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那人影又左顾右盼地一径离去。胤禛待想跟过去,却离得远,那人又溜得快,只得作罢。
胤禛犹未放下交握的手,略带薄茧的手攥得紧紧的,看向远处黑漆漆的一片,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方松了松道:“那人已经走了!”
清岚将手撤回,拢了拢秀发。
胤禛眸色微闪,手无意识地握了握,却是对清岚微一示意,两人绕了个道往回走。
胤禛一路默默不语,不知在思忖些什么。
快到营帐时,胤禛停下脚步,略带迟疑地看着身旁的女人,却见她一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镇定自若的样子,眸中闪过一丝赞赏,动了动薄唇,终是面色凝重地嘱咐道:“今日之事,不要告诉其他人!”
清岚点头笑道:“爷,今晚有什么事?”
胤禛对清岚自是放心。人回到营帐,却依旧心事重重。踱步许久,还是传了苏培盛进来,低声吩咐了几句,苏培盛躬身应下,复又出去。
“爷是要…”
“他毕竟还是我的二哥。”胤禛的声音不大,几若叹息,飘散在空气中。
清岚低下头,嘴角却是淡淡的上翘。
[奇qisuu书网]、归程
胤礽捏着手里的纸条,横看竖看,却看不出是谁的笔迹,对着当下躬身立着的高顺,道:“你是说这是在门口发现的?”
“回太子爷,是。”
胤礽看着纸条上写着的“马有问题”,嘴角慢慢地扯起了一个冷笑。将纸条凑近蜡烛,看着它燃烧起来,映得漆黑的眸中亦有火苗在撺动。
胤褆的营帐。
“都已经处理好了?”声音狠厉严肃。
“处理好了,明日那马只要被人骑上一会儿,就必然会癫狂。”侍卫躬身答道。
“可曾被人发现?”
“并无。爷的人,谁敢懈怠?”
“做得好!”胤褆满意一笑,目光透过营帐落向胤礽的方向,面目狰狞。
第二日,天气清爽,日头并不耀眼。骑射场上,人头攒动。
康熙与众阿哥,蒙古贵族,嫔妃贵人坐在高高的看台上,清岚亦在看台一角有一处自己的位置,还是与众阿哥的女眷按位份坐在一块。
少顷,侍卫牵了两匹彪悍强壮的骏马过来,一匹上面有明黄色的马鞍,是胤礽的马。另一匹是蒙古那边带来的。
乌仁图娅换上一身火红的骑装,身材娇小火辣,英姿飒爽,引得众阿哥不由多瞟了几眼,众女眷几番嫉妒。唐氏更是眼中要喷火。
康熙与扎什寒暄几句之后,一切准备就绪,场上渐渐安静下来,众人不由坐正了身子,探头向场上看去。
乌仁图娅拉了缰绳,便要上马。
胤礽的手轻轻抚上自己的爱马,唇角边扯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却是大手一止:“格格请稍候!”
乌仁图娅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胤礽脸上却是露出宽厚谦和的笑容:“几日前唐突了格格,还望格格不要与孤计较。”
“奴才无事!”乌仁图娅丝毫不为所动,硬邦邦道。
胤礽似是没看见她的态度,手捋着爱马的鬃毛,依然和气大度道:“孤这马乃是郡王献给皇阿玛的大宛良驹,皇阿玛又赐给了孤。这马日行千里,千金难得,孤若是用这马与格格比试,岂不是胜之不武?”
“那太子想怎么做?”乌仁图娅掩住心中的不耐。
“男人的力气与反应本就比女子的稍有优势,为了公平起见,不若孤与你换乘一下?”
胤礽与乌仁图娅的对话虽未特意扬高声调,场周围的人却是都听到了。
扎什一愣,却立时对康熙奉承道:“皇太子真是胸襟大度,令人钦佩!”这下小女赢得就更容易了。
康熙呵呵一笑,方才一直端着的笑容终是有了几分舒缓。心下却是认为,胤礽果真是聪明。自家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这么多年下来,纵然是康熙再看重成年皇子的骑射,但胤礽已然三十岁了,心思早已放在政事上,骑射上就必然疏忽下来。来之前,康熙心里还在沉甸甸地想着,若是胤礽输了,这面子可该如何挽回,谁知胤礽就想了这个主意,即便是输了,也完全可以推脱到马的质量身上,还为太子顺便赢得了谦让的美名。
想到此处,康熙不由大手一挥:“太子谦让,理当如此。”
清岚听到这里,心下一沉,不由看向胤禛,却见胤禛正好也觑向这边,视线交汇一下,复又凝视胤礽的方向,神情复杂。
别人不清楚,他们却是知道得分明,胤礽的马有问题,谁若是骑上去,必然会有危险。胤礽也明明知道这个事情,却又为何陷乌仁图娅与危难之中?还是说,他本就半信半疑,不过是以防万一?抑或是他想借此大做文章?一面护住自己的安危,一面也要借蒙古人的手发挥一下?
