受。纵然是九月天高气爽,府里众人却硬是出了一身冷汗,每日里过得战战兢兢。
弘昀由于照顾得当,脸上没有留下丝毫疤痕。至于削瘦下来的小身板,也只能接下来好生补补了。
李氏抱着几乎失而复得的儿子,喜极而泣。
太医在向胤禛禀报治疗的过程,稍后还要誊写一份交给康熙。
那拉氏在一边听着,又是懊恼,又是悔恨。她用尽心机,到头来不过是成就了清岚。她怎么就那么好的运气,谁知道弘昀的病会好转起来?她看着单薄,竟没有被传染上!
胤禛看向清岚的眼神,竟也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欣喜。哪怕胤禛再能掩饰情绪,那一抹转瞬即逝发乎真心的喜悦却是被她捕捉到了。
那拉氏心下一沉,一方帕子被她绞得不成形。
乌雅氏!暂时不能出手了。看样子,在胤禛心中的地位还更进一步。
弘昀也安然无恙。
她却遭受胤禛的怀疑和冷落。
这一局,真是满盘皆输!
李氏五味陈杂地向清岚道了谢。
弘昀挥了挥手,笑得一脸灿烂:“庶额娘!”软软糯糯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亲昵。
钮祜禄氏亦满面和煦地向李氏和弘昀道了喜,对清岚柔柔地说了句“姐姐辛苦了!”便面带微笑地退到一边。
胤禛睇了钮祜禄氏一眼,这些日子,没有人造访过揽玉轩,只有钮祜禄氏去过两次,看起来倒像是个有心的。
九月底,康熙从草原回来,听到弘昀痊愈,龙心大悦,带进宫看了几回,也给了清岚丰厚的赏赐,德妃亦随着赏了不少。
但随着弘昀得了天花又痊愈,府里的气氛也微妙起来,李氏有时候看那拉氏的背影,也带了几分阴恻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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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昀得了天花又痊愈,众人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同,随着康熙回京,被抱进宫了几回,直说是个有福的。
弘昀长得又讨喜,见人都笑得甜甜的,眼下瘦弱了不少,连康熙也怜惜了几句,赐了不少补品。
那拉氏听了之后,神色不由一沉。
这些日子,胤禛对她极是冷淡。
十月初一的晚上,胤禛照例来到那拉氏的正房,不久功夫就出来去了书房,面无表情。
其他人却看到,送出来的那拉氏脸色惨白,身形几乎站不稳。
半夜里,那拉氏去了弘晖的偏房,坐了大半夜,一直看着弘晖,嘴里喃喃道:“额娘就只剩下你了!”一面说,一面滴下泪来。
弘晖蓦地惊醒,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那拉氏忙道:“是额娘!”压下哽咽的声音,强自正常道:“额娘今晚想和弘晖一起睡!”
弘晖疑惑:“额娘,你怎么了?”
那拉氏笑了笑:“无事。”故作轻松地上了床,紧紧地抱住弘晖。
弘晖也懂事地不再多问,向床里面移了移,躺在那拉氏的怀中,兀自疑惑着,不久就又睡熟了。
那拉氏却一直睁着眼到天明。
十五,胤禛还是会来那拉氏的房间,但她却知道,这不过是为了弘晖和贝勒府的脸面规矩而已。
秋日的午后,阳光和煦,微风拂面,揽玉轩院子里树上飘散下来片片树叶,打着旋慢慢地落下。
清岚坐在花架下看着下人们修剪花枝。
院门前冒出一个小脑袋,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向这边看。
清岚嘴角微微翘起,故作看不见,继续品茶看花。
弘昀撅了撅嘴,蹬蹬蹬地跑进院子,软软喊道:“庶额娘!”眼里流露出一丝委屈。
后面的一堆丫头婆子忙跟过来行礼。
清岚止不住一笑,将弘昀抱在怀里,捏了捏他的脸。虽然不喜欢他的额娘,但这个孩子还是很可爱的。
这些日子,李氏给他好吃好喝地补着,终于有了先前圆润的影子。
弘昀忙偏过头,左躲右闪,小脸还是被捏的红扑扑的。不由控诉:“庶额娘!”
清岚抿嘴笑了,道:“庶额娘看看二阿哥吃胖了没有!”
弘昀吭哧吭哧地爬上清岚的腿,心满意足地坐在她的腿上,一五一十地说着今天师傅又让念了什么书,他能把小弓拉开之类的,挺了挺小胸脯,满是骄傲的样子。
清岚脸带笑意地听着,间或夸赞几句,弘昀更是起劲地讲下去。
弘昀自小便知道,他有好几个额娘,自然是亲生额娘最好,现在这个第二好的便是庶额娘。嫡额娘虽然看着很和气,可眼里的光芒总是让他有些畏惧,还把弘晖哥哥看得紧紧的,不让跟他一起玩。但额娘总是念叨着让他好好读书,明年进了上书房,一定要超过大哥之类的,让他很是迷茫。不过,他潜意识里感觉到,这些话是不能乱说的。庶额娘就会一直耐心地听他罗嗦,不会数落他,也不会把他当不懂事的小孩子看,还会跟他一起讨论问题。
院子里阳光暖暖的,洋溢着小孩子特有的糯糯清亮的声音。花架下,一个秀丽的女子抱着一个小小的孩子,形成一幅美好的画卷。
李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不由瞳孔猛然一缩,随即又挂了明媚的笑容:“乌雅妹妹!”
“额娘!”弘昀挥挥小手。
清岚将弘昀放下,福了礼。“李姐姐。”
“弘昀又来叨扰乌雅妹妹了!”李氏歉意地笑道。
弘昀自从病愈之后,常常在功课之后跑到揽玉轩,但十次里有八次都碰到清岚在睡觉。后来,他也摸清楚规律了,便在清岚午觉之后过来。
听着李氏言不由衷的话,清岚笑道:“二阿哥很可爱,也很懂事。”
李氏笑了笑:“明日姐姐要带着弘昀去庙里给他上香祈福,妹妹要不一起去?”
清岚还未开口,弘昀就赶紧道:“庶额娘一起去嘛!”
清岚摇头笑道:“妹妹不大爱出门,就不去了。”
李氏也不再多言,寒暄了几句,就拉着不情不愿的弘昀走了。
次日一早,禀报了那拉氏之后,李氏果然带着弘昀出门了。
但李氏回来的时候,却是心事重重,一夜辗转反侧,不曾入睡半刻。想起庙里德高主持的话,一阵恐惧涌上心头,浑身直颤。
这个孩子与你无缘!
李氏思前想后,不知这是否暗示着弘昀又会遭受不测。自此以后,便将弘昀看得更紧,身边大人,一刻不离。
十月二十五日,康熙派胤礽和胤祥阅永定河。三十日,是胤禛的生辰,各在京的兄弟聚集一团,热热闹闹地庆贺了一番。由于太子不在,众阿哥倒是不显拘束,着实喝了不少。连胤禛亦是带了微醺的醉意,被那拉氏搀扶着去内室休息。
天气渐渐地转凉,快到年底,各府之间均忙碌起来。但在上书房学习的众小阿哥们却依然得每日里早出晚归,一天也不曾耽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