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去洗碗时,纪晓南照样挪了尊驾去客厅守着他的《意难忘》,末了还让我妈记得把砂锅里的人参烫再煲一会儿晚上给我当夜宵。
我转身跑上楼就给向云打电话,像打报告似的跟他扯着有的没的,重点说了纪晓南晚上脑抽风的事。
向云在电话那头惊呼了一声:“什么?!”
我也惊呼了一声:“什么什么?”
向云的声音好像很紧张:“纪叔叔脑中风了?你不要乱开玩笑好不好?!”
“噗…”向云那听力差点把我喷死,我握着话筒,看着楼下正专注在电视上的纪晓南,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向云同学你这是关心我爸还是咒我爸呀?我说的是抽风,抽风不是中风,我滴妈呀,笑死我了。”
向云这下回过味来了,骂了我一句,才又恢复了正常继续说:“以后不许拿父母乱开玩笑。”
我笑着应,又随口跟他扯了几句,楼下我妈叫我了,才搁了电话跑下楼去。
纪晓南看样子是决心让我疑惑到死了,因为我妈把我叫下楼不是为别的,而是纪晓南要询问我关于学习上的事!
我从记事起,纪晓南几乎从未关心过我的学业——其实也不能说不关心,只是就算我考好考不好,都并不会引起他太大的情绪波动。考好了给颗糖吃,考不好了说句‘下次再努力’,像极了安慰的话在我耳朵里听来却是无关痛痒,真让人难过,不是么?
所以那些我卯足了劲想去表现的好,其实都是我一个人在瞎折腾,我逼着自己往纪小苹的水平上靠拢,因为每当看到纪晓南对她露出和蔼赞许的目光时,就像有把温柔的针要刺瞎我的眼。我无数次的幻想过,当有一天我也要纪晓南那样看我,只不过我希望那时,我能够骄傲到对他迟来的赞许,不屑一顾。
其实这么多年,我已经开始不屑一顾了,他否定也好、肯定也罢,真的像在我的认知里淡出了。可就是我这么认为的时候,纪晓南竟然开始关注起我了!
我的惊讶不是一般的大。
纪晓南开门见山:“最近作业应该挺多的吧,感觉怎么样?会不会很吃力。”
我的双手在身心死命绞着,就差抓个小手帕了,打着哈哈说:“今天什么日子哈,怎么了您这是?”
我妈打了一下我的手,给我扔眼色,“认真点。”
我挣大了眼睛看她:“挺认真的呀!不过你们这阵势…开人大还是妇联啊?我有点紧张…额,我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吧?!你们别这么吓我。”
啪…
我话音一落,纪晓南的脸就抽了一下,而我妈又打了我一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你这死孩子怎么说话的,别瞎说。”
我脸也抽了:“妈!你们干嘛呢,这么严肃的气氛搞得让人不自在啊,跟批斗会似的。快说快说,直奔主题,不然我做作业去了,作业还真是挺多!”
“嗯,没什么特别的事,就问一下你的学习。听你肖阿姨说,最近肖剑都收敛了许多,看起来是学校的压力大了。我就问下你是不是也觉得压力大,需要家里帮忙辅助什么的。”纪晓南的话说得很慢,每句都说得很平静又慈祥,我的下巴却都要掉下来了。
纪晓南那表情、那神态…也太TM温情又吓人了。
我嘴唇抖了半天,才抖出一句话:“不、不用了吧,我自、自己能应付得了。”
纪晓南想了想,微微的点头,“嗯,你要觉得自己可以就行。如果想到有什么需要家里支持的,就跟我说。学习上有什么不懂的就跟小苹说说,想吃什么也跟你妈说。”
“…”我发誓我忍了好久才没被纪晓南那温情牌给打趴下,等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我立马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自己的小房间,躺在床上时心口还在扑腾扑腾直跳,只觉得纪晓南太诡异太诡异了!
他一向走的是严父的路线,我虽然痛恨但至少习惯了,这会儿他突然转型改慈父路线,丫的真是让人一点过渡都没有,太吓人了。
思索到半夜,还是怎么努力都想不通他想干什么,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去了。
于是第二天,我坐在肖剑的后车座上,继续思考。
“怎么不说话了?”肖剑回头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吸了下鼻子:“没什么好说的。”
肖剑沉默了一下,说:“是不是还在想纪叔叔的事?”