越想越让人寒心!
胤禛心下的滋味尤其五味陈杂,太子与他认识的二哥渐渐的相去甚远,皇父与大家包括他自己都慢慢的变了。
既然康熙已经发话,乌仁图娅亦不再忸怩客气,无论什么马,她都会拼了全力地赢过胤礽。
两人交换了坐骑,几乎同时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
一侍卫站在一旁,手高高地举起,待众人的神情集中起来,忽而放下,示意比赛开始。
两人在他的手放下的同时,疾驰而出,如离弦之箭,又见双骏如龙,瞬间就跑出很远。开始之时,齐头并进,慢慢的,胤礽拉了下来。
众人的目光紧紧相随。
意外还是发生了。
快速奔驰之时,乌仁图娅坐下的马突然间变得很是焦躁,嘶鸣不已,上下癫狂跳跃,脖子极力扭着,想要挣脱缰绳。
胤礽此时已是越过她,很快地将她甩开。
乌仁图娅心跳如鼓,顾不上惊讶与害怕,用尽全身力气想要将疯马驯服,可是毕竟人小单薄,娇小的身躯在马背上颠簸,已是自身难保,摇摇欲坠。
扎什一下站起身,惊呼出声。
康熙亦是忙喝道:“还不快去救格格!”
立时有几个侍卫翻身上马,向乌仁图娅跑去。
但见此时,已是远远离去的胤礽忽然掉转马头往回跑,“的的”的马蹄声响,驰向正在与马奋力搏斗的某人。到了她跟前,尽量让两匹马靠近,胤礽伸出手朝她大喊;“抓住孤!”
心念电转,清岚明白了胤礽的意图。
胤礽将马让给乌仁图娅,不是为了自己的安危,也不是让乌仁图娅陷入危险的境地,而是为了这一刻的英雄救美。一旦乌仁图娅被太子所救,那么不管比赛的结果如何,蒙古人连同康熙哪怕再不情愿,也必然不能再拒绝将格格嫁给他。而且胤礽顺便也挣了一把英勇无畏的美名,还能让康熙再彻查此事,一举多得,端地反利用了一把这个被人处理过的疯马。
清岚不禁摇头,昨日胤禛的举动竟是间接的帮了胤礽达成心愿。
清岚能想到的,胤禛自是一刹那间亦想到了,薄唇紧抿,眸色低垂,神情愈发肃然。在此时的氛围下,倒是格外贴切应景。
胤礽算到了场中的形势,却是没有算到一个女人的决心。
乌仁图娅眼见着这个令她厌恶的人向她伸出手来,她虽然涉世未深,却不是愚笨。她知道,一旦她将自己的手交给他,那么便一辈子也甩不掉了。不由狠下心来,一手捏紧缰绳,双足一蹬,马鞭一甩,狠狠地抽在马的身上。
马高高地昂起头嘶鸣了一声,跌跌撞撞地向前奔去。
胤礽尴尬不已,脸霎时阴沉下来,但还是拍马跑过去。
马背上的人如风雨中飘摇的小船一般,摇摇欲坠。
不少人闭上了眼,不忍看到惨烈一幕的发生。
扎什更是急得跑下看台,在一边呼喊,催促侍卫们快赶上去。但侍卫赶得再快,到底一时之间也赶不上这匹宝驹。这马的速度在这一刻反而成了致命的威胁。
虽然有很多事情,但这一切都是在极端的时间内发生的。
清岚看到乌仁图娅倔强地抿着嘴,手被缰绳勒出了血丝,娇小的身躯在这一刻显得分外的单薄,如同她自己一般身不由己,恻隐之心悄然而升。若不是她和胤禛发现了胤礽的马被人做了手脚,胤禛暗下里通知了胤礽,她本不该这么无助。而且多日接触之下,清岚对乌仁图娅印象不错,出身高贵却并不骄纵,拿得起放得下,是她所喜欢的一类性子。
不待多想,清岚顺应心意,悄悄掐了个指诀,将一道灵气远远地打入那马的体内。
狂躁的马渐渐地平静下来,“的的的”地又向终点驰去。
待到胤礽带着愕然的表情到达终点,乌仁图娅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滴滴汗珠,大大松了口气,回眸嫣然一笑:“太子,奴才赢了!”
胤礽的脸愈发如暴风雨来临之际般暗沉,皮笑肉不笑道:“格格好骑术!”连疯马也能驯服。
乌仁图娅却毫不在意,反正已经得罪了。胤礽再有身份,也必不能越过了康熙,不顾她阿爸的脸面。康熙一向都是尊重蒙古各部落的。
众侍卫姗姗来迟,拥簇着两人回到看台的场中。
见爱女安然无恙,扎什将提起的心放回,方觉失态,讪讪地回到座位上。
康熙宣布了比赛的结果,至于胤礽救美被拒的尴尬,众人都知趣地装作忘记不提。
除了胤礽,每个人都对比赛的结果心满意足。
胤礽却带了十分的不甘,按奈住心下涌起的强烈的怒气,拱手向康熙道:“皇阿玛,多罗格格骑术精湛,儿臣佩服!但儿臣的马匹却无故癫狂,险些伤及格格,求皇阿玛彻查此事!”
胤褆冷笑道:“纵然马匹癫狂,多罗格格亦能胜过太子!”
胤礽的视线凌厉地对上胤褆:“孤方才挂心格格,并未执着于比赛,但结果既然已定,孤也不会多做辩驳。倒是大哥,若不是孤的谦让,遇险的可能就是孤了,大哥好像并未为孤担心分毫!”
胤礽与胤褆互相扯皮,康熙大怒,命令彻查此事。
但是一直到了他们离开喀喇沁草原,也未曾查出分毫。
“太子这次失算了!”胤禛淡淡道,牵着马,在草原上随意闲走,口气里听不出任何感觉。
“爷,皇上可曾查出是谁人做的手脚?”清岚亦牵了一匹马漫步。过几日就要回京,倒是有些不舍这里的广阔。
倒不是她没见识过这样的景色,只不过是在无论哪里,都比后院的四角高墙要宽广。
胤禛摇头,很多事情本就是无头公案。
康熙这几日情绪很是不好,太子的马被人做了手脚,本身威胁的就是储君的安全,乌仁图娅不过是代其受罪。康熙纵然对胤礽再不满,但他依然还是对胤礽抱有极大的期望。如今有人暗害储君,帝王的怒气,可想而知,硬是杖毙了几个马夫。看谁的眼光,都带了几分审视,尤其是对胤褆,更是多了几分凌厉和怀疑。连一向大大咧咧的胤礻我也不敢直接捋其胡须。
这些,胤禛都不会告诉清岚。
但营地上的紧张气氛,清岚却是能感觉得到。
“好在那马后来又平静下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胤禛皱眉。
“多罗格格性情真是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清岚点头赞道,眼波流动,却是眉眼一弯笑道:“爷错过了多罗格格,倒真是可惜了!”
开玩笑的话冲断了胤禛沉思的凝重。
胤禛瞧着眼前巧笑嫣然的小女人,咬牙道:“确实可惜。”看到清岚依然一副没心没肺的表情,不由磨牙:“走,陪爷比试一场,若是输了…”
胤禛的口气里带了阴恻恻的威胁。
清岚立刻翻身上马,不待胤禛反应过来,已是驰出了好大一段。
胤禛无奈摇头,亦是快马追去。
双马在草原上疾驰,一前一后,酣畅淋漓,胤禛多日的沉闷终是一扫而光。
康熙在草原上待了两个多月,八月里,终于下令回京。
回程又是浩浩半个多月的时间。
在离开的这几个月里,每隔一段时间,胤禛便和京中书信来往一回。有福晋寄来的家信,也有戴铎收集汇报的京中信息。在回程的路上,他又收到了京里的来信。
这是路上晚间扎营休息的时候。
除开政事上的内容,胤禛告诉了清岚另一件事。
“额娘有喜了?”清岚惊喜道。
胤禛点点头:“乌雅府管家来府上报信,福晋便将此事写在信上。有一个多月了。”
“爷…”清岚求道,声音些微拉长,带了一丝软软的娇柔,清亮的眸中也满是巴巴的期盼。
白佳氏年近四十而有身孕,不可谓不危险,清岚正想着如何让胤禛同意她回娘家一趟,调理一下额娘的身体,顺便看一下腹中的胎儿是男是女。
胤禛轻咳一下,故意不作答,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信,拿起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翻看,还顺带瞄了瞄空空的杯子。
清岚撇撇嘴,忍住笑意,转过身去,在温热的小茶壶上给胤禛冲了杯热茶,极其乖巧地端上前:“爷骑马一整天累了,别再看书了。”
“难得你对爷这么热情。”以前能让下人做的都让她们代劳了。
清岚磨牙,你哪知眼睛看我热情了,却是笑得格外灿烂:“识时务者为俊杰,奴婢可俊杰了!”