我看着他的背,心想你小子今天是打算不揭我伤疤不罢休啊,逐死不承认道:“没有的事,我才不会像你那么无聊!”
肖剑扭头看了一眼我的手,我以为他又想抓住我手心出汗的把柄,赶紧把手收起来,他说的却是:“小果你知道你手臂上那条疤是怎么来的吗?”
我的左手手臂上有一条约6~7厘米的疤痕,也许是因为年久的关系,疤痕已经非常淡了,不仔细看其实并不会太明显。
肖剑问我的这个问题,我的确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条疤痕打从我记事起好像就有了,好像胎记一样一直跟随着我,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那会儿他突然那么问,我觉得很奇怪,“怎么突然问这个?”
肖剑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又问了另一个:“那你知不知道纪叔叔腿上也有一块很大的伤疤?”
纪晓南腿上的伤疤我知道,像只巨大的蜈蚣趴在他的膝盖下方,每逢夏天他穿短裤时就会露出来,很狰狞的一道疤。我有一次问我妈,她笑说是纪晓南打瞌睡时不小心摔水沟里被割伤的,我还为此幸灾乐祸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说:“他的疤跟我的疤有什么关系?你别绕弯子了,有屁快放!”
肖剑的屁还没放呢,学校就到了。
我像只跟屁虫一样紧随在肖剑身后,寸步不离的缠着他问:“你快说快说,吊人胃口,不得好死。我妈说纪晓南那伤是自己不小心摔水沟里弄的,跟我没关系。死贱~人你要是敢胡编乱造,我绕不了你。”
肖剑抛掉了多日来的阴霾样子,重新恢复了那个逮着我小辫子就欺负到底的痞子模样,笑嘻嘻的躲着我抓他的胳膊,边往教室里跑。
他身手敏捷,一蹦就好几步,我膝盖也痛屁股也痛,哪里追得上他,干瞪着眼看他躲得老远的回头对我做鬼脸。
文笛抱着一大堆的卷子课本从走廊的另一个方向走过来,走廊里人来人往,我们并没有看到她。等我看到她出现时,肖剑已经刹不住车的撞上去了。
文笛惊叫了一声,我就看到了那些卷子漫天飞舞了,然后在漫天的飘回地面上,狼藉一片。
文笛老师那时的表情真是一阵青一阵白,看我的眼神都不太一样了。但不管怎么样,也的确是我们俩不对,我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拉了肖剑一下,赶紧蹲下去帮忙捡卷子。周围的一些同学也立刻帮忙把自己脚下的捡过来给我,我的脸有点热,手上加快了速度整理卷子。
肖剑也是一脸窘迫的表情低头捡卷子,我想到肖剑喜欢文笛的事,顿时特别同情他。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越是不希望在谁的面前出糗就越会发生,肖剑也真是倒血霉了。
我在为他扼腕的时候,肖剑拿着一张卷子看,看了卷子再看我,看了我再看卷子,表情很诡异。
我借着收集整理的样子把他手里的都拿过来,瞬间就明白他表情的意思了。
那卷子是我的,一百四的分数用红色的水笔大大的划在右上角,还戴着一个大圆圈,极具讽刺意味。再想到这卷子也的的确确有近一半的水分,我的耳朵一下火辣辣的烧起来了。
第 18 章
有段时间贝小忆热衷于各种星神言论的研究,平时没事就抓我过去研究,不是说我最近会有桃花劫就说我会走狗屎运,总之我的命运在她的嘴里不知道起伏跌宕了多少回,可是现实生活中我依然过得平静如水。
次数多了,我再也不把星座论当一回事了,对贝小忆经常火燎猴急的警告也统统冷处理掉了。
刚分班不久时,有天她抱着最新买到的星座杂志又一次屁颠屁颠的跑来跟我说:“金牛座不久将有血光之灾,小果你要小心!”
她说完这句谶言后,我在她脑门上赏了一巴掌,骂道:“我呸!你少咒我,哪凉快哪呆去!”