胤禛嘴角微微上翘,拳头在唇边稍掩一下,状似漫不经心道:“到了京城,你先不用回府,先到庄子上去,再悄悄地回娘家,不会多少有人看见。”
女子出嫁之后,不能轻易回娘家,特别是清岚这样的皇家后院女子,家人有孕这样的事情,对于皇家,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根本不可能为此特地开例。胤禛也不想让人知道他对某个女子特别,算是想了一个万全之策。
清岚不由嫣然一笑:“奴婢谢爷!”
康熙的御驾回京,各阿哥自是先随皇父伴驾回宫,各府女眷先行回府。
待到胤禛从宫里出来,那拉氏已是领了李氏、武氏和众侍妾在门口等候多时。一同等来的还有清岚又被贬到庄子上的消息。
说是贬,不过是众人猜度来的。因为那拉氏问及时,胤禛不过是淡淡提了一句:“乌雅氏去了庄子上!”便不再多言。
众人自是联想丰富,不由心下暗喜,纵然是陪爷出塞又如何,抓不住机会,还不是惹了爷生气?
盼回胤禛的喜悦更是又添了几分。
晚上,那拉氏安排家宴,热热闹闹地庆祝了一番胤禛回府。
[奇qisuu书网]、选秀
几日后清岚回贝勒府,先去拜见了那拉氏,见了李氏,又窝回了自己的院子。
“你额娘如何?”胤禛晚上过来,问道。
清岚笑吟吟道:“阿玛和额娘对爷很是感激,千叮咛万嘱咐让奴婢好好谢爷。”
胤禛让小女人习惯性地坐在自己腿上,但听她清婉的声音又响起:“额娘一切都好,不过就是年纪大了,恐有些困难。现在额娘把所有的事情都推脱掉了,安心养胎。”
清岚不着痕迹地查了,是个男胎。乌雅?和倫泰特地请了经验丰富的大夫,亦说是个男孩。盼了二十多年,终于得个嫡子,不由心花怒放,只把白佳氏捧在手心里。但家务事却不能拉下,只好又让柳姨娘和苏姨娘共同管家。
前两年和倫泰很是冷落了柳姨娘一段时间,又将刚刚诞下的庶长子抱给白佳氏抚养,取名额图浑,意为身强力壮,对他期望甚高。
白佳氏对额图浑虽不若亲生,却也十分照顾,毕竟当时他有可能是乌雅家后代唯一的男丁。小孩子虽不记事,却也最认人。自小就在白佳氏身边长大,自是亲若母子,对柳姨娘刻意的贴近和故作的亲热倒是有些生疏。
柳姨娘暗下里没少恨得牙痒痒。
这些,白佳氏虽没对清岚提起,但这次回去,见到柳姨娘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自是也猜到几分。
现在,阿玛却让柳姨娘管家,着实让清岚心忧。为了额图浑的将来,柳姨娘说不得也会做些动作。
白佳氏却安慰道:“无妨,额娘心里有数。”
家里下人早就被她梳理了一遍,纵然不管家,家里的一举一动也了若指掌。
清岚又炼了几副避毒、调养身体的药丸,让白佳氏悄悄的收了,却说是胤禛的赏赐,让她不要声张。
白佳氏自是明白,见女儿如此得宠,气色比出嫁前好多了,便也放心不少。
清岚说话的时候抱着额图浑,小家伙胖乎乎沉甸甸的,也不认生,很喜欢清岚身上清新自然的味道,一直窝在她怀里不肯下来。
母女俩着实说了不少悄悄话。
提到二妹文欣,白佳氏叹了口气:“她那个眼空心大的性子,贾府岂是好相与的?当今的奶娘,国公之家,族人众多,哪里像家里这般简单,着实吃了不少亏。”
文欣也回家过一趟,哭哭啼啼的,直说那些大姑子小姑子,太太婶婶们都欺负她,连家里的下人也不把她放在眼里。贾府惯是会奴大欺主的,长辈身边有脸面的奴才比主子还要体面拿大,何况贾蓉辈分又低,文欣不过是个继室,家世一般,为人行事更不若前任秦氏那般婉转袅娜,深得人心,更是没几人将她放在眼里。
荣国府的三个姑娘倒是极好的,客居的林姑娘仙人一般的人物,宝姑娘对她最是和气,轻声细语的,也从不拿斜眼看她。只是她们错了一个辈分,绣花枕头般的文欣对她们却是没有多少共同语言,接触也不多。
宁国府更是乌漆麻黑一团糟,外里亮堂,内里却坏透了心。