贝小忆悻悻的被我骂走后就再没来跟我说星座的事了,我渐渐也忘了她曾经说过的那个话,不过奇怪的是那天走在文笛的身后,我脑海里想着那份卷子的同时,贝小忆的那句话突然没来由的蹦出来,我心底‘咯噔’了一下,眼皮儿抽了好几下。
我们那时只要是考试,发试卷的时候老师一定会分两种分:及格的跟不及格的。
及格的划在一起,从高分开始念;不及格的不念分数,只让每组的组长领了分下去。
这样的分试卷方式,其实是很有讲究的,高分的人被念出名字,自然脸上有光,荣誉倍棒;没念出名字的人,自然保留着残存的一丁点尊严,默默的收下自己的卷子,可以自欺欺人的以为反正没人知道自个考多少,藏着掖着,下次继续努力了呗。
所以当老师在上面开始念名字的时候,就经常会听到一些类似配音的附和声,或惊叹,或疑惑,或不屑。比如本应考第一的却迟迟没听到念名字,让人紧张;或比如本应徘徊在及格线处的人却以黑马的姿态名列前茅,让人更紧张。。0Q女郎《青梅煮马》 @ Copyright of 晋江原创网 @
我属于后一种情况,一百四的高分,紧紧排在苏绾的后面,只三分之差。
我不记得我那天脸后来有没有热,但我确定记得那天文笛在念了我名字和分数时,还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小果这次进步很大。”
我把卷子领下来时,苏绾还对我扮了一个笑盈盈的鬼脸,很是可爱,等我坐下后拉了拉我的袖子,还在课堂下比了个大拇指。
我嘴角抽了一下,觉得这个事还要竖大拇指的话,真是对大拇指的一种侮辱。
不过苏绾显然没理解我的表情,她独自沉沦在助了我一臂之力的成就中,美滋滋的度过了一节课,一下课就被文笛以帮她搬东西的理由叫走了。
我跑到贝小忆他们班,向云没在,但许多知道我跟向云在一块的人看到我的到来都开始起哄说向云去上厕所,不要心急什么什么的,贝小忆也跟着大家笑,被我射了好几道眼刀过去才识相的走过来跟我碰头。
我直奔主题的问她:“你前段时间不是说金牛座有什么灾什么难的,我今天眼皮一直跳,不会真的要发生什么了吧,你赶紧帮我看看那破书上有没有写要真有事,怎么化解?”
贝小忆傻了半晌才明白我在说什么,一拍脑门儿,说:“那书早让我送我表妹了!”
“…”
贝小忆仔细的检查了我的眼皮,一语中的的指出一个事实:“纪小果你昨晚是不是很晚睡?”
我点点头,贝小忆也跟着点点头,“那就对了嘛,你这眼皮跳只是因为没睡好,眼皮疲劳而已,别瞎想吓自己。我那也就是瞎说说而已,权当娱乐,你要真信了我以后还真不敢跟你说了。”
我按了按抽得紧的眉头说:“真的假的?你确定只是眼皮疲劳?不要蒙我。”
贝小忆肯定的点点头,我才安心的回到教室。
我前脚刚回位置上坐好,苏绾后脚也回来了,我双手摁在眉顶上,姿势很搞笑,正想跟她闹一下,抬眼一看,就看到她白皙的脸上,两颗水灵灵的大眼睛红通通的,连鼻头都是红的,不是哭还能是啥。
苏绾也就看了我一眼,默默的坐回了位置上,什么都没说。我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看了她半天,她却瞥都不瞥我一眼,只有干瞪眼的份。
接下去的那几节课对我来说都是煎熬,苏绾的耐力超强,从回来后到放学,竟然能保持一句话都不跟我说,一个回头都没有。浑身散发的信息都在告诉我一个事:别碰我,也别惹我,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我不是木头人,她的那个意思我还是懂的。
我不懂的是,也就分开几分钟的时间,我到底又做什么惹着她了要这样莫名其妙的给我脸色看?
这人是不是也太不好伺候了些?!