贾蓉只把她当成个摆设,每日里斗鸡走狗,豢养戏子,甚至公然在府里嬉闹。她一旦与贾蓉计较,两人便大吵大闹,连她婆婆尤氏也劝她安分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宁国府…”白佳氏皱眉,深深地忧虑。
文欣回来了一天,便是抱怨了一天,把贾府从上到下数落个遍,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念叨一通。甚至还说到前任秦氏去世的内幕,与公公…说到这里,慌得柳姨娘一把捂住她的嘴,恨不得扇她两个耳光。
清岚想起这些腌臜事,却也没必要对胤禛一一道出,只是怀了与白佳氏一般的担心:“贾府以后…”千万别连累到自家。
胤禛显然知道得更多,沉吟一下,便道:“提醒你阿玛离贾府远一些。”
清岚深以为然,次日便着人去通知。
乌雅?和倫泰见长女刚走一天便又差人回来传话,心知此事是极重要的,便在书房接见了四贝勒府的人。听罢,将这些话记在心里。此后,与同僚贾政来往更少,与贾府,除了与文欣接触之外,更无丝毫其他来往。
康熙四十三年,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选秀,意味着贝勒府又要进新人了。
沉寂了两年的后院又开始暗流涌动。
打听消息的,向内务府的探子传话的,初选刚过,各秀女的信息便私下里到处流传,众人猜度着有可能指入府的人选。
那拉氏倒是沉得住气,德妃早早地跟她提过,胤禛后院的人太少,子嗣更少,这次,定要好好斟酌,不止指一个,让她早有个心理准备。
一人郁闷不如众人郁闷,那拉氏将这些话都传给了李氏、武氏和清岚,连幽居的宋氏都有看管的奴才在院子里聊天,不经意间的透露出来。
正在佛像前跪着念经的宋氏拨转着手里的念珠,顿了一下,复又继续念经,眼神微闪,不若方才的沉寂。
李氏频频托娘家人打探宫里的情况。
武氏无事便日日去那拉氏处随意坐坐,意图听到些内幕消息。
清岚却像平时一般,该怎么做,还怎么做,丝毫不受影响。
连宝絮都每日积极地探听八卦,回来再跟主子念叨。
“听说太后召见了科尔沁过来的格格,很是看好;富察家的嫡次女作了一副画,让宜妃娘娘夸赞了几句…哎…自是没有主子作的画好!瓜尔佳家的格格是京城一等一的才女,艳名远播…还有…”
清岚笑眯眯地倒了杯水:“先润润喉咙!”
宝絮悲愤了:“主子,您到底有没有听奴才在说话!”
“听着呀!”清岚真想伸手摸摸宝絮的脑袋,她也这么做了:“宝絮很会讲故事。”
“主子!”宝絮又哀怨了一声:“若是指进来一个满蒙贵女,主子又该怎么办?”
“若是我被爷冷落了,宝絮会怎么办?”清岚笑问道。
“宝絮还是会好好伺候主子!”坚定不移。
“这就对了,我也会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会委屈了自己。”
“可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晚上,胤禛过来的时候,忽然道:“爷不会冷落你的!”
清岚一愣。
“爷不会冷落你的!”胤禛又重复了一遍,神情很是认真,仿佛说出口的是一个重要的承诺。
清岚莞尔一笑,不置可否。
胤禛现在对她确实极好;与府里其她女人相比的确特别一些。但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连清岚自己,也不会随便对谁做出承诺。何况,只是一个“不冷落”,又能代表什么。只有坚守己心,才是最稳妥的。
胤禛见清岚笑得疏离,带了几分公式化的意味,不由暗下无奈。
他从来不知道清岚心里在想什么,正如他不知道她需要什么一样,让他不知从何下手。
五月中旬,乌雅府上派人报信,白佳氏顺利产下一个男婴,取名阿克敦,意为结实。清岚将早已准备好的吉祥金锁送了过去,不好再回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