也是从那一刻起,我开始烦躁起跟苏绾当同桌这个事了。
她喜欢向云的事我不介意,她弄脏我娃娃的事我也算了,可是她也太有脾气、太爱哭了吧。
有事没事,不分场合不分时刻,眼眶说红就红,跟自来水水龙头似的,怎么就那么收放自如了。我生性活跃,经常讲话也口无遮拦,根本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随便哪句话都有可能刺激到她。这样娇滴滴的一个小姐儿,实在太难伺候了。
但事实上,很快我就认识到苏绾绝对不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只怪我那时太单蠢了——蠢到家了我才会认为苏绾单纯又娇气,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我才真正知道什么叫绕指柔。这小小的一个模拟考不过才刚刚开始,只是那时我还不自知而已。
包容来找我时,我还以为她最近又想偷懒找人帮忙批改作业了,笑嘻嘻的假装推脱,说我也很忙的。
包容没有笑,跟我说的第一句话是:“听文笛说你这次考试,有点,反常。”
包容说这话时虽然没有笑,但绝对也不是那种故意做出来责备学生的样子,她只是像一直以来跟我说话那样的口气而已,我不傻,我立刻就明白了。
呵,什么叫‘有点反常’?也许文笛想说的是‘太反常’吧。
文笛老师拐着弯说人作弊的措词用得太委婉了,其实直接说也无妨的。我想起她看我的那些眼神,如果还不明白她的意思,我真的白瞎了。
而且她都能捅到包容那儿了,不明摆着就是说我作弊了吗?可是如果她真是那么认为的,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却要去跟包容说呢?不就一个小小的模拟考吗?
至于吗?!
我心里想着那些头头绪绪,其实特别难受。
前面说过,包容待我真的是视如己出,我相信她要是有自己的孩子,差不多也就是像对我这样了。就是这样一位我超级敬重又喜欢的老师,我太想在她面前表现好了。如果不能做到最好,至少我太不想通过她的嘴,听到这样的话了。
原来被打小报告就是这样的滋味,说不出的滋味。
我不知道文笛是怎么跟她说的,也没心思去分析文笛到底出于什么心理要把这个事跟包容说,也许真是我想多了,可能只是她们坐在办公室里文笛不经意的话一句话让包容放心里去了,也许是文笛跟苏绾谈话时让包容听到了…
也许而已,我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包容说那句话时,我真的觉得很难堪,因为我的确无法理直气壮的回答她“没有的事!我纪小果绝对不会做作弊的事,我问心无愧。”
我低着头,沉默着,想到苏绾那铁定定的字就写在我的试卷上,是任何解释都无法抹杀的,而且也不知道苏绾到底是怎么跟老师说的,完全处于被动的我,突然就觉得解释无力了。
解释无力,不解释也无力,我在心里纠结了半天,找不到半句合适的话说,干脆放弃,苦笑了一声,不做解释。
包容到后面其实也并没有逼我要给一个什么合理的解释,甚至从她说第一句话开始,她都没有要指责我的意思。所有的感受都是因为我太介意在包容眼里的形象了,才觉得异常难受。
包容是了解我的,了解我那一刻的难堪,所以她淡淡的留了句话,没再多别的话,就转身走了。
她说的是:“我知道你不会去做无意义的事,中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已经发生,我也不会去追究,我也相信你以后会处理好,不会让包老师失望的,对不对?没什么别的事,你也别有负担,就当包老师找你聊聊而已,回去吧。”
我目送着包容,直到她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才深深的呼了口气,强迫自己扯出个笑脸,听话的回到教室里,大步的走回自己的座位上。
然后我就看到我们的课桌中央,凭空多出了一条很深刻、很新鲜的三八线。
呵,苏绾的效率可真TM 的够高!我差点就要为她鼓掌了。
莫名其妙的把我的卷子拖过去海改一通,然后莫名其妙的从老师那边哭着回来,然后莫名其妙的我就被老师叫出去‘再教育’,然后猛一回头,我桌上就多了条划清界限的三八线了!
这TM的都叫什么事儿啊,我、我真是…
我憋着一口气想发又不知道怎么发,理了半晌的功夫,前前后后把苏绾想了一遭,气一下子突然就没了,反倒想笑。
呵,的确好笑。不就是反咬我一口么?不就是贼喊抓贼么?不就是划清界限么?!我是谁啊,怎么能跟她死缠烂打呢?
划就划吧,我开心都来不及,为什么要生气?十足太可笑!
我这么想着,心里顿时亮堂了许多,一屁股坐到位置上,把桌面上的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收了起来,顺便拿出下午上课要用的课本作业之类的往桌面上摆,还没摆好就听耳边沉寂了一上午的那个声音突然出声说道:“你超过了。”
我还在想什么‘超过了’,就看到苏绾伸出一根手指头,按在我刚才放桌面上不小心超过三八线的书本那超级小的一角,推了过来。
靠!
第 19 章
有许多事就是这样,你看不顺以后,就会越看越不顺。我觉得这个道理在我跟苏绾之间体现得很具体。
从那件作弊事件发生后,我是时刻保持着跟她划清界限的觉悟的,同样,苏绾也视我为‘瘟神’,好像我怎么过她似的,对待我的态度再也没有之前的柔弱之气,而是仿佛一夜之间像变了个人,变得浑身是刺。
当然,在大多数人的眼里,苏绾还是那个苏绾,温柔可人、品学兼优,上能协助老师批改作业,下能无私的帮助个别同学,没有亲身体会,真的想像不出这么个人翻脸起来可以翻得很透彻。
只要是我的任何东西超过三八线哪怕只有一毫米,她的眼睛都像装了超级扫描仪一样,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发现,并会用最快的速度把超过的地方推过来,甚至越到后面,她连碰都不碰了,只用眼神扫过来,冷冷的说一句“你的东西请注意”,仿佛那些书啊笔啊都沾染上了超强病毒,她碰一下都会脏了她的手。
这一切的一切我看在眼里,除了无语,还有点庆幸。
我庆幸只不过是一场模拟考,竟意外换来看清一个人的结果,也不算损失太大,至少不用浪费我继续付出的感情。要是等许多时候过去了,我才发现自己所有的真心换来一副假面具,那才可怕。
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我以为就算苏绾再怎么小家子气我也能理解了,可惜我又错了。
什么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算是明白了,模拟考的余悸还没过去,我该死的给忘带课本了!
我记得那是节物理课,前天布置的《高中物理试题》那天要讲评解析,物理老师在讲台上要我们翻开到哪里哪里,我却还在书包里狂掏,就差把整颗脑袋都埋进去找了,还是没看到那本试题的一个鬼影。
又急又躁的想了半天,才恍然记起前一天的晚上放在桌上做着做着睡着了,那天早上又走得太急给落下了。
苏绾早就把所有相关的课本材料都摆上了桌面,两手平行相叠,很端正又和谐的放在课桌上,视线看着老师,对我这边的动静没有反应。
我当然不能指望她会主动来关心我,所以我觉得很有必要主动点、厚着脸皮跟她说话,因为我实在不想像个白痴一样傻傻的看着完全不对题的课本,耳朵却要假装在听。
物理原本就是我的弱项,我还是挺在乎课堂效果的。
我说:“我今天忘带习题了,能跟你一起看一下吗?”
苏绾眉头蹙了一下,手摁在课本上,目光很平静,好像在斟酌是否可以,在我觉得她差不多是要拒绝我时,她缓缓的把书往我这边移过来了一点。
我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的提醒她:“能再挪过来一点点吗?我看不怎么到。”
我发誓我跟苏绾说那样的话绝对没有挑衅不礼貌的意思,是真的看不到。
而且在苏绾回答我之前,我想,不管怎么样,无非也就两种结果:愿意,不愿意。
愿意最好,不愿意也罢,我总不能强人所难。
我想的很简单——不知道是不是受她磁场影响,我发现我在她面前,总是能错估形势。
苏绾回答我的是:“每个人都不应该拿自己的错误来惩罚别人,因为你一个不记得却要连累别人跟着你这么别扭的看同一本书,你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书放这样我已经看得很不舒服了,你不觉得再歪着头看,脖子会更酸吗?”
苏绾说这样的话时表情非常镇定,就像酝酿了好久终于倾吐出来一样顺溜,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可真是清澈透底,透得我能清晰的看到她瞳孔里的那个我,紧紧抿着嘴唇,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的确,我没想到苏绾无孔不入,这么小的事也能把我教育了,是我太大意,但我也不是软骨头。
我说:“既然这样,那真不好意思,就当我嘴贱,不连累你了,你慢慢看。”
我像她平时推我书的样子,把她移过来的那部分推了回去,吸了好几口气才把梗着的脖子扭回来。